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想乖乖等到第二次試驗開始再活動筋骨，可惜第一關實在太悶了，就陪你們玩一玩考官遊戲吧～」
當我趕到時，最後一批送死的考生就在西索猖狂的笑聲中倒下，凝結的水氣摻上了噴濺而出的血霧，早就令我麻木的鐵鏽味在空氣中緩緩漫開。
眼前除了西索外就只剩三個人還立於原地，分別是左臂遭撲克牌刺傷的雷歐力、在身前架著兩把木刀的酷拉皮卡，以及似乎是讓西索玩起「考官遊戲」的罪魁禍首之一的平頭男。
我站在三人的視線死角處，西索則是專注於眼前的「玩具」而沒注意到我；只見平頭男嘀咕了幾句，從腳尖的轉動看來，他大概是指示三人分開逃跑，不過很不巧的是，從平頭男的站位轉身逃離的話，必定會經過我所在之處。
連累酷拉皮卡和雷歐力後還想全身而退，未免太異想天開了。
「就是現在！」
一聲令下後，三人分別轉身往不同方向逃離，而平頭男也在跨出幾步後察覺隱身在霧中的我，一瞬間瞠大了雙眼。
很好，他們兩個都沒有注意到我，就這樣安全逃離現場吧。
平頭男沒有退路，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向前。我估算著距離，在他踏入伸手可及的範圍的瞬間，用輕得立刻被濃霧吞噬的話音低語：「去死吧。」
還來不及發出吼叫的喉嚨就這麼掠過我的指尖，與撲克牌劃過相同的傷口噴灑出鮮血，一聲倒地的悶響後，只剩一灘鮮紅在地面擴散，接著緩緩滲入土壤。
西索停下腳步緩緩轉過頭來，讚賞幾人決斷的表情變成了驚喜；他有些迫不及待地加大步伐，話音因興奮而略帶顫抖：「原本打算把最甜美的果實留在最後採收，沒想到妳會主動出現……」
我拉開斗篷兜帽，微微仰起頭回望著他，「六年不見了，西索。」
兩人間拉近到足尖幾乎要相碰的距離，不過雙方都還沒有出手的打算，西索的笑容因此加深，「妳隱藏得太好了，如果那個小弟弟沒說出妳的名字，我還無法確定那個人就是妳，萊伊。」
「原先是沒有讓你知道的打算。」我沉下臉，逕自運起因絕而收回體內的氣，冷聲說：「不許對他們出手。」
「我應該、沒有聽從妳的命令的必要。」他毫不忌諱我放出的念，甚至還彎腰湊近耳邊故意刺激著我，「就和妳六年前隱瞞過去、擅自跟伊耳謎離開一樣。」
「……！」
我猛地抬手一揮，將他驅離身前，近乎是用低吼的方式怒道：「明明、明明是你拋下我的！」
如果西索那晚沒有離開，如果他沒有向伊耳謎妥協的話……！
「萊伊——！」
我倒抽一口氣，抬頭仰望忽然插入視野中的高大背影，驚愕得瞪大雙眼，「雷歐力……？」
本該逃跑的雷歐力不知為何跑了回來，手裡還揮舞著一根木棍，硬是讓西索又退了一段距離。
「看見朋友的恩人有難，要我怎麼坐視不管？」他回過頭朝我露出有些逞強的笑容，「雖然妳大概比我強的多，但是讓女孩子代替我們面對危險這種事，我的修養可沒好到能嚥下這口氣啊！」
雷歐力的一席話讓我的思緒從憤怒中抽離，眼看他有意就這麼與西索對決，我連忙伸手將人攔住，「不行！你對上他不會有勝算的，快點離開！」
「抱歉了，逃跑什麼的我可做不到！」
說罷，他不顧一切地掙開我的手，抄起木棍就直直往西索奔去！
「嗯～眼神真不錯。」
「嗚喔喔喔喔喔——！」
這個笨蛋！
從正面揮出的破綻百出的一擊理所當然地被西索避開，後者像影子一樣移動到雷歐力身後，以極快的速度抬手做出反擊架式。
幾乎是在我反射性躍出的同時，一顆紅球自側面飛來，不偏不倚地擊中了西索的太陽穴，硬生生阻斷了他的攻勢。
是小傑釣竿上的浮標！
我連忙將身體下壓，躲過拉回浮標的釣魚線，順勢把雷歐力自西索腳邊帶離，轉過頭看向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小傑。
「你不是應該跟奇犽在一起嗎？為什麼……」我一臉錯愕地問。
「我聽到妳和雷歐力的聲音，自己回頭來找你們了。」
怎麼會，還是沒能阻止嗎……
西索被突來的一擊分散注意力，將目光轉到小傑身上，嘴角揚起了更大的弧度，「真不賴呢～小弟弟。」
「那是釣竿嗎？真是有趣的武器。」說著，西索轉身往小傑走去，「可以借我看一看嗎？」
「我警告過……不准對他出手！」「你這傢伙的對手可是我啊！」
雷歐力與我同時起身反擊，我先一步逼近到西索身後，灌注念的一拳被他一個側身閃過，再次揮下木棍的雷歐力卻被一記重重的上鉤拳給擊飛。
「喝啊啊啊——！」
小傑高高躍起後再度用釣竿揮出一擊，我也調整態勢自另一側使出突刺，但西索依然不慌不忙地自我們之間閃避，甚至還有餘裕放出煙霧製造魔術般的消失假象。
「你是特地趕來救同伴的？真是個好孩子～」
被他游刃有餘的玩樂態度激怒，我將全身的氣聚於右拳，蹬步衝向小傑身後，「滾開——！」
「表情真不錯……」
霎時，我感覺到左腳被一股拉力牽制住，低頭一瞥才發現小腿不知何時黏上了「伸縮自在的愛」，念的另一端就牽在小傑的釣竿上，一定是在放出煙霧的那瞬間幹的！
速度被念拖慢的剎那，西索一手掐住我的頸部，強硬地阻斷了我揮拳的動作。
該死，被擺了一道……
「萊伊！」
「別、別過來，快走……唔！」
西索忽然加大力道，把我整個人舉到半空，「萊伊還真保護他們呢～我就助妳一臂之力好了。」
他用伸縮自在的愛黏住我準備扭斷他上臂的雙手，接著對小傑釋出念壓，這股壓迫強勁到即使同用念來抵禦也依然令人不適，更遑論不會用念的小傑，現在大概就像是全身赤裸的站在極寒之地，哪怕是多待一秒都有可能喪命。
然而，小傑不但沒有逃跑，反而顫顫巍巍地撐起身，打算繼續揮動釣竿。「快把萊伊、放開……」
「哦？這還真讓人吃驚。」西索瞇起眼，享受似地仰望我變得猙獰的表情，「萊伊看上的獵物真棒，令我開始興奮了……」
「咳啊——」
西索的手勁又加重了幾分，頸部受到擠壓的劇痛讓我無法繼續掙扎。
糟了，再這樣下去，西索真的會把我們都殺死！
沒有時間讓我猶豫了，現在就把西索……
就在我打算動用護膜時，西索忽然察覺了什麼，一時間頸上與雙手的束縛全部解除，釋出的念壓也跟著收斂。我跌落在地猛咳了好幾下，撫著傳來陣陣疼痛的脖頸抬起頭，西索那突然變得人畜無害的笑容就這麼撞進眼裡。
「真抱歉，我玩過頭了。」
隨後，他走向腿軟跪地的小傑，宣告「考官遊戲」的結束以及雷歐力與他的合格，還勉勵他要成為一個好獵人，反常的舉動讓人完全猜不出他在盤算什麼。
電子通訊的「嗶嗶」聲響起，只見西索掏出無線電，一道機械式的人聲接著傳出：「西索，你差不多該歸隊了，第二次試驗的會場快到了。」
「ＯＫ，馬上過去。」
那是、誰的聲音？
西索還有其他同伴……？
還沒思索出答案，西索就扛著早就失去意識的雷歐力走回我面前，不容我拒絕地說：「好了，我們回去吧～」
「萊伊……」小傑弱弱的呼喚聲自身後傳來。
遠處同時傳來了酷拉皮卡的呼喊，我抿了抿唇，最終還是起身跟上了西索。
「對不起，小傑。」
留下這句話後，我便不再回頭，將兜帽重新戴上，再度隱身於霧中。
即便知道那句「回去吧」指的只是前往下一個試驗會場，我的大腦仍有那麼一刻閃過了讓人害怕的疑問——
我們真的……有能一起回去的地方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