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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實在不可思議。」翹鬍子警官對翁肥說。「你助手料中所有事情。」
「吉米信任那小子不是沒原因，比對我還信任啊。」翁肥撒謊道。
「大概因為都是唐人街出身？我聽說王吉米長出鳥頭前也是黃種人？那群人天生喜歡胳臂往內彎。」
「他的膚色不會因為長出鳥頭而有所變化，那就是他。」翁肥不快地笑著，如果吉米人在這裡肯定會對翹鬍子說教一番。
「好吧。多虧你們才沒讓真相遭到埋沒，但現在麻煩來了，如果那具屍體不是崁蒂又會是誰？」翹鬍子焦慮地搓揉鬍子。
「你們還沒確認屍體身份？」
「你以為那多簡單？」翹鬍子瞪了金盆洗手的小賊一眼。「光是驗證你助手的推論就足以讓我寫上整箱報告，外加你們又在綠丘療養院找到不得了的線索，警方這下可能得跟S市那群該死的權貴作對啊！」他毫無慾望跟黑白兩道通吃的拉以克生技公司有任何牽扯。
「先說說你在費雪家找到黛絲‧譚恩的屍體是怎麼回事吧？」翁肥看著他。
「費雪夫人在醫院把事情全招啦，是她綁架了黛絲‧譚恩。禮拜堂裡的血跡是黛絲的，費雪夫人把黛絲騙進禮拜堂再將她打暈囚禁自家地下室，只為了報復黛絲和崁蒂交往，那老女人還嚷著上帝會原諒她！操他媽的宗教狂！」翹鬍子省略費雪夫人堅稱王吉米就是翁肥的助手這件事，這實在太荒謬了。
「真可怕……所以黛絲到底……」
「無奈在我們找到黛絲前，那可憐的女孩已經因為傷重和營養不良而死，如果早一天發現她說不定還能活著。」翹鬍子轉為惋惜地說。「至於下落不明的崁蒂……費雪夫人承認和綠丘療養院達成協議將她送進去改變性傾向，這部份涉及一卡車違反醫病關係的療程，還好屬於其他單位的工作不然我會忙死。」
「所以費雪夫人沒殺她女兒？」
「就目前證據來看，我們很難證明是費雪夫人直接殺死崁蒂或那名躺在棺材裡的女人。你們在綠丘療養院揭發的事情或許說明那具屍體可能是非法藥物實驗的產物，死者逃了出來但沒能活下去，這就只能等警方把整座瘋人院翻過來才能查清楚。」翹鬍子掏出菸盒湊向翁肥。
「看來也只能等了。」翁肥禮貌地拒絕他。
「除此之外你和你助手還有發現什麼骯髒事情嗎？」翹鬍子戳了戳在史坦恩醫生口袋裡找到的錄音筆，翁肥非常確信他和吉米已經把史坦恩供出拉以克生技公司也牽涉其中之後的對話刪掉了。
「如你所見，就只有這些。」翁肥步履蹣跚地走出警察局，捲起袖子才發現手錶指針已快到午夜，只好匆忙跳上老野馬朝事務所駛去。
當他推開海港偵探事務所大門時並沒見到吉米，門鎖有被撬開的痕跡。
潘蜜拉端坐沙發上看電視，手裡抓著一件染血風衣。
那是吉米的風衣。
「妳？」他無法決定要先掏槍還是先報警。
「你說謊，吉米根本沒出國。」潘蜜拉沒有回頭看他。「吉米在尼可洛手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被排除在我那發瘋父親和瘋狂科學家的計畫之外，什麼事都做不了。」
翁肥這才發現她在流淚。
電視螢幕毫無遮掩放出躺滿地的倒楣鬼，記者大聲報導著許多鯡魚幫成員被發現暴斃在他們位於碼頭的老巢，死因可能是藥物過量，這批消失許久的幫派竟以這種方式回歸眾人眼前。
「……吉米在妳父親的公司發現了什麼？」
「大麻煩。」
~*~
(數小時前)
尼可洛毫不意外地站在拉以克生技公司大樓外，彷彿早就料中吉米的來訪。
「我很好奇這些女孩的年齡。」吉米瞟了套裝女郎一眼。
「金錢萬能。」尼可洛示意他實驗室的方向。
「她們有名字嗎？」吉米邊走邊問。
「誰？」
「女孩們。」
「別把我當人口販子嘛！她們都是專業保鑣，比方說我最愛的芭芭拉！」他對領頭的金髮女郎吹聲口哨只差沒順便捏她屁股。
「當然……」吉米低聲碎念。「專業保鑣。」
「我知道你此行目的，王吉米，史坦恩醫生的死實在令人遺憾，我想你也因此得知我們的計畫，我很期待向你解釋其中奧秘。」尼可洛湊向實驗室大門讓雷射光掃過眼球。
「我不是王吉米。」
「呵呵，你當然是。身為關心人類未來的科學家，我很希望有知己能理解。」尼可洛帶領眾人踏進實驗室。
吉米發現未知X，那隻在不久前驚擾S市民的放屁飛天魚怪，就漂浮在實驗室中央的一個大水缸裡，腦袋依然少了半邊。
解剖台上還平躺另一隻被開腸剖肚的未知X。
「這是……」
「薩瓦蘭的團隊留給我不少工作，那法國佬死的還真不是時候。」
「他死了？」吉米馬上想起某兩位殺手，看來法國獵人不小心惹毛他們了。
「令人遺憾。」尼可洛抬頭欣賞水缸裡的未知X。「你知道薩瓦蘭其實抓到三隻未知X嗎？」
「我怎麼可能知道？」
「他們向主子隱瞞不少事情。早在那群獵人把你面前這兩隻未知X交給亞伯拉罕‧德‧拉以克前，他們就已經賣掉去年抓到的第一隻戰利品，因為我出的價碼比較高。」尼可洛的笑臉倒映在水缸上。「而且我比德‧拉以克更早找出未知X的價值所在，他現在還得死心塌地追隨我呢。」
「這和你所謂的人類未來有關嗎？」吉米不快地瞇起眼睛。
「未知X的血液就是提煉深水的原料。那不是毒品，是人類進化的金鑰。」
套裝女郎再度將吉米包圍。
「我給你兩個選擇。」尼可洛轉身說道。「你可以和我們一同前往設備更精良的實驗室欣賞我與德‧拉以克的計畫將如何開花結果，或拚老命逃出去把一切昭告天下。身為被深水選中的幸運兒，你實在不該浪費寶貴性命，你可是我們的座上賓啊。」
「我猜我也是你們的實驗品？」吉米握緊口袋裡的鋼筆手槍。
「我說過了，你只是我的觀察對象，但我相信你會對我們的計畫感興趣，取得更多被選中的幸運兒認同當然不是壞事。」
「那就請你們不小心摧毀世界時再來電通知吧。」吉米扣下扳機，紫色煙霧瞬間瀰漫實驗室。
套裝女郎的眼睛在黑暗中亮了起來，吉米感覺四肢突然傳來刺痛，煙霧散去才發現那是她們長如鳥爪的指甲，鋼筆手槍被芭芭拉握在手中捏成碎片。
「健康人類若接觸深水有很高機率導致腦細胞大量增生，簡單來說會像腦袋爆炸般痛苦死去，但如果撐得過去，深水就會開始修復受損病變的組織，將全身轉變成更強健接近未知X的型態。」尼可洛幸災樂禍地看著吉米。「我聽說你因為罹患不治之症才經由手術變成鳥頭，深水治癒你的殘疾，但我可不確定深水能不能像在這些女孩身上一樣讓你變得無堅不摧啊。」
「你說接觸深水又沒死的人……會變得像未知X？」吉米奮力掙扎，指爪陷入風衣透出血痕。
「相當接近，可惜目前沒人長出魚鰓。」尼可洛捏住他的下顎。「我們能改變一切，難道你看不出來嗎？更進化的人類能完成更多壯舉，能強大到再也不會被困在這顆逐漸枯竭的星球上。我們能無所不能。」
他要執掌權柄，從這海直到那海，從大河直到地極
那段銘文又在吉米腦中浮現。
「但未知X呢？比方說……你買到的那隻？」
「為了提煉第一批深水已經連骨頭都不剩，但請放心我們有替牠安樂死，你倒提醒我需要更多未知X，這兩隻不夠新鮮產量恐怕不高。」
「這就是你所謂的進化？踩在其他物種屍骸上的進化？」吉米啐道。「你只是想扮演上帝！」
「這不就是人類獨特之處嗎？」尼可洛又笑了出來，隨即被吉米一腳踹倒。「抓好他！」
芭芭拉一拳打在吉米臉上讓他爆出慘叫，接著是重擊腹部數次的膝蓋，他只能跪坐在地乾嘔被眾女郎牢牢箝制。
他發現自己的影子逐漸扭曲，但沒有任何異狀在身上發生。
芭芭拉的第二拳讓他視線發黑。
「把貴賓送上船。」尼可洛摀著屁股起身，順手按壓牆上按鈕開啟暗門，先前為他拉琴的秘書約瑟夫走了出來，眾女郎拖著吉米走了進去，芭芭拉不放心地把吉米的風衣丟到一旁以防又有暗器藏裡面。「嚴守計畫，準時將目標送達阿卡特拉斯島。」尼可洛對她吩咐。
「遵命。」她的雙眼閃爍無可動搖的忠誠。
「我們當前的工作進度是什麼？」尼可洛輕撫芭芭拉的臉頰。
「告訴德‧拉以克的大女兒兩個好消息。」約瑟夫搶在芭芭拉開口前搭腔。
「很好。最愛你們了。」尼可洛撿起風衣走出實驗室。「記得搬走所有器材別讓條子有機可趁。」
「泡在水缸裡的魚怪呢？」
「留著沒差，反正那是德‧拉以克的財產。」
潘蜜拉驚訝地看著手持染血風衣的尼可洛。
「那衣服是……」
「我們的貴賓，S市最傑出的抓猴高手。」尼可洛對她微笑。「王吉米只是太過好奇才被我們邀去阿卡特拉斯島參觀最終試驗，別擔心他的安危。艾蜜莉將會藉由深水甦醒，妳父親無人繼承血緣的遺憾也將得到補償。」
「這什麼意思……」潘蜜拉擋住他的去路，隨即被芭芭拉架住無法動彈。「放開我！」
「最終試驗對妳來說恐怕太過折磨，所以請耐心等候佳音吧。」尼可洛把風衣扔給她便揚長而去，背後跟隨推著三口大鐵箱的套裝女郎們。
她驚恐地相信其中一個裝的是艾蜜莉。
「不──艾蜜莉──」
「別輕舉妄動。」芭芭拉把她摔回地上。「再會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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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帶走吉米和我妹妹艾蜜莉。」潘蜜拉把風衣遞給翁肥。「阿卡特拉斯島。他們要在那座該死的小島進行所謂的最終試驗。」
「但為何是妳妹妹？」翁肥緊抱染血布料不放。
「艾蜜莉因為車禍陷入昏迷，我父親找上尼可洛的真正目的竟是要用深水讓她甦醒，但如你所見，深水已經害死這麼多人！」她憤怒地指著電視。
「我知道那毒品，原來那都是尼可洛搞的鬼？」
「很不幸對吧？我到剛才才知道，尼可洛在我一回公司就把吉米的風衣扔給我要我別多管閒事。」
「那我們該怎麼辦？吉米該不會被抓去做實驗？」
「我不知道……」潘蜜拉倒回沙發。「我透過公司電腦偷到尼可洛進行最終試驗的時間，就在太陽下山後，但這也無法改變任何事情，即使得因此扭斷幾個工程師的脖子。」她虛弱地笑著。
「我以為妳只是吉米口中的前殺手仲介……」
「沒錯，我也曾是帖木兒的女友，當他女友沒兩把刷子很容易遭遇不測啊。」
「啥？！」翁肥差點心臟病發。
「我和帖木兒都出身殺手世家，指腹為婚並不罕見，就算他家道中落我還是沒拋棄那無藥可救的傢伙，直到為他挨了一槍才覺悟。我當時懷上他的孩子，那一槍殺死胎兒也摧毀我的子宮。基於愧疚他要我離開，連聲抱歉都沒說。」她聳肩道。「就像現在這情形一樣，我再次受夠這座瘋狂的城市了。」
翁肥只能絕望地瞪著她。
「……但吉米怎麼辦？」
「他可是王吉米沒那麼容易掛點。我只想好好睡一覺，原諒我破門而入吧。」她閉上眼睛。「我什麼都不想管了。」
她無暇向翁肥解釋艾蜜莉可能早被掉包。
她實在不願相信。
帖木兒起床時已過中午，食物氣味讓他本能地爬下床走進廚房，只見理查睡眼惺忪煎著荷包蛋。
「邊睡邊煎蛋未免太厲害。」他幫理查倒了杯咖啡。
「稱讚我吧。」理查接過咖啡啜飲著。
「稱讚過了。」他把荷包蛋鏟進盤子。「要去找那個神經兮兮的歷史學家嗎？我猜你爬起來是為了這緣故？」他們凌晨又接到新委託，價碼還算誘人，所以只好放棄吃宵夜的念頭繼續狩獵下個倒楣鬼，趕在對方吃早餐前送他上西天好讓他們能回家補眠。
「沒錯，但還是得為老搭檔準備食物。」
「你真愛我。」
「我才不會腳踏兩條船。」理查歪嘴笑著。「亞歷克斯晚點要演講，我會在那之前跟他打聲招呼，希望他不會對我能快速掌握他的行蹤感到奇怪。」
「生活像時鐘一樣規律的人最容易被鎖定了。」帖木兒也笑了笑，心中仍然有些疙瘩。
他恨透那股該死的失落感。
理查借走黑色雪弗蘭出門後他就癱回沙發望著牆壁發呆，沒多久又爬起來從櫥櫃挖出塵封已久的廉價威士忌。
第一瓶下肚時他只有滿腔憤怒，第二瓶下肚時他差點把電視丟出窗外，第三瓶讓他抓著頭髮想哭卻哭不出來，第四瓶終於把淚水逼出眼眶，他把空酒瓶扔到一旁，無法理解自己為何留不住任何人。
任何他在乎的人。
「我真是個懦夫。」
他喃喃自語，破公寓大門轟然倒下。
芭芭拉沒花多少力氣就把他拖出房子塞進廂型車。
「目標已得手。」芭芭拉對無線電說道。
箱型車離去時噴出一團廢氣，黑色雪弗蘭如暗巷陰影尾隨在後。
理查懊惱地握緊方向盤，他原本只想半路折回來把試圖掩飾鬱悶的老搭檔一起拉出門讓亞歷克斯認識，雖然那不見得會讓對方心情變好。
讓人放不下心的傢伙。他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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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總得做什麼！太陽快下山了！」翁肥向潘蜜拉哀求道。
「你不覺得讓警察處理接下來的事比較好嗎？」潘蜜拉瞟他一眼。「反正你都已經報警了。」
「但警察沒在妳爸公司裡找到足以稱為罪證的東西！」他按住發疼的太陽穴。「那是妳妹妹啊！難道妳要讓她被當白老鼠？」
「不然你要把我們送上那座小島嗎？」
「我……我……」
「快點說不要結結巴巴！」
「……我能做到。」翁肥想起什麼似地眼睛一亮。
「怎麼做？」
「我能偷艘船。」
潘蜜拉翹起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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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米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被綁在一張椅子上，面前站著尼可洛與一個西裝筆挺的老頭，角落還有個拿小提琴的傢伙。
他們在一個潔白過頭的小房間裡，其中一面牆上裝有儀表板。
「真會睡。」老頭用手杖頂起他的下巴。「你幫他打了太多鎮定劑。」老頭向尼可洛抱怨道，只差沒順便抱怨深水把鳥頭給變不見了，他今天本想把吉米的腦袋砍下來以茲紀念。
「總得測試他的身體在接觸深水後有什麼改變吧？」尼可洛毫無良心地看著吉米，顯然因為被踢了一腳而懷恨在心。
「你就是亞伯拉罕‧德‧拉以克？」吉米痛苦地抬頭。
「幸會幸會，王吉米偵探，我就是。」亞伯拉罕放下手杖。「歡迎來到阿卡特拉斯島上的拉以克動物測試中心。」
「看來你們公司用動物進行藥物實驗的傳聞是真的。」吉米狠瞪他。
「廣告看看就好。」亞伯拉罕對他回以笑容。
「而且還在島上蓋秘密實驗室。」
「這部份倒是超出法律規範，我們會有時間聊聊。」亞伯拉罕走向儀表板按下按鈕，牆面轉為透明露出隔壁房全貌。
一名全身赤裸的女孩躺在病床上。
所以這就是答案？吉米有非常不好的預感。
「真美。」亞伯拉罕沒將視線從女兒身上移開。「另一位嘉賓呢？」
「正在準備。」尼可洛用眼神示意秘書約瑟夫準備演奏，一根麥克風從天花板伸出對準他手上的小提琴。
「我敢問你能用多少錢把『牠』賣給我？」亞伯拉罕不懷好意地看著約瑟夫。
「公海妖(siren)可是夢幻逸品，恐怕無法割愛。」尼可洛對他搖晃食指。
「啊，我能理解，公海妖雖沒好歌喉，但只要拿到樂器就能誘惑人心。」亞伯拉罕讚嘆著踏出小房間。「我先去談點生意，失陪一下囉。」
「你們打算做什麼？」吉米仍在奮力掙扎。
「我雖然找到讓人類進化的金鑰，但仍不確定被選中的幸運兒能否順利繁衍後代。」尼可洛愉快地向他解釋。「透過麥克風，約瑟夫的琴聲能傳到隔壁控制女孩的行動。」
「我們不會被控制嗎？」
「音樂有它不可言說的魔法，王吉米，就像催眠一樣，訊息能被明確傳達給特定聽眾。」
「然後呢？」
「這就是重點所在了，女孩將會與另一位幸運兒一同吸入高劑量深水氣體，我們發現這能大幅降低腦部受損機率，感謝你上次在船上發生的『意外』讓我們找到這方法。」尼可洛笑得更開心了。「接著，我們美麗的女孩艾蜜莉就會跟那位幸運兒交配，當然啦，男方大概不會有太多怨言，畢竟艾蜜莉這麼漂亮，如此我們就有機會得到新人類之子囉。」
無數畫面從吉米的記憶閃過。
鴛鴦中菜館。
小陳。
露西。
「她不是艾蜜莉，她是崁蒂‧費雪，你和史坦恩騙了德‧拉以克。」他忍下怒意啐道。「那具在費雪家附近被發現的屍體才是艾蜜莉。」
「這有差別嗎？」尼可洛輕拍他的臉頰，另一張病床被推進赤裸女孩所在的房間，亞伯拉罕也正好走了回來。
病床上躺著被五花大綁的帖木兒。
「嗨，我無緣的女婿。」亞伯拉罕拿起儀表板上的對講機問候道。
「……德‧拉以克？」帖木兒茫然瞪視前方，無法看透玻璃牆後的景象。
「我一直渴望能與所愛之人孕育愛的結晶，無奈天不從人願，我的愛人被你那工作狂父親奪去糟蹋，我只能跟一個恨透我的蕾絲邊相依為命，願上帝赦免她。」亞伯拉罕故作憂傷地說。「潘蜜拉曾是我的希望，至少我的子嗣能與我愛人的子嗣有美好結果，但你卻毀了一切。」
帖木兒無法置信地睜大眼睛。
「我至少能挽回什麼吧？」德拉以克示意尼可洛拉下氣閥，白色煙霧立即淹沒帖木兒與裸體女孩。
吉米發出怒吼。
他不想看到悲劇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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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你會開船？」潘蜜拉語帶讚揚地開口。感謝多才多藝的海港偵探事務所合夥人，他們終於平安抵達阿卡特拉斯島，尼可洛的黑色大船就停在岸邊。
「我爸媽經營海邊民宿。」翁肥望著轉為昏暗的天空。「不過我沒興趣當民宿老闆，偷東西比較好玩。」
「嗜好真特殊。」
「所以只好洗心革面不然會單身一輩子。」
「亞森‧羅蘋有很多女生喜歡啊。」潘蜜拉注意到船尾一道蠢動的黑影。
「我可不是社交好手。」翁肥差點被潘蜜拉扔出去的船錨砸中。「幹嘛啦？！」
「偷渡客。」潘蜜拉不快地瞪著俐落閃過船錨的理查。
「我的媽呀！」
「剛好看到你們要出海就跟來了。」理查把金黃色亂髮綁到腦後。「帖木兒被抓來這裡。」
「帖木兒？」
「妳父親想對帖木兒做什麼？帶走帖木兒的那群女人是他聘的科學家手下不是嗎？」理查瞇起眼睛。
「……沒錯，但他也抓了我妹和吉米。」
「我能理解。」理查瞥了翁肥一眼。「我想我不用威脅妳就能讓妳帶我找到他們？」
「但願如此。」潘蜜拉看著幾位套裝女郎從黑船走出，她們現在一點都不辣，反而更像低成本恐怖片裡的沼澤怪物。
翁肥已經雙腿癱軟。
理查露出頑劣笑容。
這讓他想起被爆頭的未知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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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提琴飄出詭異的不成調旋律，裸體女孩在煙霧中扭動身體走下病床，久未睜開的雙眼緩緩現形。
帖木兒被煙霧嗆得不停咳嗽，當他看見女孩走來時發出哀號。
「不──」吉米厲聲大吼，隨即被亞伯拉罕用手杖重擊後腦。
「吵死了。」亞伯拉罕不屑地說。「骯髒的黃豬。」
「他不也在你的慾望清單上？」尼可洛一邊欣賞崁蒂肢體扭曲地走向帖木兒一邊問道。
「深水讓他變得毫無價值。」亞伯拉罕掏出絲巾擦拭手杖上的血跡。
「那根手杖還真方便。」
「裡頭藏了把劍，我個人最愛的隨身武器。」亞伯拉罕把絲巾扔到一旁。
吉米看見自己的影子逐漸扭曲變形，地上有幾滴血抽搐著凝成一團。
他的意識遁入黑暗。
崁蒂像魁儡戲偶爬上帖木兒將他的衣物褪去，他嘶聲力竭地慘叫卻無法移動分毫。
「你確定要繼續待在這嗎？」尼可洛禮貌地請教亞伯拉罕。
「我的榮幸。」亞伯拉罕像是在觀察稀有動物的探險家般亢奮，但一陣劇痛讓他頓時失去意識。
尼可洛驚訝地看著掙脫束縛的吉米。
「深水的確讓你變得更為強……」在尼可洛有機會說完句子前，吉米就把他一拳打到角落跟亞伯拉罕作伴了。
約瑟夫害怕地止住演奏，跨坐在帖木兒身上的崁蒂也停下動作，無神雙眼恢復些許神智。
尼可洛發現鮮血不斷從吉米的口鼻湧出，但那些血液有越來越濃稠的傾向。
他感到一股無法言喻的恐懼。
「為何總是這樣對待孩子？」
濃稠血液裹住吉米的身軀彷彿血肉構成的蟲繭蠕動著，原先噴濺各處的血滴漂浮起來往蟲繭匯聚。
一團血紅色屁普對尼可洛發出咆哮。
屁普有著巨大鵜鶘腦袋。
帖木兒使勁力氣想把身上的裸女推開，幾聲槍響和慘叫讓他昏沉不清的思緒更加混亂。
鐵門倒下後是再熟悉不過的嘲諷嗓音。
「狼狽至極。」理查戴著防毒面具衝了進來，潘蜜拉緊接在後將女孩從他身上抓下。
「……理查？」他眨了眨眼。
「嗨，老搭檔。」
他們面前的牆壁突然爆裂，從裡頭滾出的竟是滿身黏液的吉米。
「吉米！」晚一步衝進來的翁肥對他尖叫。
「屁普闖進實驗室！快跑！」吉米對他們大喊。
「怎麼又是屁普？！」帖木兒咒罵著被理查拖出房間。
「你『恢復原狀』了？」翁肥連忙追在吉米身後，差點被躺在地上的亞伯拉罕絆倒。「你要往哪跑？出口在那邊！」
「當然是去逮尼可洛啊！」吉米恢復往常的愉快語調。「你們怎麼殺來的？」
「我偷船把潘蜜拉和理查載來！」翁肥邊跑邊對他哀號。「而且尼可洛的辣妹全都變成怪物了！」
「她們的確辣到可怕！」
「然後理查把她們通通爆頭了！」
「不太意外！」吉米衝出建築物時差點撞上芭芭拉。「你們還剩一個辣妹沒幹掉。」
「喔不！」
「想都別想！」芭芭拉舉槍對準吉米。
吉米狼狽地抓住翁肥滾下長滿長草的山坡，尼可洛的黑船就近在眼前，他確認翁肥還活著就逕自跳上準備離岸的黑色大船，芭芭拉怒吼著緊追在後。
吉米踏上甲板看著滿臉驚恐的約瑟夫，他手上已無小提琴。
「尼可洛呢？」吉米朝他逼近。
「我不會告訴你……」約瑟夫顫抖地倒退。
「想保護主子是嗎？在他眼裡你只不過是商品。」幾條黏液伸向約瑟夫將他纏住。
「事情遠比你想像複雜……王吉米……你原本能成為見證……」約瑟夫逐漸消失在黏液中。「他見過地獄深淵的真面目，他原本能改變……你們人類……將遭毀滅的命運……」
「只有當人類妄想成為上帝時才會走向毀滅。」吉米不屑地把幾根骨頭從黏液抖出。「原來海妖吃起來有魚腥味。」
「你殺了他！」芭芭拉怒吼著撲向吉米，但來自胸膛的劇痛讓她瞬間失去所有力氣。
尼可洛緊握藏有利刃的手杖將他們貫穿。
吉米憤怒地看著尼可洛，更多黏液從傷口流出將芭芭拉融蝕殆盡。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尼可洛坐倒在地。
黏液觸手攀上桅杆，整艘船被包覆在血紅色之中。
「我也不知道，但人們叫我屁普。」吉米將他高高舉起。
「這是懲罰對吧！」尼可洛感覺不到下半身存在。「這是我試圖阻止『祂』的意志所得到的懲罰對吧！憐憫我啊王吉米！像那慈悲的救世主憐憫我！慈愛的鵜鶘鳥──」
「我不是救世主。」
黑船緩緩消失在海面上。
翁肥清醒時只看到一張巨大鳥嘴和幾對沒有多少關愛的眼神。
「老天！你終於醒了！」吉米放下香菸。
「吉米？」他茫然看著眾人。「你逮到尼可洛了嗎？」
「被屁普搶先了。」吉米聳肩回應。
「……噢。」他懷疑吉米根本在憋笑。
「整艘船被屁普吃得連渣都不剩。」帖木兒瞪著S市海濱的燈火低語，他現在只能無力地巴在理查身上被小混蛋恥笑。
「至少我們還活著。」潘蜜拉提醒他，年輕女孩仍在身旁簌簌發抖。
「妳能為這場麻煩善後對吧？」吉米拉起翁肥時向她問道。「而且還能安然脫身？」
「那是我的專長。」她狡猾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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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伯拉罕‧德‧拉以克帶著勝利表情走出法院，坐進頂級房車前往律師團隊精心挑選的精神療養院。要用那張令人生厭的臉說服全世界他失去理智並非難事，畢竟玩弄法律於股掌間就能將殺人犯辯駁成無罪，要法官宣判一個心智正常的罪犯發瘋又有多困難？
「妳覺得艾蜜莉能因此得到安息嗎？」吉米看著坐在巨大辦公椅中的潘蜜拉。
「恕我無法回答，但希望如此。」潘蜜拉翹起二郎腿。「崁蒂現在如何？」
「她在綠丘療養院飽受折磨的腦袋已被深水修復，但還無法接受母親害死女友這件事。」吉米準備走出德拉以克生技公司新任董事長的辦公室。
「她需要時間復原。」潘蜜拉看著桌上的全家福說道。
「是的，她需要時間。」
旋轉奶子舞酒吧依然人聲鼎沸，酒保鑽過人群回到吧檯，將泡沫少得可憐的淡啤酒擺上桌招呼熟面孔。
「理查那小子呢？」
「約會去了。」帖木兒不快地拿起酒杯。「視訊約會。」
「真難得！是哪個幸運傢伙？」酒保想盡辦法壓下語調中的幸災樂禍之情，他還想保住耳朵。
「一個外國學者，希望他別這樣就跟人跑了。」帖木兒喝沒幾口就向酒保告辭。
黑色雪弗蘭在山丘上的鬼屋停下，老樹枝枒在月光下化為陰影攀附不再潔白的牆垣，這讓帖木兒想起兒時從破爛小房間裡看到的景象，陰影彷彿鬼魅，伸出腐朽乾枯的骨爪敲打窗框。
他走進道格拉斯大宅，獨臂老人聽見腳步聲後在樓梯上現身。
「你來晚了。」老人緩慢開口。
「她死了？」他的神情毫無變化。
「一小時前。她不斷呼喚你直到氣絕。」
「我很遺憾。」
「你知道我照顧你傷殘的母親是為了什麼？」老人走下樓站在帖木兒面前。
「為了我的人性。」帖木兒對他說。「你相信我仍保有一絲人性，老師，你相信我會回來見她。」
「但我失敗了。」老人搖搖頭。「我終究無法馴服你這頭野獸，你父親的死讓這頭野獸誕生，我有義務終結牠。」
就在老人掏出匕首刺向帖木兒的胸膛時，一發子彈制止老人的動作讓他倒下。
「還以為你在電腦前跟人卿卿我我。」帖木兒瞄了窗外的金髮殺手一眼。
「亞歷克斯的女友突然造訪他家。」理查扛著槍踏進大廳。「那對維持開放式關係又處於冷戰中的情侶似乎沒跟對方詳實報告自己的社交近況。」
「真粗心。」
「是啊，所以只好回來跟蹤你。」
「我要把這地方夷平。」帖木兒注視武打師傅的屍體。「一切都結束了。」
「你又要用相同方法告別那段記憶？」理查揚起眉毛。
「徹底告別。」帖木兒終於露出笑容。
當酒保發現山丘上的鬼屋再度陷入火海時，峽灣那兩個惡名昭彰的殺手又吵吵鬧鬧回到他面前。
「約完會了？」他轉身為理查準備牛奶。
「別說的像我們去約會一樣！」帖木兒瞪他一眼。
酒保決定無視兩人身上的汽油味，那鬼屋十之八九被他們給燒了，他一點也不想知道原因。
END
創作內容
《紐約驅魔師》三部曲 (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