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四月,早晨烏雲密布,但這不影響即將舉辦的成年禮。
南門依舊聚集著裝備短弓與箭袋,年滿十六歲的少年少女,只是他們統一戴著斗笠,穿上由藤草織成的大衣。
即使下雨,人們仍能藉由這服裝外出工作不怕淋濕。
我和父母及雷納爾站在一起,為在隊伍最前頭的愛德莉雅加油打氣。
由於身分是第一任城主的女兒,在大人們的決定下,她將負責帶領這一屆的少年少女們跑完全程。
雖然前一晚我們有好好鼓勵她,但那不停發抖的嬌小的身子看在眼裡,還是讓我放心不下。
「主子,帶隊最重要的是氣勢!氣勢!會害怕就挺胸啊,馬上就跑完了!」
雷納爾這一吼,讓所有人都朝我們看,感覺好害羞呀。
「愛德莉雅,慢慢跑就好,記得要注意後頭的人有沒有跟上!」
「要試著與周圍的人一邊跑一邊連成聯繫網,藉由傳話方便向整個隊伍傳達前方狀況與了解隊員有沒有發生意外哦~」
父母露齒微笑,不停揮手向愛德莉雅加油打氣。
此時我的視線與她四目相對,即使在斗笠底下,那如同洋娃娃細緻的五官仍然美得令我臉頰發紅。
「謝謝你們,我會好好帶領的。」
她向我們靦腆一笑,如同盛開的粉色薔薇,我點了點頭回以燦爛笑容。
是呀,再怎麼說都是我最心愛的女孩,相信她吧。
此時不經意瞥到愛德莉雅身後的少年,那雙赤紅色雙瞳與俊俏的臉龐看起來有點眼熟。
仔細觀察才發現是愛德華,只是從叔叔去世之後,我們就很少碰面了。
「愛德華!」
我下意識脫口而出,他神色憔悴的望向我,那雙失去光芒的眼神看得內心有點不捨。
雖然我不懂失去父母的心情,但每天相處的人突然有一天永遠不見了,內心還是會感到很難受。
「祝你成年禮平安通過哦!」
等等,這時候應該要說加油才對吧,我到底在想什麼啦!
他朝我扯動雙唇微笑,可是看在眼底,內心卻湧出酸澀的情感。
明明微笑是開心的事,為什麼要笑得這麼難過呢?
噗嗚嗚嗚——
站在大門旁的紅盔甲士兵吹響號角,少年少女們在眾人加油聲下邁步跑出南門,直到再也看不見他們的身影為止。
「愛莉,愛德莉雅不會有事的。」媽媽輕戳我的臉頰,揚起溫柔的微笑。
「媽媽……」
「老婆妳也太狡猾了,我也要!」爸爸也開始向我伸出手。
粗糙與纖幼的手指在兩頰不停搓揉逗弄,彷彿內心的擔憂逐漸被甜蜜所取代,溫熱的幸福灌溉心頭讓臉頰燙燙的。
「好舒服,啊哈哈哈~」
我張開雙臂抱住他們,一家人用臉頰貼住彼此不停磨蹭著,直到爸爸忽然把我們都抱起來。
「我們先去湖泊神社吧,其他人都前往終點線等他們回來了。」
聽爸爸這麼一說,環顧周圍才發現然本來人潮擁擠的街道,如今只剩下我們。
「說得也是,話說老公,你不放下來我們要怎麼出發?」
「即使沒放下來,我還是能抱著妳們跑到神社啦,哈哈哈——呶!」
剎那間,爸爸面有難色,把我們放下來扶著腰部。
「都快六十歲的人還逞強,真拿你沒辦法。」
「爸爸……不要太勉強自己啦。」
爸爸皺緊眉頭被我們撐著身子。
『我們遲早會步入衰老,不可能永遠保護得了孩子,埃里瓦。』
此時叔叔曾經說過的話連同爸爸的喘息聲縈繞心頭,頓時感到一陣鼻酸。
我越來越大,可是爸爸卻越來越老,怎麼辦……
「愛莉,妳怎麼哭了?」
順著聲音轉頭,發現爸爸正凝視著我,他為我擔心的表情映入眼裡,原本壓抑住的眼淚又不小心因此氾濫。
「沙子,是沙子啦,爸爸媽媽也要小心不要讓沙子跑進去哦。」
「「謝謝提醒,愛莉好乖~」」
看著父母盈滿溫柔的微笑,原本悲傷的情緒好像消失了。
「喂,還是讓我來吧。」
雷納爾走到面前,將爸爸揹在背上。
「好壯哦,完全不輸給老公耶~」
「請別戳我的胸肌。」
媽媽俏皮戳雷納爾的模樣,讓我苦笑地搖了搖頭,話說爸爸看起來比剛才還要沒精神,肯定是扭到腰害的吧。
大約二十分鐘抵達湖泊神社,見爸爸沒事後,雷納爾這才把他放下來,和人們一起站在街道兩側等待即將回來的隊伍。
有的人張望東門方向、有的人十指相扣低頭祈禱,在這段等待的時間內不知道愛德莉雅他們會不會遇到危險。
我十指緊扣低頭,在心中向湖泊主人祈禱,希望正在挑戰成年禮的大家能平安無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原本烏雲密布的天空逐漸消散,透出蔚藍色的布幕。
日光灑向都市綴滿金黃色彩,驅散寒冷的氛圍注入溫暖。
在人群裡的孩子們紛紛指向天空笑著,舒緩人們等待期間累積的不安。
「他們回來了!」
一名青年雙手呈圓形貼在嘴唇周圍吶喊,使得所有人望向東門方向引頸期盼。
過一會兒,以愛德莉雅與愛德華為首的隊伍正慢跑往湖泊神社前進,他們臉色有些疲倦但還是揚起微笑向眾人揮手。
「大家加油!只剩下射箭考驗囉!!」
「薇菈,做得好哦!爸爸很高興!」
「愛德華,媽媽很高興,只差最後一步了!」
在這些掌聲與鼓舞下,少年少女們熱情揮手問候,只有愛德莉雅眼眸低垂向兩側的人們點頭微笑。
對呀,愛德莉雅的父母都已經……
「喂!給我拿出精神啊,主子!」
雷納爾扯開嗓門大吼著,讓愛德莉雅抬起頭睜圓雙眼望向我們。
「做得很好啊,有平安帶他們回來。」爸爸朝愛德莉雅比出大拇指咧嘴笑道。
「愛德莉雅加油,等等一起吃好料的吧~」媽媽環胸,俏皮地向愛德莉雅點頭微笑。
「愛德莉雅,最後的考驗要加油哦,那、那個……」
嗚哇——雖然腦中想到可以讓她打起精神的方法,但實際要做果然還是很羞恥。
可是他們快要離開街道了,總之做看看啦!
「啾~」
我把右手貼在嘴唇輕輕按壓,旋即掌心朝外對準愛德莉雅,希望這個飛吻能鼓舞到她。
「謝謝你們。」
她面頰潮紅,唇角順著紅暈勾勒出一抹彎月般的甜笑,看著她打起精神的樣子,總算能稍微放心了。
他們踏上參道即將接受巫女祝福,按照規定除了參加者及巫女以外,任何人都必須在神社外頭等候。
過了許久,少年少女們終於踏出神社,無不充滿笑容回到家人的懷抱。
夕陽餘暉映得街道渲染橘紅色彩,人潮隨著時間流逝慢慢變少。
就連愛德華也主動走到我面前道謝後,也和他母親手牽手回家。
奇怪,愛德莉雅呢?
該不會沒有通過射箭考驗嗎,通常巫女們都會給用完箭但沒射中的孩子們箭矢與教導射箭技術,直到命中標靶。
我越想越不安,愛德莉雅應該不至於射得這麼久呀。
正當我思考該怎麼做時,愛德莉雅這才小跑步到我們面前喘著氣。
「哈……哈,對不起,讓大家久等了。」
「不會啦,愛德莉雅有通過考驗就好~」媽媽雙手環胸,撐托出傲人上圍。
「總之先好好休息吧,下周日就是城主就任儀式了,到時候要好好帶領大家喔。」
爸爸微笑說道,雖然愛德莉雅點頭微笑,但眼神閃過一絲不安。
「平安就好。」雷納爾聳聳肩,朝愛德莉雅柔和一笑。
「今天辛苦了,我們回家好好休息吧~」
我上前摟住愛德莉雅,肉感十足的大腿、棉花糖與雙手一同夾緊手臂,逗得她滿臉通紅,羞澀地依偎在肩上。
「好的,愛莉。」
她依舊掛著溫柔的微笑,可是為什麼看在眼裡卻有種說不出來的沉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