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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專欄] 落天紅星 第二十四章 彼此的覺悟

作者:鐘鳴貉│2012-02-27 17:37:02│巴幣:2│人氣:286
  這裡……好熱……

  觸目所及的,是一片的火紅;陣陣傳入耳中的,是耳熟卻不願聽見的打鐵聲;鼻中所嗅到,揮之不去的金屬亦或是血味。

  這裡不是天堂,更不是地獄——這,只不過是個遺忘不了的夢魘。

  一如往常,在打鐵聲結束後,男子的咆哮又有如悲鳴,回蕩在這個狹小的房間內。讓人聽了,不寒而慄。

  最後,熟悉得輕柔聲在耳邊細語:

  「你要加油,我為你祈禱……」

◆            ◆

  「不——!」

  多爾迫切地張開雙眼,也一如往常,自己的右手早已伸在半空中,像是要抓住了什麼而伸。

  打從很久以前,多爾就試著,試著要抓住夢中的細語聲,雖然從來沒有成功過,他仍然屢試不爽。為什麼自己會這麼做?多爾不清楚,他完全不知道理由,只知道自己不這麼做的話,某些「真正重要的東西」就會悄悄從身邊離開。

  所以,多爾仍然在嘗試,嘗試去抓住聲音。

  只要抓到了,似乎就能通曉某些未知的事實……而那事實,是否和梅德爾的秘密有關聯呢?

  對了,自己什麼時候躺在床上了?

  細軟的棉被、蓬鬆的大枕頭,舉目所見,狹小的房間以木板鋪成,窗外還透著白晝的耀眼。床邊有個矮桌,多爾認得矮桌上那張寫有「請勿在房內升火」的警告表語,不為什麼,因為這裡是來古朗時投宿的旅館。

  問題是,自己怎麼回旅館的?

  多爾的記憶還很清楚,昨天發生的任何事以及任何感覺都未曾消失過,但記憶只到古朗的城門那裡為止,一切就變得朦朧了起來。

  「劍!」

  立刻掃視房間,擔心是多餘的,多爾在門口發現了自己的東西,連同昨天梅德爾所給的裝備,一樣都沒有減少。這使多爾大大鬆了一口氣,劍若在這時候被偷,自己一定會當場崩潰。

  「喲,起床啦?睡美人。」

  聲音耳熟,聽一段時間,多爾也能憑此猜測說話者是誰。順著聲音看去,尹正站在門口衝著自己微笑。

  還以為,再也看不到這種笑容了。

◆            ◆

  「我說啊,你昨天也玩太瘋了吧?要不是花曲今天早上有在街上巡邏一番,你早被人洗劫一空了!說不定還會拖進暗巷裡面做些不可告人的怪事哩!」尹大口咬下手上的烤羊腿,肉汁隨著尹的話噴了出來。

  「這樣啊……花曲,謝、謝謝。」多爾生硬的對花曲道謝。說實話,要對一個幾天前想殺自己的人道謝,感覺非常奇怪。

  「只是順便。」花曲回答也很有自己的風格。簡短不帶點疑惑。

  「算啦,平安回來就好,一整個晚上沒回來,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情呢。」

  「讓你們擔心,真的很抱歉」多爾再次低下頭陪罪,還不忘吃幾口手中的麵包。長時間不吃東西加上大量的運動,可讓他餓壞了。

  「花曲,那今天早上勘查的結果呢?」

  「沒有發現什麼可疑份子,兄長。」

  「那就好。」說完,再配上幾口肉湯。

  可疑份子?尹和花曲究竟在說什麼?多爾百思不得其解,雖說心中對這個詞也有個底了,他還是照例問了一下。

  「尹,你們說得可疑份子究竟是……?」

  「還會有什麼?昨天晚上就來了,既然我們沒有事,那一定就是找你吧?帶著滿身傷回來是最好的證據。」

  「……你們知道有人襲擊我?」

  「正確來說,只有我知道,不告訴花曲她還不曉得呢。」尹有些得意回答。

  「既然知道,為什麼……為什麼昨天沒有出來幫我?」多爾有些惱火,對於他們兩不出手相救的事情。

  「多爾,我們只知道被人跟蹤了而已,至於事後發生什麼事情,我們兩個完全不在場。讓你身陷危險之中,我先向你道歉。」

  「至少可以回來跟我提醒一下吧!」

  「太天真了!」花曲拍桌站起,自己那盤肉湯也跟著灑了出來。

  「聰明人只會挑選落單的傻子下手,兄長他更沒有當你保鑣的責任!」她破口大罵,不管多爾的情況好壞。

  「冷靜點,花曲。」尹一邊安撫花曲,使她好好坐回位置上,一邊轉頭對多爾說道:「花曲說得也沒有錯,我是想給你一個試驗的機會而已,絕不是惡意遺棄。要知道,敵人這種東西無所不在,特別是你的情況比我所想像的還要特殊。」

  多爾一時之間啞口無言,他們說得倒也是事實,自己還沒遇過有敵人現身還會發出所謂的「預告動作」。

  「……抱歉,我有點意氣用事……」

  「沒關係,如果是我遇到這種事情也會生氣的。話說回來……除了劍,你還帶回了其他東西呢?」尹感興趣的看著一旁的全套裝備,把玩其中一隻手套。

  「不過,他似乎也準備好要給你的東西。」多爾翻開胸甲,拿出那把有著黑鞘紅柄的刀。尹順手接過,仔細端詳,再抽出刀刃觀察。

  整把刀看上去毫不起眼,與尹最初拿著的那把刀相比沒什麼差異,但在以不同的角度來看,會發現刀身隨著光影變化開始絢麗起來,顯示這把刀所使用的金屬並非一般。

  只不過,在用刀方面,尹完全是個大外行。

  「還不錯。」尹收起刀刃,馬上將之配掛在腰上,看樣子他完全不在意前些日子的糗態。

  「兄長,你確定要用那把刀?」

  「嗯……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剛剛握住這一把刀時手感十分特別,就好像我已經用慣了這把刀一樣,很不可思議。」

  花曲低頭沉思幾秒,口中喃喃一句:「原來傳言是真的……」

  「傳言?什麼傳言?」多爾好奇問道,現在的他希望能知道越來越多有關梅德爾的事情,說不定其中的某些事對自身過去有些許幫助。

  「有傳言說,梅德爾他能看他人雙手就知道這人使用武器的偏好、習慣動作,進而設計出最符合該人的武器。這也是為什麼一堆人蜂擁而至想找他鑄造一把武器的原因,畢竟要得到一把符合自己感覺的新武器可說是相當困難,長年累積的經驗要套用在所有武器上幾乎是不可能的。」

  聽花曲這麼說,多爾開始質疑了——尹慣用得武器絕對不是刀!花曲也以同樣的神情輕輕點頭,在之前預賽交戰的時候尹幾乎沒有展現任何使刀上的實力。

  「好啦,我們也差不多該出發了吧?之前那個大叔是說要前往東邊的伊斯特再往南就可以到梅爵爾了,對吧?」尹說著,再摸幾把新到手的武器,那種熟悉不過的感覺真的很特殊。

  「兄長,今天早上我有在市集附近看到馬廄,大概就在那。」

  「很好,我們趕快出發吧……多爾,愣著幹麻?要上路啦!」看多爾沒有動作,尹用力拍了兩下桌子。

  然而,多爾不知道在想什麼,低著頭沉思,片刻之後才站起身說了一句:

  「等等……能不能再去梅德爾那裡一下?」

  「喔?也好,我也要跟他謝一下這把刀的事情。」

  「謝謝。」多爾慎重的低頭道謝,好像做了什麼重大的決定一般。

◆            ◆

  因為是騎馬的關係,這次很快就來到了梅德爾的家門口。半圓球似的房屋依然獨自立在那兒,房門緊閉,那種憤世忌俗的感覺仍舊強烈。

  不過,有那麼一點不同的感覺——平日升起的炊煙,怎麼今天一點動靜也沒有?他該不會有所謂的休工日吧?

  「……我去去就來。」多爾下馬走去,兩人也沒有跟上去的意思。這個決定,多爾應該想要一點獨自的說話空間才是。

  輕敲幾下,沒有什麼動靜,多爾又以更大的力氣敲擊……還是沒有人來應門?

  幸好,沒多久就有一聲音說了一句:「門沒鎖。」多爾推開門時,它低沉「伊呀……」了一聲,聽來有些毛骨悚然。

  裡頭十分奇怪,不過一天,整個氣氛就變了調。鐵匠舖早理說會開著爐火的,但此時的光源只來自桌上那一盞煤燈,沒有風在流動,卻有些令人發寒……怎麼回事?

  迷濛中,角落的躺椅上有人坐在上頭,隨著躺椅輕輕搖晃,絲毫沒有起身迎接的意思。多爾也不在意,逕自走向前,這時的他心中一片混亂,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再度來這的理由是什麼,如何開口甚至是個未知數。

  但在下一秒,多爾就連心中都不再有任何言語,純留下一片空白,一點頭暈目眩。

  「……又來這裡幹麻?」梅德爾問,聲音聽上去有氣無力,這是理所當然的——右手裹著一大塊紗布的老頭能有力到哪去?

  「你……你這是怎麼回事?昨天那人又跑回來襲擊你了嗎?」多爾相當激動,倘若真是這樣的話,那一切始作庸者不就是自己了?間接的成為兇手,對多爾來說可是件不好受的事情。

  「呵,那種小鬼能耐我何?這不過是我個人的決定而已……早該做的決定而已……」抬起透著淡紅的紗布,梅德爾若有所思的說著。

  「回來這裡幹麻?不會是擔心我這個老頭吧。」

  「我只是想要為了昨天你給的東西道謝……還有我自己過重的話道歉。」

  「道歉?道謝?免了,我無福消受。反倒是我才要這麼做才對,不管多少對不起都無法挽回當時所犯下的錯,這幾年來我都一直在後悔中度過,原以為自己能夠以時間或是一點點的原則可以彌補一點,但到頭來都只是自以為是而已……有時候,老天還真愛捉弄人啊!答案一定得到最後才能知曉,縱然那是個不算好的結果。」重重嘆氣,梅德爾看上去比昨天還要憔悴不少,發紅的雙眼顯示他一整晚都沒有睡過。

  「當時的錯誤真的不能告訴我嗎?」多爾問,這個問題比來這裡道謝或是道歉還重要許多,他認為過了一夜,梅德爾的嘴巴至少會鬆口一點。

  事實卻非如此。

  「我將帶著秘密入棺,當我打爛我的右手時已經有了覺悟。」梅德爾的雙眼閃爍著堅定無比的光芒,看來在這裡繼續待下去也問不出什麼了。

  「……總之,謝謝,還有對不起。對了,為什麼你給我朋友那把刀?傳聞你可以看過他人雙手知曉其使用武器的習慣,我認為你好像對他誤會頗深。」

  「我認為,這種事情應該是他本人比較清楚吧?」梅德爾給了一個難得的微笑。看來,梅德爾還看到了他們所看不出來的事情,尹不為人知的秘密……吧?

  多爾起身,繼續留在這裡早無意義,簡單的行了個澧,往門口走去。

  「等等。」梅德爾出聲叫道,多爾轉過身,左手下意識接住梅德爾扔過來的東西。

  是一口劍鞘,微寬且厚,拿在手中卻異常的輕巧;劍柄上只有簡單的雕飾,看上去有如飄邈的火燄,而在火燄環繞的正中央大大地刻上一個名字——「星后」。

  「這是……?」

  「劍不能沒有劍鞘,那時因為勢態緊急,我連劍鞘都還沒打好就得任憑命運帶走它。事後想想,持有它的人會遭到大大小小的波折,搞不好都是因為我沒有給它配上劍鞘的關係吧?無鞘之劍,只能用敵人鮮血做其暫時性的劍鞘,當血跡一乾涸,它又得找下一個,什麼時候會反咬主人一口也是個未知數……雖然,它不太可能會這麼做就是了,畢竟它是如此高貴啊……」

  「它的名字是星后啊……」多爾解開腰間的星后收進劍鞘裡頭,過程中沒有一絲晃動,劍鞘與劍刃好比渾然天成一般,吻合的令人驚訝。

  「它的名字,是我能給你的最後一個秘密。」

  「真的……真的不能告訴我更多的秘密嗎?我認為我有權知道。」

  「你有權知道,我也有不說的權利,最好的,就是你不要知道任何秘密,無知也是一種福氣。既然你也沒什麼事了,祝你旅途平安。」縮回躺椅上,梅德爾索性將臉往旁一擺,不讓多爾看到他現在的表情有多複雜。

  「希望你的手能夠趕快好起來。」

  「我並不這麼希望,不然我幹麻打爛它呢?」

  反諷意味十足,同時代表梅德爾的覺悟有多堅定,他不認為這是痛苦,反而是一種加強覺悟的必經儀式罷了。多爾看得出來,那對雙眼比起昨日,顯得毫不動搖,就算拿刀架在梅德爾的脖子上他也不會說出半個字吧?雖然多爾沒打算這麼做。

  輕輕揮手,這個地方他帶走了一些東西,卻也帶不走其他看似更加重要的東西……又或者,那些得不到的東西實質上沒有什麼呢?只是,說不在意一樣是騙人的。

◆            ◆

  「啊啊……還真閒啊……」

  梅爵爾,腓迪大陸的中央主城,集最大行政權力以及兵力所在的城市,腓迪大陸的各城市是以聯邦型態統合在一起的大陸,彼此間交換技術以及經濟上的流通促使整個大陸的繁榮。而梅爵爾正是其中握有主權的大城市,除了恰好位在交通要道上的地利,其強大的外交手腕更是梅爵爾能夠成為大城市的主因之一。

  佔地三個普通城市大的梅爵爾,今日一整天沸沸揚揚,各個高塔間以三角旗串聯起來,大小攤位也在道路兩旁拉攏生意;即使是幽暗的小巷中,也隱藏不了人們高漲的亢奮意識。

  這一切的一切,就為了幾天後的活動——羅蘭雅競技賽!

  「托芬,你再繼續喊閒的話乾脆去外面維持秩序好了?傑克他們的人手一定不夠。」戴著金絲眼鏡的男子說道,手中俐落的處理一件件報名的相關文件。

  「不,我才不會傻到去規勸那些熱血的笨蛋。真搞不懂為什麼,明明已經被淘汰了還想來這裡鬧事?這個年頭只要靠一股腦熱血就可以成功了嗎?比利?」托芬抱怨道,並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這裡是羅蘭雅競技賽的報名會場,在外圍觀的人絡繹不絕,但前來報名的人卻少之又少,十六場預賽各取兩名,參予決賽的人不過三十二名而已。今天是開放報名的第二天,目前報名人數僅有三位,文件處理處過得相當暇逸。

  一整個石鋪的廣大空間,牆上井然有序的掛著各式畫軸以及旗幟,每一幅都以歷屆優勝者做為題目而繪製,從套滿盔甲的凜然騎士到批著詭異斗篷的面具人士,各自有著不同的光輝歷史或是血腥經驗,但無論如何,只要在這場比賽勝出,人人都能成為受人瞻仰的英雄。

  然而,與這裡威嚴氣氛不搭調的,就是會場內大聲咆嘯或是彼此對罵的人們,他們每個人都配戴著武器,從人類到異族都有,任何人一眼就可以瞄出他們曾是參予過比賽的人——只是,現在被淘汰了而已。

  「難道就沒有辦法嗎?像是敗部復活……對!敗部復活!這種比賽總要有這種設計吧?啊?沒有?那就改啊!」——諸如此類的叫罵聲,在會場內此起彼落。

  也對,各十六處的預賽都以不同的方法來舉辦比賽,大不分都以主持人的喜好來決定,公正的比賽、卑鄙的鬥毆、或是莫名奇妙的優劣區別,這樣想不引起公憤都難。雖說這也是羅蘭雅競技賽的特色之一,「戰場上的任何戰役都沒有選擇的機會」這句話出自於羅蘭雅競技賽的創辦人羅蘭雅.米多西德,現在成了一個橫匾掛於鬥技場最高的看台上。

  延續了幾十年的傳統,突然要改變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但這些人哪管那麼多?只要乍聽起來有可能的方法,他們都會極力嘗試。

  即使造成暴動也無所謂。

  衝突一觸即發,帶頭的是一名手拿狼牙棒的古代巨人,頭髮有如獅子鬃毛的他再配上巨大的咆哮,還沒等棒子揮到人就已經先嚇得腿軟了。其他人眼見此狀,紛紛拿出武器以及詠唱攻擊咒文,就為突破在場警衛們的封鎖,以革命軍之姿重寫整個羅蘭雅競技賽的規則。

  負責守衛的人也不是省油的燈,畢竟這種情況每年多少都會碰上。人人拔出武器以及攤開手中的魔法書,倘若真讓這群狂徒殺進去的話,後果沒有人可以出面擔保。

  金屬碰撞的尖音響徹整個空間,再加上幾聲魔法的爆炸,那是混亂中帶有一點衝擊節奏的交響曲。每個人的爭鬥心都在狂吼,戰鬥是他們的本能,無論是年輕的劍士亦或是老練的魔法師,非要把對方打倒在地、擊飛於空——不然不可能停手!

  「……我說比利,現在是怎麼回事?我們不會有事吧?對不對?我只是來這裡打工而已,絕對不會有事吧?」托芬以顫抖的聲音問著,第一次參予工作就遇上這種混亂的事情,任誰都會擔心。

  「不會有事啦……大概……」

  「大概是什麼意思?不確定嗎?你不確定我會不會有事嗎?能不能給個好一點的答案啊!」托芬的嗓門不禁越來越大聲,顯示他的內心現在有多慌亂。比利依然冷眼看著眼前越演越烈的騷動,毫不在意一般。

  只不過,比利也開始冒出冷汗了。

  警衛們的人數很明顯不利,縱然其中有幾名的能力遠超過大多數的被淘汰者,但在面對人海戰術下,體力成了最嚴重的問題,只要體力一透支,即便最弱小的傢伙也會瞬間成為強敵。只見戰況漸漸有一面倒的趨勢,躲在旁邊的兩人卻仍然一點辦法也沒有。他們只是處理報名文件的工作人員,壓根不是當戰士的料。

  一聲沉悶的撞擊,前方有某種物體以極高的速度往兩人飛來,在無從閃避的情況下撞翻了整張辦公桌以及兩人。正當托芬還在哀嚎時,比利大叫出聲:

  「傑克!」

  「啊?傑克怎麼了嗎?」順著比利所指的方向,那被打過來的人正是守衛隊隊長,傑克.斯威。

  幸好他還活著,隨著急促的呼吸聲昏死過去。但,那同時代表了一件事——警衛們撐不了多久了。

  身為隊長的傑克,也曾經從羅蘭雅競技賽勝出過,「猛襲狂人」指得就是他。如今,最有實力的他只能在地板上昏睡,那其他人有可能顛覆整個戰況嗎?機率比零還低!

  戰況越來越難以掌控,守衛隊的人一個一個倒下,幾名暴徒甚至衝到了托芬和比利面前,就是想搶他們手中的報名資料,雖然塗改資料完全是無意義的行為,可是現在的他們只要有機會就行動。

  沒有人想與之戰鬥了,混亂早已一發不可收拾,托芬手中強護著的資料變成碎片,比利的眼鏡也成為地上散亂的殘渣,昏過去的傑克則在人群中不知去向。或許,有人想做些類似報仇的舉動吧?

  鬥技場外頭擁滿了圍觀的群眾,並不是他們只想看熱鬧,而是沒人敢插手阻止,再說有人去跟巡邏兵通報過了,軍隊壓制這裡也只是時間的問題而已。只不過,這不代表裡面的人能夠如此安逸。

  「真是,身為戰士還這麼不坦率,活像個小孩在無理取鬧一樣!」一名老鐵匠斥責道。身為一名鍛造武器的鐵匠,他看過許多種戰士,實在沒有想到那些追求超越自己技藝的人們會為了那點權利打鬧。

  「唉呀,那帶頭的古代巨人連續參加八屆了卻從沒進到決賽過,我想不會生氣也很奇怪吧?」愛道人長短的占卜師婆婆笑道,又以他不可思議的預知能力觀看整起暴動的背後意義。

  「請問一下,前面怎麼了嗎?」

  兩人不約而同的轉過身,一名看上去約莫十六歲的高瘦青年在對他們微笑。老鐵匠仔細打量了眼前的青年,及肩的銀藍長髮毫不修飾,任其垂落幾根在自己臉上;一身素白的長袍略帶幾枚同心圓組成的天藍色圖案,布質的光滑與圖案的精細,一眼就能看出這出自於梅爵爾最大的成衣店「天選之手」。然而,他的衣服與頭髮無異,就算繫有皮帶,仍舊凌亂無比,使人心疼那件上好的長袍。

  「你是魔法師對吧?最好別去淌前面那股混水!」眼尖的占卜師婆婆看到了他手上的戒指,那是施放魔法用的媒介物品。

  「可是,我有點事情得到前面一趟耶……」年輕人抓抓頭髮苦笑。

  「怎麼?難道你也是被淘汰的其中一個?和別的淘汰者約好要推翻羅蘭雅的傳統?」老鐵匠喋喋不休的質問著,對於這種想要顛覆傳統的時下青年相當感歎。

  「呃……其實也不是這樣,恰好是另外一回事。」

  「還是說,你是派來鎮壓他們的軍隊?不會吧?這種暴動可不是區區一個魔法師『學徒』就能解決得吧?」

  「基本上我已經是一個魔法師了,能夠獨當一面的魔法師。不過,我也不是被派來壓制前面的軍隊就是了。」年輕人解釋道,老鐵匠的眼光使他有些不快。

  「那你是來幹什麼的?」老鐵匠和占卜婆婆幾乎同一時間問著。

  「嗯……大概是為了報名吧?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逕自往前走去,兩老拉住他都來不及,只能眼睜睜的看他從人與人之間的夾縫中慢慢前進。

  沒有幾分鐘,年輕人終於穿過了人群,身上的衣服也皺了不少,但他完全不在意這種小事,輕拍幾下身上的灰塵,邁開步伐就是往鬥技場的門口走去。此時還從裡面飛出兩個被打飛出來的可憐蟲,年輕人對這種狀況只是面露難色的笑笑,在眾目睽睽下跨過兩個暈倒的人前進。

  這下人們又有話題可聊了,好比「他什麼時候會被抬出來」之類的話題。

  「唉……這種情況真的很棘手呢……」年輕人自言自語著,緩緩閉上眼睛,雙唇微微開闔,像是在默唸這什麼東西一樣。

  「什麼時候能獨當一面了?這種場面都還無法自己應付根本談不上獨當一面。」

  口氣明顯的不一樣了,雖然沒有被其他人注意到。

  「老是這麼邋遢……」他抱怨道,將擋在面前的瀏海通通往後撥,露出自己清秀的臉龐,但表情卻異常冷靜,特別是那對雙眼,銳利的很。

  他整理好自己的頭髮後開始拉正衣服,每個角落都不放過,就連衣襬的小皺折也要全部弄平才甘心,調整好皮帶,也已經是五分鐘後的事情了。

  「至少這衣服不錯。」

  年輕人走進場內,沒有人會注意到他,和那些戰士比起來,他壓根不算什麼。只是,從他走路有力的步伐、擺動規律的雙手、和那略微上抬的下巴,一一顯示他不是那種甘於被人冷落的類型。

  「真是……麻煩給我讓出一條路——!」年輕人大喊,配合增強音量的魔法,震耳欲聾的喊叫簡直要把天花板給翻了起來。

  剎那間,所有人停止手邊的動作,無論是正在毆打他人或者是被他人毆打,每個人都將焦點放在門口那素昧平生的高瘦青年——區區一個人就敢來這裡向這麼多人挑釁?好大的膽子!

  話這麼說沒錯,但沒有人想走上前一步。

  不知怎麼著,年輕人如鷹式的雙眼炯炯有神,又帶點詭譎的靜謐,心中的弱點完全被看破且加以恐嚇似的。誰都不敢越雷池一步,直覺告訴他們,這樣做絕對不會有任何好處。

  一個不簡單的年輕人,重重壓迫在場任何人。

  只是,事情總有預料之外的時候。

  「……這麼深沉的恐懼感只有兩個原因:不是對方真的太強,那就是有人搞鬼,例如心靈操作魔法『顫慄襲心』。你是個魔法師,對吧?還是個耍小聰明的魔法師。」聲音渾厚有力,伴隨沉重的腳步聲,所有人無一不讓路給這個出聲者。

  他是剛剛帶頭暴動的古代巨人,與這麼多人戰鬥過後不見任何疲勞的跡象。在場沒有人能夠傷他半毫,他卻險些把不少人給砍成兩半。一個活像頭獅子的巨大怪物。

  「這是否為魔法的效果,你要不要親身來體驗看看?下巨人。」

  下巨人,這是對巨人一類的侮辱。雖說下巨人也屬於巨人的一支,但下巨人不過是被魔法師奴役的可悲生物,在魔法的制約下,下巨人漸漸失去了原本的智能,就連本能也幾乎被剝奪怠盡,成了個沒有腦子卻空有力量的怪物。假設魔法師解除了其制約力,他們只會依照生物最基本的本能——對任何默生事物充滿敵意。

  所以,下巨人這個詞在巨人面前是個禁忌,這是巨人在其他物種下屈膝臣服,更何況是在渺小的人類面前。

  「……愛耍嘴皮子的魔法師,等等就讓你連話都說不出來!」巨人大吼一聲,提起手上的狼牙棒猛然揮下,巴不得一棒打死這不知好歹的小蟲。讓人驚訝的是,行家都能看出巨人這下攻擊不止這麼簡單,他穩住全身的平衡且拿捏好力道,攻擊快到沒有人能反應過來。

  然而,年輕人更加出乎意料之外。

  只見那棒還未落下,年輕人也沒有移動半分,狼牙棒就這麼硬生生地停在年輕人面前。接著不用半秒鐘,巨人已經飛到後方數公尺處,整個人卡在石壁裡頭,不見其意識。而他引以為傲的狼牙棒也成了地上的屑片。

  這中間的過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沒有人看得出來。他們只看到一件事實——眼前這人就算全體硬上,大概也起不了什麼作用。

  「真是,浪費了我的力氣。」他掃視了在場其他人,露出一抹詭譎的微笑:「還不能讓出一條路來嗎?」

  語畢,人群有如摩西開海一般迅速退到兩旁,沒有人敢輕舉妄動,即使後方已經無路可退他們照樣繼續擠著。不管自己是引起暴動的人還是制止暴動的人,他們展現了最為統一性的團結。年輕人點頭微笑,這大概是表達謝意吧?他緩步往報名處走去,而辦理報名的托芬和比利簡直看傻了眼。

  「是在這裡報名,沒錯吧?」

  「啊……是,沒、沒錯。」比利慌忙答道,托芬則在一旁張大著嘴,還未從混亂中清醒過來。

  「我要報名決賽,不過,我原本是金戒持有者。」

  「這樣的話,麻煩您除了通過預賽的証明硬幣和十枚金幣外,還要繳回之前的金戒。」

  年輕人摸索了一陣子之後,拿出報名需要的所有物品。值得注意的是那枚金戒,敏銳的人都會發現那枚金戒與年輕人相比,足足小了一號,儘管用小拇指也無法戴下去。

  「還有,這個是決賽參賽者的優惠,梅爵爾最大的旅館「亞帝王」的住宿折抵卷,這折抵卷剛好可以讓您住到比賽結束的當晚。」

  「謝謝。」說完,他在所有人恐懼的注視下離開大廳,連他走後裡頭仍是一片死寂。人們逐一解散時,那餘悸仍然久久未退。

  待人走得差不多時,比利才回過神來。按照工作人員的本分,他必須先檢查金戒的真假才能受理回收金戒的動作才是,不過心底的恐懼使他完全忘記了這回事。

  他拿出了篩檢的儀器,那是一個金邊的鐵盒,上頭畫滿種種檢測用的魔力符文。比利將金戒放入盒中,不稍幾秒,一道金光從盒頂的同心圓圖形照出,環繞在周圍的橙色光環代表金戒是真品沒錯,而同心圓正中央也同時浮現出翡翠綠的字體,賦予在金戒上的稱號:

  「幸運的魚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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