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黑衣士兵紛紛脫下防毒面具，蒼老的面孔逐一浮現。
除了那個看起來興奮到不行的年輕男人外，這些士兵似乎都已年過七十，這個畫面讓我的腦袋幾乎要驚訝到停止運作。
然而，伯納德的啜泣聲卻將我的思緒猛然拉回現實。
「噢…別哭了伯納德，我還沒死…」克萊門哀怨地看著滿臉鼻涕眼淚的男友。
「可是你…」
「只是擦傷而已。」蓬頭垢面的小孩突然冒出來並開口說話。
原來是個小女孩？
「方便請教妳的大名嗎，日本人？」金髮男人突然叫住我。
「我…呃…」我想起剛才說的謊話，糟糕，這下不能用本名了。「我…」
「等等！那兩個是美國佬嗎？」金髮男人突然轉為警覺地瞪著伯納德和克萊門。
噢該死！伯納德剛才那堆「幹」真的會害死我們！
「法國人，其中有個在英國待了幾年。」西蒙終於從崩潰中恢復，緊捏著拳頭對他開口。
顯然西蒙剛才也聽見那句不知從何而來的聲音。
有些時候，唯有謊言才能拯救生命。
但我看不出這種謊言能否讓我們活命。
我好害怕。
「原來…真是幸會，但願他們不是游擊隊員。」金髮男人對身後的老兵低語一陣，那群看起來跟活屍相差無幾的黑衣軍人快步走過來試圖抓住我們。
「欸幹！你們要幹嘛？！」伯納德歇斯底里地對他們大吼，雙手抱緊克萊門不讓他們觸碰。
「畜生！現在戰況緊急啊！」其中一個老頭對他吼了回去。
「什麼戰況緊急？！」伯納德看起來快要過度換氣了。
蓬頭垢面的小女孩走過來和伯納德四目相接幾秒，這讓他瞬間瞪大雙眼像被電到一樣。
「噢噢噢！好啦我知道！我會好好合作！」他尖叫著舉起雙手。「我們是遠從日本而來的演員大久保小姐的助理！我們被困在這一帶才誤闖這兒的！！」他突然爆出一串毫無頭緒的哀號。
「演員？大久保小姐？」金髮男人狐疑地看著我。
蓬頭垢面的女孩對他耳語一陣，他馬上驚訝地看著我們。
「走吧，我們必須趕回基地。」他拉住我的手往電梯跑去。
電梯發出刺耳的摩擦和機械運轉聲宛如怪物的低鳴般緩緩下降，鐵門關上的瞬間讓我有種已然踏入陰間的錯覺。
刺鼻的氣味充斥空氣中，我赫然發覺這氣味似乎是從那些黑衣老兵身上散發出來的。
我聞過那個味道…幾年前朋友上完大體解剖課找我吃飯時聞到的…
克萊門壓住受傷的手臂正在小聲喘息，不解地看著眼神空洞的伯納德彷彿男友已被調包變成一個陌生人。
西蒙不安地瞟了我一眼，視線無法離開那隻緊緊抓住我的手。
「可以…放開我嗎？」我想盡辦法壓下尖叫對那個金髮男人開口。
「抱歉！一時緊張！」喔我的天啊他竟然臉紅了！「我的名字是齊格飛，很高興認識妳，大久保小姐！」
「喔…嗨…」我想我必須牢牢記住這個假名，天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這是我的妹妹布倫希爾德。」他指著蓬頭垢面的小女孩說道，名叫布倫希爾德的小女孩對我們露出燦爛笑容。
「你們的名字聽起來…怎麼像華格納歌劇裡的人物？」我瞬間想起在哪聽過這兩個名字。
「是啊，是出自於《尼貝龍根的…」
「齊格飛閉嘴！回基地再說！」一個老兵粗魯地打斷我們。
~7~
電梯抵達地面時發出難聽的咿呀聲，伴隨而來的強烈撞擊讓我們差點摔成一團，呃…除了那群詭異的傢伙。
蒼白的燈光在金屬門打開時滲入電梯，有道人影已經站在我們面前。
一個長得像奇愛博士*的男人摘下眼鏡看著我們。
(*作者註：不是奇異博士喔~奇愛博士是政治諷刺電影《奇愛博士》[Dr. Strangelove or: How I Learned to Stop Worrying and Love the Bomb]中的前納粹科學家，這次的縮圖其實就是這傢伙的劇照XD)
「這就是遠道而來的貴賓？」他的口音有點奇怪。
「對，就是他們。」蓬頭垢面的小女孩蹦跳到他懷裡。
「嘖嘖，布倫希爾德，怎麼搞得全身髒兮兮？」他嘟起嘴輕拍小女孩的頭髮然後牽起她走向堆滿實驗器材的白色長桌。「我說齊格飛和老頭子們，快帶貴賓去休息吧。」
「是的。」齊格飛一臉不快地望著那個怪傢伙的背影。「由於空間不足，得把你們和之前抓到的入侵者安置在一起，請你們別介意，往這兒走吧。」他似乎不太喜歡那個長得像奇愛博士的男人。
「入侵者？」西蒙小心地開口。
「一位年輕同胞，不過似乎發瘋了，整天都在胡言亂語。」齊格飛接過一綑老兵送來的繃帶然後粗魯地扔向克萊門，不過卻在繃帶撞擊他的傷口前被突然恢復精神的伯納德接住。
「死納粹。」伯納德惡狠狠地瞪著他。
「要不是你的身份使然早就身首異處了，法國佬。」齊格飛也狠瞪回去。
我們被帶到一扇黑色鐵門前，當鐵門打開時，我差點驚訝地叫出來。
萊恩？！
他竟然還活著？
「我們會討論該如何把你們送到安全的地方，請好好休息。」齊格飛看了我一眼便快步離開，順便把鐵門關上。
我們衝向失去意識並被栓在牆上的萊恩想搖醒他，在一陣搖晃後他睜開眼睛，呻吟著適應眼前的燈光。
「啥…怎麼是你們…」萊恩瞇起眼瞪視我們。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對他嘶聲低吼。
「邪教團體…先是邪教團體殺了他們然後…」他吞了口口水然後突然瞪大雙眼，我們猛然回頭才發現那個叫布倫希爾德的小女孩竟然憑空冒了出來。
「有時謊言能讓人保命…或是拯救生命。」布倫希爾德緩緩開口。
「那是…那都是妳在說話嗎？！」我害怕地跌坐在地。
「我必須用謊言保護家人…還有不知情的你們。」
「你們到底是誰？」
「這片土地的過去、現在，與可能不遠的未來。」她蹲下身看著仍在流血的克萊門。
「什麼？！」
「解釋的時機未到，我製造一些幻覺讓他們以為你們被困在戰場中，所以請不用擔心。」她對克萊門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好好休息，順便分享彼此的謊言與真實吧。」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克萊門痛苦地按著太陽穴。
「你知道我的意思。」她笑著消失在空氣中。
就連你們都活在謊言之中。
我聽見這句話從腦海傳來。
「噢…我怎麼能這麼倒楣……」萊恩悲慘地呻吟著。
「他們鐵定有問題。」西蒙拉了門把幾下便低聲咒罵起來。「該死！鎖住了！」
「那些人似乎以為自己還活在戰爭中。」伯納德一邊為男友包紮一邊碎念。「但這實在不合理，還有那個會憑空出現的死小孩是怎麼回事？」
「萬一我們不幸踏進某種時空裂縫呢？」克萊門竟然開始胡言亂語了。「這地方…和那些人…我們該不會是誤闖戰場中的某個…」
「別鬧了，克萊門，你肯定是失血過多。」西蒙嘆了口氣。
「雖然我很討厭你這死甲甲，但我有點贊同你的說法。」萊恩瞟了他一眼。「我被抓下來時一直聽見他們在那裡元首來元首去的，而且嘴邊掛著的都是些二戰時的術語。」
「我寧願相信他們是群躲在地底的生存遊戲玩家。」西蒙用種在看神經病的表情看著這群男同學。「而且還發瘋了。」
「但生存遊戲需要口音怪異的瘋博士嗎？」我想起剛才那個長得像奇愛博士的怪人。
「長相神似奇愛博士的大叔嗎？天知道。」西蒙翻了個白眼然後沮喪地跌坐在地。
「妳也這麼覺得？」我比較訝異西蒙竟然也會看庫柏力克的電影。
「多虧克萊門的影評部落格，我見識了不少怪東西。」
「感謝賞臉啊。」克萊門躺在男友懷裡酸溜溜地低語。
「傷患別浪費力氣說話。」西蒙白了他一眼。「血止住了嗎？」
「當然。」
「不過妳剛才真的差點嚇死我們。」我仍然對西蒙的情況很不放心。「妳剛才為何會突然尖叫？還有伯納德的那串鬼話又是怎麼回事？我何時變成『演員大久保小姐』了？」
「這就是我覺得這一切絕對有問題的原因！」伯納德哀號著說道。「那個小女生看了我一眼，然後就有一堆奇怪的畫面竄進我的腦袋裡逼我說出那堆鬼話！」
「你也看見奇怪的畫面？」西蒙驚訝地瞪著他。
~待續~
結果多出一個同學XD
到底是時空裂縫還是老不死的納粹科學家呢？敬請期待下一章XD
小補充：齊格飛(Siegfried)和布倫希爾德(Brünnhilde)都是華格納歌劇《尼貝龍根的指環》(Der Ring des Nibelungen，1876)中的角色，至於《指環》的劇情本身和我的小說之間的關係嘛...可能有關或可能無關，畢竟還要把尼采的部分塞進來也許會省略不用，就看之後的安排惹~
BTW其實上一章也有提到《奇愛博士》的電影導演Stanley Kubrick，他同時也是《鬼店》與《2001太空漫遊》的導演喔~
創作內容
《紐約驅魔師》三部曲 (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