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英雄的現實
第二節
洪亞廉，正式成為U-hero的「實習英雄」。
「這是你的第一個任務，『紅蓮術士』，好好幹啊。」
白色福特轎車上，女子開著車，對著副駕駛座的洪亞廉說到。
此時的洪亞廉著裝完畢，摩拳擦掌的說：「沒問題！我已經迫不及待要用我的火焰，一個個燒死那些該死的罪犯啦！」
女子輕描淡寫的說：「別做的太誇張，你應該也知道，英雄只能在『合理的範圍內』使用暴力。」
洪亞廉自傲的說：「我知道啦，我會手下留情的。」
女子接著說：「由於這是你的第一個任務，所以我挑了個難度簡單一點的，讓你熟悉一下流程，你還記得我剛才告訴你的流程嗎？」
「當然。」洪亞廉稍微在腦中整理一下思緒，然後說：「首先，登場的時候必須自報名號，確保對方能夠清楚自己的身分和來意。」
「繼續。」
「再來，必須先口頭勸說對方停止犯罪行為，如果對方不聽的話，才能使用武力強迫對方屈服。」
「最後呢？」
「制服罪犯後，必須剝奪對方的行動能力，然後把罪犯押送給警方，或是留在原地等警方來接手現場。」
「很好。」女子讚許的點點頭，說：「以上所說的這些，並不是百分之百必須遵守的流程，也有些英雄趕到犯罪現場後，二話不說就開揍了。」
洪亞廉說：「那我也可以二話不說就開揍嗎？」
「不可以。」女子說：「只有比較德高望重的英雄才敢這樣做，普通的英雄還是必須按照這些流程，以免事後遇上不必要的麻煩。」
洪亞廉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他，認為自己不是『普通』的英雄。
過了一陣子後，洪亞廉忽然開口說到：「對了，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一定要先搞清楚才行。」
女子說：「什麼事？」
洪亞廉說：「我以後到底要怎麼稱呼妳啊？」
女子沒有回答，沉默了許久。
最後，她才開口說道：「叫我員工小姐就好。」
白色福特轎車停在人行道旁的馬路上，車門敞開，洪亞廉和女子走下車，碰的一聲關上車門，然後肩並著肩，沿著人行道朝案件發生的地點前進。
「員工大姊。」洪亞廉叫喚。
女子翻了個白眼，說：「是『員工小姐』，不是『員工大姊』，別叫的那麼親暱，我跟你沒那麼熟。」
「員工大姊，我出任務的時候，妳也要跟在旁邊嗎？」
女子嘆了口氣，放棄抵抗，說：「對，因為你只是『實習英雄』，而不是正式的英雄，所以需要我這個『保母』在一旁監視與協助，同時我還需要為你的表現評分，看你有沒有資格成為正式英雄。」
「評分的標準是什麼？」
員工大姊停頓了一下，然後說：「別管那麼多，先專注在任務上。」
兩人很快的抵達案件地點。
這是一棟看起來有點老舊的民宅，屋子內正傳來激烈的打鬥聲，令人頭皮發麻的家具破壞聲，一名男子粗魯的吼叫聲，還有一名女子虛弱的求饒聲。
這些充斥著暴力的聲響，讓洪亞廉不由自主的感到驚悚。
家暴，也許只是相當普通的暴力事件，但是隔著這張民宅的房門，在這麼近的距離下面對，卻有著令人無法忍受的真實感。
洪亞廉看著員工大姊，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怎麼做。
員工大姊平靜的說：「破門而入。」
洪亞廉錯愕的看著民宅的房門，說：「打破這扇門？別人家的房門？」
員工大姊說：「你一猶豫，說不定被害人就死了。」
洪亞廉深吸了口氣，下定決心，他舉起拳頭，拳頭燃起熊熊烈火，然後一拳用力朝著眼前的房門揍了下去。
他的力氣並不大，但夾帶著火焰的拳頭破壞力驚人，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響，房門被打破一個焦黑的大洞，整扇門變形的扭曲不堪。
洪亞廉踢開搖搖欲墜的房門，一個大步踏進房內，底氣不足的大喊：「我是U-hero的英雄『紅蓮術士』！罪犯舉手投降！」
事後回想起來，洪亞廉覺得這是爛到不行的登場台詞，但此時他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因為眼前所見的畫面，令他憤怒到覺得噁心反胃。
只見一名年紀不大，上半身赤裸的消瘦男子，正跨坐在一名衣衫凌亂的女子身上，男子的拳頭上滿是鮮血，女子的臉上也滿是鮮血。
屋內一片狼藉，殘破的家具散落一地，打人的男子呆滯的看著洪亞廉，似乎是被這破門而入的不速之客搞得有些茫然。
下一秒，他的表情變的凶狠，瞪著被自己壓在身體下的女子，憤怒的嘶吼：「幹你娘，蕭查某，你叫英雄來抓我？」
說罷，他掄起拳頭，又是一拳朝著女子的臉打了過去。
「住手！」
洪亞廉緊張的大喊，同時一個箭步向前，衝向那名打人的男子，雙手往前伸，用力推開那名男子。
為了避免讓對方重傷，所以洪亞廉的手上並沒有點燃火焰。
他原本以為自己這用力一推，就能把打人的男子推飛出去，然而，洪亞廉的力氣終究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所以只是讓那名男人朝向側面翻倒在地。
「幹什麼？你幹嘛推人？」男子在地上摸爬滾打，隨手摸到一把掉在地上的小刀，便立刻握住刀柄，朝著洪亞廉的方向胡亂的揮砍。
洪亞廉被男子的動作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往後一跳，躲開男子揮刀的範圍。
男子慌張的爬起身，用小刀指著洪亞廉，結結巴巴的斥責：「我、我、我……我只是在打我老婆而已，你憑什麼推人？滾出我家！你這是私闖民宅！」
男人的胡言亂語，讓洪亞廉惱怒至極，他緊握雙拳，拳頭點燃兩團大火，準備對男子發起進攻。
「哇靠，這英雄有超能力啊！」男子被嚇得哇哇亂叫，然後，在一陣驚慌失措之下，他做出了一個讓在場眾人都不敢相信的動作。
那名男人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但不是為了求饒，而是用自己手中的刀，抵住倒在地上的女人的脖子。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男子緊張的說：「你敢過來，我就殺了她！」
洪亞廉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大罵：「你居然抓自己的老婆來當人質？」
男子用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強行狡辯：「我本來只是再揍她而已，還不是因為你們闖進來，所以我才被迫要抓她來威脅你們，都是你們的錯，這個女人本來只是被揍一揍就沒事了，結果現在有生命危險了，這都是你們害的！」
「強詞奪理……」洪亞廉怒火中燒，但礙於對方手裡有人質，他也不敢貿然發動進攻。
他左手向前伸直，做出安撫那名男子的動作，嘴裡叨念著：「你不要衝動，你不要衝動。」
這時，站在洪亞廉身後的員工大姊開口了：「這種情況，要你這個新人來處理可能太難了，我來幫忙吧。」
洪亞廉沒做多想，只是伸出右手，做出阻擋員工大姊的姿勢，下意識的想要靠自己解決問題：「等一下，我想想有什麼辦法，等一下……」
洪亞廉就這樣，左手向前安撫男子，右手向右阻擋員工大姊，一時間陷入僵持的局面。
「把刀放下，不要衝動，我們有話慢慢說。」洪亞廉語氣急促的勸說著。
「放你娘！」男子變得有點歇斯底里，情緒激動的說：「我把刀放了，你就打過來了，當我白癡啊？快點滾出我家，否則我這刀就刺下去了！」
洪亞廉緊盯著對方手裡的小刀，全神貫注，臉上的表情變得越來越緊張，手臂的肌肉變得越來越緊繃，而他手掌上的火焰，也變得越來越熾熱。
「我叫你們滾出去！」男子發出一聲失控的嘶吼，高舉手中的小刀，朝著他身下的女子刺了下去。
「等一下！」洪亞廉手臂向前一伸，情緒緊繃到臨界點，所有的專注力都放在男子手中的那把小刀上。
就在此時，異變發生了。
洪亞廉手掌上的火焰，在他將手臂向前伸直的同時，化做一團砲彈般的火球，朝著男子手中的小刀射了出去。
火球的威力並不大，但是十分滾燙，劃過一片狼藉的屋子，擊中那名男子握住小刀的右手。
「哇靠！」
突如其來的灼燒，讓男子痛哇哇亂叫，連忙扔掉自己手中的小刀，然後驚慌的甩了甩自己被燒傷的手掌。
與此同時，洪亞廉又驚又喜的看著自己的手掌，說：「原來我的火焰可以射出去喔？」
員工大姊在他身後怒斥：「等等再說，先專心對付敵人！」
「喔，啊，是！」洪亞廉一個箭步向前，衝到那名男子面前，然後舉起拳頭，朝著那名男子狠狠的揍了下去。
夾帶著火焰的一拳，直接擊中那名男子的臉，打的男子眼冒金星，身體失衡摔倒在地。
洪亞廉連忙跨坐到男子身上，並把他翻過身去，將他的雙手扣在背後，然後，洪亞廉從取出員工大姊事先交給他的手銬，把男子的手腕靠了起來。
完成這一系列動作後，洪亞廉氣喘吁吁的站起身來，然後轉過身來，得意的說：「員工大姊，我表現的怎麼樣？」
結果，他錯愕的發現，員工大姊手裡拿著手機，正朝著自己的方向拍攝。
「呃……大姊，你是在錄影嗎？」
「是啊。」
「為什麼要錄影？」
「這間屋子裡又沒攝影機，所以我必須把你出任務的畫面拍下來，才有辦法上傳英雄影片。」
這時，躺在地上，雙手被反銬在背後的男子恢復清醒，立刻開始劇烈的扭動掙扎，同時發了瘋似的大吼大叫：「英雄打人啦！英雄打人啦！救命啊！」
洪亞廉瞪著地上的男子，冷冷的說：「英雄的工作本來就是打人，你不家暴，我會跑來打你嗎？」
那名男子繼續鬼吼鬼叫：「我只是打老婆而已，你居然就用火燒我！我的臉三度灼傷了！你執法過當！你私闖民宅！」
洪亞廉對員工大姊說：「他好吵啊。」
員工大姊說：「很多罪犯被抓起來後都會這樣，別理他，等一下警察就會來把他帶走了。」
眼看罪犯已經被制伏，員工大姊停止錄影，把手機收回口袋裡，並說：「等一下再補拍一段罪犯被警察帶走的畫面就好了。」
在罪犯被正式逮捕之前，英雄們有義務協助控制罪犯的行動，直到警方抵達為止，所以洪亞廉兩人現在哪也去不了，只能待在原地找話題聊天。
「所以，員工大姊，我剛的表現怎麼樣？」洪亞廉興致勃勃地問。
員工大姊沉默的看著洪亞廉，似乎是再斟酌用詞，過了幾秒後，她才開口：「這是你第一次出任務，而且你還那麼年輕，能夠順利制伏罪犯，已經做的相當好了。」
洪亞廉聽出員工大姊沒把話說完，於是說：「沒關係啦，大姊，我有什麼做不好的地方，都直接講出來，批評才會進步啊，是不是。」
員工大姊微微一笑，說：「好吧，那我就說了。在你最一開始把那個男人推開的時候，你就應該要趁機制服住那個男人的行動，這樣他就沒機會從地上摸到小刀，也就不會出現後面脅持人質的狀況了。」
「原來如此。」洪亞廉摸摸下巴，自言自語的說：「那麼下次對付罪犯的時候，一開始就用火焰把敵人燒個死去活來好了，反正我今天也發現自己的火焰能射出去，算是多了個新招式。」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著，直到警察和救護車來到現場，救護車載走被家暴的女人，而警察則帶走那個家暴的男人。
在男人被押上警車之前，洪亞廉雙手環胸，輕浮的倚靠在門框上，語氣戲謔的對男子說：「你不是說我私闖民宅，執法過當，害你三度灼傷？阿怎麼現在被警察帶走的是你，不是我？」
男子惡狠狠地瞪著洪亞廉，咬牙切齒的說：「你沒辦法囂張多久了啦，『英雄』，把我打成這樣，我要告死你！」
員警粗暴的推著男子的背，催促他趕緊上警車。
而原本還情緒高漲的洪亞廉，在聽見這句話後，心情瞬間涼了半截。
「好啦，回『英雄休息站』吧。」員工大姊走到洪亞廉身邊，說：「今天是你第一天出任務，不必太過勞累，完成一個任務後就先休息吧，之後在慢慢增加每天的任務數量。」
洪亞廉沒有回答，只是呆若木雞的站在原地。
察覺到洪亞廉情緒不對勁，員工大姊關切的問：「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洪亞廉語氣擔憂的說：「剛才那個罪犯，他說要告死我。」
「哈？」員工大姊皺起眉頭，不可置信的說：「就這樣？就因為這句話，讓你感到這麼擔心？我不是說過了嗎，U-hero的英雄有特權，能夠安心的打擊犯罪，事後不用負法律責任。」
洪亞廉說：「對，但是你所說的『特權』，是由於你們和警方有合作，所以打擊罪犯後不會被『警方』提告，但是，這不代表我不會被『罪犯』提告啊，U-hero總不可能和罪犯也有合作吧。」
「啊……」員工大姊恍然大悟：「原來你是這個意思，確實，你這樣講是有道理。」
洪亞廉繼續擔憂的說：「我可是毆打了那名罪犯，他可不像警察一樣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肯定會想方設法的告死我，我用有火焰的拳頭揍了他的臉，如果他真的重度灼傷了怎麼辦？如果這真的算是執法過當怎麼辦？」
員工大姊呼了口氣，拍了拍洪亞廉的背，說：「別害怕，U-hero存在的目的，就是要保護英雄們能夠安心打擊犯罪，你想想，我們公司旗下這麼多的英雄們，每天會打倒多少罪犯？每天會面臨多少罪犯的指控？這種事我們早就習以為常了，放心吧，U-hero的法律團隊可不是吃素的，你會沒事的。」
洪亞廉無助的看著員工大姊，說：「我真的會沒事嗎？」
員工大姊篤定的保證：「你真的會沒事。」
結果，洪亞廉還真的沒事。
那名家暴的男子，確實搞來一張驗傷單，然後對洪亞廉發起訴訟。
然而，天曉得U-hero的律師團隊是怎麼辦到的，法院直接判不起訴，洪亞廉連跑一趟法院都不用。
「英雄休息室」內，洪亞廉揮舞著法院寄來的不起訴通知書，開心的手舞足蹈。
「太好啦，果然什麼事都沒有！」
員工大姊在一旁微笑的看著他，說：「我就說吧，U-hero能讓你們安心的打擊犯罪，英雄保護市民，而U-hero則負責保護英雄。」
洪亞廉開心的看著員工大姊，說：「總算放下心中的大石頭了，害我這幾天都擔心的睡不好覺。」
員工大姊說：「不只睡不好覺，你這幾天還擔心的都無法出任務了，從你上次解決那個家暴事件，到現在已經三天過去了，這三天我找你來『英雄休息站』集合，你卻一直跟我說你沒心情。」
「嘿嘿，抱歉啦。」洪亞廉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自己的頭髮，說：「不過我已經調適好心情，隨時都能出發打擊犯罪了，我要加倍完成任務，把這幾天落後的進度一口氣追回來！來吧，今天任務是什麼？」
「今天的任務……」員工大姊說：「並不是要打擊犯罪。」
「咦？」洪亞廉疑惑地說：「啊不然是要做什麼？」
員工大姊說：「今天的任務是，要去聽一場『英雄講座』。」
「那是什麼東西？」
「英雄講座就是，教導你如何成為一名更專業的英雄的課程，你在對付家暴男子的時候，表現得並不算完美，所以與其讓你繼續接任務，還不如先加強你一些技巧觀念，聽過這場講座之後，你肯定會有收穫。」
「聽起來好無聊。」洪亞廉刷的一聲癱軟在座位上，任性的說：「我可以不要去嗎？」
「不可以。」員工大姊說：「你身為『實習英雄』，U-hero有強制規定，一定要聽滿指定數量的英雄講座，並且通過講師的考核，拿到證書，才有資格變成『正式英雄』。」
洪亞廉做出誇張的不耐煩的表情，抱怨：「為什麼我放學後還要繼續上課啊？當學生的時候在上課，當英雄的時候也在上課，這樣我還當英雄幹嘛？」
員工大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說：「你確定，『英雄講座』會很無聊嗎？」
洪亞廉挑起眉毛，好奇的說：「什麼意思？」
「既然都叫做『英雄講座』了，那你以為教學的內容會是什麼？」員工大姊說：「當然是能讓你變得更強的『戰鬥教學』，換句話說，就是『修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