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花兒。
因為短暫，且美麗。
「你在做什麼？一起玩嘛。」
而人類，也同樣地，
短暫且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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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雲山腳下，是一個世外桃源般的小村。如同其他村落一樣，人們懼怕妖怪、妖怪敵視人類。在這樣紛擾又和平的狀態下，日子一天天過著。
（啪吱！）
村外不遠的樹林裡，一張符咒靜靜地飄浮在空中，三個身影圍著它竊竊私語，四周隱隱有電流聲響起。
（啪！）
「好痛！」四臂妖大叫。
「這什麼東西啊！」獨角妖驚訝。
「這不是結界嗎！」四眼妖怒道。
（踏、踏。）
符咒的另一邊，一個拿著法杖的年輕和尚快步走來，藏藍色的平頭短髮隨步伐微微搖盪。
「臭和尚！看你做的好事！」妖怪們齊聲大喊。
「吵死了！你們這臭妖怪！」和尚怒吼，額上青筋暴現，「人類可不是你們的玩具啊！別踏進人類的居住區域！」
「區區一個人類，真囂張啊！」
「… …。」
三隻小妖，他想。
遠處的草叢後還有一股稍強的妖氣，應該是這裡的老大吧？但是他不想多管，只要別來礙事就
好了。
他邁步。
金色的瞳孔、清秀的面龐，明明玉樹臨風的神采卻無人注意，所有目光都集聚在他身後的兩條狐尾上。當和尚警戒回望，薄唇輕輕彎起一抹和善笑意。
「東雲山就是在這邊嗎？和尚，我會好好教訓這些傢伙的，」他伸手指向那三隻小妖，「所以你可以放我進村莊嗎？我有事要找那裡的居民。」
三隻小妖齊齊怒視。
「啥？沒看過的臉孔欸。」
「我扁你喔！」
他視若無睹。
「怎樣啊？和尚。」
「我拒絕，」那和尚舉起法杖，「禁止妖怪進入。」
他嘆了口氣，伸手覆上符咒。
「我實在不想硬闖啊。」
轟！
冒煙、焚火、成灰。
掌下一簇火苗蜿蜒而上，轉眼結界隨符咒燃燒殆盡。
「讓我們靠近一點，好好談談吧。」
「哇喔好帥！」
「二尾的大哥！」
三隻小妖驚訝又興奮地圍繞著他歡呼。
「… …！」
可惡… …！花了三個月張開的結界居然這麼簡單就… …，看來這隻二尾的妖怪不容小覷。
「你們，就乖乖接受懲罰吧。」
「咦？」
在僵持之際，他伸手點指身邊的小妖們，如蛇的樹藤驀地自地表竄出，將他們緊緊纏住舉向空中！
「大哥？！」
「誰是你大哥啊。」
他好氣又好笑地道。
「啊！」突然，其中一個小妖大喊，「莫非，您就是喜愛人類的曉山妖怪──多百里… …先生？」
他一怔，唇角三分驚訝三分得意：
「正是！對人類做壞事的你們，給我乖乖待在那裡！等等我會徹底教訓你們的！」
「噫──」
「… …喜歡人類？」
「嗯。比花兒還要喜歡。」他收起嘻笑姿態，忽然──
向著和尚，跪下。
「我不會危害人類。我只是來見一見嫁到這裡的朋友，允許我入村吧。」他鄭重道，
「我想要完成小時候的約定。」
「下次再一起玩吧。」
他緬懷似地笑，
「我跟她這樣約好了。」
「胡說八道！」
始終面色不善的和尚扔出佛珠將他緊緊捆住！
「誰會去聽妖怪的話啊！人類跟妖怪是水火不容的！」
「才沒有那回事！我跟『小百合』就是好朋友！」
「… …閉嘴！」
他舉起手中法杖！
這傢伙… …完全沒有抵抗的意思！！！
（磅！）
一道血跡蜿蜒而下。
「和尚… …你知道小百合吧？」他驀地抬頭，眼神不是憤恨或隱忍，而是毫不掩飾的急迫。
「我想去見她，快點，拜託你了。」
「… …。」
震撼。
妖怪為了人類心甘情願？
我真的… …可以相信嗎… …？
「煩人的結界終於消失了啊。」
正當和尚猶豫的時候，一股聲音忽然插入，打斷了他的思緒。
「啊──真的是很煩人呢。」
「老大！」
和尚神情一凜！
那是！！！
「區區一個人類！居然還想抵抗啊！！」
怒吼聲震耳，一個單眼、肚子上有大嘴的妖怪自深林邁出，撲向了他！
東雲山妖怪頭目！！！
「看我殺了你！」
他趕忙舉起法杖，但是預想中的重擊並未落下，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翩然身影。
「… …！」
殺氣？
多百里高高躍起，陽光的臉龐收了笑容，一抹銳利浮現眼底。他旋身一踢，抬腳正中那妖怪的大眼！
「我在忙，你別來攪局。」
（砰！）
「呃啊啊啊！！！我的眼睛──」
「老大！」
唉，真是煩人，多百里想。
他輕盈落地。
「… …。」
和尚愣在原地。
真的假的？！
那隻二尾居然把東雲山的妖怪頭目給… …！
「你幹什麼啊？！臭小子！！！」
「怎麼，你有意見嗎？」
多百里停在他身前，冷冷地、面無表情。
「妖怪的世界很單純，弱肉強食。」
冰冷的聲音響在耳裡，他睜開發紅的眼睛，看向多百里，有某種東西在四周蠢蠢欲動。
那是王者的氣場。
強大，而且不可戰勝。
「好了，現在你知道──」
他驀地對上那雙瞳孔！
「要聽誰的話了吧？」
一股顫慄感深深的、自心底竄起！
「… …是。」
多百里滿意回頭。
「回歸正題，我想要得到入村許可。」
和尚愣了一下，苦笑著鬆開了多百里身上的佛珠。
「我明白了，我幫你帶路吧。」
唉，真是敗給他了。
他想。
「你的事我也有從小百合小姐那裡聽說過，我還以為喜歡人類的妖怪是童話故事呢。」
「在我母親所統治的曉山，妖怪跟人類並不是敵對關係，甚至還能成為朋友。」
他恢復了最初的純真神情，認真說道。
「那還真夢幻呢。」
多百里雙眼微微睜大，
「… …你這樣覺得嗎？」
和尚抬頭，對上多百里充滿喜悅的臉，
「妖怪與人類成為朋友是件很夢幻的事，你也是這麼想的嗎？」
他將佛珠掛回身上，莞爾道：
「看來是我聽太多小百合小姐的話，所以受到影響了吧。我覺得挺不錯的啊。」
「那個！那個！」
多百里追上他的腳步，笑容閃閃發光。
「我有一個夢想！如果人類與妖怪能在沒有偏見、隔閡的環境，和平共存的話，不是超棒的嗎！所以啊，我！」
和尚回頭，看見他握緊雙拳，就像小孩嚮往玩具一樣天真的咧開嘴角。
「要建立人類與妖怪的桃源鄉！畢竟小百合當初也支持我！」
（「好棒的夢想喔！」她眼神閃閃發亮。）
（「但是母親大人說為此就要變的更強大才行… …所以明天就要去修行了。」多百里抱著自己的狐尾悶悶不樂。）
（「… …你母親決定的還真迅速呢。」她憋著笑道。）
（「雖然我想要實現夢想，不過要是以後都不能跟小百合見面，感覺好無聊。」他癟著嘴看向她。）
（「… …多百里… …」她微怔。）
（「在我成為大人以前搞不好都不能回來… …」）
（「雖然沒辦法見面會很寂寞，不過我也想要支持你的夢想。在你能夠成為吹走這段寂寞時間的大妖怪然後回來以前，我會等你的。」小百合頓了頓，重新展開笑容，天真爛漫。）
（「到時再一起玩吧。」兩個人手牽手，在西斜的夕照裡走回村子。）
「就是那間房子。」
一道聲音將他拉回現實，他往前方看去，夜裡幾家燈火昏黃，朦朧間比往日舊、比記憶新。
「哦哦！是嗎！感謝你帶路！那個… …」
「黎明。」
「謝謝你，黎明！」
和尚在原地坐下，看著他興高采烈地跑遠。
「人類與妖怪決定性的差異啊… …」
他微微唏噓。
「不管再怎麼要好，兩者之間──」
「時光流逝的速度卻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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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花兒。
我也喜歡人類。
因為人類和花兒一樣，美麗，而短暫。
「小百合，我來找妳了！」
多百里循著黎明所指的方向輕盈縱躍，迅速且安靜地穿梭在街道上，熟悉而陌生的木房羅列兩旁，他跳進庭院走廊，拉開了那扇木門，眼前一幕卻令他笑容僵硬。
（唰！）
老嫗暮年，臥床不起的她。
靜默。
他從來不去、也不敢想，關於歲月、關於種族，他只是沉浸在桃花源的夢裡，習慣性忘記真相。
也許，是時候面對了。
「小百合，抱歉我來晚了。一起玩吧。」
「… …多百里？」
他輕輕仰頭閉眼，重新對她展開一個溫柔的笑。
「沒錯，我是多百里喔。出去外面吧！我讓妳看一看！」
他握住她的手，輕輕一拉，剎那眼前一亮，他們瞬移到幼時的綠谷，花海盛放一片亭亭鮮嫩，鋪天蓋地的華豔芬芳，滿目生意盎然，緋紅的花襯丹紅的裙，而她重回青春嬌美年華，栗色的髮隨風飛揚。
「這就是大妖怪多百里的力量！寂寞一瞬間都被吹走了吧！」
「是啊！你好厲害… …」
小百合微微張嘴，細碎的歡喜在眼底閃爍，她抓住了多百里的手，下一秒一拳當頭捶下！
（咚！）
「但是太慢了！」
「噢！」
「在等你的這段時間，我都已經變成老太婆啦！甚至連曾孫都有了！」
「對不起… …」
她雙手叉腰，臉色陰沉的盯著他，兩人僵持一陣，眼神描過彼此的臉龐，望進彼此依然清澈的
眼眸裡，忍不住笑了開來。
歲月不改兩心如初，真情不被輕負。
何等美好？
「多百里的夢想還在途中對吧？」
兩人席地而坐，薰風拂過臉頰，觸動此刻溫柔繾綣，勾勒笑意深深。
「好！那我會繼續聲援你的！」她看向多百里，「我很期待你之後要說給我聽的故事喔！這次就讓我更悠哉的等你吧！」
「可別等太久然後把我給忘囉。」
他打趣道。
「當然不會。下次，再一起玩吧。」
法術消散。
花兒凋零。
「啊啊，約好了。」
他緊抱仍有餘溫的嬌軀，一滴清淚滑過俊顏，碎在銀白的髮間。
「總有一天，我們於冥府再見吧。」
夜依舊寂靜，涼風吹散錯覺的花香，天地黯然失色，隨不可逆的夢一同破碎。時間在靜止中流淌，他恍惚著葬下她，彷彿埋葬一朵易謝的花，如此溫柔，如此惆悵。
她始終守著他的家，他卻換不回她的年華。
天際金光隱隱。
「走了。」
以永恆的心意見證夢想的開端。
他沒有時間沉浸悲傷。
「… …辛苦你了。」
多百里沿原路返回妖怪所在的山林，卻發現黎明依舊坐在村落和森林交際的低崖邊。
是在等他嗎？
… …也許，可以成為不錯的夥伴呢。
「真正辛苦的是接下來。我必須要實現夢想才行。」多百里爬過崎嶇的岩壁，「小百合的子孫也在這裡，所以我想統帥這個東雲山。」
黎明挑眉，「那可真是幫大忙了。」
「所以，黎明，」多百里看向他，兩人相視一笑，看見彼此眼裡閃耀的光芒，「要不要跟我一起建立桃源鄉啊？」
「哈哈，聽起來不錯！」
黎明向多百里伸出手，用力一拉將他拉到崖上。
「雖然天已經亮了，不過就讓我們繼續作夢吧！」
創作內容
拂曉之時－今宵幻（漫畫改寫）
小說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