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九章 靈瑤泉鏡
「霍師妹,我記得隨從用的『戎陣院』還有空房。我以畫瓊之名,准許他們暫留於此。」
霍菲菲欠身,道:「是。」隨後看向袁昊、雪無過二人,道:「二位師弟,請隨我來。」
袁昊偷偷往旁描了一眼,見面紅耳赤的雪無過彷彿是一隻跟在母雞身後的小雞,緊隨霍菲菲身後。
當她一開口說了什麼,他倒也不像其餘著迷美色而滿嘴花花的雄性,反而更加寡言,只拼命點頭,模樣十分靦腆。
袁昊暗暗嘆息一聲,心裡腹誹不已,這都什麼事,才剛結識不久的新朋友,其心上人居然是自己其中一個仇家?
正如霍家視袁昊為死敵,處處尋他麻煩,一有機會就欲謀害他性命,袁昊同樣不打算放過霍家人,在他心裡,撫仙霍家人的臉上早已畫了一個大叉叉。
順帶一提,還有不少自詡正派之人也被袁昊安上大叉叉。
那些在袁昊心中被畫上叉叉的對象,全是遲早要報復的對象。
雖然承下判官重任,憧憬曾經為民除害的大俠客,但袁昊可不是什麼忠厚老實之輩。
江湖道義、正邪對立、良心與否——袁昊自認這些都與自己無關。
在這些畫上叉叉的仇家裡,惟有霍菲菲這名好武少女,他實不願對她下毒手。
所幸因霍紅的事,讓她看清家族的真面目,今後只會有靈瑤宮的霍菲菲,而不會再有霍家的霍菲菲。
眼看雪無過二人就要走遠,袁昊正想快步追上,卻是被人一把拉住右臂。
「你站住。」
伸手並說話之人竟是竹令謙。
袁昊愕然,不住觀望二個男人的女弟子也是一愣,但聽她突然喊道:
「霍師妹,妳先帶雪師弟過去,我有事找袁師弟。」
霍菲菲僅是吃驚一瞬,再次施了一禮。
不等袁昊開口說些甚麼,也或許就是怕他多嘴說甚麼,竹令謙邊拉著他,邊快步行入畫宮。
袁昊只感芒刺在背,全身像是爬滿蟲子,又癢又痛,傳到耳裡的尖鳴聲喜悲摻半,騷動愈演愈烈。
「妳⋯⋯令謙姑娘,有什麼要緊事?喂,妳要帶我去哪?」袁昊有些毛骨悚然,低聲問道。
竹令謙輕笑道:「我說或不說,你以為就能逃過其他弟子對你的矚目?」
「還不是妳!」
竹令謙別過頭,道:「是你自己不小心在先。」
袁昊聽得不明不白,開口追問,卻只得到沉默作為回應。
每當他不死心想出聲問話,竹令謙就會不由加快腳步,手上暗施力勁拉扯,無法掙脫右手桎梏的袁昊整個人前傾後仰,一陣手忙腳亂。
直到被拉進像是大堂的地方,得以逃出眾多女子的逼人視線與聲音,他頓時雙肩一輕。
大堂——應該說是畫堂,空氣中瀰漫淡淡的墨水香,諸多畫具、書卷堆疊成數座驚人的小山。
畫堂正中央的一張寬大木桌,有一幅畫到中途的水墨畫,以一種惱火的筆勢斷在突兀之處。
「你在這等著。」
竹令謙把袁昊扔在畫堂,接著又走了出去。
半晌後,她手上拿著一個青瓷小瓶而回,臉上不見那薄薄面紗,身旁跟隨二名靈瑤宮裝束的小女孩。二名女孩天真爛漫,乖巧可人,不過在她們汪汪大眼深處,均散發一抹小小年紀不該會有的堅忍亮光。
就見二名小女孩眼不離竹令謙,似在模仿她的端莊舉止,一發現袁昊,圓滾滾眼睛登時睜大,驚喜齊叫一聲。
「袁昊哥哥!」
宛若方才的端莊模樣是假象般,三步併作兩步,一左一右撲向袁昊。
袁昊張臂接住二人,也不在乎身上傷口,任由二名女孩勾住自己頸子,他滿臉欣喜──在二名女孩撲來之際,他早已看清楚她們面目,道:
「顧傻妞!小福兒!妳們怎會在這?」
二名女孩不是別人,便是袁昊親手救下的顧希顏與小福兒。
顧希顏、小福兒親暱地蹭著袁昊胸膛,袁昊哈哈大笑,胡亂搓揉二人整理得漂漂亮亮的頭髮。
顧希顏笑得燦爛道:
「袁昊哥哥,當初你被逼著離開撫仙鎮,姐姐也打算離開,問我要不要加入靈瑤宮,以後陪她一起揍壞人,幫袁昊哥哥的忙。袁昊哥哥……希顏好想你。」
說到後來,她眼眶通紅,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袁昊想到與顧希顏相遇之地,她那叔叔霍本通也不是甚麼好東西,根本不把她視為家人看待,料她是把自己當成真正的哥哥,心中一軟,嘿嘿壞笑道:
「哭甚麼,有妳令謙姐姐在,還有我在,誰都不能欺負顧傻妞,只有……我可以。」
顧希顏破啼而笑道:
「你這壞哥哥,我……我才不是傻妞。」
「袁昊哥哥,你這壞人,都只顧著希顏妹妹!」
小福兒嘟起小嘴道。
袁昊又是一陣哄騙,小福兒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小福兒,妳的母親呢?」
小福兒似乎明白袁昊的意思,笑道:「哥哥放心,令謙姐姐說了,母親只是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時候到了,我母女倆就能見面。」
袁昊聞話,笑容為之凝固,不禁看向竹令謙,見她不改面色地輕輕搖頭,心頭大震,強自哈的一聲笑,道:
「那在時候來臨之前,咱們都是妳的家人。」
竹令謙見三人聊得差不多,從青瓷小瓶倒出一枚藥丸,道:
「這是本門的外傷補血藥,你吃下去。」
袁昊還想多加安慰小福兒,揮揮手道:「等會,等會。」
竹令謙重複道:
「你別雞婆,我們女人可沒你想得那般脆弱,快吃。」
袁昊不樂意撇了嘴,道:「急甚麼,一顆破藥丸,我才……」
竹令謙不怒不笑,還是淡淡道:
「我親手餵,還是你自己吃?」
然而,話音明顯加重了幾分。
袁昊猛地打了一個激靈,拋開懷中二個小女孩,跳起身接過藥丸,想都未想就一口吞入肚腹,摸著後腦杓,乾笑道:
「哎呀!有效,真有效,不愧是令謙姑娘親手煉製……啊?妳說不是妳……啊呸,呸,真、真……真不愧是靈瑤宮煉製的丹藥!果有奇效,嗯!」
竹令謙未多言,冷淡丟了一句「趕緊調息」,便拉著顧希顏、小福兒到一旁作畫,離得袁昊一段距離。
袁昊低聲不知說了甚麼,依言吐納調養,逍遙定心訣配合著判官槌萃取紫氣,紫氣進一步轉化成透明無色的道氣,用以偽裝真身。
眼看時候差不多,竹令謙、袁昊與顧希顏二人,並肩走出畫宮,再次來到天池前。
袁昊遠遠就看見雪無過、霍菲菲佇候在池邊,二人同樣也看了過來,忙對竹令謙施了一禮。
雪無過笑著來到袁昊身邊,見他外傷多已結痂,暗暗心安,並把脫下的白裘衣奉還袁昊。袁昊早就脫下那象徵「黑無常」的黑绒衣──但與其說是自願,不如說是被強迫脫下,並且遭某個武功高強的女子奪走。
袁昊的注意力很快被那「天池」吸引而去,漸漸心不在焉,暗自尋思:
『靈瑤大殿有一片天池,如今畫宮也有,難不成琴、棋、書三宮亦有天池?這天池究竟是甚麼?』
「你很在意『泉鏡』?」竹令謙問道。
「泉鏡?」
「靈瑤泉鏡,凡在我靈瑤派境內,隔谷傳話、映照數里外的景象等等,通通難不倒這道寶。你在靜心石級與人起口角爭執,宮主和咱們也是透過泉鏡得知。」
袁昊聽得這泉鏡擁有諸多異能,心中只驚異片刻,暗想著:『唯有道寶,才有這般威能,啊,是了!怪不得她剛才能從遠方傳話過來,又知道咱們是何如找到畫宮。』
他想到這裡,覺得好像哪裡不對勁,彷彿漏掉甚麼重要訊息,然而一時也說不上口。
「不過這泉鏡也不是沒有短處,它呀,實在太耗道氣。泉鏡雖然彼此相連,然而四谷各自擁有的泉鏡,只能以四瓊的道氣發動。況且,我也不能時時盯著泉鏡……因此你們二人遭畫物圍攻的事,畫宮一開始其實並不知情。」
袁昊聽到這話,突然想了起來,滿臉怒色,道:
「龜爺爺的,我想起來了!」
「你不必……不,你確實有理由發怒。不過,你也用不著找他們麻煩,他們已經受到該有的懲治。」
「不行!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本判……咦?是了,他們人呢?」
「呵呵,倘若你仍執意想找他們麻煩,隨你也罷。好了,時候差不多,你們都過來。」
竹令謙神秘一笑,並不正面回答,她走到泉鏡旁,朝二人招了招手,另一手指著泉鏡。
袁昊、雪無過依言靠去,探頭看那「靈瑤泉鏡」,瞧了許久,也看不出所以然。
就在此時,竹令謙二手一翻,凝力外吐,二人忽感有人從背後猛力一推,接著小腿肚又被一撞,登時酥麻無力,踉蹌往前一倒。
二人大感愕然,只因根本未料畫瓊會突然出手,這一恍神,腿腳順勢往前踏出,正好一人一腳陷入「靈瑤泉鏡」。
只見靈瑤泉鏡微迸亮光,潺潺急促水聲,泉央形成一股漩渦,如無底沼澤般瘋狂地吞沒二人的腿腳。
袁昊、雪平山大駭,正想掙扎爬出泉鏡,忽有一股強大拉扯吸力,死活不肯放人,轉眼就把二人踏入泉鏡的腿腳吞沒至大腿。
二人情急之下催動道氣,竟覺道氣被泉鏡吸收而去,更是大驚,撐不到半晌,整個下身都被扯入靈瑤泉鏡,迅速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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