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刺眼。這大概是她睜開眼後的第一個想法。
她站在水面上,那是一望無際的銀色海洋。它平靜的不可思議。一顆巨大火球懸於天空上,不知怎地,她覺得這東西應該不是白色,而是橘紅色的才對。
但若要論那綻放出來的光亮程度,這東西倒是與心中所想的太陽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低頭望著水面,黑色髮梢自己肩膀滑落。鏡面倒映出了那張艷麗的臉孔,但過去常掛的輕笑卻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冷漠的、毫無生氣的表情。
阿碧爾絲。
女人抬起頭來,望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另一個人。她和自己一樣留著長髮,但卻是銀色的。眼睛顏色也不同,那雙冷峻的血紅眼眸既讓人膽寒,但同樣也讓阿碧爾絲感到羨慕。
她身上是有色彩的,而自己卻是一片黑。
就跟這世界一樣,彷彿被顏色給拋棄,只剩純淨的黑與白。
銀髮的女人朝自己走來,但阿碧爾絲只是靜靜地看著。不是沒法動,而是也沒有理由去動。
或者說,這女人稱呼自己為「阿碧爾絲」,可那又真的是自己的名字嗎?她真的有名字這種東西?
「阿碧爾絲。」她站在自己面前輕聲說道:「這是妳的名字。」
起初她只是靜靜地看著矮自己半顆頭的女人,羨慕那銀色髮梢,也對這雙血紅色的眸子感到嫉妒。如果可以,真想把它挖出來好好收藏。
「所以妳變成賜與我名字的人了。」她嘲弄似地說道。
但銀髮女子並沒有因為自己的言論而惱火,只是伸出右手。「要跟我一起來嗎?」
阿碧爾絲望著那纖細的手臂,再迎上那雙眸子。呵,反正待在這裡也沒什麼結果,倒不如就一起去吧。
她握住了女人的手──但就像被某種東西給拉扯一樣,周遭的銀色海洋不再、黑與白的世界如同被黑洞吞噬般遠去。
腳傳來了刺痛的感覺。
阿碧爾絲低頭望著自己的腳邊,那是綠色的草皮。她驚愕地睜大眼眸,而當抬起頭來時,放眼望去的景色更是讓她感到吃驚。
橘紅色的太陽。
雪白的雲朵。
蔚藍的天空。
墨綠的森林。
灰黑的山景。
「這是世界原本的模樣。」她從自己身旁走過,邁步朝著離他們不遠的湖泊走去。「是真正的世界。」
不知從何時起,阿碧爾絲發現自己身上多了件旗袍。看著穿著黑色短洋裝的奇怪女人蹲在湖邊戲水,她也跟著彎腰,折起一片雜草。
「不對。」望著手中那翠綠的葉片,阿碧爾絲語調平靜地說:「這世界是假的。妳要帶我去的地方不是這裡吧?」或許因為有某種連結,所以她內心浮現了幾個字。「坎緹娜。」
坎緹娜悄悄地笑了。將手上的水珠甩開,當她直起身子時,阿碧爾絲發現周遭的世界隨之一變,轉化成了漆黑的大地。八隻腳的巨大生物在地上奔跑著,他們掠食嬌小族群,但為的不是溫飽,而是殺戮。
「對。」她回過身來承認道。
「為什麼要騙我?」
「其實這不算欺瞞,我們的確能到達妳剛剛看見的世界。」坎緹娜伸手按著自己的胸。「只要我們重生,然後再離開。」
阿碧爾絲瞇起雙眼。「妳這騙子。如果我們離開,又怎能到達那樣子的世界?」
「妳可以。」
到後來,阿碧爾絲已經不記得自己當初為什麼會被這蠢到不行的對話給說服。
只是當看見坎緹娜的表情時,她發現這一切或許都不是謊言。
妳可以。
有很多東西被時間洪流給沖散,但唯有這句話阿碧爾絲一直都記得。
因為直到天空城墜落,當她為了保護人類而投身於火海時,阿碧爾絲確實藉此到達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地方。簇擁著溫度,感受那有顏色的世界。
但這裡卻沒有那人的身影。
那位有著銀色長髮、血紅色雙眸、身材嬌小的女子。
那一位孕育自己的蜘蛛女王。
某天,她來到一座湖邊。不曉得為什麼這幾天一直想來這邊,坐在樹蔭下吹風望著那泛起漣漪的水面,這能讓她感到平靜。
可是今天卻多了一個人站在那裡。
風吹起了及腰的銀色髮梢。
當女人回過身看見自己時,她在那熟悉的面孔上看見了微笑。
「來吧。」阿碧爾絲也跟著覆以笑顏。她招了招手。「我帶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