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附近的空房不少,拜前幾年炒房熱潮,這群送頭一波流的投資客,在投資失敗後,房屋就這樣空到了現在,市面上有不少這類的書,諸如《我XX歲,有XX間房》、《房屋增值投資XX》等等,在這窮人越窮,富人越富的時代,不少人懷著發財夢,翻著這類投資說明書,照表操課,開始了投資之路。
過去那幾年,房價越炒越高,村子樣貌也有了大轉變,美輪美奐的別墅一棟接著一棟,農田被鋪上水泥,樹林被剷成平地,許多西裝筆挺的投資人,穿梭在村裡,甚至還有房屋仲介挨家挨戶的按著門鈴,他們希望我們這群鄰居,可以幫忙美言幾句,至少不要在人家來看屋時大聲嚷嚷,讓他們主打寧靜悠閒的招牌掉了漆。
鄉下的爺爺奶奶,一向好講話,所以村子裡的年輕人,就成了仲介與建商們「重點交心」的對象了,這些人也著實有趣,炒房就炒房,還怕別人知道,哄抬價格的舉動,在他們眼中叫做「圓一個成家夢想」,到處開闢新建案的行為,則成了他們責無旁貸的「開發新市鎮」。
瘋狂炒房的熱潮中,總有倒楣鬼,這就像接炸彈遊戲,誰倒楣接到最後一棒,誰就吃虧,於是投資客、房屋業陷入了一個無限迴圈的循環,村子裡一位年輕人,也搭上了這波熱潮,跟家裡借了點錢,上台北買了間房子,房子三百萬出頭,多年後,這間房子的價錢已喊到了一千五百萬,如此增值,讓人看了心動,不過村子裡的八卦傳得很快,那位年輕人就是接到最後一棒炸彈的倒楣鬼,他的房子確實水漲船高,卻有行無市,早已沒有轉賣的空間,就這樣放到了現在。
不是所有人都能在炒房熱潮中撈上一筆,多數人是血本無歸,真正賺錢的只在炒房熱的前幾年,後面的幾年都是為他人數錢罷了。
於是,你買了房,加價轉賣出去賺了一筆,下一位接手的再加價轉賣,也賺了一筆,如此循環,總有人要接手最後一棒,最後的情況,多半是繳不起稅金認賠殺出。
十年來,許多人將熱錢投入這看似無底洞的房屋業,最後連老底也賠光了,但能縮手不幹了嗎?沒辦法,因為你的老本都壓在那些房子上了,你必須賠光或是等待房市回溫,不少人開始尋求解套,甚至一些地方政府,也想著該如何讓房市回溫,無論是開闢公共建設,或是政策急轉彎。
許多人喊著效法西方國家的房屋政策,但這套政策若真實行,或許又會有好一陣子的震盪了,不是高喊幾句「非常之破壞,則不可無非常之建設」,然後大破大立,接著期待美好未來,就能完成的。有時看到那些忙進忙出的仲介,看了無奈,那是他們的工作,他們必須微笑的接待一組又一組的客人,在烈陽底下、在大雨滂沱之後,過著數著薪水,陪著笑臉的日子,他們向人們述說「夢想」,但他們的夢想在哪呢?
如果說他們口中的夢想,是那一棟又一棟的別墅,我想那實在太昂貴了。
猶記得剛搬來時,和村長的一段閒聊,他說附近的山頭剷平了,今年的阿勃勒少了,一棟棟的新房子,和村子格格不入,他甚至嘲笑我們這群台北俗,沒事跑來村子做什麼,這裡的交通爛得要命,道路坑坑洞洞,入夜後甚至沒有路燈,偶爾還能看到迷路的小雞小鴨,某方面來說我們和那一棟棟的新房子很像,十足的格格不入。
炒房的代價,讓村子變了樣,人們聚散分合,但村子還是村子,只是住的人變了,假日時,常能看到一些外地人前來,他們在這買了別墅,趁著假期來做一回閒雲野鶴,他們帶著墨鏡,騎著折疊車,微笑著看著農夫工作,這畫面很不協調。
我曾不只一次被這群外地人叨擾,人多了,自然吵雜了,車多了,自然亂停了,因為這群人,讓我這外地來的台北人,反而一點也不外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