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亂之劫(2)
西弗瞪著窗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奮力揉了揉睡眼惺忪的雙眼，他再次看向窗外。良久，才詫異地吐出一句話。
「到底是怎麼回事？」
而那句話，正是今早眾人清醒向外看後的第一個想法。
時間已是白天，但窗外仍如午夜般漆黑：帕拉魯的晨光被灰黑雲層遮蔽，只有幾縷細小的光線滲透到地面。
但這並不是西弗感到訝異的景象。
起身的他急忙推開窗戶，聚集在窗外的霧氣便順勢由窗口飄進室內，也讓他不自覺地退後一步。
從昨晚開始，這附近便壟罩在異樣的霧氣中──那並不是平時早晨出現的蒸騰白霧；飄進房內的，是有著灰黑色彩的漆黑雲霧。
「欸，把窗戶關起來吧。雖然目前確定這只是一般的霧，不過看了也不舒服吧？」
身後傳來的聲音令西弗回過頭。只見站在門邊的珮姬左手一揮，微風便將房內霧氣捲出窗外，窗戶也在發出「碰」的一聲後被關上。
「也是──不對！藍曜在外面！」
突然想起窗外的藍曜，西弗急忙回身。而珮姬則阻止了他的動作，同時帶著一抹忍笑似的神情，指了指衣衫不整的西弗。
「這你不用擔心啦，艾利歐已經帶牠到大廳去了。誰叫你睡得那麼熟，外面都已經鬧哄哄了還沒醒來，真像個小孩子……快整理整理你的樣子吧。」
聽她這麼一說，低下頭的西弗這才發現自己現在的模樣。他先是睜大雙眼，隨後紅著臉怒氣沖沖地大喊。
「滾出去啦！」
當珮姬迅速關上房門躲過他砸過去的東西後，西弗立刻將自己的儀容打理完畢，抓起長弓與箭桶便打開房門。而他一跨出房門，正好對上倚著牆壁的珮姬。
由於一邊沒有想到會見到對方，一邊沒想到對方會這麼快出現，當兩人一照面，雙方都愣了一下。
「你速度還真快啊。那，走吧走吧，到大廳去。」
珮姬打破沉默後便轉身朝一邊的走廊走去。西弗先是反射性地跟上她，只是才走幾步，感到不對勁的他便停了下來。
「妳剛剛說去大廳對吧？」
「是啊，怎麼了？」回過頭的珮姬看見西弗疑惑的眼神，微微歪了歪頭。
只見西弗手往後一指，珮姬馬上覺得不妙，而接下來他所說的話更證實了她的的直覺。
「大廳是在那邊啊。」
「啊……是嗎？我記錯了，啊哈哈……」
帶著不自然的笑容，珮姬渾身僵硬的轉身，而西弗則盯著她，微微瞇了瞇眼。
「妳該不會……連這麼簡單的方向都搞不清楚吧？」
「哪、哪有啊！」
「那，接下來轉哪邊？」
西弗停下腳步，帶著看好戲的神情比了比前面的交叉口；而珮姬則站在叉口，久久下不了決定。見她遲遲選不出方向，西弗逕自向前轉了個彎，同時很不顧珮姬面子狂笑起來。
「阿哈哈哈，我活到現在還沒看過方向感這麼差的人呢，笑死我了，這邊啦。」
「貪睡蟲你給我閉嘴！」
「我只是昨天太晚睡而已！妳這路癡！」
兩人一路上又吵又鬧地到達神殿大廳，也同時因眼前景象驚訝得停下腳步。
由於外頭過於詭異的狀況，不少村民以及附近的旅行者、商隊全擠到神殿來；但人數實在太多，讓原本不大的大廳擠得水瀉不通。
雖然如此，兩人還是很快就找到他們的同伴。
「早，西弗。藍曜的情況好像不太好。」
揹著白布包裹的艾利歐特朝跑來的男孩打了聲招呼，同時間撫著趴在他身邊的藍曜動作也沒有停止過。
「早。藍曜，還好嗎？」
簡單回了艾利歐特，西弗急急忙忙趕到藍曜身邊。一見到主人，藍曜馬上將身體靠了過去，發出低低的哀嗚。
「怎麼了？」
感到訝異的西弗一手用力抱緊牠的頭，一手搓著牠的皮毛，馬上發覺藍曜的身體正不斷顫抖。
與牠相處的這幾年，會讓藍曜感到恐懼的事物他用一手數就數得出來──而此時的牠卻不斷地發抖。
「牠怎麼像在害怕什麼一樣……」
珮姬見牠那副模樣，也走上前輕輕撫摸藍曜的背脊。
「艾利歐，有什麼新消息嗎？」
珮姬抬起頭，看向走到旁邊的艾利歐特。而他則一邊揉著眼角，一邊回答她的問題。
「沒有，他們也一副不知發生什麼事情的樣子。有人懷疑是闇元素失衡，妳認為呢？」
「不可能，雖然我不擅長呼喚暗元素，但如果元素失衡是不可能這麼平靜的。」
珮姬搖了搖頭，很快就否認了這個猜測，接著她便盯著艾利歐特有些微紅的雙眼。
「沒有睡好嗎？」
「有一點。」帶著苦笑，艾利歐特點了點頭：「我的頭一直在痛。」
「真是的──要注意身體啊。」
「我知道啦……」
「話說，你怎麼把它帶出來了？」
看見艾利歐特背上的白色包裹，珮姬問道。而艾利歐特則回以一笑。
「有它在身邊我比較安心，而且……」
艾利歐特話才說到一半，就漸漸停下，視線也轉向她後方。見狀，珮姬立刻將頭轉了過去。
由於藍曜的關係，他們周圍並沒有太多人聚集。此時，卻有人領著一小群人朝他們接近。
「是主祭。」
珮姬認出繡在衣服上的圖示，立刻轉過身，與艾利歐特一同行禮。
主祭回禮後，隨即面帶難色地開口：
「請問，有件事情不知是否能請兩位協助呢？」
眨了眨眼，珮姬反射性看向艾利歐特，而他也迅速做出回應。
「能先讓我們知道是什麼事情嗎？畢竟我們也有自己的任務。」
雖然兩人並不是真正的影匿使，基本上沒有協助神殿的義務。不過由於過去與神殿的關係匪淺，他們也無法狠下心直接拒絕。
「事情是這樣的，由於外面的狀況使逗留在村裡的村民十分不安，因此我們想進村進行簡單的祈福儀式，兩位能否陪同前往呢？」
「這個……」
艾利歐特請他稍待片刻，與珮姬評估是否幫忙時，西弗也在中途插了進來。
原本今天要離開這裡往艾雅前進，但沒有一個人想在這種狀況下移動。
既然走不了，那就幫一下吧。
做出了決定，艾利歐特便把他們的決定告知主祭。當主祭朝身旁的祭司說了句話後，那名祭司隨即做出指引他們的手勢。
珮姬見到指引隨即跟上，而艾利歐特則回過頭，看向有些不安的西弗，笑著說道：
「你好好照顧藍曜吧，我們晚點就回來。」
西弗點了點頭，撫著藍曜同時，神色凝重地說道：
「你們小心點。藍曜的第六感是很靈的……外面一定有什麼狀況。」
「我們會注意的。」
語畢，艾利歐特立刻趕上珮姬，與門口等待他們的一群祭司會合。
「可以出發了。」
確認人數正確後，一行人便走出神殿，踏入灰黑色的濃霧之中。除了走在面前及身旁的人，眼前所見的只有灰黑色的詭異濃霧。雖然神殿已經保證這對人體沒有任何危害，但眾人還是不免掩住口鼻，偶爾也會傳出幾聲對這次任務十分不滿的抱怨聲。
「雖然沒味道，不過感覺真的好不舒服。」
瞇著眼，珮姬低聲說道。而艾利歐特則按著查德送給他的劍，凝視著飄過的黑色霧氣，另一手輕輕揉著太陽穴。
因為頭痛的關係，艾利歐特比平常還要早起，而胸口也在看見黑霧後便一直悸動不安。甩了甩頭，他試圖擺開那種惶惶不安的心情，努力將注意力轉移到即將要進入的村莊上。
在黑霧所遮蔽的視線中，村莊外圍的護欄已經隱約出現在不遠處。
走進村莊大門時，珮姬靠近艾利歐特，壓低聲音不安地問道：
「艾利歐……你覺得會不會太安靜了？一點聲音也沒有耶。」
離開神殿後，不要說是動物，連一兩聲早上習以為常的鳥鳴都沒有。一路上只有他們的腳步聲與衣物磨擦所發出的窸窣聲。
眾人在帶著不安的情況下，緩緩踏入村莊。
兩旁房屋只有少數點綴著些微火光，剩下的全壟罩在一片漆黑之中：整個村落寂靜得宛如死城。
雖然有許多村民到了神殿進行避難，但應該仍有為數不少人堅守在自己的家園中啊。
正當艾利歐特還在思索村裡的人到哪裡時，隨即就找到了答案。
村莊中心充滿黑色濃霧的廣場上，許多村民似乎全聚於此。見一行人到來，所有在場的村民全發出了慶幸與喜悅的歡呼聲。
為了使祈福儀式能早點結束返回神殿，珮姬主動接下暫時驅逐黑霧的工作：風將廣場上的黑霧全往四周吹去，天色也比之前亮了些。
隨著祈福儀式的舉行，每個人的心情也逐漸好了起來。
但，卻有一個人展現出與其他人截然不同的反應。
不太對勁……
即使儀式進行十分順利，艾利歐特心中的不安卻讓他全身的血液宛如凍結般寒冷。莫名的焦躁感與逐漸加劇的頭痛，讓他完全靜不下心來。
倏地，一個人站在最外圍警戒的他，倒抽了口氣。
「咦？」
「怎麼了？」
不斷由高空傳來的：刺激耳膜的尖銳聲，令眾人不約而同望向天空。
耳鳴瞬間，加劇的頭痛使艾利歐特眼前一黑、失去了平衡。幸好最後一刻，他即時以膝蓋撐地，才穩住身子。
隨著天空驟然傳出的撕裂聲，異變也在同時發生──
猛然突出的尖銳土錐才剛貫穿數名村民，掛在錐上的軀體立刻憑空被斬為數段。
眾人還來不及對這一幕有所反應，災難已經驟然降臨。
灰黑濃霧中，攀上人體的赤燄、擊毀房舍的冰冷水花等突然生成的元素產物正肆虐著他們所有可見之物，貪婪吞噬生命。
著火紛飛的瓦礫與銳利厚重的雜物，也隨之砸向四散逃竄的人們。
爆裂聲、慘叫聲、崩毀聲、哀嚎聲：各種絕望聲響此起彼落地響徹幾秒前仍安逸寧靜的村落。
在這煉獄中，沒有人能得以倖免，身處之中的艾利歐特也是：即使閃過可見的殘瓦，元素無從捉摸的攻擊他卻怎麼也躲不了。還來不及想出對策，襲來的劇痛已經中斷了他思考。
「啊……」
背上舊傷傳來的痛楚，重擊他塵封的記憶枷鎖：承受不住兩種劇痛的少年瞬間失去意識。
但在倒地前一刻，少年渙散的黑瞳突然重新聚焦。
伸手穩住身軀，閃過接二連三迎來的攻擊後，他趁著空擋伸出左手，握緊背上因撞擊而解除束縛的物體，迅速抽出──
飛散而出的銀芒淹沒他的視線，也奔向被黑霧包圍的整個空間。
創作內容
菲耶特拉的巡禮者 狂亂之劫(2)
巡禮的那年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