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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親愛的泠音(暫)》 第三章-不平靜的開端

夜神黓 | 2021-06-03 18:00:06 | 巴幣 0 | 人氣 179


第三章 不平靜的開端

 強敵
【終止授課/劍拔弩張的演練場】

  空氣凝結,只有滴落的汗珠宣告著時間仍未停止前進,我一眼都不敢從面前的龍人身上移開。龍人鼓足了幹勁,壓腿做著暖身運動,蓄勢待發。原本解除幻化的部位只有頭上的角,現在連尾巴都在他身後緩緩甩動,挽起的袖子下則能看見被一整片青藍色鱗甲覆蓋的結實手臂,以及外型與人類相去甚遠,彷彿隨興一揮就能把獵物大卸八塊的鋒利龍爪。

  我們的戰鬥一定會演變成近身白刃戰吧。就算龍族有著頂尖的魔法資質,身為頂級獵食者,沒有必要捨棄自己先天在力量與速度上的壓倒性優勢,想必會用一擊決勝負,開場就快速俐落地將我擊倒,剝奪我的行為能力,甚至……性命。

  龍人瞪視我的眼神中,除了沸騰的怒意與高漲的戰鬥欲,甚至包含了一點殺意,察覺到這點的我不禁背脊發涼,打起哆嗦。

  不對,不能因為這樣就退縮了,我的身後還有泠音,這裡一定要贏下來,全身而退不讓泠音擔憂。想到這裡,我便拿出隨身帶著的護身匕首,擺出架勢,打算一邊用匕首迎擊、招架龍人的攻勢,一邊找空檔用魔法反擊。

  沒有與龍族對戰的經驗,對方的弱點是什麼,我又該注意些什麼,這些全都是未知數,只能在戰鬥中慢慢摸索。那現在能做的就是迴避已知的危險,拉開距離後要提防他的吐息,近身則是不能挨上他的正面打擊,尤其是那雙亮著銀光的龍爪。

  至於要怎麼樣的攻擊才會奏效,……才能突破他身上滿覆的那層鱗片,就只能慢慢嘗試了。

  「教授,場地魔法陣布置好了,我有請他們提高防禦層級。」眼睛餘光能瞥見助教從遠處跑來,喘著氣向中級火元素魔法課程的教授報告,同時,也看見場外有不少學生貼著圍欄,想要旁觀這場「比試」,或許是有人在四處散播新生挑起決鬥的傳言吧。正值大部分課程的下課時間,隨著日輪逐漸向西傾斜,圍觀的黑點也變得越來越多。

  雖然從這裡看不清楚,但泠音也在看著的吧……,得好好表現才行。

  「好,那再說明一次關於這次比試的基本規定。一方認輸或無法繼續戰鬥即分出勝負,經判決後不得再追擊,戰鬥中也禁止任何惡意致死或致重大傷殘的行為,情況失控的話,我們隨時有權介入中止。」教授對助教點了點頭後,走到我們兩人之中鄭重說道。在全神貫注的狀態下,教授所言並沒傳進我的耳中,而是化成一段段低啞嘶鳴,搥打著耳膜。

  視線緊盯著龍人,而對方也惡狠狠地直瞪著我。龍人右腳向後滑步,在腳下捲起沙塵,變成弓步向前的架勢,右爪藏在目光死角的身側。他全身就是像是繃緊的弓弦,隨時會將死亡射向我的心臟,用他那不知撕裂過多少獵物的利爪扯去眼前的性命。戰鬥一觸即發。

  「熾茗·萊伯多爾萊特與亞羅甘特的比試——」教授邊說邊退回安全線之外。

  「——現在開始!」

  話音剛落,龍人——亞羅甘特所在之處只剩一片塵土飛揚。

  人呢!連感到驚訝的時間都沒有,一道藍光便猝不及防地從眼前閃過。眼睛和大腦處理能力都完全趕不上事態的發展,僅憑肌肉記憶,反射性地揮動手中緊握的匕首。

  「鏗!」

  伴隨響亮的金屬碰撞聲,強烈的衝擊從刀身一路傳遞到手腕、手臂、肩膀、軀幹,還來不及確認究竟發生了什麼,身體便被向後拋飛出去。但我並沒有因為這樣被奪去意識,馬上在空中翻滾,眼睛捕捉到停駐在我原本站立之處的亞羅甘特的身影後,在不遠處面朝他落地。

  ……雖然早有這樣的預想了,不過實際感受起來又是另一回事,還真是驚人的速度。

  「哦……?居然反應得過來嗎。」亞羅甘特看著自己的右爪,反覆握起又甩開自己的五指,似乎是在確認著剛才交手中殘留的手感。

  「再來就給你點機會吧,放馬過來。我要讓你輸得心服口服,讓你徹底對自身的軟弱與無能感到絕望。」亞羅甘特轉身面對我,用不屑的口吻拋出這句話。隨即收起突擊的架勢,吊兒郎當地站著向我招了招手,從嘴角露出彷彿「你不管怎麼努力都只是徒勞」的一聲哼笑。

  現在不是該為他的挑釁而惱火的時候,冷靜想想,這是個大好機會,正面碰撞能勝過龍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該趁現在趕緊摸清應對他的戰鬥方法、找出勝算。

  我邊在腦中構思,邊與他保持著一段距離、跑了起來,不斷以亞羅甘特為中心繞行。

  「土棘!」繞到亞羅甘特的視線死角,喊出釋放式的同時蹲低身姿,右手輕輕掠過地面。手套上的寶石發出些微褐光後,亞羅甘特周遭的地面竄動著,發出低沉的轟鳴聲,緊接著,無數錐形長槍突破地表,從土壤中冒出,貫穿亞羅甘特的身軀……,並沒有出現這樣血淋淋的場景。

  這樣的攻擊連讓亞羅甘特回頭看一眼都辦不到,長槍在即將接觸到亞羅甘特皮膚的剎那,他的表皮便瞬間蛻去,露出青色的龍鱗承受攻擊,而與龍鱗的堅硬度相比如同兒戲的土棘,碰撞後就應聲化為粉塵,沒能傷到他分毫。

  又是部分解除幻化嗎……。原來這是能這麼精細地操作、快速反應的事,不對、或許是亞羅甘特對此相當熟練……?

  不,不該糾結於這點事情。土魔法不行,那就火魔法、水魔法、風魔法,知道的一切全都用上,現在正是我拚上全部的時候!

  「火球!」繼續跑著,在他側邊擊出一發火團,但這樣的魔法被他一笑置之、信手地揮開,火焰也就這樣不留半點痕跡地在空中飄散而去。

  這倒是預想中的結果,不是威力問題,火魔法大概對龍族完全無效。

  「水牢!」

  輪到嘗試水魔法時,稍微變換了一下思維,用出與泠音一起自學的中級水元素魔法。在亞羅甘特身邊生成水球,將他全身包覆以限制行動與呼吸,這是為了讓對手窒息或妨礙詠唱的招式。

  但這樣的魔法也起不了作用,雖然水球表面反射著刺眼的燈光,但仍能從一剎那的閃爍中,看見亞羅甘特的下巴附近有裂痕在張合著,呼吸一同捲溶進水裡的空氣。

  龍也有鰓啊……,這倒是我疏忽了。

  「風刃!」再次繞經亞羅甘特面前時,我卯足全力揮動右手。順著手指在空中劃出的半月形弧線,一道無形之刃飛快地奔向亞羅甘特,但這也被他架起一隻手臂,用龍鱗輕鬆擋下。

  雖然微小到難以察覺,但我注意到了——

  ——直接擋下風刃的龍鱗上頭所產生的細微裂痕。

  奏效了,鋒利的切斷性風魔法有用!就算只是一點點,但這也是個勝機!

  我的腦中開始構築起勝利的藍圖,並不是毫無破綻的無敵對手,這場架是能打贏的。

  「這就是你的全力嗎?你們人類吹捧上天的『中級』,也只有這點……。」亞羅甘特甩了甩手上沾染的塵埃,對我露出輕視的態度,似乎沒注意到鱗片上留下的些許崩裂。

  「電光!」我不等他嘲諷完,便彈了響指,甩出手中的成型雷元素,純白的雷光筆直朝著亞羅甘特的心窩奔馳。

  而這也被他伸出的龍爪一把抓下。

  「……夠了嗎?那這次換我了。」對於話語被無視、打斷這件事,似乎讓亞羅甘特心中升起了另一股怒火,他的語氣變得咬牙切齒。

  看見亞羅甘特壓低身姿,擺出突進的預備動作後,我的腦內也響起了警鐘,方才在第一次交手中閃過那被一刀兩斷、開腸剖肚的預感,再次佔據了我的心頭。

  ……不能因為找到一點希望就鬆懈了,態勢並沒有半點改善,雖然教授規定不能使人重傷,但挨他一爪輕則斷手斷腳,重則肚破腸流,這是無庸置疑的。

  我握緊右手中的匕首,想像讓風元素包覆於其上,利用風刃的特性來強化刀刃的切割能力,並讓其處於隨時能用揮動擊發遠程風刃的狀態。接著,也讓風纏繞於雙腿,讓雙腳變得輕盈,或許這樣能勉強跟上對方的速度。

  又一次,亞羅甘特的身影突然從眼前消失。

  不過這次能看見他移動前一瞬的身體重心改變,以此預測行動路徑。經過剛才的「暖身」,眼睛跟大腦都能稍微追上亞羅甘特的速度了,再來就是身體要能跟得上……。

  「鏗!鏗鏗鏘——!」

  一樣是憑速度與力量的正面強攻,亞羅甘特如同我所預測的,連眨眼的空檔都沒有就瞬間出現在我面前,揮下右爪,但這也被我預先架起的匕首擋下。

  不過這次亞羅甘特並沒有因一次爪擊被架開就停下攻勢,右足踩著進攻的步伐,又往前邁了一步,踏入我雙腳間、快速逼近,想直接打亂我的節奏,使我失去平衡。

  但我不會讓亞羅甘特稱心如意,經過風魔法加持的雙腳往後蹬了一步拉開距離,同時繼續用匕首應對著他的攻擊,架開連續三爪猛攻。左手也沒閒著,一有機會就不斷往他的右臂放出風刃,瞄準先前留下的細微裂痕,精密地攻擊。

  「都說了沒用的!」

  為了重整架勢與調整呼吸節奏,承受完一連串攻擊後,我馬上向後跳開,脫離他的攻擊範圍。而惱怒的亞羅甘特這次並沒有向前追擊,而是往右重踏了一步,身姿蹲低。

  這個姿勢是……。

  不好的預感籠罩,剛才在課堂上熾熱的、煉獄般的場景再次浮上腦海。

  完了!果然一拉開距離就會是這個!

  怎麼辦,要逃過範圍那麼大的魔法只能繞到他背後,現在用跑的也完全來不及,就算有風魔法加護也做不到!

  思緒被焦急感攪得一團亂,情勢所逼之下,我做出了平常不可能採取的莽撞行動。

  「碰!」巨大的撞擊聲震撼著耳膜,同時,不輸給誇張聲響的衝擊從背上傳來。

  像被不受控的馬隻迎頭撞上般,我無法控制自己的身軀在空中前進,直接飛向正在吸氣準備釋放魔法的亞羅甘特,他的神色添了幾分驚慌,似乎從來沒料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

  我在慌亂之中,對身後的土壤施展了土牆。快速升起的土牆帶著龐大的動量,迎面撞上我的背脊,彷彿能聽見自己體內也傳來折裂聲。或許撞斷了幾根骨頭也說不定,但現在的我完全沒餘裕顧及這點小事。

  從劇烈的撞擊中回過神,我馬上在指尖凝聚起雷元素——

  「電光!」

  ——在亞羅甘特的正上方放出魔法。

  亞羅甘特掩飾不了滿臉的驚愕,我荒唐的突襲方式完全打亂了他的攻擊。亞羅甘特收起自己嘴內的魔力,後退兩步抬起右臂,擋下從天上直落的閃電。鱗甲上留下了明顯的焦痕。

  發覺自己露出驚慌神色的亞羅甘特,此時又變得更加惱怒。對於沒能預料到戰鬥走向這件事,他似乎很難接受,更何況他根本沒把我當成對手。

  一落地,亞羅甘特便出現在我面前,絲毫不給我喘息的機會,又展開一次次難以用肉眼看清的攻防。

  我憑藉瘋狂燃燒的腎上腺素保持戰意,壓抑住身體各處傳來的不適感,各個器官都在哀號著自己已經達到極限,但我仍繼續驅使他們,不斷催眠自己,「再努力一下就好,我還能發揮得更多,我能跟上!」

  「鏗鏘——鏗鏗鏗——鏘鏗鏗——」鋒刃碰撞的聲響不絕於耳,鼓膜已經對這樣的震動有些麻木,就算是如此近距離的敲撞聲仍不覺刺耳。

  大腿快給我動起來啊!更快地做出反應,跟上他的動作!

  努力應對著他的爪擊,並持續尋找用風刃反擊的機會。然而,不僅是力量與速度上的懸殊差異,在這樣的消耗戰中,身體能力與耐力間的差距也逐漸浮上檯面。

  一次次的交鋒中,我越來越屈居劣勢。亞羅甘特不斷往前逼近著,持續猛攻。我一旦拉開距離想調整節奏,亞羅甘特就會立刻快速貼近,逼我繼續繃緊神經與他戰鬥。

  「哈……、哈啊……。」一邊揮刀應對著,一邊張大嘴巴想吸入新鮮空氣,卻總覺得什麼東西都沒能成功進入我的肺部。

  我氣喘吁吁、大汗淋漓地繼續奮戰,但體力極限已近在眼前,這副被我過度操勞的身體何時會倒下都不奇怪。大腦漸漸停止思考,只是以自己的戰鬥直覺,不停重複著比試初期確立的攻擊模式——「架開爪擊、風刃反攻,且戰且退」。

  周邊的世界都慢了下來,甚至感到些許耳鳴,彷彿一切都在逐漸遠離。疲憊使我的意識正在從身體中被抽離而去。

  不行!

  不能在這種地方停下!

  再一下下就能成功了!看他的鱗甲已經傷痕累累的樣子。快動起來啊,我的身體!

  腦內閃過泠音的笑顏,一把將意識抓回現實,繼續揮舞著手中的刀刃。

  「鏗!」又架開了一次爪擊,亞羅甘特又往前逼進了一步。

  這裡就按他的節奏退後,然後左手再打一發風刃出去……。

  咦?亞羅甘特人呢?

  天空……?

  世界,怎麼在旋轉……?

  擊發風刃後,本應向後踏出、在地面上踩穩的左腳卻挨了個空,轉移中的重心失去了支撐,讓我的身體向後翻倒,全身被一股懸浮感支配。

  這是平地啊,地上沒有凹洞,我也確實踏出了左腳,為什麼會踩空……?

  「砰!」

  「嗚嘎……、咳咳……。」

  還來不及從錯愕中回神,無情的一腳便重重踹在胸膛上,將我肺內全部的氣體和一部份血液擠壓而出。我只能任憑這股衝擊支配、向後飛去,連受身都做不了,難堪地在地上翻滾,一邊不停咳著,將湧上胸口的血塊嗆出後才有辦法順利呼吸,倒在地上大口地喘息、吸著空氣。

  「哈……。能撐住我的攻勢,這樣、一段時間,以、人類來說,你也算、有點本事了吧,這裡你就、乖乖認輸,我就不……。」

  亞羅甘特喘著氣走到我面前,一邊高高在上的俯視著我,打算勸降。態度與一開始有了些許轉變,如果是原本的口氣,應該會是來對著我說,「你們人類還是適合像這樣在地上苟延殘喘」之類的話來嘲諷敗者,宣揚認為自己已然勝出的事實?

  亞羅甘特的話說到一半,我努力抬起頭瞪著他已經失去餘裕的模樣,同時,也注意到他交叉抱在胸前的手臂上,右臂的鱗甲已經累積了無數的傷痕,而且……中間留下一條失去鱗片保護的切口,透出淌著鮮血的肌膚。

  ……是我贏了。

  織雷幽鐘鳴。我用無人能聽見的微弱聲音呢喃著,挪動壓在身下的左手,努力地彈了兩個響指,兩道微弱的電流從指尖竄出,飛向亞羅甘特臂上的傷口,流入他體內。

  「嗯?你還想做什……麼喔喔喔!」

  話音未落,亞羅甘特的體內就爆出白光,全身被電流纏繞。這出乎意料的攻擊使他不停抽搐,無法順利言語,在原地痙攣了一段時間後,跪倒在地、雙眼上吊,暫時失去意識。

  這時,看見兩人都已倒地的教授急忙從場邊前來查看。教授在我們面前停下,蹲低身姿,輪番確認雙方意識,然後向我點頭示意。

  「這場比試的獲勝者是,熾茗·萊伯多爾萊特!」教授站起身,在場中央用圍欄外的人也能清楚聽見的宏亮聲音,大聲宣布這場對決的最終結果。

  ……求你小聲點,不只耳膜,那些好不容易撐過激烈戰鬥的五臟六腑們,都要被你的一句話給震破了。

  「才沒有……、我才沒輸!」亞羅甘特的聲音將我的目光拉回到他身上。還臥倒在地的亞羅甘特顫抖著伸出一手,緊抓教授的腳踝不放,咬牙憤恨不平地表示不滿。

  「你已經確實失去行為能力了。按照我們開始前訂下的比試規則……。」

  聽著教授的話,我也試著撐起身體。看了亞羅甘特一眼後,便踉蹌地往場邊走去。

  他不服輸什麼的怎樣都好了,現在我……只想趕快見到泠音,回到泠音的懷抱。

  疲憊感重重地搭上我的雙眼,僅靠著最後的思念支撐著身體前進。賽前的憤怒、想要他道歉什麼的想法,一切都拋之腦後,心中只渴望著泠音的溫柔。

  「我、才、沒有輸!」身後傳來憤怒的駁斥聲,聲音完全壓過了教授,難以想像這是仍倒在地上,無法任意行動的人有辦法擠出的音量。

  「唉、所以我說……,喂、等等!你想做什麼!快停下來!」教授無奈的聲音轉為驚恐焦躁,連在課堂上亞羅甘特亂用吐息時,都沒聽見他如此驚慌失措地大喊。

  聽到這裡,我再也無法繼續無視後方發生的事情了,趕緊轉過頭確認。

  但就在回頭的同時,一股無形的強大「壓力」重壓在我身上,讓原本就已經疲累不堪、僅靠意志力勉強保持著站姿的我直接趴倒在地,只能無力地看著眼前的景象發生。

  亞羅甘特全身被白光籠罩,難以計量的魔力正從他體內奔湧而出,而且還持續不斷地高漲著。

  這是大魔法,絕對是個大魔法,是會把周遭所有人、不分敵我全部捲入的超大範圍強力魔法。直覺對我高聲尖叫,腦海中唯一浮現的單詞即是——死。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還能做到什麼……?

  完了……。至少,要想辦法保護住泠音,如果做不到的話,最少……最後要待在她身邊。

  無力感、絕望感完全把身心早已瀕臨極限的我壓垮,但比起失落與消極接受,最後閃過心頭的仍是愛人的側臉。知道現在的自己不可能阻止事態發展後,我就一心只想趕快回到泠音身邊,用手肘撐起身體,奮力轉身,在地上不堪地爬行著。

  「停下來,亞羅甘特·多拉格金固。」

  蒼老、低沉的聲音蓋過場上的一切,世界彷彿都因這句話而靜止。

  「啊啊……,以瑟拉老師您終於來啦!」

  「……!以瑟拉……,你是……。」聽見教授口中的名字,亞羅甘特也驚訝地停下動作。白光逐漸消退而去,而亞羅甘特只是呆張著嘴,盯著眼前的白髮老人。
  
  「我、我才沒有輸……,剛剛是……。」

  「不,這場比試是你的敗北,這點你自己最清楚。」老人毫不留情的話語直接刺進亞羅甘特的心中。亞羅甘特不甘心地低下頭,緊咬著的唇冒出一顆顆血珠,原本繃緊的身體也變得無力,用雙手在地上撐著身體、看向地面的樣子,就是標準的敗者在懊悔的模樣。

  「……熾茗!」此時,前方傳來熟悉的呼喊聲,逐漸變得模糊的視野裡有個人影往這直直跑來。

  是泠音吧……,太好了,看來泠音平安無事……。

  聲音聽起來好焦急呢……,得趕緊抬起身子跟她報平安才行……。要告訴她我沒事,我好好的贏得勝利了……。

  咦……?我的手……,使……使不上……。


 答覆
【日落之後/有別於王都的石磚地】

  在學校附近的醫院醒來後,第一眼見到的是泠音,再來就是瘋狂飆罵著我的醫生。身體奇蹟似地恢復到了戰鬥前的狀態,不得不感嘆上級生命魔法真是厲害又偉大,但心中的疲累感絲毫不減,據醫生所述,這是魔力消耗過度的緣故。

  送泠音回到宿舍後又好好地安撫她,讓泠音能相信我真的沒事了,她才肯放我回去,不然一定會被留下來照顧整夜。

  折騰了整個白天,街燈無情地將光拍上我的右臉,原本應當要迎來假日的好心情,此刻卻仍不能鬆懈。

  距離上次試圖聯絡KCNS已經過了十二天嗎?照理不該放著這件事如此久的,但學校的事情忙得我焦頭爛額,完全沒心思留意,一不小心就讓時間成群結隊地溜走了……。

  從遇上KCNS開始,好像就沒發生過什麼好事。

  KCNS應該會想辦法來聯繫我吧,事情是她提起的,而且還自稱情報商人。不過……,過了這麼久還沒有動靜,很不自然。

  信真的有順利寄到嗎?難道是出了什麼差錯?還是……,其實是我該主動再去找她一次?

  隨著時間流逝,這樣的念頭變得越發強烈。我實在無法再繼續乾等下去,最後還是決定親自去確認。也因為如此,才會在戰鬥後扛著強烈的疲乏感,孤身坐上前往黑市的車。

  已經忘記下車是多久前的事情,不知不覺就要走進黑市的範圍,喬裝後我便快速鑽進上次庫羅所在的那條街,這裡還是一如既往的嘈雜髒亂、寸步難行。我向上次那棵枯瘦的樹木靠近,樹影進了目光所及之處,這才發現上頭的啾啾雀們都睡了,我心中浮現數百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沒有!KCNS的使魔不在!

  隨著夜幕籠罩,這趟行程也一同被捲入完結,身後來來往往的人潮就像散場後的觀眾,沒人會再看向這裡一眼。

  一路上心中的猜想,逐漸變得更加可信。或許我早就錯過聯絡了也說不定,更壞的狀況是,搞不好KCNS根本沒回信。不對,再仔細一點思考的話,這情況似乎是我自己造成的,我根本沒留下自己的聯絡方式,也沒有提出任何會面的時間地點。

  「差不多該給妳答覆了,也有些想當面確認的事。R」現在想想,無論是誰收到這樣的字條,都會覺得莫名其妙的吧。雖然她是個我行我素的人,但回頭一看,我的聯絡更是任性。

  既然這次又要無功而返,那還是趕緊回去思考對策吧,這裡本就不是適合久留之處。避開擁擠的人群,我走在地攤後邊突出的磚道上,踢著碎落的石磚邊角,在其落地後漫不經心地踩著快步離去。

  「……呢。」

  「喂!叫你呢!」右肩突然被大力一拍,我快速往前跨步,轉身擺出警戒姿態。今天的戰鬥已經讓我筋疲力盡,實在無法再應付更多麻煩。

  「幹什麼幹什麼?我看起來像壞人嗎?」

  ……是庫羅,而且看起來也的確像壞人。

  「不好意思,剛才在想事情,沒有注意到。」我回到平常的站姿,收起武器。

  庫羅朝我伸出握拳的左手,暗示我接過他掌中之物——一捲字條。我瞪大眼用驚訝的神情看著他,雖然大半表情都被面具掩蓋,但也不難猜出我此刻的想法。

  「你可真讓『我們』好等的。就算你再怎麼功名赫赫,我給你句忠告,KCNS不是你惹得起的人。」庫羅雙手插腰,語帶責備、慎重地說著。

  「你們?」難道KCNS來過黑市了嗎?

  「那隻啾啾雀呀!牠氣瘋了!怎麼說呢?牠也算是這裡的常客了,但我還是頭一次聽見牠叫,你絕對無法想像那有多淒厲多哀怨!」

  在我的認知中,通常要描述啾啾雀的叫聲,應該會用「可愛」、「有點聒噪」,絕對跟剛才庫羅提的形容詞搭不上邊。

  「不知道是KCNS的指示,還是牠自己等不下去,把紙條用力吐在我身上就走了,天知道要怎麼找到你啊!我可是擔心牠會被做成紅燒啾啾雀,才替牠拿來的,從那天起,牠都給去聯絡的人們擺張臭鳥臉,愛理不理的,這五天內光是抱怨聲就快把我吵死了。」

  「我很抱歉,我之後會儘早……,等等,你剛才是說『這五天』嗎?」

  我趕緊攤開字條,依著頭頂路燈透出的死寂白光查看。

  ……能看懂的字只有署名。
 
  後面還有另一張字條,正確來說,是一張畫著類金字塔圖案的小紙條,最底下有著一行字「作案順序」。

  「每個跟K聯絡的對象,都會拿到一張專屬的密碼表,只有你自己能看懂。」庫羅隨興地朝我揮揮手,沒再多說什麼,準備離開。

  「庫羅!這字條是什麼時候送來的!」

  「七天前。」


【深夜/月光烙印的書桌前】

  花了些時間解碼,也讓我好好回想了一次自己的犯案順序,果真能完全填入金字塔中的空缺,再將字符一一對照,就能拼湊出完整的、能被理解的文字。不過,不僅是有被媒體報導的,連被壓下來的案件也無一例外,能這樣依序填上,代表我的行動方向幾乎全被KCNS掌握。

  「二十日,日落,面對懿品餐館左側。」

  ……就這樣?不對、這不就是明天嗎!

  一想到這,頭又開始痛了起來,該慶幸自己還能趕上嗎?至少不會被當成失約的人。但現在根本來不及準備任何資料,能思考的時間也所剩無幾。

  隨著雲霧搖晃、扭動的月影不斷侵擾我的思緒,唰地拉上窗簾,將月光與燈光扯開,現在的我只想好好休息,把一切都交託給明日。


  與泠音共進午餐後,強忍著想跟泠音整天待在一起的心情,陪著泠音走到她的宿舍門前,依依不捨地擁抱了好一段時間才道別,獨自回到宿舍作準備。

  武器也還沒整備保養,雖然不覺得KCNS是敵人,但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麼,保持最低限度的警戒仍是必須的。這次會面除了要詢問墜飾的下落外,也得搞清楚KCNS的真意:相同的目的、夥伴,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整理好需帶上與須隱藏的東西後便趕緊出發,午後的烈日被拉簾擋在獸車外,行距王都越遠,路途就越顛簸,車內溫度也逐漸提升,處在這種烤爐般的環境中,汗珠也開始從我的後頸滑落。趁著這一個人的時間,思考著等等該跟KCNS進行的談話內容,而下車時正好接近日落時分,避開猛烈的西曬,靠著西側的店家緩步在陰影中前進,很快地就抵達了約定的店家前。

  左側……是指這條暗巷嗎?

  環顧四周,趁沒人時小跑步進巷內。一踏入沒被光照到的地方,馬上就能看見在側牆面用來固定管線的扣條上,停著那隻大發雷霆的啾啾雀。牠十分不屑地向前飛著,就像在埋怨「為什麼是我要來帶這討厭的傢伙」般,最後停住、飛到我頭上,用爪子踹了我一下。

  同樣是爪子,昨天的可怕多了……,不對,怎麼會想到這個……。

  仔細觀察面前斑駁潮濕的磚牆,靠近地面一處色塊與其他地方有著些微差異,一些水漬之類的痕跡也在此處被平整地區隔開。

  用腳輕輕一踢後,一塊石磚受力向後滑動,牆後傳來「喀」的一聲。似乎觸動了什麼機關,這樣想的同時,牆壁稍稍凹陷進去,透出了門的長方形輪廓,大小剛好容得下一名成年男性低頭通過。

  推開門,門後是往下的階梯,啾啾雀就這樣停在我頭上搭著我進來。將門關上,瞬間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這樣下樓還是有些危險,只好使用光魔法在指尖生成一小團光球作為照明。

  停在第二道門前,敲了兩下,門內卻只傳來「暗號」這樣簡短的兩個字。

  ……暗號是什麼?

  「開玩笑的,請進。」被折射過的高音將門推開,內部是與方才完全不同的寬敞空間。裡面不僅有著擺置魔力燈具的一套完整桌椅,也有堆放著許多書本與紙張的書櫃;中間正上方吊著一盞油燈,閃爍著橘黃色的火光。

  桌前的牆面上貼著一張大大的王城地圖,上面做了許多記號,有用筆畫的、貼紙條的,也有釘釘子上去的。

  「看來我家的鳥還挺中意你的。」KCNS一說完,啾啾雀就嫌棄地飛走了。

  「……,不說那個,直入正題吧。雖然妳想知道的應該是答覆的事,不過在那之前,妳是不是有什麼該交給我的東西?」

  「這個,還給你!」遞過來的墜飾確實是真品,還被仔細清潔過,別說完全看不出犯案痕跡了,這簡直跟新品沒兩樣。

  「妳是……。」

  「當晚在塔頂邊緣的長刺上撿到的,我有幫你好好保管喔!感謝我吧。」沒等我問完,KCNS便搶在這之前回答了我內心的疑問。

  原來如此,還好沒猜錯,這下總算能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

  「……謝謝。」

  「還有,你是不是對恩人太沒禮貌了,寫給我的字條總不會有錯字吧,『妳』是把我當成小女生了嗎?」KCNS從包中掏出我寫的字條,直戳著上面的文字。

  「難道不是嗎?」

  「無論如何,胡亂地猜測是大忌!」

  也對,聲音失真得太嚴重,面容又完全被他隱藏起來,就算聽見的都是高亢的語音,仍不能輕易對他的性別下定論。

  「對不起。」

  KCNS拍了拍另一個高凳示意我坐下,就跟那晚一樣,看來終於能開始好好談話了。

  「如果有什麼好奇的事情就盡量問吧,我想我們接下來就會是夥伴了,既然如此,信任是最重要的一步呢!」

  「嗯,那……我疑惑的是你的目的。聽說你有在無償幫助反抗組織,還有這次接觸我也是,既然你自稱情報商人,又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行為?」我毫不避諱地對他直接拋出心中最大的疑問。

  「我只求這國家能步上正軌,不再被這樣的昏君及庸俗的貴族們所掌控,只要是能矯正現任王權的,任何方法我都會去嘗試,現在這樣並不是一個被神所祝福的國家該有的模樣。」KCNS端正了坐姿,面對著我,娓娓道出自己的真實想法。雖然看不見KCNS面具下的表情,仍能感受出他話語中的真摯。

  雖然說法有點含糊不清,但整體來說,他的理念似乎與我相去不遠。至少,對這個國家腐敗的王族、貴族看不順眼,這點是一致的。

  「啊、當然不是指所有貴族,還是有區分的,現在王國內部的派系鬥爭也非常混亂。」KCNS搖著手補充說明道。

  「好,我知道了。下一個問題是,……那又為什麼挑上了我?雖然你說自己是我的粉絲什麼的,但這樣的理由實在很難讓我信服。」我再次提起了在鐘塔上沒能得到正面答覆的問題。

  「因為你很特別……,這樣講的話你不會相信的吧?我分析了你一直以來的行動與目標,與我想要『糾正』的對象重疊,從結論面來看,我們的目的一致。」

  「再來是,自上次見面後,我能相信你與我的想法相同,我與你有著同樣的正義與價值觀。」

  「最後,你是有能力的人,與那些只會空談理想的人不同,他們沒辦法對這個世界造成任何影響。而你是特別的,我在你身上看見了希望……。」KCNS一五一十地回答了我的問題。

  這樣啊……,算是解開心中的疑惑了,看來我的底細完全被他摸清了呢。

  不只目標一致,連出發點都一樣的話……,確實是個值得合作看看的對象。而且最近也越發感受到個人行動的極限了,從情蒐、策劃到實行,全都自己一人執行實在是既耗時又費神。

  在情報方面,我不是專家,沒能掌握到的事情太多。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會露出馬腳,甚至掉入陷阱的。

  「嗯,那我想問的差不多都清楚了。」

  「那、回答呢回答呢……!」KCNS難掩期待地將身子向前傾,迫不及待想聽到答覆。

  「我正好也很需要情報相關的幫手,能助我一臂之力就幫大忙了,讓我們合作看看吧。」我試著對他釋出善意,從椅子上站起,對KCNS伸出右手。

  而KCNS楞了一下後,馬上跟著從椅子上彈起,想握住我的手掌,卻在接觸到前躊躇了片刻。看見我不解地歪頭,才又小心翼翼地握了上來,成功確立接下來兩人的夥伴關係。

  「事不宜遲,我們要來談談接下來的行動嗎?還是你已經有策劃好下一步了?」KCNS坐回位置上,向我詢問著今後的方針。

  我搖搖頭表示沒有。

  「最近比較忙,而且上次造成的騷動也不小,各地都有加強警備,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是先觀察一陣子,等風波過了再說也不遲。」

  KCNS點頭示意,往桌上放了一把鑰匙。

  「這裡你可以隨意使用,資料也可以翻閱,但不要改動我的劃記。如果要聯繫我,就用跟之前一樣的方式,或在桌上留下字條也行,噗啾在日落後都會回來這休息。」KCNS指了指停在書架頂層閉眼歇息著的啾啾雀。

  ……原來牠叫噗啾嗎?特別的取名品味呢。

  「知道了,那今天就到這吧。」話題告一段落後,兩人也沒什麼要繼續討論的事情。耐不住這樣沉悶的尷尬空氣,我取走KCNS放在桌上的鑰匙邊向他告別,離開了昏黃的房間。

  多了一個夥伴嗎……,希望接下來能變得更順利。走出小巷前,我又拿出墜飾翻看,金亮的掛墜在黑暗中也不過像塊輕了些的石頭罷了。


  兩人的「秘密基地」位置離黑市不遠,這樣的地點選擇,大概也是方便KCNS自己與客戶往來吧。所以回去的路上還是不免經過黑市外圍的街道,遠處吵雜的人聲不時隨風飄過耳邊,也混雜了些難聞的氣味,並不是什麼雅緻的場景。

  「呦,這不是小哥嗎!還真巧啊,又在這見面了,嗝。」

  同樣地突如其來,同樣地令人煩躁,粗啞的嗓音從後拉住了想盡快脫身的我。

  回頭一看,想的果然沒錯。是上次來黑市路上遇見的沒禮貌矮人,他滿臉紅暈,一臉醉醺醺的樣子,拿著酒壺搖搖晃晃地從後靠近。

  「抱歉,我在趕路,沒什麼事的話我要先走了。」

  「別這麼絕情嘛,都見面了也是有緣,咱們就把酒……。」矮人開朗地笑著,一邊拍著我的腰,一邊繞到我的身側想看清我的模樣,但在那之前,他的視線先瞥見了我配戴在右手上的手套,上頭缺乏保養的刀刃已經失去鋒芒,手套本身也有幾處破損、脫線。

  「小哥,還以為你蠻有品味的,結果連保養裝備都不會嗎。」矮人的語氣和表情瞬間變得低沉,話中沒能隱藏住不悅的情緒。

  「……最近忙碌了些,保養趕不上耗損速度。」

  「哈、是這樣啊!小哥,不然這樣吧,我來幫你處理,還能給你改良結構!你看這裡,多麼笨重,就這壞了它的美感,嘖嘖。」矮人邊咋舌,邊用指節敲打著手套與匕首連結的機關,挑剔著我的設計。

  「每件作品同時都該是藝術,美觀是必不可少的!別看我這樣,我也是這條黑街裡出名的工匠!」矮人站到我身前,拍著胸脯誇耀自己的實力。

  改良設計嗎……,最近確實很常覺得這塊長方體盒狀機關綁手綁腳的,戴著它就連插個口袋這麼簡單的動作都會變得困難。

  過去也常聽人說,矮人與粗獷的外貌不同,各個手指靈巧,擅長做精緻的事情,種族特性上又與土魔法特別合得來,所以名匠中矮人的比例特別高。眼前的這名矮人也是其中之一嗎?與黑市內的人們交集不深的我,實在無從得知這樣繁瑣的事。

  嗯……,我原本來黑市就有個目的是想找個工匠幫忙維護裝備,還有想委託製作構思中的新物件。既然暫時抽不開身,那要試探看看這傢伙嗎?

  「不然你說說看,這要怎麼改良?」

  「這還不簡單。你不用多說明,讓我來猜猜它的用途。八成是某種發射裝置吧,投擲暗器用的,然後你用這魔力水晶,是增幅雷元素用的。」

  「沒錯。」

  「那就是電磁系統了,這也能搞成這麼大個,你肯定是用半機械的傳統方法下去做的吧!繞那麼大圈幹嘛。」矮人邊打量著手套上的小盒子,邊不以為然地說道。

  「哦……?那你說說有什麼更精簡的方法。」他的一番話勾起了我的興趣,我催促著矮人繼續說出他的想法。

  矮人說的分毫不差,我的確是用鐵芯和銅線做了簡易的電磁鐵構造,使用上則是利用自身魔力生成電流,讓小盒與刀柄內鐵棒相吸或相斥,藉此控制要收著刀刃,亦或是射出匕首。

  雖然之前敷衍矮人說是請人製作的工具,但這其實只是我運用書本上學到的知識,自學做出的小機關而已,一定有其他方法能得到一樣、或更好的成果,這點我自己再清楚不過了。

  「哈、兩個魔法陣就搞定了。」矮人一臉輕鬆地道出自己認為理所當然的基礎知識。

  「魔法陣能達到這種需求的嗎?」對魔法陣系統沒什麼研究的我提出了疑惑。

  「當然能啊,有什麼不可以的。既簡單又省空間,還能幫你省下一堆不必要的魔力。匕首我也能幫你做個新的,交給我,七天、不用,五天就能解決。」矮人自信地保證著。

  這提案好吸引人,能省空間還能省魔力支出的做法,原來是有的嗎!

  而且,新匕首啊……,原本用的也只是武器店裡賣的普通貨色,現在越發對這個矮人的手藝感到好奇,實在很想見識看看。就給他試試吧!

  「好啊,那我信你一把!這邊這個,我是想做成平時不使用能吸附在手套上,不會輕易掉落,而要擲出時,則是用斥力加速推進。」

  「喔喔,那取回呢?」

  「有長繩連著,裡面有捲線器能收回,不過就有大半得仰賴人力……。」

  「這你倒不用擔心,小哥實力有到能遠距維持或發動魔法的話,距離只要別遠過頭,我刻的魔法陣都能起作用。」

  「隔空收回都做得到嗎!」矮人的話使我眼睛為之一亮,握住他的手興奮地問著。

  「哈!那是當然!就交給我,大名鼎鼎的匠人札勒岡吧!」矮人看見我積極的態度,自豪又開心地挺起胸膛,報出自己的名號,從我手中接下了手套,打算拿回去改良。

  這之後我又稍微跟札勒岡閒聊了一會關於製作的靈感與構思,兩人相談甚歡,這才發現我們其實挺聊得來。要不是當初是在那種情況下見面,有了糟糕的第一印象,應該更早就能有不錯的交情的吧。

  對於要不要留下名片、坦白自己身分這件事,心中還是有點猶豫,躊躇了一陣子後,還是告訴矮人自己並不常來黑市,比起特地約個見面交貨時間,不如等他完工後轉交給庫羅,請庫羅代我收下。這樣對彼此都方便許多,也讓他少了期限壓力,能毫無顧慮地盡情發揮自己所長,札勒岡聽到這也欣然接受了提議。

  還真期待啊……,專業的匠人改良出來的成品會是怎麼樣的呢,真希望能早日拿到。

  注視著札勒岡的背影,直到其步入被燈火遺漏的漆黑中,我帶著稍微好轉、不再沉重的心情回頭,一邊像個期待著生日禮物的孩子,在腦中想像著完成品的外觀與使用手感,一邊踩著輕快的步伐,繼續踏上返家的歸程。


 巧合
【午間/沿著校園的散步路】

  終於能從土魔法基礎知識那冗長的轟炸中解脫,我們兩人一邊伸著懶腰走出教室,一邊開始聊著午餐選擇等話題。

  應該是我們下課得早,此時學校餐廳還沒被飢腸轆轆的人群塞滿。機會難得,我與泠音決定在學餐內解決午飯,偶爾像這樣感受一下熱鬧的場合也不錯。

  「……說起來,我們最近都是並肩坐呢,好久沒有跟今天一樣面對面吃飯了。」泠音笑著,卻又把可憐的奶油焗麵「遺忘」在桌上,已經不知道多久沒舉起叉子了。

  「對呢,但我還是有辦法餵妳吃的喔。」看一眼泠音,又刻意望向她面前的餐盤,故作困擾的模樣。

  「呀、不可以啦!這裡人那麼多!」泠音見狀,趕緊嚼嚼了幾口麵。

  「乖乖,不會的啦,慢慢吃。」我也吃著一樣的焗麵。對食物有選擇困難的泠音,總是讓我幫她決定,結果就是我們大多都會吃著相同的東西,不過兩人喜好幾乎一致,這樣的相處模式並沒有什麼問題,對於我選擇的餐點,泠音一直都是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

  在人潮變多前就將午餐吃完,然後踏著與其他學生相反的方向離開餐廳,我與泠音不約而同地想在校園內散散步,度過悠閒的午休。學校占地廣大,雖然已經開學一星期了,我們仍只有看過這裡的冰山一角,現在每眼景色對我們來說都十分新奇。

  「是說呀,每堂課都聽過了,熾茗會維持目前的課表嗎?」聊到這裡,我與泠音肩並肩在湖岸邊坐下。

  「嗯……,魔法課程跟預想的差不多?不過很多老師也還沒開始教什麼就是了。」

  「啊、歷史課比預想的有趣,老師還挺擅長說書的,把我們都知道的王國史講得特別生動,還補充了一些幽默的奇聞軼事,改天泠音有興趣的話,也能說給泠音聽的喔!」

  「弓術的話……,就射箭,對,泠音知道的。劍術雖然累人,但是打算繼續努力看看的呢,說到這個,泠音也有修的吧,泠音的狀況又如何呢?」

  接下泠音的話題後,我一不自覺就又滔滔不絕地自己說了起來,在腦中一一細數這學期有選上的課程,發表著自己的小感想,而泠音則是靜靜地聽著,一邊悄悄地纏上了我的左手臂,放鬆身體,緊緊依偎著我。

  提到劍術,才想起這是之前泠音說自己也有選的課。我把話題拋回泠音身上,這讓她驚慌地抖了下身體。

  「啊、那個,我退掉了。」泠音尷尬地笑著。

  我輕撫泠音的頭髮,邊告訴她「不要緊的,泠音努力過了喔」,邊讓她慢慢靠回我的肩上。

  淺藍色的湖光閃爍著銀白,像是高掛夜空的繁星湊近塵世,悄悄眨眼讓我們保密,幾隻水鳥緊貼湖面飛翔,勾勒出空銀直線,撒落水裡的日光也為之蕩漾。

  我與泠音感受著迎面拂來的微風,輕柔且溫暖,捎來湖畔的花香與一點鹹味,穿過木製長椅間的空隙,讓此時舒適得不亞於躺在剛曬暖的床被上。

  感覺泠音快睡著了,不過無妨,在天氣轉涼前就這樣度過一個下午也不錯,管他什麼水元素演練課,這種小事就翹掉吧。

  「咦?」

  靜謐的時光被一道嘶啞的疑惑聲中斷,原本安心閉著雙眼,呼吸變得平穩的泠音,也因此從我肩上彈起、確認著周遭,然後畏縮地待在我身後。

  就算只有一聲,這個聲線……,我不會認錯的。

  不是吧……,在這種地方也會遇上的嗎!

  「這不是剛剛課堂上的小哥嗎!呦,真虧你能答出那道問題,咱們想法很貼近啊!」一名穿著與他格格不入的學院制服的矮人,從岸邊步道的另一側緩緩走來。他……正是我在黑市遇見的工匠——札勒岡。

  天底下有這麼巧的事嗎……,居然會在學校用沒有偽裝的貴族身份,遇到目前最不想遇見的人。

  該怎麼辦!等等,他越靠越近了,這個距離臉會被看見的!

  嘶——呼——。深呼吸,怪盜R。越是危急的時候越不能驚慌,要保持冷靜,這件事你不是一直反覆提醒著自己嗎,現在就好好……。

  誰冷靜得下來啊!

  怎麼辦!有什麼方法可以迴避掉和札勒岡碰面!

  「熾茗……?」在驚慌地亂了分寸之際,感受到衣服被從後方小力地拉動了幾下,以及泠音擔憂的聲音微弱地傳來。泠音的聲音輕輕顫抖著,除了對陌生人的靠近感到畏懼,我不自然的態度與長時間沒開口說話,似乎又讓她覺得更加不安。

  我心疼地回頭摸了摸泠音,安撫她的情緒。

  「沒事的喔,他不是壞人的。泠音就安心待在我旁邊,我會好好處理的,乖乖。」

  「哈嗚……,好……。」泠音把臉埋進我的斗篷,似乎想透過感受我的溫度與氣味來獲得安全感,聽話地坐在我身後。

  你這白癡,在慌張什麼啊,你的背後還有泠音要保護欸。

  我拍了拍臉頰,提振精神,讓自己的思緒好好沉澱下來,釐清眼前的情況。

  札勒岡是在黑市遇過我的人。但,他遇見的是我嗎?

  不,他看見的是怪盜R。該藏的東西都有藏好,萬無一失,現在的我是熾茗·萊伯多爾萊特。

  那……他又為什麼會來跟我搭話?我是在哪跟他產生交集的?

  我開始在腦中整理起現有的資訊,努力回想著今天的行程。等等,他說剛才的課堂,是指中級土元素魔法課?引人注目的行為……,啊!

  我回想起一小時多前的課堂上,喜歡用引導式問答來與學生互動,促使學生多加動腦思考的教授,當他丟出有關土魔法構築的問題時,目光正好與我對上的場景。

  是那個時候嗎?難怪回答的時候,一直聽見後方傳來「嗯嗯嗯……哦……果然強者所見略同」之類的咕噥聲,原來札勒岡也在那堂課上的啊……。

  「呃、嗨?」我一時擠不出更多話了。

  「別發出這麼見外的聲音嘛,小……你這魔力護手,品味很不錯啊。」走到眼前的札勒岡就如同在黑市相遇的時候一樣,像個早就熟識的朋友,和我搭話。說到一半就目不轉睛地盯著我左手上的施法用護手,蹲下來打量著。

  和在黑市如出一轍的發展,這傢伙走到哪都會這樣評論別人的審美觀嗎。

  好可怕好可怕,應該不會被發現身份吧!仔細想了想,就算我穿著完全不同,當時也有戴著面具,但身形之類的線索完全藏不了啊!被這麼近距離地端詳果然好可怕!

  「看到這個我才想到。小哥,最近我正好有個新客戶,看起來跟你年紀也差不多。」

  心頭一顫,我瞬間停止了呼吸,慢慢地轉頭確認札勒岡的表情。不……不是懷疑的樣子,應……應該沒事……,這裡就、跟他敷衍一下……。

  「哈、哈哈……,那還真巧,是個怎樣的人呢?」我完全掩蓋不了尷尬與慌亂的語氣。

  「哦,雖然還是個雛鳥,但是個大有可為的年輕人哈哈哈!想法沒跟上時代,不過自學能做到那程度也讓我佩服!美感就……說起品味,大概跟你差不多吧哈哈!」

  「哈哈,哈啊……。」

  札勒岡邊若有所思地回憶著什麼,一邊爽朗地笑著,而我也只能以乾笑應對,說不出話來。

  看來是沒被發現……吧?拜託趕快中止這樣的對話,本來沒有的心臟病都快被這傢伙嚇出來了。

  看札勒岡似乎沒有自行中斷談話的打算,受不了這樣氣氛的我,沒過多久就想辦法找個理由搪塞,告訴他「啊、我們下午的課快開始了。」不等札勒岡回應就趕緊拉起泠音,從湖畔飛也似的跑離,一直到聽不見札勒岡宏亮的道別聲,才終於能停下來喘口氣。

  「哈啊、哈啊……,熾、熾茗,那個人,感覺好奇怪……。」泠音氣息紊亂地靠在我身上,大口喘息著。

  「他、他、不是、壞人……,大概吧……。」腦袋一片空白的我仍頑固地堅持這段話,只是……稍微有點動搖而已。想安撫泠音,同時也是在催眠自己。不會有事的,大概吧,就算真的不小心被他察覺了真實身分,我也不認為總是真性情對待他人的札勒岡會對自己不利。

  得好好思考一下今後該怎麼應對札勒岡才行,不論是表面身分、還是R都是……。要是再這樣搞一次,不管是我的心臟還是泠音的體力都受不了的。

  啊……未來堪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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