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不是生命,是你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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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眠,然後又連續趕稿趕了七個半小時的我,才五點半左右就已經意識不清了。
原本想要直接滾上床的我才慢慢的爬出大廣間,就被一只微涼有力的手給揪住了。
往後一看,果不其然對上了那雙涼颼颼的琉璃紺色眼眸。
「這麼早,晚餐時間都還沒到,您要去哪裡。」
......總覺得如果我直接說出要放棄晚餐直接去睡覺的話,會被殺掉。
可是實在是累到連搪塞的理由都想不出來,眼睛更是乾到覺得下一秒就要脫框而出,我只能用哀哀的眼神看他,企圖使他心軟。
「......很累。」
我囁嚅,但知道是我理虧,雖然失眠非我所願,但早上的時候是我很強硬的拒絕了他要我回籠補眠的要求,也因為這樣他今天已經一天不跟我說話了,只在某些時候用令我背後發麻的眼神看我。
本就不大的眼睛斜斜的朝我看來,大概是『==』這樣的表情。
......怕。
我慫,耷拉下腦袋上不存在的耳朵,慢慢的走回大廣間。
然後聽見他在我背後,很輕很輕的嘆氣。
......
晚餐是天婦羅定食,一人奢侈的配比了兩隻大蝦,搭配炸得酥酥脆脆的茄子、地瓜與秀珍菇,澆上了特製的醬汁,整個食堂裡飄滿了誘人的香氣。
不過擺在我面前的,卻是蕎麥涼麵。
照樣有茄子、地瓜與秀珍菇,不過全都是水煮,澆著淡淡的醬汁。
我流著口水看了一眼一旁小夜與宗三面前的天婦羅定食,再看看我面前的蕎麥涼麵,哀怨的看了今日輪值晚飯的石切丸與鳴狐一眼。
「是江雪殿要求的!要求給主人做蕎麥涼麵當晚餐!」鳴狐那隻小狐狸,嘎嘎的說。
我默默的看了坐在我旁邊,正用黑色的木筷夾起麵條的江雪一眼──他面前也擺著與我一模一樣的蕎麥涼麵。
大概是注意到我的目光,他放下麵條,將他面前那小盅秀珍菇放到我面前,摸了摸我的頭。
「快吃。」他說。
我沒說話,低下頭,順從的夾起了一塊秀珍菇。
──蕎麥顧胃幫助消化,我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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囫圇的扒完晚餐,我已經意識不清到連晚餐的味道都沒能品出來,還差點把臉給砸進了裝漬菜的碟子裡。
我是被江雪給抱回房裡的──沒辦法,走出食堂的時候我一個踉蹌,差點把自己給種進了長廊外的院子裡,他被嚇得不清,想來是沒看過這麼奇葩的品種,未免我真的把自己給奉獻給本丸的土壤,他嘆了口氣把我抱了起來。
落到床上的那一刻我幾乎要喜極而泣,鬆鬆軟軟被褥果然才是人生真正歸處,我抓緊了被子,然後把我巨大的象腿給跨上了被子,找好最舒服的位子。
模模糊糊即將睡去的時候,我感覺到了有誰輕輕的拍了拍我的臉,然後動作輕緩的撥開我的眼皮,朝裡頭滴了兩滴涼涼的事物。
一直乾澀的眼睛滴進了涼涼的液體,我舒服得簡直想喟嘆,閉著眼伸出手拍了拍,然後摸到了一截微涼的皮膚,我迷迷糊糊笑了起來,抓緊,然後安心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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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痛。
身不由己、陣陣抽搐的疼痛將我自酣然的夢裡硬是拽出,我猛然的自床上抽了起來,疼得我腦子發麻,頰邊被溢出的生理性淚水給沾濕。
說這麼多,其實就是,我腿抽筋了。
我睡得很沉,模模糊糊的,即便抽筋,意識還是一片迷離,只是咬著牙摸著抽筋的小腿,嗚咽著哭了起來。
我感覺到身邊有什麼亮了起來,悉悉窸窣的,被子磨擦的聲音。
然後我就被抱住了。
微涼的懷抱,熟悉的嗓音,卻不是他平常那慢騰騰的咬字,竟有些發急。
「哪裡痛?」
他問。
我哭得有些梗住,一時沒能答上來,就感覺到溫涼的手有些著急的左摸摸右摸摸。
「頭疼?難道是白日裡受了風......還是胃疼?果然不能順著您一吃飽就睡......」
我聽著他碎念,疼痛之餘又有些好笑,喉頭一通我趕緊的就說了我腿抽筋,他先是一愣,我卻感覺到身旁本來緊繃身軀放鬆了下來,小腿被覆上了一片溫涼,慢慢的循著筋揉了起來。
「疼。」
睡得模糊的人大概都有些嬌氣,不過的確也是疼,那種疼到想要翻來覆去把筋抽出來捋順,可是又不能這麼做的感覺實在是很難受,我抽了抽鼻子,發出一個委委屈屈的聲音。
他喃喃著些什麼,我沒聽清,倒是聽清了那喃喃裡的溫柔。
被安撫著了,我慢慢的安靜下去,腿上本被慢慢按著的地方突然輕了,我費力的張開黏在一塊的眼皮朝他望去,竟看見他拿著本來放在床頭的平板,低頭找著什麼。
螢幕發出的亮光將他乾淨的面容映得有些發藍,他滑著螢幕,然後像是找著什麼了,突然頓了下來,一字一句的看著。
然後他放下平板,又伸出了手,將我那隻抽筋的腿及膝蓋打直,然後抓著我的腳趾頭,慢慢地往膝蓋的方向扳。
我呆呆的看著,剛醒的腦子不大能運轉,他也是從沉眠中被驚起,那頭水色的柔滑長髮睡得有些亂(當然有很大一部份也是被我蹭亂的),狹長的眼角還殘餘著睡意,可卻又無比認真的盯著我抽筋的小腿。
真好看。
床頭燈漫漫的散著暖黃的光,他的側顏在這樣的燈光下過於溫暖,直挺挺的鼻骨線條嶙峋,可在這樣暖黃的燈光下卻沒有了慣常的那種遙遠感。
真喜歡。
怎麼就能這麼喜歡呢。
我伸出指尖,慢慢的去碰到他挺直的鼻骨,微涼而細膩的觸感像是要在我指尖化了開。
他瞧了過來。
「......?」
目光裡含著詢問,他手上動作未停,半垂著那雙狹長的眸子看著我。
指尖離開了他的鼻骨,然後輕輕的去撥弄他半垂下的纖長睫毛。
感覺到他眨了眨眼,濃密的睫毛在扇著我的指尖,不知怎麼的,我笑了起來。
另一隻手去摸他在我小腿上揉按的手,然後扣住,緊緊的,十指相密。
「我真喜歡你呀。」
我模模糊糊的喃著。
我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或許是我的錯覺,那雙鯨歌一般的琉璃紺色眼眸被什麼給渲得軟了,在寂靜的夜裡暖黃的燈光下,那看上去本應疏離的色彩卻溫柔得那樣純粹。
是冬日裡的花蕾,春日里的初曦,夏日裡的海波,秋日裡的小徑。
他是生命裡一切美好的事物。
「我真喜歡你呀。」
我喃喃著,重覆道。
然後在十指緊握裡,慢慢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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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的溫柔裡,我相信永恆。
大概凌晨五點左右的時候被抽筋的劇痛弄醒。
痛得差點滾下床。
如果有誰在就好了,我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