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燦爛綻放，眾蟬齊聲鳴叫，現在是象徵活力熱情的夏天。
我坐在教室窗邊，觀賞著窗外正在為花草滋補水分的女孩。
我是顏鴻鈞，今年高三，出身於這片寧靜悠閒的鄉村，就讀這裡名氣響亮的明星高中，伴隨而來的是良好的讀書環境及緊湊的課業壓力與競爭。最大的嗜好就像現在這樣，靜靜欣賞著樓下的女孩。
「鴻鈞啊，怎麼又在發呆了？」巨大手掌輕壓在我的右肩上。
「阿勝，沒甚麼。」跟我對話的是我從小到大最要好的朋友─林皓勝，我們是隔壁鄰居，自小就時常玩在一塊，總是相互分享心事、談天說地。
「這可不行喔，這學期開始就要好好認真了，這樣才能繼續當我同學喔。」他露出陽光般的燦爛笑容說道。
阿勝是籃球校隊的當家小前鋒，有著很好的爆發力及運動細胞，身材高瘦，為人風趣開朗，可以說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現在的他已經確定保送上第一志願的體育系。
「嗯...看來我真的要拼了。」以我現在的成績要進第一志願還不是很穩，我很希望陪著從小一起上小學、國中到現在高中的阿勝一起就讀同所大學。
「加油吧小子！」他揉了一下我的太陽穴，滿臉笑容回到了他的座位。
見到阿勝離開，我再度將視線轉到窗外，女孩現在正在為植物施肥。
記得在我高一那年，第一次看見那個女孩，就是現在這個時間。她的班級就在我們班正下方，看著她對花草們的細心照料，那樣的笑容，我真心認為這是我所見過最美的事物了。
不知不覺中，每天這個時刻看著窗外的她成為了我的習慣。我曾經好幾次希望向她攀談，但都被內心裡的膽怯所打敗，至今仍舊不知道那女孩的姓名。
「唉...我到底甚麼時候才能夠跟她有交集呢？哪怕只是一點點而已...」我低語。
「不行！現在的我只能夠專注唸書了！」我從書包中拿出參考書，開始與書香共舞。
－－－
咚咚咚咚───鈴聲響起，已經到了放學時刻。
我迅速整理桌面，將上頭寫滿密密麻麻筆記的課本收進了書包，伸了伸懶腰。
「鴻鈞，回家吧！」阿勝輕拍了一下我僵直的背部。
「走吧───」我打了個大呵欠。
我們離開教室，來到了前往校門必經的川堂，這時出現在我眼前的是我朝思暮想的身影，我打了個冷顫。
「喂，你這臭小子不會以為我甚麼都不知道吧？」阿勝用大小眼瞪著我看。
「你在說甚麼？」
「那個你每天必看的女孩啊！真是的，朋友多少年了這種事都不會說一聲。」他低吼。
「真假，你都知道了？」我臉色鐵青。
「看你那春風煥揚的臉就知道了。你還不快上，大好機會耶！」他語出驚人。
「上甚麼？不好吧...」總覺得身在明星學校，又是個高三考生，做虧妹這種事不太妥當。
「聽著，別做會讓自己會後悔的事，何況你都偷看人家兩年了。」
「啥？！你連這都知...」話還沒說完，我已經被拉到女孩眼前。
「妳好，我身旁這位同學想認識妳。」阿勝對著她說。
「嗯...」女孩看起來面有難色，看來這的確是個錯誤的作法。
「我...」我渾身僵硬，彷彿嘴裡含了顆駝鳥蛋，說不出話來。
「他是顏鴻鈞，樓上三班的好小子，請問妳的名字是？」阿勝貼心的替我接話，雖說這都是他自己闖的惑。
「高苡芯。」女孩淡淡的回覆。
天啊，真是個好聽至極的名字！我在心中吶喊。
「我還有事，我先走了...」女孩低聲說。
「拜...」我話還沒說完，名叫苡芯的女孩已經轉頭離去。
「鴻鈞啊，別忘了我說的，別讓自己後悔啊。」阿勝搖了搖頭，不知道在感慨甚麼的說道。
－－－
我獨自走在黃昏的街道上，手裡拿著單字卡。
阿勝雖然住在我家隔壁，但他習慣每天放學會到書店逛兩圈，於是我便逕自回家去了。
我來到了家門附近的大空地，這裡的牆角總是有幾隻小貓小狗被丟棄，宛如寵物回收場般的存在。主要還是因為這裡唯一的一家寵物店不收容寵物所產下的幼兒，在有些家庭無法負擔、養育的情況下，最終只能選擇放生了，地點就在這片空地。
我走向了堆放寵物的牆邊，將口袋中的蘇打餅拿出，折成小片餵食牠們。
這是我的興趣之一，看著這些無家可歸的小貓小狗流浪街頭，心頭莫名不捨，又偏偏家裡不允許養寵物，於是我選擇每天早晚來這報到，順便為牠們準備一些食糧。
「小白，你好像變胖了呢。」這裡的每隻小貓小狗我都會取名字，感覺上好像縮短了與牠們之間的隔閡。
我摸了摸我取名為小白的小貓，牠搖著尾巴舔舐我的手指，宛如在訴說心中的愉悅般。
「咦？花花怎麼不見了，被領養走了嗎？真是太好了。」我希望這些寵物們能夠找到適合牠們的嶄新家庭，我雙手合十，為已離開這裡的小狗禱告。
「我先回家了，你們要乖乖的喔。」我用手一個個順了順牠們的毛髮，起身離去，心中的紮實感讓我感到舒暢愉快。
－－－
早晨來臨了，我按照慣例在上學前來到空地，這個月是學校籃球隊集訓，阿勝早在我之前就起身前往學校了。
「小夥子，好久不見了。」耳邊傳來清澈熟悉的聲音。
「送報大姐，早啊。」眼前的是大我一歲的學姐，住在村裡的另一端，從好久之前就從事送報這份行業，在偶然間遇到了我，閒聊幾句後變成為朋友。
「又再餵小貓啦？」她問。
「是啊。」我愜意答道。
空地這裡是她送報的區域，我與阿勝的家並沒有在送報範圍內，也可以說是這些小動物們給了我機會認識她。至於我會稱她為大姐則是她散發出的氣息，她個性直爽，很有哥兒們的氛圍。記得我在去年他高三那年有看過她制服上的名字...不過已經忘了。
「好，那麼我繼續去忙了。」
「路上小心。」我朝著已經離去的腳踏車揮手。
－－－
一個月過去了，這段日子我一直埋首於課業間，不過仍舊在遠處看著那個讓我動容的女孩，為遲遲不行動的自己感到懊腦。
奇怪的是，我隱約感到某些事物已經改變了。
原先每天會陪我上學的阿勝突然消失了，伯母的回應總是「他已經先出門了」。明明已經過了集訓日期，為甚麼不知會我呢？
同班的阿勝如同往常般的極少在教室出現，因為他需要練球。但他就像消失了一般，沒有再帶著燦爛笑容出現在我眼前了。
直到某天，我聽見了令我感到驚駭的言語。
「喂喂，妳知道嗎，林皓勝現在在跟一班的高苡芯交往耶！！」
「真的假的，真羨慕那個女的！！」走廊上的女子閒聊聲刺耳。
我決定親自找他談談，關於那個沒營養的傳聞。
－－－
我來到學校的體育館外，我等待的人出現了。
「阿勝，我們今天一起回家吧。」我面無表情說道。
「嗯...好。」他面色凝重，就像真的做出背叛我的事般。
歸路上，大雨滂沱，我和他各撐著一把傘，他走在前頭，距離我大約三公尺。這不是平常的他了，我心知肚明。
「聽說你跟苡芯在交往了。」我捨去腦內所有迂迴的想法，直接道出重點。
「沒有。」他低聲說。
「那你為甚麼突然消失？為甚麼會有那些奇怪的傳聞？」我嘶吼。
「因為我喜歡上了她。」他說出了我非常不想聽見的一句話。
「你這傢伙────」我低吼一聲，右拳往他臉上擊去。
他手裡的傘脫離，身體跌進了滿是泥濘的路中。
「顏鴻鈞！！」他快速起身，右腳踢進我的腹部，我感到體內的臟器移位，咬牙，身體撞上一旁的牆壁。
「為甚麼背叛我───」我喊叫，將雨傘重摔在地，往眼前敵人飛奔而去。
他閃過，拉住我的右手將我制服在泥水中。
「我說過了，我不想做讓自己後悔的事！」他跨坐在我的腰上，賜給我充滿怒氣的拳頭，一拳接一拳。
「我從小到大和你一起長大，和你分享各種事物，唯獨這次，我想獨自擁有！」他的面容糾結，雨水拍打著他的五官，我無法看清他是否在哭泣。
我將左腳縮起，往他腹部一踹，他失去重心跌倒於骯髒地面。我起身看著他。
「你為甚麼不和我說，為甚麼隱瞞我？」我痛苦問道，我的淚水已和雨水融合，化做臉上的瀑布。
「我知道你是真心喜歡她，他是你的初戀！」他總是相當了解我。
「但我在後來也喜歡上她了，也決定為了不讓自己後悔，我會努力，直到成功。」
他是為了追她才遠離我，但他尚未成功。
「林皓勝，你追到她之後，你還打算要我這個朋友嗎？」
「我要和你正大光明的決鬥，這是我為了鞏固友情及愛情的做法。」他語調堅定。
「再會了，朋友，我不會輸給你的。」他離開，留下了茫然的我。
－－－
我的惡夢開始了，從那天起，時常能夠看見阿勝在苡芯身邊打轉，之前的他總是避著我接近她，而現在他已經不願隱藏了。
每當看見他倆走在一塊，我就感到我的心糾結在一塊，這不是我樂見的場景，缺乏自信、不善交際的我只有在一旁綴泣。
渾渾噩噩過了一段時間的我，在早晨的空地遇見了熟悉的面容。
「小子，臉怎麼臭成這樣，來跟大姐我聊聊吧。」
「嗯...事情是這樣的。」見到充滿親和力的面容，我解開塵封已久的牢籠，向她傾訴事情的來龍去脈。
「是這樣啊...」大姐皺著眉。
「對方是你最要好的朋友對吧？」她問道。
「是的。」
「既然如此，我只想跟你說句『別讓自己後悔！』」她說出耳熟能詳的台詞。
「我跟你說，在這樣消沉下去不是辦法，你會同時失去課業、友人及愛人。」大姐說著大道理，將手中一份報紙遞給我。
她說的很對，但是我該從哪裡獲得衝勁呢？
「你多想想吧，我先走了。」
「拜拜。」眼前人影離去。
我朝寵物聚集的牆角走去，發現名為小白的貓不見了。
「是被領養走了嗎？」我疑惑。
我打開了手上的報紙，看見了幾個用紅字簽字筆寫下的大字，上頭寫著「白色貓咪我帶走了，跟著我保證牠吃香喝辣的。加油啊！小子。」
「衝勁，不就是來自於自己的意願嗎？」我笑了笑，差不多該振作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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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飛逝，我將全身專注力放在課業上，這表現的是我對於友情的渴望。果然，阿勝在我心中是無法取代的。
我沒有再去在意過阿勝與苡芯的事了，我相信這麼做對我是個正確的抉擇。
轉眼間，我站在畢業典禮現場，這將是我在這所高中的最後一天。我如願以償考上了第一志願，一圓與阿勝同校的夢想。
典禮結束了，幾個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幾個人相擁在一塊，也有幾個人圍繞在教師身旁談天。這時，我期待的人往我走了過來。
「鴻鈞，近來過的好嗎？」阿勝向我打了招呼。
「還不錯，我們總算能一起上同間大學了，哈哈！」
「是嗎，真是太好了。」他突然擁住我，我對他的舉動感到有些訝異。
「我思考了很多，你真的是我最重要的好友。」他哽咽說道。
「我也是。」我也擁住了他。我希望我們之間的有誼能夠修復、長久的經營下去，於是我沒有過問關於苡芯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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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禮過後，我獨自走在荒涼的街道上，看著週遭的事物，一樣是那麼的熟悉，那麼的親近。
我頓時眼前霧茫茫的一片，原來是我的淚水已經脫框而出。
我發現我錯了，我做了件永遠無法挽回的錯事。
我好愛苡芯，好愛。
在我利用課業消除她在我心中的身影時，我的心在淌血，沒有任何人前來止血，如今已血流成河。
我就這麼的讓她成為了我的回憶，我和她的對話甚至不到兩句，這就是我對待心愛之人的態度。
「該死────！！」我怒吼，伸出右手搥打牆壁。
我到底做了甚麼，第一個春天就這麼永逝了。
我蹲在街道旁哭泣，期盼哭去所有的後悔以及她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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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屢步蹣跚走向空地，如今那裡只剩下一隻名為小灰的灰色小貓，牠不像其他貓咪擁有漂亮的毛色，以致牠到現在都尚未找到新的領養者，牠是此時此刻唯一能聽我傾訴的對象。
我來到了牆邊，眼前沒有發現任何貓咪的存在。
「跑哪去了？」正當我疑惑時，身後傳來貓咪的叫聲，我轉身往音源看去。
佇立在我眼前的是高苡芯，那名讓我感到椎心刺骨的女孩，她懷中抱著小灰。
在我的思緒未歸來前，女孩開口了。
「顏鴻鈞！其實我...」她滿臉羞紅的看著地面，我的心跳動的好快，彷彿隨時會停止般的強烈震動。
下一秒，她往我的方向奔來，用力抱住了我，我一臉無法置信。
「我從一年級時就知道你會來這裡照顧寵物，我覺得你好善良，生性內向的我卻遲遲無法主動開口向你說話...」她的雙頰宛如水蜜桃般紅潤。
「但我...決定要...不讓自己後悔...」她細語。
「我喜歡你───」
聽見了這番話，我無法再相信這個世界了，人生大起大落，無法預見，但這就是生命的魅力所在。
「雖然皓勝人很體貼，跟我在一起時也很細心，但我還是喜歡你！我已經和他清楚表明了。」苡芯用她的櫻桃小嘴說道。
是嗎？不知道阿勝心裡的想法是甚麼，依照他的個性，八成是「鴻鈞啊，恭喜，你贏了。」之類的。
她將她的唇靠近，雙眼緊閉，我溫柔應和。
這將不會是春天的永眠，而是代表茂盛枝葉的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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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快醒醒啊。」
我揉了揉雙眼，映入眼簾的是高苡芯，我的妻子。
「你真是太驚人了，竟然能看相片看到睡著。」
「真的嗎？把拔好厲害喔！」女兒在我身邊說道。
「看看你兒子，長得越來越像你了。」
我接過妻子手中的小兒子，百般呵護的將他捧在懷裡。
「我剛剛好像夢到了我的高中生涯，就像是昨天發生的一樣。」我睡眼惺忪的說。
在那天晚上過後，苡芯便和我成為了男女朋友，一起上第一志願，一起出國留學，至今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爸媽了。
「對了，皓勝寄了喜帖來，婚禮就在這個禮拜日呢。」心愛妻子說著。
「是嗎？讓我看看吧。」我看了看喜帖上的配偶姓名，感覺好像在哪裡看過這個名字。
「天啊！他要跟大姐結婚了？」我吼道。
「你在說甚麼啊，看好你懷中的兒子吧。」妻子無奈。
這個世界還真是小，所謂緣分果然難料啊，哈哈哈哈哈哈──────
皎潔的月被少許烏雲遮掩，故事終結於心內狂笑，回首青春，憶起當時的青澀時日。
回首青春，妳我共譜的甜澀仲夏‧END
創作內容
2020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