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嗨，我是這篇小說的作者，你想說甚麼呢？」打上這串尷尬的問候，筱洛麗發出了剛出爐的短篇小說。
筱洛麗在電腦前踱步，長長的白色直髮下露出不安。兩隻大腿被鵝毛白褲襪包裹著，像白玉般光滑。不久，她的細手掐出大腿的肉，讓褲襪的包覆顯得更緊。可惜，她仍焦慮著，但又能怎麼辦？任憑身子側倒入床，枕在泰迪熊懷中。
香香的，軟軟的，令人安心。
果然泰迪熊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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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洛麗升上國中，今年13歲。這位愛寫小說的少女，寫小說的興趣從小就開始了吧？不，並非如此。原本她喜歡運動更甚於寫小說、畫圖等靜態活動。直到有一天，她剛結束例行的運動－－－毆打小男孩，遇到了改變興趣的轉捩點。被她毆打的小男孩，站起來了！
「這裡的『站起來』，是真的『站起來』，沒有性的隱喻。」筱洛麗興致勃勃的踩在講桌上，白色大腿襪掛著小紅皮鞋，高傲的直射班級中的每一個人，包括一臉不耐煩的老師。
筱洛麗沉溺在自我的世界。為了反映主人翁的混亂，這篇文章的視點也跟著混亂。是的，這是她的獨白，但此刻，她也在對全班演講。演講的主題是－－－30秒的自我介紹。
筱洛麗「哼哼」，讚嘆自身的聰明。演講就是得偷渡網路上自己沒被GP的小說。現實中多得是傳染妄想的機會。
有些故事是真的，有些卻真假參半，有些完全是掰的。
不過，誰在乎呢？講得爽就好。
這些愚民，不得不聽著這些在網路上被冷落的故事呢。
筱洛麗越想越爽，不可自拔。老師望了望手錶，希望筱洛麗快結束自我介紹。她只好嘟著嘴，趕快結局。
「－－－就這樣，小男孩站了起來，眼神閃爍著不屈。我被吸引住了，深深吸引。沒想到，前一秒像蛆在地上抽蓄的低賤生物，也會有反抗的意識。啊！我好想記錄下來，對，記錄下來，更多人恥笑他。恥笑無謂的反抗！這就是我的自我介紹，我是想成為小說家的筱洛麗，請各位多多指教喵。」
筱洛麗總算結束自我介紹（黑人儀式），順手擺出了JOJO立姿，五指擋在臉前，另一手往右後方插。五秒過後，在一片沉默中，下台回到座位。
不知老師做何感想，恐怕頭痛班上有了麻煩人物吧？但老師不動聲色，拍了拍手，叫了下一個同學上台自我介紹。然而，台下的某一個角落，兩人議論紛紛。
夕陽照進木桌，上頭坐著綁著雙辮戴著眼鏡的少女。她敲了另外一頭咀嚼脆笛酥的馬尾少女。
「這是中二病嗎？」
「－－－誰知道，正常發揮的動漫迷吧。可能還是個寂寞的大小姐，想盡方法自high。」
「喔…跟妳很像呢。」
「少來，我只是對音樂遊戲的強者感到興奮。等她世阿彌的曲子打出full combo再說吧。」
無視馬尾少女的無視，雙辮少女望向筱洛麗。
夕陽打在她嘴上的笑容。那笑容意味深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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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課鈴響了。筱洛麗背起書包準備離開，卻被叫住。聲音的主人是雙辮少女。她笑得像個百合燦爛，雙手背著，熱情打招呼。
「筱同學，我是盛音，請多多指教。」
筱洛麗應了一聲，頭也不回的就走。
「Leno0203，我很喜歡妳的小說喔，能當面看到妳實在太棒了。」
這句話，讓原本抬起的小紅鞋，重重的放在地上。白色直髮迅速波動，筱洛麗睜大了眼。「Leno0203」是筱洛麗網路ID，怎麼卻被眼前剛被分在同一班的雙辮同學喚出？怎麼可能。
「看妳訝異得。我只是剛好看過妳的自我介紹，那一篇叫做《盛夏的剩下》吧？妳看。」盛音拿出智慧型手機，點選頁面，遞到對方前面，說明自己不是可疑人物，更不是裝熟魔人，認親有所根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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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no0203，2013，《盛夏的剩下》
有個男孩，掀起了我的裙子。我斜眼看著他，看他露出靦腆的笑容。
這笑容噁心透頂。我毆打著這男孩。裙子有點礙事，被我撂在在一邊，握緊拳頭，好好的把五指貫入眼前的男孩的鼻梁。
痛苦吧？哀叫吧！這是女性的憤怒。父權豬，你生為男性就是一種罪，得為我捫女性負責！我管你是不是參與了父權體制的制定。
就這樣，小男孩站了起來，眼神閃爍著不屈。我被吸引住了，深深吸引。沒想到，前一秒像蛆在地上抽蓄的低賤生物，也會有反抗的意識。啊！我好想記錄下來，對，記錄下來，更多人恥笑他。恥笑無謂的反抗！這就是我的自我介紹，我是想成為小說家的筱洛麗，請各位多多指教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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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如此，筱洛麗劃著手機螢幕，大叫起來。
「妳，妳是Neko大！？」
「欸…我是Neko沒錯。但Leno，甚麼大的就免了。」
Neko是盛音的網名，創作論壇小說區塊的板主，而筱洛麗也在此發文。也難怪盛音一眼看出筱洛麗的文章，恐怕她看得文章是筱洛麗的好幾倍，包括廢文。
筱洛麗之所以大叫，識別出盛音的網路身分，是因為筱洛麗正好從手機上看到盛音的網路帳號，標示在營幕右上角的「Nekomimi1008」。
筱洛麗望出神，沒想到會遇到Neko板主，盛音收起手機，笑得意味深遠。
「Leno君，這下妳有空了吧？作者應該不會拒絕讀者的意見喔。尤其是像妳這麼期待讀者的作者呢！『嗨，我是這篇小說的作者，你想說甚麼呢？』」
一聽就是自己小說的句子，筱洛麗脹紅了臉，來回磨蹭了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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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廳外，坐著白色小人Cama Boy，品味著夕陽。咖啡廳內，盛音與筱洛麗面對面，渡過著點完飲料後的沉默。
嗨，我是這篇小說的作者，你想說甚麼呢？
筱洛麗腦海迸出這段話，但依舊默默看著盛音，感到羞恥。原本是小說寫得很久，卻毫無回應，才在文首加上那句話，沒想到卻與網路上的讀者見面了，還是小說板的板主。望向盛音，期待對方先打破沉默，沒想到盛音望著自己笑盈盈，眼神像是能穿透心一般，筱洛麗只好嚥口水，舒緩緊張。
「妳比我想像中的害羞，是因為在現實？是因為面對面？」
筱洛麗停了一下，點了點頭。
「那好，我們不如用網路交談吧？」
裙襬裡震了一下，手機收到創作論壇的站內信，望了望仍然微笑的盛音，筱洛麗顫抖的手打下回覆「妳好。」還記得標上了標點符號。
Nekomimi1008 > Leno0203：抱歉，我有點冒失，會不會嚇到妳了？
Leno0203 > Nekomimi1008：不，不會，能得到Neko大的邀請，是我的榮幸！
剛輸出這句話，就聽到對面盛音「噗嗤」一聲，隨後傳來訊息。
Nekomimi1008 > Leno0203：妳真的很喜歡說故事欸，第一次看到有人自我介紹不但自願，還講得沒完。
Leno0203 > Nekomimi1008：Neko大，妳有所不知，像我這樣的小人物得積極爭取發表的機會，不然沒人會理我。
Nekomimi1008 > Leno0203：嗯嗯～我很讚同。而且妳口語表達很好、表現慾也夠旺盛，有沒有打算以後念戲劇成為演員或導演呢？
筱洛麗躊躇了一會兒，喝了一口紅茶拿鐵，繼續回覆。
Leno0203 > Nekomimi1008：暫時沒想這麼遠，不過聽起來不錯。
Nekomimi1008 > Leno0203：喔？是沒想，還是不想呢。妳有現實交際的恐懼症嗎？剛剛在教室，妳似乎不甩我呢。
看到這句話，筱洛麗臉上像是千萬之螞蟻在爬，偷偷望了盛音，盛音透過鏡片的眼神依舊笑著看著自己，而不是盯著手機螢幕。天啊，她能夠一邊看手機一邊看人嗎？
Leno0203 > Nekomimi1008：…我只是不太習慣而已，並不是恐懼症喔！習慣就還好了。
「是嗎？很多人都說，會慢慢『習慣習慣』，包括寫小說的人。她們會說，自己在忙、不知道怎樣寫，習慣了就會繼續寫了呢，但往往這樣說的人，沒看到她們回來板上。」
盛音不用打字了，直接口頭講給筱洛麗聽。
筱洛麗咬著下唇，繼續打字。
Leno0203 > Nekomimi1008：我會繼續寫，而且這跟交際沒甚麼關係吧。
「Leno君，妳寫小說是因為沒朋友聊天，還是真的想寫小說？」
筱洛麗下唇咬得更緊了，繼續打字。
Leno0203 > Nekomimi1008：當然是真的想寫小說！死也要寫。誰會為了「回應」或「交朋友」寫小說啊！？
「Leno君，假設一個小說作者在小說裡寫『嗨，我是這篇小說的作者，你想說甚麼呢？』，妳會怎麼想這作者呢？不是為了『回應』、『交朋友』嗎？」
Leno0203 > Nekomimi1008：我就是為了寫小說啊！我只是想要聽讓我成長的意見。她們拍不拍我，交不交我這朋友，哪裡重要？
「Leno君，今天妳有一個小時，會拿來寫小說還是看人文章和回應？」
Leno0203 > Nekomimi1008：當然是寫小說啊！
「Leno君，很好，那麼別人又有甚麼義務和興致看妳小說和給意見？」
筱洛麗咬著下唇，火速的打上「當然是我小說好！」可是發送之前，卻深深的遲疑，並且眼眶裡旋轉著淚珠，最後不爭氣得落下，儘管如此，背部感到一股溫暖。
筱洛麗轉頭一看，盛音早坐了過來，笑盈盈望著，拍了拍自己的肩。
「Leno君，人傲嬌、有野心和企圖心是好事，但人也要『朋友』。妳不能老是期待利用她人，因為別人沒有義務回應、給意見，尤其這對她們自身並沒有好處。我猜，今天若我不是板主，大概妳不會理我了吧？」
筱洛麗停了抽蓄，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低頭。
「Leno君，我當板主也沒甚麼神聖的理由，就只是因為『有個付出的身分』。在這種創作板當板主真的沒好處，無論是評網友的文、看網友的文、推網友的文、辦活動活絡大家創作，網友們認為這是板主應該做的，毫無感激，甚至活動有甚麼不理想，還會罵板主－－－不過，我願意待在這位置，因為總有人願意開始寫文了。」
透過白髮，筱洛麗望向盛音。沒想到，板主過得不怎麼爽，而盛音還能笑盈盈懇談這些經驗和感受。
「Leno君，我沒有要說教的意思。不管妳是不是真的喜歡寫小說，未來是否還會繼續寫小說，或者是否規劃了跟寫作編故事有關的職業。我只是想告訴妳，我的感覺，因為妳寫了『嗨，我是這篇小說的作者，你想說甚麼呢？』。如果有人對我這樣講，恐怕我也會有勇氣繼續寫下去吧，而不只是當個板主或讀者，到處加油打氣，順便充當受氣包。」
一語結束，筱洛麗感到自己的幼稚，眼淚決堤。盛音的話語似乎有種奇特魔力，能傳達進筱洛麗的心，讓筱洛麗面對真實的自己。
窗外的夕陽下，Cama Boy依舊笑著，品嘗咖啡。
盛音也緩緩露出笑容，不同的是，這次是發自真心的笑，並在手機上面敲字。
Nekomimi1008 > Leno0203：繼續寫，我當妳讀者，支持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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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是這篇小說的作者，你想說甚麼呢？」這串問候真令人尷尬。筱洛麗看了昨天剛PO的短篇小說。
回憶下午，盛音不知是教訓還是激勵的舉動，筱洛麗百感交集的望著這篇小說。
「還是沒甚麼回應呢，盛音那傢伙騙我。」這念頭剛起，筱洛麗在電腦前踱步，長長的白色直髮下露出不安。兩隻大腿被鵝毛白褲襪包裹著，像白玉般光滑。不久，她的細手掐出大腿的肉，讓褲襪的包覆顯得更緊。
不同的是，她在也不焦慮了。
她打開論壇信，找到「Nekomimi1008 」盛音的帳號，緩緩輸入：
Leno0203 > Nekomimi1008：喂，板主大大，說好的回應呢？
發送完畢，她任憑身子側倒入床，枕在泰迪熊懷中。
香香的，軟軟的，令人安心。
果然泰迪熊最好了。
不過盛音也不錯。
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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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草民（nobuusa） 閱讀愛好者，尤好「粗鄙之語」與「王司徒」，現居於台北市。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