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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春夏幻夢

佛萊曼 | 2022-06-22 11:13:32 | 巴幣 34 | 人氣 243


那要從國中二年級開始說起。
 
子婷從小就是個惹人憐愛的孩子,父母親和哥哥們都相當寵愛她,溺愛過度了,導致她罹患公主病。
 
如果是這樣的人,應該會受到大家的排斥和厭惡,可是子婷是個工於心計,善於社交和說話的人,具有幽默感和同理心,這讓她贏得好名聲以及人緣。
 
她懂得某種竅門,就是如何在人際間相處拿捏得宜,何時該有個分寸,不要越界,超過限度,那你就能為所欲為。
 
子婷的家境良好,父親是台商,母親是空姐出身,在飯店擔任主管職務。兩個哥哥比她大很多歲,大哥大了十歲,二哥大了八歲。這非但讓她跟他們溝通上有隔閡,反而讓她的溝通技巧和心理程度比同年齡的人要高許多。
 
基本該有的禮貌和素養,以及學生的本分,子婷都做得很好,加上她的外表姣好,幾近完美的程度,但是有很大的一部分是包裝出來的,回到家裡,或在親密的人面前就會露出本性。
 
「你去幫我買這個。」
 
「幫我遊戲練等啦!」
 
「我上次經過一家看起來很好吃的餐廳,帶我去吃啦!爸爸!」
 
把自己的哥哥當作奴僕使喚,而她的哥哥們正巧也是服務慾望很強的人,因此被妹妹頤指氣使也無所謂。
 
爸爸則是因為是最小的孩子,加上她是女孩子嘛!想給她最好的環境和照顧,所以對她百依百順,殊不知這都是負面的影響,有時覺得太過頭,被撒嬌一下就沒轍了。
 
其實子婷小時候並沒有過得那麼輕鬆,她得上家教的課程,還有去學鋼琴、芭蕾舞和圍棋,除此之外,假日還得去當小義工(她們家認為,唯有服務過別人,懂得照顧他人,才能變成一個成熟的人)。
 
事實上,心態上的成熟未必會反映到外在的表現(正常來說會),有的人儘管是成熟的,仍裝作是心智尚未成熟,也有的人儘管心智不成熟,卻因外在條件而不得不表現的成熟得體。
 
而子婷正好屬於前者,因為成績好加上表現優異,讓她產生了莫大的自信,而這自然而然延續到外在的表現,她在同學面前滔滔不絕地講著她學習的心得以及態度,讓別人產生愛慕和崇拜的心態。
 
「她的表達能力好優秀!」
 
「我想成為像她一樣成功的人。」
 
「她的未來必定大有可為。」
 
在大小鋼琴和芭蕾舞比賽拿下獎牌獎盃,家裡有個房間幾乎放滿了她的戰利品。
 
在功課上,則因自尊心而要求自己成績好(不需要父母親操心),種種的壓力按理該讓她難以喘息。
 
可是她卻意外找到了良好的舒壓方式,那就是利用他人,從她們身上得到好處。
 
沒錯,女人的工具人就是這麼來的,而那些工具人通常不自知,或本身自願犧牲奉獻,而子婷則是兩者都找,利用心理學的角度去尋找並取得更多優勢。
 
一開始是家人,再來則是同學和朋友。順理成章的,她成了班上的女王。
 
子婷享受被人服務的快感,樂於被她人當作偶像和公主供奉,而她身邊總有這樣的一群人,自然也有討厭和看她不爽的人存在。
 
一直以來,她都當那些人不存在。狗叫嘛!不用理會她們,她們是忌妒和眼紅,因為她們不能跟我一樣好,無法享受到跟我一樣的待遇。
 
她覺得自己尊爵不凡,與常人確實有落差,而她有義務保持好榜樣,比賽中拿獎項,維持好成績,得到師長的青睞和同學的敬重。
 
有天,她突然忘了自己做了些什麼,在學校操場的草地上醒過來,陽光灼熱無比。
 
「你在這裡做什麼?」一群朋友經過後,其中一人好奇的問她。
 
「我也不曉得,好像是在曬太陽,睡著了,哈哈哈!」她起身,靦腆地順著頭髮。
 
朋友們哄堂大笑。
 
「午休要結束了耶!」
 
「趕快回教室啦!不然老師會生氣的。」
 
「說的也是。」
 
那天的她覺得好像少了什麼,講不出個所以然的奇怪,一切都如同往常。
 
認真上課,下課和同學聊天打鬧,放學去補習,回家練習彈鋼琴。
 
那天晚上,她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我說,妳的人生是不是過得太順遂啦?」一名沒有面孔的老巫婆對她說。
 
巫婆戴著尖帽,穿著法袍,拿著掃把,一副典型的巫婆打扮。
 
「我過得順不順遂與妳無關,老太婆。」
 
「哎呀,說這話真的好嗎?妳的命運可是與我息息相關的,不如說,掌握在我的手中。」
 
「妳少來了!妳是誰啊?少在那邊高高在上的樣子,討人厭的老太婆!」
 
「真是不可愛的小丫頭,說到底,不是每個人的運氣都能一直好下去,妳知道嗎?」
 
「是喔,所以呢?」
 
「妳的好運就要用完了,小姑娘。我祝福妳有個美好的夜晚,嘻嘻!」
 
隔天醒來,她忽然想起自己有個作業居然忘了寫。
 
可惡!都是因為昨天腦袋恍惚的緣故,說來奇怪,她居然想不起來一些事情。
 
這時候,媽媽突然闖進房門緊張地對她喊道:「大事不好了!」
 
她揉眼睛疑惑的問:「怎麼了?媽媽。」
 
「妳兩個哥哥出車禍,送加護病房了,今天就不要去上學了,我們趕快吃完早餐,去醫院吧!」
 
「怎麼會!」子婷不敢置信地摀住嘴巴,一下子將忘記寫作業的事情拋到九霄雲外。
 
哥哥們早上通勤去公司的時候,碰上一群喝酒醉到天亮的瘋子,他們開快車闖紅燈,正好撞上兩人的車子。
 
哥哥們在同一間公司上班,平時也習慣一起結伴上班,想不到竟然碰到這樣的事情。
 
媽媽根本沒有心情吃早餐,關於這點,子婷也是一樣。
 
兩人放著早餐沒動,搭著計程車前往醫院,由於父親正好去對岸工作了,還在忙公事,不能立刻趕回來,但他強調,事情處理完會馬上搭飛機趕回家。
 
早晨的醫院很多人,她們藉由護士的引領來到手術房外。
 
「他們正在動手術了。」護士說:「家屬只能在外面等。」
 
在外面焦急地乾等了一整天,得到的結果是,兩人都救回來了,其中一人可能會變植物人,另一人則是下半身癱瘓,一輩子坐輪椅。
 
媽媽崩潰的痛哭,和子婷相擁,子婷忽然想起昨晚的噩夢,她以為那只是一場夢而已。
 
幾天的心情低落,她上課都心不在焉的,也沒心情跟同學維持感情,大家理解她的難過,也就一面安慰她,一面給她空間,讓她抒發心情。
 
然而,這還沒完,父親在中國經商失敗,家裡一下子債台高築,父親還被扣留護照,無法回來台灣,他只能透過電話講訴一些情況,而母親再把狀況告訴子婷。
 
家裡的房子和東西都被扣押,他們只得搬家,把值錢的東西都賣掉。
 
一下子,家裡風雲變色。
 
「今後……日子可能會不好過,可是我們一家都還好好的。」母親安慰她。
 
「哪裡還好好的!哥哥他們……都殘廢了!爸爸做生意失敗回不來,這個家庭已經支離破碎了!」
 
子婷奪門而出。她難以相信眼前的情況,短短幾天,整個世界似乎翻轉了過來,變成她不認得的狀態。
 
原本那個充滿粉紅泡泡的美好世界究竟哪裡去了?她不想面對這些──有了,要是能問出那個老太婆究竟該如何恢復原狀就好。
 
接下來幾天,她都滿懷鬥志和期待入睡,可是卻再也沒有夢過那個人,而現實殘酷的一切摧毀她的理想。
 
「哥……」她推著哥哥的輪椅,來到湖邊散步,哥哥雙眼無神,一臉木然。「你看!是陽光,還有烏龜和鳥……」
 
「我真沒用……」
 
「你怎麼這麼說?是酒駕的人的錯,這又不是你害的。」
 
儘管有賠償金,可是賠償金卻不是一時之間能付出來的,只好以分期付款的方式繳納。對於家裡的經濟來說,不算太大的幫忙,高額的醫療費用有保險支持,所以算是還好,可是家裡一下子沒了收入,只能吃老本,這種日子也無法過太久,媽媽平時要照顧變成植物人的哥哥,只好辭職,去外面兼差賺錢。
 
而她也得照顧復健的二哥平常的生活,她放棄了課業,考進了一間公立高職。爸爸之後就音訊全無,似乎是在躲債主,不斷的逃亡,不曉得何年何日才能回來台灣。
 
「為什麼我們家會變成這樣……?」哥哥狐疑地問。
 
子婷聽了以後,回想起當時夢境的內容,想到那個不信邪、狂妄高傲的自己,蹲在地上抱頭痛哭說:「這都是我害的!」
 
「怎麼會是妳害的呢!是我們和爸爸……」
 
「不是哥哥的錯!是我!」
 
周圍的人眼光聚集過來,她只能默默推著輪椅離開,潸然淚下。
 
「妳為什麼會那樣想呢?」
 
子婷一五一十將那天夢境的內容告訴對方,哥哥耐心的聽著,從沒打斷過,直到她說完。
 
「這樣啊,也許那是個預兆。」哥哥說:「以前我也有做過類似的夢,事情也真的發生了。這不是妳的問題,聽好了,有些事情是我們無法掌控和改變的,既然如此,就從我們可以著手做的事情開始做起吧。」
 
「媽媽她現在很擔心爸爸的安危,也在期盼大哥醒過來。醫師說過,植物人不是不可能甦醒……只是機會很小。」
 
「這些事情妳就別去想了,讓媽媽去擔心就好。我們想想別的吧,妳以後想做什麼呢?妳現在讀資料處理科,妳對這個有興趣嗎?」
 
「還好……」
 
「我現在變成這樣,能做的工作也有限了。我打算去資策會學寫程式,妳要一起來嗎?還是說,以後試試看資管或資工科系,怎麼樣?」
 
「資管……資工……」
 
學校的同學大多不太認真,子婷也沒有像以前那麼用功了,她現在的才藝和補習通通也沒了,下課以後要去醫院寫功課,幫助哥哥復健和生活的一些大小事,所幸哥哥復原的很快,醫師說他進步的幅度相當大,過一陣子也許就能出院了。
 
至於大哥那邊,似乎沒有好轉的跡象,身體一直很微弱,父親也沒有兌現他的諾言出現,而是音訊全無。
 
媽媽每天兼職以外的時間都在醫院照顧大哥。
 
「子婷,妳放學以後都在做什麼?」
 
「跟我們一起去逛街,唱KTV吧!」
 
「我哥哥他們之前出車禍,現在住院治療和復健,我得去照顧他們。」
 
「這樣啊……」
 
「祝妳家人早日康復。」
 
子婷知道,家人永遠不可能康復了,哥哥們的身體不會康復,而剩下的人的心靈受到的摧殘和傷害也不會有復原的那天到來。
 
「謝謝妳們。」
 
時間會沖淡一切嗎?
 
家裡的情況會改善嗎?
 
這一切都是未知數,少了爸爸和哥哥,她也失去了過去的自己,她必須振作起來,變得更加堅強,就像她的母親一樣,母親至今從未崩潰或放棄。
 
她總是讓子婷看見最堅強的一面,在這艱困的處境時,一肩扛起家裡的重責大任。
 
子婷曾在母親不在時,去大哥的病房裡探望他。
 
崩潰的大哭一場,在這裡有人陪伴,卻沒有人會打擾。
 
他的臉龐是如此的沉靜,就像陷入沉睡的公主,均勻穩定的鼻息,以及電子螢幕上的生命跡象,起伏不大的線圖。
 
沒有任何清醒的跡象,醫師說,大哥的傷勢很嚴重,也許跟二哥一樣下半身癱瘓,腦部受到的創傷尤其劇烈,導致他無法醒來,其他的部分相較之下倒是還好,應該能夠痊癒,至於腦部就不好說了。
 
「大哥……我來看你了。媽媽每天都在照顧你耶,你應該很清楚吧?不要再讓大家擔心了。」
 
「還記得你以前買一隻泰迪熊給我……那隻熊我一直放在床頭櫃上,你知道的吧?」
 
她輕輕碰了碰他雜亂的頭髮,以前的他是習於將頭髮梳理整齊,注意外表的人,可是現在的他頭髮很長,鬍子也幾乎都沒在刮。
 
媽媽偶爾會幫他剪頭髮和刮鬍子,可是只有到很長的時候才會,平時要忙的事情太多了,幸好護士平時也會幫忙。
 
「二哥的復健狀況還不錯……但是他要坐輪椅一輩子了,那他以後都不能打籃球和登山健走。」
 
「上帝為什麼這麼殘忍呢?要奪走我們家的一切,爸爸也不知道跑去哪裡……到底甚麼時候才回來!」她氣得把東西掃到地面上。
 
看見地面上亂成一團的樣子,她嘆了口氣,恢復冷靜如初,把東西好好撿起來放回去,弄整齊。
 
「你一定要醒來,我們都需要你。大哥,爸爸不在,你是家裡最大的……我雖然會考成績不好,可是……可是……我以後還是會好好讀書的,請你看著我。」
 
光陰似箭,一眨眼,子婷上大學了,她考上了台科大資工系。
 
而二哥復健完畢後出院,去資策會學習寫程式,上了線上課程,像是台清交開放式課程以及Coursea。
 
經過長達一年的時間,轉職菜鳥工程師,進了一家科技公司上班,領著四萬多的薪水。
 
兩人經常在下班和放學以後的時間一起討論課業,這是子婷最快樂的時光。
 
媽媽全職養家,變成植物人的大哥到專門的安養機構裡受到妥善的照顧,每天下班,媽媽都會去探望和照顧他。
 
子婷和二哥偶爾也會抽空去看他,他始終沒有醒來的跡象,他們曾經盼望過奇蹟的發生,只是時間和現實潑了一把冷水,讓他們認知到這不可能。
 
一家人不再提起父親的事情,也沒有人想去找父親,他在中國消失無蹤,就連他的朋友也不曉得他去哪裡,他就那樣人間蒸發了,大家都當他死亡了。
 
只要過了七年,法律上也會宣判他的死亡。
 
那晚,子婷做了一個噩夢。
 
噩夢中的二哥從恢復意識以後就變得自暴自棄。
 
「為甚麼會變這樣子!」他不斷大聲的哭嚎,怨聲載道。
 
「這種事情不該發生在我的身上阿!」
 
「為甚麼要這樣對待我!子婷!」
 
從惡夢中醒來,她渾身都是冷汗。
 
好可怕──二哥不可能是那種個性的,絕對不會!她抓緊棉被,那樣告訴自己。
 
她走向自己房間的廁所,照了鏡子時,卻發現自己恢復成國中時候的自己。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現在也是在作夢?
 
「感覺怎麼樣呢?小壞蛋。」那位蒼老無臉的女巫婆又出現了。
 
「剛剛那些都是妳創造出來的嗎?」子婷問。
 
「這個我不能回答,有些事情是不能說的。」女巫婆露出詭譎的笑容,「如果是未來將會發生的事情,妳要怎麼辦?」
 
「這是我可以決定和改變的嗎?」她擔憂地問。
 
「誰知道呢。」
 
「我要墮落,要變壞,當個壞孩子。」
 
「這是為甚麼?」
 
「只要我變成壞孩子,當個成天讓人擔心的未爆彈,那樣這一切都不會發生的。」
 
「我不懂妳是怎麼想的。妳爸爸去對岸經商失敗,妳變成壞孩子的話,會發生什麼改變嗎?妳哥哥他們早上去上班時被酒駕撞上,這也是一樣,毫無關連阿。」
 
「那些事情,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可是我知道,會發生那樣的事情,跟一部分過去的我佔有很大的影響,我想唯有這麼做,才能避免那些事情發生。」
 
「雖然毫無邏輯和說服力可言,但是我看到了妳為了家人的著想了。如果必須有所犧牲,才能換回妳原有一切,妳願意嗎?」
 
子婷想都不想,點頭如搗蒜的說:「當然,我願意!」
 
老女巫拿起掃把,對著子婷揮舞。她忽然感到十分睏倦,接著便睡著了。
 
在睡夢中,她又變回原本的大學生了。
 
可是這一次,她仍住在原本的家裡,兩個哥哥身體健全,而父親同樣也在餐桌旁,一家人和樂融融的吃著晚餐,桌上是豐盛的佳餚,日式料理,有壽司、生魚片以及蓋飯。
 
「奇怪……我是怎麼了?」子婷困惑地說。
 
一家人看著她笑了笑。「怎麼啦?趕快吃吧!今天是妳的生日耶,待會要切蛋糕和唱生日快樂歌呢!」媽媽說。
 
「哎呀,子婷終於也二十歲,正式邁入成年的年紀了。」爸爸驕傲的說。
 
「你們要買什麼生日禮物給我!」子婷開懷地笑著說。
 
一家人開始鬧哄哄的討論和聊天,陷入快樂的氛圍中。
 
醫師說,子婷陷入昏迷了。雖然不曉得是什麼原因,腦部受到巨大的衝擊影響導致,她就那樣陷入沉睡中,媽媽和二哥都深深感到難過。

創作回應

Reineke
好像在讀意識流……
2022-06-22 15:47:44
佛萊曼
[e8]
2022-06-24 11:3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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