「跟上次來的時候沒什麼變啊。」
柏特洛看著亞米絲本屋內的擺飾這麼說著。
對此，我倒是沒有什麼看法，畢竟我每次來找亞米絲，都是隔了五十年以上的時間，所以住所每次都不一樣。
印象中，上次好像是在新疆蓋的超大型移動式帳篷，光是要在那種只有黃沙的地方找到她的位置就夠麻煩了。
我只能說，那簡直就是莫名其妙。
不過扣掉本屋本身不講，裡面的擺飾風格倒是沒有什麼改變。
一如既往的充滿塞爾特風格的雕刻以及裝飾品。
「怎麼可能改變？活的越久，對住的地方就越不想有所變化。」
亞米絲從二樓的臥房內走下來，站在圓環型的台階上，用理所當然地語氣這麼說著。
身上的睡衣已然換成過長的白襯衫以及……
沒有。
「妳很熱嗎？」
盯著她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意露出的兩條大腿，我很想吐槽。
都幾歲的人了，拜託不要這樣，很噁心。
真的很噁心。
「沒辦法，誰叫那隻偷腥貓走幼齡無口兼可愛獸耳路線？我只好走另一個極端來跟她抗衡啊！」
「身為魔法使，拜託不要在這種沒有意義的地方較量。」
「你不喜歡嗎？」
「不是這問題，我本身是沒有慾望的存在，這點妳應該知道才對。」
對我進行這種類似慾望上的誘惑，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因為她是在挑逗我本身沒有的東西。
「那這樣呢？」
說著說著，亞米絲不服氣的嘟著嘴，然後將蓋到大腿上的襯衫往上拉。
她的手越抬越高，襯衫也就越拉越高，露出的部位也逐漸逼近那應該有穿上內褲的地方……
有好好穿上吧？
「你覺得有穿嗎？」
亞米絲用挑逗著眼神往我這邊看了一下。
然後柏特洛『噗嗤』一聲，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嘆了口氣。
「阿芙塔，不可以看那邊，會學壞的。」
我遮住阿芙塔的雙眼，讓她窩在我懷中。
話說回來，怎麼她最近黏在我身上的時間有變長的趨勢啊？
她的獨立程度，似乎隨著時間的流逝呈現一種負成長的現象。
「……男人都是不解風情的混帳。」
放下手，亞米絲像是放棄了什麼一樣，終於願意從那圓環型的階梯上回到一樓。
來到客廳後，她拎著一包東西，走到我們面前坐下。
我們三人一貓，就這樣圍著她沒有桌子的客廳，在草皮鋪成的天然地毯上坐成一圈。
為什麼要在這種地方特別注重巫女的自然性？
整人嗎？
「我猜猜……」
將那包東西平鋪在地上，她看了看阿芙塔一眼。
這次，是用專注的眼神，試圖得出結論。
「這隻偷腥貓，還沒有套上『項圈』？」
項圈，也就是俗稱的制約。
不管是在過去還是現在，魔法師還是魔法使，招喚出來的使魔，都需要項圈。
不是怕他們暴走，而是怕他們遺忘誰是主人。
忘記自己是使魔的使魔，才是最可怕的惡夢。
因為他們會試圖殺掉的第一個人，就是有可能將他們當作使魔來驅使的人。
不過這倒是不是我來找亞米絲的原因。
雖然我確實需要項圈沒錯。
「我需要妳，替我製作最適合我們兩個的項圈。」
對，我們兩個的項圈。
這才是我這次的主要目的。
「……兩個？」
「她一個，我一個。」
「喂！柏特洛，他腦子是不是用了太多年，老化了？」
轉過頭，她帶著像是聽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的表情，向柏特洛詢問。
「他一向不太動腦的，我想應該還能夠再用個幾百年吧。」
「那就是不小心被飛機撞壞囉？」
「被飛機撞到就死了吧？話說回來，妳為什麼一定要扯到他的腦子？」
「因為只有腦子壞了的人，才會說出這種莫名奇妙的話。替自己裝項圈？」
「這其實是有很深的原因的……」
「你要解釋一下嗎？帕挈？」
對於她的疑惑，當然在意料之中。
所以我老實的翻開前額的瀏海，就像跟柏特洛解釋的時候一樣。
不過反應就有點不太一樣了。
亞米絲瞬間將我撲倒在地，而阿芙塔則是摔到了一旁。
但她絲毫不在乎，只是壓在我身上，然後用從來沒在她身上出現過的眼神看著我。
狼的眼神。
「是誰做的？范蒂岡的人？猶太密教？所羅門一族？誰敢對你做出這種事情！誰膽敢挑戰我的災禍！」
她說出的，是一直想用業火將我焚燒殆盡的數十個組織之中的某幾部。
當然，我一向很低調，所以還算過的去。
而當我無法低調的時候，我會讓所有人都不知道我高調過。
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亞米絲的怒火延燒，燙灼著我的胸口。
雖然數十年才會見一次面，每次見面也不過數星期、最多也就數月，但她永遠關心我。
柏特洛也是，當我昨天向他求援時，他人還在獨角獸之境，正與上百頭成年獨角獸談判一些魔法材料。
但接到我的Ｅ－Ｍａｉｌ後，他只用了一小時就讓那群有潔癖的雙性戀份子哭著交出材料，順帶出現在我家門口。
我的導師沒有教過我，但我想這就是朋友。
「不是那些人，只是發生了一些意外。」
我考慮了一下，決定隱瞞巴巴特拉夫的事情。
畢竟他深愛亞米絲，但卻已經連續被拒絕一千多次的事蹟，早在這個圈子裡傳開。
雖然他用被污染過的源書跟我做交易讓我感到十分不爽，但還不至於得要賠上性命來做代價。
對此，熟知內情的柏特洛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聳了聳肩。
「冷靜下來，亞米絲。」
扶著她的肩膀，我從地上坐了起來，然後順著她的前額，往後撫摸到後腦。
這種輕撫頭髮的動作，對於安撫亞米絲很有效。
雖然不知道理由，但我想是因為狼之血的關係。
然後，雖然沒把握，但我還是拍了拍手。
而不出我所料，果然沒多久之後就有一群長著翅膀的可愛小妖精拿著紅茶杯、紅茶、砂糖、奶精以及一些湯匙，迅速的朝我們飛了過來。
「這些小傢伙，平常伺候我可沒這麼努力。」
那當然，因為在那之前它們沒看過妳真正憤怒的樣子。
「阿芙塔，沒事了，過來。」
我向害怕的躲在一旁，但又不敢介入我們兩人之間的阿芙塔招了招手。
看到我的呼喚，她『喵……』的一聲，迅速的撲進我的懷裡。
只有這種時候動作特別快，明明叫她去洗澡就像要她的命一樣。
這孩子，一定是被首次見識到的魔力威壓給嚇的不輕。
「我跟阿芙塔，只是意外之下的結果，而除此之外的解釋，都只是抱怨而已。」
撫摸著阿芙塔的背，我的手掌順著她的曲線來回遊走。
體溫是最能夠安撫一個人的利具。
「妳願意幫我嗎？」
「除了我，還有人能幫你嗎？」
「這就是我特地過來的原因，亞米絲。」
沒錯，能幫上忙的，就只有亞米絲。
塞爾特的巫女或許跟妖精很有淵源，對大自然也很有自己的一套見解，但是亞米絲不是最會做項圈的人。
如果單純論手藝，我甚至知道一些傳承了神話時代的工匠技藝的人，而那些人也不會拒絕我的請求。
亞米絲並不在那些人之中。
「除去項圈用來制約的效果不說，你需要的是血緣上的羈絆吧？」
我點了點頭。
項圈的第一項作用就是讓主人制約使魔，讓被使役的奴僕能夠永遠清楚自己是誰的下人。
但除卻這點，還有另一項意義，那就是關係的証明。
被套上項圈的人，就代表了它永遠處於一個低下的地位。
所以我需要一套來自同一個工匠之手，同一個材料之源、同一個技藝之術的成對項圈。
而亞米絲的過人之處，就在於她的血緣。
她是帶有人與妖精之雙重血脈的巫女，她既不完全，但也不單一。
這就是現在的我跟阿芙塔。
我們兩個血脈相連，骨肉相連，所以我們早在簽下契約的那一刻，就已經是不完全的人與妖精了。
所以我需要一個證明。
這個證明，是我對阿芙塔的保證，也是我對自己的保證。
保證，我們兩個，永遠對等。
阿芙塔就是我，我就是阿芙塔，沒有高低關係，只有相依相存。
而這個保證，需要靠著亞米絲的雙重血脈以及工匠手藝才做得到。
「亞米絲，魔法師不會忘記恩惠。」
「帕挈，我們之間不需要談這種事情，只是……」
她為難的皺著眉頭。
我知道這是很難答應的事情，因為這種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
與使魔對等的魔法師，等於是抹煞使用『魔』與『法』之人最看重的驕傲。
亞米絲不是因為怕被人家知道她跟這樣的我有往來，而是不希望其他人用嘲笑的眼光看我。
柏特洛也是這樣，所以才沒有替阿芙塔說話。
「……讓我思考一下。」
看了我一眼，她垂下視線，望著阿芙塔。
我沒有看阿芙塔的眼睛好替亞米絲做眼神溝通的翻譯，因為我想阿芙塔會自己讓亞米絲知道她的心願以及懇求。
畢竟是我的阿芙塔，我的貓。
「……如果你哪天也能這樣對我，也不枉這六百年來的迷戀了。」
嘆了口氣，她拐了個彎答應了。
我笑了笑，沒有回答。
如果哪一天她遇到這種事情，就算要打開通道去尋找上古之眼，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這點就算我不說，她也懂。
「我需要時間，這裡的材料完全不夠，真是的，我還以為是什麼小事，沒想到是這種大工程，下次早一點……」
說到一半，亞米絲突然愣住了。
不只是她，我跟柏特洛也楞住了。
在我們三人驚訝的目光下，阿芙塔自己從我懷裡掙脫，然後做著剛剛從我身上學來的動作。
她將手放在亞米絲的前額，然後順著頭，撫摸到後腦。
「喵……謝、謝、謝謝。」
阿芙塔吃力的說著人類的話語，然後努力的靠近自己本能上想逃避的亞米絲。
看著這個畫面，我露出了近十年來的第一個開懷笑容。
這句『謝謝』，我可還沒有機會教過她。
創作內容
最後的魔法師與貓‧阿芙塔 05
終末的櫻色 第一卷‧罪之王 (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