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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毛猩猩的午後(前)

電視頭 | 2022-01-30 15:04:33 | 巴幣 140 | 人氣 1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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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強颱鸚鵡已於今日清晨入境。本島各地區皆會出現強烈降雨。氣象局建議民眾......」

  陸歐將車上的廣播關掉。看了一眼車上的時鐘,確認現在是下午兩點,客人最少的時段。

  他熟練的把座椅往後放到最舒適的角度、用棕色的皮外套把自己的臉蓋住,迎接一片令他感到舒適的黑暗。

  聽著外頭的颱風雨,他準備要休息到下午的人潮出現。

  然而就在陸歐閉上眼,準備入睡的那個瞬間。他的耳邊傳來有人用手指輕敲車窗的聲音。

  那聲音和外頭的雨聲參雜在一起。陸歐心想要是繼續裝睡說不定對方就會自己離開。

  畢竟這種時候會來敲計程車車窗的,八成是義交,而不是客人。

  「不好意思?你好?」但是對方沒有氣餒,還開始隔著車窗向他喊話。「你好?哈囉?」

  終於,陸歐受不了了。他掀開皮外套,往聲響的源頭看。站在那裏的不是穿著黃色背心的義交,而是一個穿著白色T-shirt的年輕女子。

  女子正死命的拉著自己手上那把弱不經風的黑色雨傘,一邊把臉湊近車窗,看見歐陸有所反應時,露出十分慶幸的表情。

  還好。差點就放掉一個客人了。陸歐這麼想道,並幫她開了後座的門。

  「我要到車站前的健身房。」女子一邊交代自己的目的地,一邊把自己的折疊傘收好、丟在腳邊。

  「好的,火車站那間對嗎?」

  「對。」

  「現在平面道路可能會塞車,我繞一下路去開快速道路喔。」

  「好的。」

  歐陸回頭看了一眼女子的清況,確認她沒有把溼透的雨傘丟到椅子上。往後照鏡看時,卻注意到一絲異常。

  「為甚麼我看的見她的臉?」

  除了將歐陸獨自養大的奶奶之外,沒有其他人知道這件事。或著應該說,就算知道,也很難相信這件事。但是,即使沒什麼願意相信,歐陸毫無疑問是個「半故障」的人。

  活了27年,歐陸除了自己的臉和奶奶的臉以外都看不見。

  後座那個白衣女子的臉,是歐陸這輩子第三張看的這麼清楚的人臉。而在這之前的人臉,如果不是透過螢幕或是紙張,在歐陸的視線中,都會被一塊視線無法穿透的模糊灰色遮擋住。

  簡單來說,他看不見現實中的人臉。

  有時候灰色的色塊會消散一些,但是看見的模糊人臉還是記不下來。而歐陸也很自然和自己的「半故障」共處,找出自己能夠勝任的工作,扮演社會的其中一個齒輪。

  上個月,歐陸的奶奶住進醫院時,他深信自己這輩子再也不會看見其他人的臉。

  直到剛才,在後照鏡看見女子的臉龐。

  情緒有所波動,讓他不自覺地皺起眉頭。

  但是,歐陸將車子啟動,告訴自己必須像個專業的駕駛。他把視線固定在前方,雙手緊緊握在方向排上,用所有的感官接受道路上的所有訊息。

  然而,將視線從女子身上離開後,歐陸的思緒還是一直留在女子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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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分鐘後,歐陸轉過頭,為自己的錯誤判斷向女子道歉。

  「不好意思,沒想到快速道上會出車禍。等等會算你便宜一點。」

  「沒關係,我照跳表付就好。」女子把手中的書本放下,抬頭對歐陸說道。

  「我猜會塞個半小時左右喔,你會趕時間嗎?」會的話我就硬鑽看看,雖然可能也快不了多少就是了。歐陸在腦中自言自語道。

  「沒關係,我不趕時間,慢慢開就好。」

  「好的。」

  於是歐陸回過頭,繼續將視線固定在前方,女子也低下頭,讀起她剛剛從背包拿出來的書。

  車陣繼續以行人慢步般的速度前進著,雨滴打在車棚上的聲響、跳表機每隔一段時間就發出的嗶聲,所有迴盪在車廂的聲音都顯得過分響亮。

  沒有進度可言。歐陸心想,並時不時從後照鏡窺探靜靜讀著書的女子。

  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以後,歐陸在跳表機再次發出聲響前,伸手按下開關,把不斷增加的數字停下。因為價格已經堆積到連他都覺得不合理的地步了。

  「怎麼了嗎?」女子注意到歐陸將機器關掉,開口問道。

  「沒甚麼事。等一下付我250就好。車都沒動,我也不好意思跟你收那麼多。」

  「喔,好吧。那謝謝你了。」說完,女子低頭繼續讀她的書。

  車陣緩慢的移動著。昨天工作到半夜才回家的歐陸,感到眼皮越來越沉重。直到他抬起頭,無意識地往後照鏡看了一眼,發現自己和女子對上了視線,所有疲憊感一哄而散。

  他移開視線,故作鎮定的直視前方。

  「怎麼了嗎?」但是女子卻主動攻了過來。

  「沒事。只是很少在這個時間接到這麼年輕的客人,有點好奇而已。」因為不完全是謊話,歐陸能夠及時生出還算像樣的藉口。

  「這樣啊。」

  「對啊。」

  「還以為是被認出來了。」女子用幾乎聽不清楚的音量說道。

  「嗯?你有說甚麼嗎?」歐陸問完話後,立刻在心中責備自己為甚麼不當作沒聽見就好。

  「沒事,我以為我被你認出來了而已。」女子這次大聲地說道。

  既然如此,為什麼一開始這麼小聲?歐陸在心中無奈地問道。

  「認出來?小姐你是甚麼有名的人嗎?」

  「算是吧,最近還算有名。」

  「喔,是明星之類的嗎?」

  「我也不太確定。原本是運動員,但最近在鏡頭上的時間越來越長了。」

  「運動員啊,甚麼樣的運動呢?」

  「摔角,看不出來對吧?」女子說完後,看著歐陸驚訝的表情露出一絲微笑。

  「摔角?完全看不出來。」

  坐在後座的女子,雖然看得出姿勢相當端正有力,但是身材非常嬌小。身體說不定算是厚實的,手臂上也確實看得出肌肉的線條,但要是她不提起,沒有人會注意到她身體健壯的部分。

  「啊不,我不是打那種戴著面具和披風的職業摔角喔,是單純的摔角,在地墊上互相摔來摔去的那種。」

  「比較正經的那種?」

  「算是吧?雖然追根究柢也只是兩個人用力把對方絆倒而已。」說完,女子露出微笑。

  「還是很驚人呢。」畢竟你這麼小隻。歐陸在心裡把話說完。

  「摔角是有分量級的喔,我的對手和我的體格都不會差太多。」然而歐陸想法輕易的被對方看穿了。

  「原來如此。然後摔角生涯結束後,最近開始往演藝圈發展啊?」真是厲害。歐陸暗自想著。反觀自己已經27歲了,還是只找的到開計程車的工作。

  雖然這對「故障」的自己來說,是最棒的工作。但是客觀來看,坐在後頭的嬌小女性是個活在雲端上的人,而自己是低於一般人水準的的失敗組。

  「是啊,所以剛才嚇了一跳喔。還以為被你認出來了。」女子又露出她那清澈的微笑。
  
  「放心放心,我這個人不太會認人臉。就是那個,甚麼,臉盲症之類的。」歐陸說完之後尷尬地笑了幾聲。然後立刻為自己的發言感到後悔。

  「這,這樣啊?」女子也有些尷尬地回應。

  幹嘛這麼自虐?還有,這樣氣氛不就被你搞砸了嗎?歐陸腦中浮現這些想法。

  你明明就和臉盲症不同。歐陸想道,同時瞧了一眼後照鏡,再次思考自己為何看得清楚這個女子的臉龐。

  「還真的看的見,到底為甚麼?」 歐陸小聲的對自己說道。

  歐陸因為看不見人臉,只能靠身材和聲音記住對方。這樣的記憶方式不算牢靠,所以常常會搞錯對象,或是無意間「無視」一些理應很重要的對象。

  在學生時期,這樣的錯誤往往被周圍的人當成自己特殊的幽默品味。但既使其他人能夠一笑置之,被搞錯的對象本人多少還是會有所反感。

  漸漸地,歐陸放棄嘗試。周圍的人們也就自然地將他疏離了,到他上大學的時候,身邊已經沒有稱為朋友的對象了。

  而出社會的第一份工作不是開計程車,而是一間科技公司的業務。

  獨自一人用功多年的歐陸,筆試成績相當高。而面試只是單方面的回答問題,所以看不見對方也能留下很好的印象。

  但是實際進入公司後,看不見臉的故障讓他幾乎無法和同事或客戶建立關係。過了一年,歐陸就被主管就被放棄了。

  「明明看來是個很值得栽培的人才啊,怎麼總在人際關係上少根筋呢?」真是太可惜了。這是他的上司和前輩們對他的印象。

  然而歐陸心中知道,自己打從一開始就不可能適合當業務。

  自己必須找到一個崗位,一個看不見臉的人也能勝任的崗位。歐陸這麼告訴自己。

  於是他選擇了計程車的工作。甚麼也不說,只做最低限度的交流反而會被視為專業的工作。專業就是直視前方,走最快的路徑,用緩急有序的節奏將顧客送到目的地。

  不占人便宜、不分心去做開車以外的事情,這樣就是很好的計程車司機了。

  只有在這份工作,歐陸的故障會成為一種祝福。畢竟不論是什麼樣的客人,歐陸都能將對方一視同仁的當作「貨物」,然後作機械式的專業服務。對方滿意,自己也輕鬆。

  因此這四年間,歐陸著迷於計程車的工作。

  這台車就是他的空間。因為這個空間,他能對這個世界,和將他養大的奶奶有所回饋。

  不和人交談,因為這才是最專業的計程車司機,也是自己最舒適的姿態。

  然而就在剛才,有一個陌生的存在闖進了歐陸的空間。

  「您剛剛說認不得人臉,是真的嗎?」歐陸正在用力思考,嘗試理解現況的同時,女子緩緩開口問道。

  到底為甚麼看的見這個人的臉呢?歐陸想道。

  「那個。你剛剛說自己是臉盲症,是認真的嗎?」女子又問了一次,這次將稱謂和語氣都改變了,歐陸才猛然回神。

  「臉盲症?啊,算是,算是吧?」他也不確定自己為何要說謊。

  或許是因為有些慌張,也或許是他已經懶得再向人解釋了。

  這輩子,歐陸也向許多人解釋過自己的狀況。初次交往的對象(一開始到底怎麼談成的,歐陸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公司裡一開始很照顧自己的上司,還有幾個學生時期時的朋友。

  他向許多人解釋過,但是最後真正相信自己的只有奶奶一個人。或許就是這些失敗案例的累積,讓歐陸選擇了白衣女子最容易懂的說法吧?

  不過為甚麼她對臉盲症這麼執著啊?歐陸這麼想道。一般來說,剛才的發言只會被當作無聊的玩笑話才對吧?

  「那麼,動物的臉也認不出來是嗎?」女子的回話也像是玩笑,但是語氣卻相當認真。

  「動物?貓貓狗狗的話,花色不同的話,我還是認得出來的喔。啊,不過猩猩之類的,和人太像的話,說不定就認不出來了喔。」算了,就把這個無聊的玩笑開到底好了。歐陸這麼告訴自己。

  「這樣啊。那麼,我的臉等等也會被忘記對吧?」女子問道。

  如果是一般的面部辨識能力缺乏症的話,確實是會忘記的。但歐陸的情況來說,別說記不記的下來,通常連看都看不見。

  「應該是這樣沒錯。」歐陸簡短的回答。

  這也不算說謊吧?歐陸這麼想道。

  「那麼,我能告訴你我的秘密嗎?」

  「這是甚麼?新的搭訕手法嗎?」歐陸苦笑著回答。女子從剛剛開始,語氣、表情和說出來的話都給人一種莫名的不協調和壓力。

  「歐陸先生,我能告訴你我的秘密嗎?」自己的名字確實被貼在後座看的見的地方,但是被乘客叫名字還是第一次。

「嗯,可以啊。」語氣有些不確定,但是歐陸順著這股不自然的氣氛答應對方了。

  「我並不是人類,而是生存在人類社會中的紅毛猩猩。」

  外頭的雨聲和女子發言混在一起,流進歐陸的耳中。他維持專業、像個司機該做的,持續直視著前方。

  但是看著幾乎不再前進的車陣,他的思考完全脫離了自己四年來堅守的這個崗位。

  他回過頭,打量女子全身,絲毫不在意自己的視線是不是侵略了對方的空間。從被雨滴打溼的棕色NewBalance布鞋和牛仔褲緣,一路向上到對方的胸口。白色T-shirt上印著一條旗魚被高高吊出水面的圖案,而那圖案也被女子的身體,以十分自然的方式微微撐開。

  最後歐陸的視線停在對方的臉上,是十分端正且美好的臉。就算平常看不見人臉,他也能夠本能的感受到女子的臉龐是迷人的。

  「看的見。」他小聲說道。排除所有其他的意念,他的好奇壓過了所有想法。

  當然,他不相信對方是甚麼紅毛猩猩。

  「甚麼?」女子似乎不太在意歐陸的視線,依然維持著端正的坐姿,任歐陸的視線在自己的身體和臉龐上停留。

  「那麼,我叫你猩猩小姐可以嗎?」歐陸說道,並坐回駕駛座,將視線回到崗位。

  但是他的思考已經完全偏離習慣的軌道了。叫你猩猩小姐可以嗎?這種鬼話也說得出來。若是平常的自己,應該會在心裡這樣吶喊吧?

  但是今天不知道是被颱風帶來的風雨沖昏頭,或是睡眠不足而失去了一部分理性。但是在自稱猩猩,而且看的見臉龐的對象面前,歐陸居然感覺這樣的回應才是自然的。
  
  「叫我猩猩就好。小姐是人類的稱謂,我身為猩猩的名字恐怕你也聽不懂。」所以,猩猩就好。女子語氣平穩說道。

  歐陸像個專業的司機,繼續直視前方,但是腦中除了外頭暴雨和女子的聲音以外,已經甚麼東西都不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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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寫了小說 酷ㄟ

  然後我要來做我第一喜歡做的事 推薦音樂

  寫小說是第二喜歡的

  所以

  現在是音樂時間

  

  MV好可愛  I like

ok, bye bye,下次見,大概是明天見,然後後天可能會再見。




創作回應

四弦
非常好故事,
猩猩非常好,
差不多一樣,冰激淋。
再見。
2022-02-10 13:06:21
電視頭
不要錯過
迷因非常好
非常好留言
差不多一樣
冰淇淋
再見
2022-02-11 21:33:00
愛德莉雅.萊茵斯提爾
所以猩猩就好,惺惺相惜
非常好的故事,一杯冰淇淋花茶,給你(?
2022-08-08 18:0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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