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聲響起，第一堂課開始了，一位女老師走進教室。
我戰戰兢兢地走到講台邊，手中緊握著FM調頻系統，感到掌心有些濕潤。
逃避著老師的目光，我聽著自己的口齒不清和聲音中的顫抖。
「呃，可以……請……老師……把……呃，這個……戴上嗎？這樣我會聽得比較清楚。」
我了解我的口齒並沒有清晰到可以讓其他人聽懂，但那卻是我覺得正確的發音。
從根本上我們耳中的世界就不一樣了啊。
我討厭自己的聲音，我討厭說話。
曾在課堂中被逼迫著分組，被迫著要在群口相聲中出聲的我，聽著音響播放的錄音檔深刻的知道自己的不堪。
……整間教室只聽得見我的聲音。
老師接下了，然後把FM掛在脖子上，並無多言。我繼續避開她的臉，並沒看到她是什麼表情。
然而我知道我一回頭就要面對那些眼光，他們的好奇，他們的反應……
……我對自己做的心裡建設總是如此令我恐懼……數十秒的注目禮。
緊張的我轉身要坐回位子，腳踝卻差點轉錯方向。瞬間我一不小心面對了整個班上，三十幾雙眼同時緊盯著我。
我感到胸悶。我勉力對抗一陣暈眩，多駐足了數秒，人群注視更久的視線讓我更緊張了。
好不容易站穩腳步，我走向座位，避過同學們的課桌椅。我小心翼翼的控制自己的腳不要彆扭的一直走出奇怪的步伐，去撞到同學的桌子。我朝自己的位子走去，心中充滿不安，我朝著一雙雙銳利的視線走去……
我不知道經過的那些同學會不會回頭繼續張望著自己的方向？
然後，我看見了那雙眼。那名目光純粹的少女。
我明明應該只是恐懼地避開啊，可是那柔和的目光……直視著我。
她張口說了些什麼……根本聽不清楚。
然後，她微笑。
……為什麼？
我移過了視線，然而我感受到了罪惡感。這樣的我就像是無情地拒絕了孩子的熱情。
在旁人的眼中我無視了她嗎？
不能從容不迫的和人們交流又有什麼辦法？
只要一直避開了就可以遠離他們了啊，逃離人群又有什麼關係？
反正即使我想表達什麼也毫無價值啊。
……反正人們無數次的重複後我也還是聽不清楚的啊。
人們的話語就像是沉浮於水中的氣泡，裸視的我根本看不見啊。
為什麼呢？一句話中總是被抹去了幾個音。
我終究回應不了。
我盡力自我安慰，好不容易坐回了位子上。
接著台上的女老師說了些什麼……我還是沒聽清楚啊……我想起我忘了先打開FM調頻。
忽然，整班同學都站了起來，走到走廊，一時間吵吵鬧鬧，緊接著整個樓層的新生都移動到走廊上。
似乎是意識到我的遲鈍，那名嬌小的少女停下腳步，等了我一會。
她用眼神示意我。
慢半拍的我才理解，跟著到走廊上排隊。應該是按照座號排隊吧？
該慶幸的是，我們的座位是依照座號去排的。我可以不必開口，順利的排進隊伍裡。
行進過程中，我努力避開所有人的目光。
老師們帶著新生隊伍到活動中心去，然而，開學典禮上校長、主任和老師們說的任何一句話我都聽不清楚。我就這樣坐了一個小時。乾乾坐著，我的精神變得不太專注了。然後，台上的不知道是校長還是主任提高了音量，接著學生們一起大聲嘶吼了起來。
我嚇了一跳，然而我並沒有加入，而是等他們喊了一陣子。
如果跟上的話，嘎然而止時我沒能抓準時機，豈不尷尬？
……真討厭啊，這樣的噪音。
我開始想要離開這個其實對我來說毫無作用的典禮。
眾人熱情喊叫著。
此時，我注意到坐在我左邊的那名少女，只是安靜的坐著。少女坐姿端正，嬌小的雙手穩穩地放在裙上，足穿的帆布鞋整齊的併著。
我看了她一眼，觀察她的表情。
然後，四目相接了。
她朝我點了點頭，俐落的短髮微微晃動。
……少女還是微笑著。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