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這是決賽參賽者的優惠「亞帝王」的住宿卷。」
「……請問這東西能不能再給我一份?因為有人跟我隨行在一起。」
「呃,可是規定是參賽者才能有的呢……」托芬面露難色。還要一份優待卷?這人到底在說什麼?
「對方還是女孩子,寬容一下嘛。」黑衣男子堆起笑臉問著,但左眼下的刀疤看上去有種威脅的味道。
「這真的很強人所難啊……」托芬苦笑,經過了昨天那場風風雨雨,就算眼前這人再怎麼哈腰,也難保他是個狠角色。畢竟,會通過預賽的人大都不是什麼正常的傢伙,好比幾天前震驚全場的年輕魔法師。
「……兄長,這種事情我自己可以處理的,麻煩不要再這樣了。」男子身後的女孩說道,雖然她沒有什麼笑容,還是讓托芬看得心癢癢的。
「說這什麼話,妳可是女孩子啊!還是我的妹妹!做為一個哥哥,如果連妹妹都照顧不了怎麼行?喂,我說你啊!真的沒有辦法嗎?」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嚇得托芬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該死,為什麼在這種時候比利不在身邊?
「其實,花曲的份可以讓我來負擔就好,我這錢還有不少說……」在一旁的男孩勸道,一邊以抱歉的表情投向托芬。當男孩說他是參賽者時,托芬的驚訝全寫在臉上。
「哼,與其讓你來幫我,我還不如睡在走廊!」
「唔……我只是想幫個忙而已……」
「花曲,多爾他想幫忙的心意就先收下吧。倒是你,真的不能再給一份嗎?光是這手續費就已經夠坑了,難道再給一份會讓整個比賽無法開始不成?不要這麼小氣嘛!」
「這、這真的不是我能決定的啊……」
眼看三人的聲音越來越大,托芬卻一點辦法也沒有,雖然只要再給一份似乎就能了事,但自己的工作還能不能保住就不得而知了。此時的托芬在心裡不斷吶喊著「誰能救救我!」之類的哀求,但看比利離開三十分鐘的情況來說,要期待他解救自己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倘若演變成前幾天那種不可收拾的場面該怎麼辦?托芬根本不敢去想像。
「如果付兩人份的報名費呢?」一聲音悠悠問道。
停止爭吵,所有人不約而同往後方看去。一名金髮及肩的少年對著他們微笑,身穿袖口帶有天鵝絨的絲綢禮服,怎麼看都不像是普通人;少年給人一種貴族般的氣息,卻又帶點小孩子特有的天真笑容,好像世間的污濁都無法在他臉上沾染半分一樣。
「兩人份的報名費……這樣好像可以。」
「那就這樣吧。」少年直接拿出二十枚金幣,動作沒有半分猶豫,好像這不過是些小錢一樣。
「等等,我可沒說需要你的幫助。」花曲出聲制止,成長環境的影響下,她生平最討厭的就是這種事情——毫無理由的受到幫助。
「嗯?幫助淑女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
「這種行為不叫幫助,毫無理由的施捨不過是在踐踏他人的自尊心而已。」口氣平淡的說出如此嚴重的話,使少年有些驚訝,但並未因此露出嫌惡感。
「……雖然我不知道您為什麼會這麼想,不過我比較喜歡照我的個人原則來行事。再說,幫助這種事情只要出於善意,怎麼樣都能夠合理的接受吧?畢竟出發點是為人好,不是帶有半點嘲弄的意思。」少年流利的應答使花曲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應,看來對方並非單純有錢而已。
況且,從他繳報名費的動作來看,他同樣是參賽者之一,搞不好是一個極為強大的對手也說不定。
「唉呀、唉呀,花曲,既然人家都這麼說了,我們能不接受他的好意嗎?只要在日後以同等的價值回報不就得了?小子,先謝謝啦!」尹豪爽的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不客氣的收下旅館招待券。有時候真的很難想像尹和花曲是兄妹,他們倆的成長環境究竟相差多少,真的很難想像。
「那就這樣了,還有人在等我呢。」步出鬥技場,少年離開時還不忘給他們一個微笑。
「很好,那我們先去旅館……多爾,怎麼了嗎?」
「……啊啊?怎麼了嗎?」多爾像是大夢初醒一般回過神來,充分顯示剛剛他沒有把尹的話給聽進去。
「你剛剛在那邊想什麼?該不會是不甘心吧?」
「什、什麼不甘心?」
「一個不認識的人,竟然可以讓花曲接受,嗯嗯……我知道你的痛苦。」尹的嘴角笑歪了起來,一臉鬼點子的模樣。在想什麼事情,多爾一眼就可以看出來。
「我發誓,和你現在想的一點關係也沒有。」
「喔——既然如此,那你在想什麼?」
「我總覺得好像在哪看過他。」
「在哪看過他?戀愛的衝突上嗎?」
「尹,我是說認真的。」多爾沒好氣的回答。
◆ ◆
「嗯,就跟你說得一樣,雖然長相我已經記不太清楚了,但那種感覺似曾相識……想必是個讓我印象深刻的人吧?好奇怪,為什麼我會想不起來?」
「我看啊,很有可能是你只見過一次面,且是在極為突然的情況下遇見,才會導致你明明想不起來,卻還依稀記得的狀況。」尹頻頻點頭解釋著,前幾分鐘還像個小朋友唱什麼「男生愛女生,羞羞臉——」之類的可笑歌詞。
「尹,我都不知道你除了分析戰鬥還會分析人的心靈呢……」
「笑話,身為森人一族未來的族長,除了戰鬥上的造詣,更要能習得洞察人心以及諸多掌權、戰略、外交……等訓練。現在兄長所展現的,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
「是、是……」含糊回答,和花曲待了幾天,多爾早已練就對應她的方法——附和就對了。
「喲,看來我們到了呢?」
梅爵爾本身就是個熱鬧的城市,現在正逢羅蘭雅競技賽的期間,所以街上變得更加熱鬧。撇開擠滿兩旁的攤販不說,光是各個屋舍上佈置的彩帶以及漂浮於門前不斷閃爍的彩色煙花,每個都炫麗讓人不禁想多瞧幾眼。只不過是一場競技賽,搞得像全國的國慶日一樣熱鬧。
亞帝王這間旅館更不用說了。
數根柱子環立在旅館外頭,氣派的外觀雕滿各種逼真的人物雕刻;旅館本身的基座為一半圓球,數個尖塔立於其上,備柱群懸吊在空中的景象甚為驚人;正下方那一道旋轉階梯直達而上,階梯也和柱子一樣,被各種雕刻與圖騰攀附其上,走在上頭都覺得有些可惜。這根本不是樓梯,應該說它是一件藝術品才是。
也不知是不是競技賽的緣故還是原本就那樣,旅館自身被一波波金光包圍,每一道紋理都不停流串著金芒,在這接近黃昏的時刻,旅館看起來有如另一顆正要東昇的太陽。
「……我說,這真的是旅館嗎?」要不是看見碩大的銀色字體「亞帝王」刻在最高的尖塔上,多爾真會認為自己找錯地方了。
「先進去吧?在外面看也一樣是看,還不如進去體驗一下高級旅館的感覺,搞不好以後就沒機會了!」
「兄長……你不覺得這附近人有點多嗎?」花曲不安的看著周圍,除了人多,似乎還有些騷動。
「很正常吧?畢竟現在是比賽期間,可能還有人想目睹一下通過預賽的參賽者到底長什麼模樣吧。」
「尹,我覺得他們好像在往哪邊前進……我們要不要跟過去看看?搞不好是什麼特別的活動呢!」多爾雙眼為之一亮,說得也是,自從離開格列後,多爾還未看過什麼有趣的表演。
「那——去看看吧?雖然我比較想休息就是了,但你們想看得話我還是可以陪你們去一下的。」
「其實你也想看吧?」多爾問,略高的音調很有嘲笑意味。
「哪有?」
三人隨著人群的流動前進,來到一處類似廣場的地方。橢圓形的場地以白磚鋪設而成,場內的地勢略低,人們則圍住了周圍,看不到場內狀況的人更爬到了附近的高台或是屋頂上觀賞。能把這空間不小的地方擠到水洩不通,在廣場裡面究竟有什麼樣的表演?
「嘿,前面的,到底中間發生了什麼事情?這麼多人跑了過來,總不會是普通的雜耍吧?」尹出聲叫住前面一名男子,男子轉過來時一臉不悅,看來他很討厭被人打斷觀賞的心情。
「決鬥。」語畢,頭又撇了回去。
「決鬥?」
「其中一個還是前幾天獨自壓制競技場暴動的魔法師。」男子補充說明完,就不再說話了。
透過人群的隙縫中,多爾終於看到其中一位決鬥者,一位有著藍髮且穿著藍衣的男子,但因距離過遠的關係使多爾看不清楚男子的臉……但,又好像有點眼熟?
「尹,難道不能再前面一點嗎?」
「如果你想剛在場所有人為敵,我建議你可以拿劍突破他們。不過呢,我視力好到不用那樣做就對了。」
「看得到裡面的人是誰嗎?」
「當然,你看不到嗎?」
「我和你這種怪物可不一樣。」
「喂,這可傷透了我的心啊。好吧,我告訴你,至少我認得其中一個人。藍色衣服的那個看見沒?他不就是你當時在預賽時打敗你的那個人嗎?我記得他應該叫做阿土伯……」
「阿柏圖.特坦!」
「對、對,阿伯圖.特坦!我正想這麼說的。不過,他在這裡幹麻?都把通過資格讓給你了,該不會是來這裡觀光的吧?還是他後悔耍帥了?」
不理會尹的玩笑話,多爾現在相當混亂。為什麼阿柏圖會在這?雖然自己巴不得要找到他,但現在突然碰上了難免會有所猜測,更別說是在決賽舉行的地方梅爵爾了……等等,多爾沒記錯得話,阿柏圖參加羅蘭雅競技賽好像另有目的?
幸運魚餌!
他說過,參予競技賽的目的就是為了找到那擁有幸運魚餌稱號的小男孩並與之決鬥,難到那個幸運魚餌也是決賽的參賽者?還有剛剛那人說他獨自一人壓制暴動又是怎麼回事?
「……我先到更前面看看去!」
「啊?」還沒等尹反應過來,多爾就先往人群中鑽了進去。
◆ ◆
「果然是皇天不負苦心人啊,憑那種實力,我埋伏在這的選擇果然是正確的。」阿柏圖撥弄垂至眼前的瀏海,且看清對手的模樣。一個看上去年紀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
「這……請問我是做了什麼事情嗎?還有現在的狀況……老實說,我不太想惹什麼麻煩……」年輕人不安得看著周圍,不斷湧入的視線使他焦躁難耐。
「沒為什麼,只是想找幸運魚餌挑戰一下而已。」阿柏圖一派從容,相較之下,年經人就顯得驚慌的多。
「那不過是幸運得來的稱號,不代表什麼啦……」
「我不認為能夠從十歲時保護金戒至此,且在幾天前單獨一人壓制數百名競技賽淘汰者的人不代表什麼。與其說那是幸運,倒不如說是『實力』吧?可別以為打馬虎眼我就看不出來。」冷峻的雙眼直盯著年輕人,想看透隱藏其中的實力。
無論如何,分個高下的意味十分明顯。
「……扭扭捏捏,直接一點不是省事得多?」年輕人突然垂下頭低聲道,且當頭抬起時,遮蔽視線的瀏海也撥至腦後,稚氣猶存的嗓音也忽然低沉了起來。
「反正,你根本不是對手。」
「終於認真起來了?」阿柏圖問,右手凝聚起藍白色的魔力。
決鬥,無可避免地展開。圍觀的人群也逐漸壓低音量,只因為眼前的氣氛過於懾人,壓得他們透不過氣。
試探吧?阿柏圖冷不防得甩出右手,凝聚的魔力迅速成為一劈開地表的水刀,鋒利且巨大,只見那水刀斬斷一切所經之物,直達年輕人的正前方意圖斬斷目標物。
颯。
單單輕抬起右手,水刀頓時崩解在前,憑空碎成空氣中飛濺的水霧,看似強大的攻擊輕而易舉的被年輕人粉碎。他輕哼一聲,眼神因不屑而迷離,壓根沒把阿柏圖的攻擊放在眼裡。
「喲——年輕人,這就是你所謂的認真嗎?」十足的嘲諷。
「還請見諒,畢竟我自己也不確定有沒有找對人。但只要看到剛剛的反擊,我知道沒有找錯了。我的名字叫做阿柏圖.特坦,金戒持有人蒼渦之盡。」
「雖然我很不想報上姓名,但給回應總是禮數之一……康楚.狄福倫特.密來茲耶。我希望這樣不會讓戰鬥就此變得枯陳乏味。」康楚笑意甚濃,起先還沒有人知道這話是什麼意思,但幾秒後就得到了解答。
「密來茲耶!是全大陸屈指可數的魔法家族,密來茲耶啊!」一名著斗篷的男子喊道,看他一身魔法師的裝束就可以推敲說明所言不假,就連身為戰士也同樣聽過相關的傳說。
——半個世紀前轟動全大陸的魔法師,就算沒有人能記得清楚他的名字,但金戒名號「滅亡呢喃」仍能使人驚駭不已。
「怎麼,害怕嗎?你在發抖呢……」康楚笑道。但這不是挑釁,旁人一眼就能看出阿柏圖真的在發抖。
顫慄感從手腳末端開始,逐漸與心中更加劇烈的顫抖迎合。數股異常的波動在體內尖叫吶喊,彷彿將積壓已久的感情在這瞬間突然釋放那般——快活!
「能夠和密來茲耶一家的魔法師對決,這是興奮的顫抖啊!」阿柏圖兩手一揮,登時兩記水刀又這麼往康楚身上砸去。這次的攻擊比方才更加銳利且巨大,前排圍觀的人群都能感受到面前一股寒意呼嘯而過。
「真是,不是說這招沒用嗎。」兩手徐徐升起,十指緊扣,一面看不到的障蔽頓時阻隔了水刀的攻擊,再次成為空氣中飛散的霧氣。
「一樣的結果……嗯?」
霧氣未散,倒有一種聲音輕輕響起,如微風吹來傳進了康楚的耳中,那低沉卻清晰的呢喃。
「……為枷鎖,珊瑚也立志堅守;意志為纏繞,海草也立志堅守。無論小河滔滔,亦或是大海滔滔,生命之源不分源頭、盡頭,皆為同根之物、汐的起始之物!」單手觸地,緊閉的雙眼怒張。下一波攻擊早已完畢。
「那水刀只是分散我注意力的伎倆嗎……」
攻擊破土而出,數條細小的水流纏上康楚的身體,並迅速成為粗大的透明藍鎖鏈,將康楚緊緊綁在原地。這攻擊來得太過突然,快得使他無法反應。
「在怎麼強悍的人,只要大意就不可能會勝利;即使是小技巧,但會運用的話也是致勝的謀略。」
「說得好,你這招『掌中流』也使得不錯。」康楚笑答,好像這事情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一樣。
「掌中流」,水系魔法中主要用來束縛敵人的魔法,藉由柔細的水可以使得其攻擊無孔不入,能力高強的魔法師甚至可使其強度比一般的鐵鍊還要堅實上數倍。
「這年頭有不少的魔法師都認為學成了強大的魔法就能成為贏家,但像你這種施展小法術來達到勝利的魔法師可說是不多見了呢。」他看看捆住自己的水鍊,確實是牢固且堅不可摧。
「所以,你要投降嗎?」阿柏圖問著,左手的持續發出的魔力用以維持束縛住康楚的魔法「流獄」,右手上的魔力則蓄積完成,這是和剛才一樣的水刀魔法,「波刃」。
「其實你是個相當謹慎的魔法師呢。我看過不少的魔法師都自認勝利時而鬆懈的蠢樣,在緊要關頭被逆轉的實例真的不少。然而你呢?我都已經是動彈不得的情況下仍不忘準備下一次的攻擊,這是很好的舉動。」
「所以,你要投降嗎?」
「……你知道勝利的意義嗎?」
「這似乎和你現在的狀況扯不上什麼關係。」阿柏圖皺眉,這還是他第一次遇到如此怪人。
「勝利的意義就我個人來說有兩種:一種是現實間段的勝利,在強大的力量之下摧毀絕對弱小者,並踩踏其屍體前進;而另一種是心理階段的勝利,無論實際狀況的輸贏,只在乎自己有沒有在戰鬥中記取經驗,為了更長遠的戰鬥做準備且鼓勵自己。兩種的勝利,卻有可能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結果。你認為哪種最適合自己呢?」
「平常,我大概是屬於後者;但今天,我很肯定自己是前者了。」
「不錯的想法,只不過……」康楚面帶微笑,且笑意越來越濃且陰森。「……抱歉,我以前是前者,以後也一定是前者。」
「那對不起了,請你先落敗吧!」阿柏圖甩出右手,他並不是想取康楚的性命,只不過是給予一點小小傷害,要康楚注意到自己的處境罷了。
「但,在戰鬥中太仁慈可不是一件好事喔。」在水刀接近自己的剎那間,康楚冷笑一聲。
然後,就像什麼事情也沒發生一樣。
「……怎麼回事?」阿柏圖驚訝,眼前發生的事情實在過於突然。就算是旁邊數百雙眼睛緊盯著場中央,也同樣看不出個所以然。
康楚悠閒的站在原地,剛才的水刀理應削過他的右肩,但現在看上去一點水漬都沒有……竟然連原本綁住他的水鍊也跟著消失了!
「這、這不可能啊……」阿柏圖動了動左手,原來與自己相互呼應的魔力波動消失殆盡,他只能感覺到左手的張合。還有心臟不安的跳動。
是幻術嗎……可是幻術不會連旁邊的群眾也跟著中招吧?阿柏圖的掌心直冒汗,生性悠閒的他如今緊繃著全身的毛細孔,不久前的興奮通通轉為恐懼——對未知力量的恐懼。
「很難得、很難得,這麼多年來終於又有人讓我有戰鬥的實感呢……」康楚拂去衣袖沾染上的溼氣,毫不在意正對面的阿柏圖有多震驚。
「……怎麼著?怕了?唉呀唉呀……不過是個小小的『殆』而已……」
「『殆』?不會是空間魔法『殆』吧?」
「不然還有哪個魔法叫做『殆』呢?」康楚微笑,像是在嘲笑阿柏圖的無知。
這下一切都說得通了。空間魔法『殆』,藉由龐大的魔力扭曲施術者周邊的空間,進而使周邊的魔法歸於虛無,可說是相當強大且複雜的手法。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康楚竟然能一邊跟對手談天、一邊在心裡詠倡這種高難度的魔法。這種魔法甚至連普通詠倡都未必能使用到得心應手。
可怕,康楚實在是過於可怕,他不過是個十幾歲的青年,其魔法造詣卻是普通魔法師幾十年都未必能夠到達的境界。既然那種高難度的魔法都能夠輕鬆使出,還在靠普通詠倡的阿柏圖會有勝算嗎?
絕望排山倒海而來,平日的悠閒感早就因害怕而消失無蹤;他想破口大罵,但難聽的字眼一到喉嚨又因為體內不斷擴大的悸動而吞回肚裡,只能自個兒冷汗直流、渾身發抖。
對於這種絕望,阿柏圖只能——
「哈。」
——笑。
他笑,笑得理所當然,好像眼前壓根沒有什麼可怕的敵人、周圍沒有等待嘲笑的觀眾……好像自己已經贏了這場比賽、贏了全世界的魔法師那樣大笑!他狂笑不止,不論自己還是對手,又或是兩者皆為全世界最大的笑話一樣,歡笑不已!
「失心瘋?」
「哈哈哈哈……這場決鬥值得、值得我拿出全力。積蓄已久的力量,就為了等到這一天的到來!」阿柏圖扯開長袍,結實的胸膛繪滿複雜且成一同心圓狀的象形圖案。
「這年頭還有魔法師這樣訓練自己啊……看樣子近年的魔法師也不是全都墮落了呢。」
咬破拇指,阿柏圖將血畫在同心圓的正中央,剎那間身上的符文綻放光芒且迅速消失無蹤,緊接著強大的壓迫感從阿柏圖身上傳出,震懾在場的所有人——駭人的魔力,龐大到無法估計。
「真令人吃驚,這到底累積多少年了?能在壓抑魔力的情況下奮鬥到現在,我都不得不給你的勇猛拍手呢……可是,若魔法還是只有剛才那種程度,再多的魔力也是惘然。」
「放心好了。」阿柏圖的右手不斷畫圓,冷藍色的光芒自食指末端畫出,馬上形成一個巨大的藍光圓環。圓環脫手而出,與水刀一樣往康楚飛去,但與水刀不同的是……這一次有點詭異?
「不管來什麼,飛射性的魔法都是一樣的下場。」康楚再次兩手交握,魔力障壁出現,阻隔了圓環與康楚的直接接觸。「對了,你這一次要是再使出一樣的手段可是沒有用的喔。」
「我當然知道。」
圓環正要撞上康楚的魔力障壁時,卻反常的往旁飛去,在康楚的四周不斷圍繞著,看來沒有進一步攻擊的打算。
「……能解釋一下這是在幹麻嗎?」
「你馬上就會知道了,恐懼汐的力量吧!」右手忽地往上一指,圓環飛起,在空中拉長成一空心圓柱。再來把手往下一揮,空心圓柱立刻將康楚連同魔力障壁一起罩住。
「這個樣子……我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做了,是怕過於強大的力量波及旁人,對吧?」
「兩個人的決鬥本來就不該把其他人牽扯進來。」
「我倒想看看你這樣子還能變出什麼名堂。」康楚笑道,他並不打算發動攻擊,一直維持住守護自己的障壁,興致勃勃的看著阿柏圖等會兒還想做些什麼有趣的事。
「你馬上就會知道了。」阿柏圖兩隻手臂相交,雙手交錯著抓住自己的肩膀,他雙眼再次閉上。這次的魔法不同與往,阿柏圖得要處在絕對專心的狀態下朗誦才能擔保不會發生任何差錯。
「深邃、埋藏、傾旋而起;浮出、畢露、流轉而下。源自冷冽岩石中的小氣泡,出自蓬勃生命中的小股動。吾將獻出所有,只求那一丁點的能量挪用,用以排除所有異質之物……」照常呢喃而出,只是這一次更加的空寂、強烈,好似地心深處輕輕流瀉出的聲音,那種暴風雨前的小小寧靜。
浠哩、浠哩……水聲響起,在這沒有河流經過的廣場。人們抬頭看天,不語,純粹因為驚訝所致,理解的人也不過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沒有大聲張揚。也對,這種景象並不多見。
「……喔?」康楚看著,沒辦法,他不得不去注意到事情的發生,最切身的可是自己啊。
一清泉自天空流灑,直直落入環繞住康楚的藍光圓柱中,就像是把水倒入杯中,那水在圓柱內蓄積起來,看來圓柱的作用就是為了避免水會從旁流出來。
「……流水不再只是削切岩石、不再只是侵蝕大地。如今,流水橫掃天際,劃破萬里叢雲,並傾瀉而下,以顯吾之奉獻、吾之慾念,只為彰顯汐之慈、汐之悲。愚蠢的異質之物啊,汝可聆聽過一切潺潺、一切浠浠?」
「『洪流滔天』用這種形式呈現,該說你很有創意嗎?竟能將這種魔法侷限在這種狹小的空間裡……我就看你如何維持吧!」康楚道,障壁依然存在,不過他沒有加強障壁的打算,從容的微笑即為最好的証明。
赫然間,水流停止了,主因是阿柏圖的詠倡聲停止的關係。他微微張眼,迷離看著康楚,握緊肩膀的雙手一一鬆開且平舉向前,動作緩慢卻力量十足。深吸一口氣,中斷不代表他的魔法終止,而是意昧著這段寧靜該是停止的時候了。
更為強烈的節奏啊!
「隨著我心中的波濤洶湧,怒喊!狂嘯!用盡力氣捲盡一切!」忽然大吼,阿柏圖的氣勢迫使眾人本能瑟縮了一下,再也不敢擅自注視那即將發生的嚇人未來。
圓柱中的水不再平靜,它開始浮動,隨著愈來愈激烈的魔力波動,在裡頭激起股股浪花,強大的力量伴隨著白沫在瞬間吞噬了康楚的笑臉,他的情況已無法看清。就算他還維持著障壁,還能在種激流中支撐多久?過半數的人開始雙手交扣,祈禱這不知名的年輕人死後好走。
何況,這只是個開始。
「吾之憤!吾之恨!即使是禁忌,吾還是獻身行使禁忌!異質之物本應備受痛恨與苦難,以吾之詛咒消其醜陋的過去!卑鄙的現在!痛苦的未來!吾將宣洩一切,以誓摧毀!以誓滅亡!以誓絕對不復!」像痛斥最毒惡的罪人一樣,阿柏圖的表情扭曲,激昂的怒氣隨著字語痛擊整個空間,每喊一次,大家的心就抽痛了一次。雖然那只是單純的驚嚇,卻是那種會留下心靈陰影的驚嚇。
小孩開始哭鬧、女人開始悲嚎、男人更是歇斯底里的抱頭痛罵;較有抵抗力的只有受過心靈訓練的法師,但他們卻像滿懷罪惡感一般往角落躲去。他們都在害怕同一件事——
——害怕自己有朝一日也是那種魔法下的被催殘者。
「最後,汝之生命將由汐收管至深淵之流!由吾之獻永遠束縛!」
咆哮出最後一句,阿柏圖怒目看著因渦流而變為深藍色的圓柱,紫藍與暗白不停歇地瘋狂旋轉。廣範圍的破壞性魔法全都濃縮在一座直徑不超過二十公尺的魔法圓柱中果然很吃力,這魔法原本的有效攻擊範圍可高達半公里的範圍啊。
阿柏圖才維持魔法不到兩分鐘,發動魔法的雙手已經開始產生劇烈疼痛感,倘若等到魔力耗盡,遭殃的就是自己了吧?
「不過,還是再一下下好了,值得啊!」阿柏圖露出難得一見的微笑,疲勞的樣子好像幾年都沒有笑過一樣。
浪花漸漸平息下來,阿柏圖熟練地逐一收起魔力,但他還是放不下心,還多維持了幾分鐘的魔法。沒辦法,他仍舊看不到裡頭的情況,即使人死了,他也不能多做些什麼。
頂多,替他簡單的安葬吧?
但又不知怎麼著,明明平息的魔力在某處有著不一樣的波動,緩慢而厚實,來自於浪花滔滔之中……不會吧?
應該,不太可能。
◆ ◆
個人粉絲團!雖然是自我感覺良好用的,但還是歡迎大家前來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