フェノメノ　case:01　「願いの叶う家」　浮〜flow（中）

2

「妳等一下！」

在『異界淵』的成員們在夜晚的街道各自散去時，我隻身追上在大馬路上舉手打算叫計程車的鴉姐。

「我家該怎麼辦啊。 “實現願望的房子”」

被我這麼一問，眼前這位不太可靠的算命師向我揮手。

「安啦安啦。就只是單純的schema罷了。還有還有、我還有別的事要告訴你――啊哈哈、忘光光了」

「竟然忘了……」

「沒事啦！　反正你有邂逅之相嘛！　掰啦！」

她拍完我的背後，就高興地坐進計程車內了。

目送著漸漸開走的計程車，我整個人都呆在那裡。

「……唔」

算了，回去也好。

回到那棟房子――“實現願望的房子”。

我牽著網購買來的便宜上學用的淑女車，在大馬路上朝著車站方向走去。

東京就算已經深夜也還是很多人。特別是離我家最近的站那附近有很多大學，不管白天還是深夜行人也一樣沒減少。在看到車站大樓的那一條路，我差點撞到女孩子二人組，道了歉。其中一人用「這傢伙是怎樣」的目光看我，另一位則是笑著對我說「不好意思」。我再道了一次歉。明明只是件小事，我內心卻充滿著希望。沒錯――命運的邂逅在等著我呢。而且還是女孩子。這大概就是那個吧。折磨我的有關那棟房子的奇妙事件，一定是為了帶出接下來要發生的愉快事件才發生的。當我事後回頭看絕對會一笑置之。

這個想法讓我內心輕鬆多了。

而且再這樣我一定得搬家不可。對老家沒有寄錢過來的我來說，搬家費是筆很大的開銷。

「網聚也很開心，應該會接連發生好事才對」

說完後，我總算跨上了腳踏車。

我轉彎返回已數日未回的家。

「結果今天網聚來的人都沒提到半句 “實現願望的房子”。換句話說，這根本不算是靈異事件。身為開串者的我雖然有點難堪，至少還算順遂」

就算我把大家帶回我家，也發現不到任何靈吧。我還真是個小丑。

徹底退下理論武裝的我迎著吹向臉頰的舒服夜風，拼命地踩著踏板。心情已經回復到可以哼歌了。

可是――

當我從站前的大型商店家騎出大馬路時注意到了。

從剛才我的左腳掌一直傳來奇怪的感覺。感覺就好像在踩橡皮的奇怪觸感，我停下腳踏車，當場脫下運動鞋。

把左腳抬得高高的，看了一眼向皮鞋底的我，瞬間凍結了。

先前的高昂感一口氣退去，感覺就像血因寒冷凍結似的。

我的球鞋鞋底上――

有數字的『四』的文字很清楚地刻在上頭。

　　　◯

「幹、最好是schema啦」

明明倒數就還在進行嘛。

我幾乎用單腳踩著淑女車，猙獰的表情讓路上的行人都向我看來，顧不了那麼多。

刻著『四』的文字的球鞋被我當場丟棄。那麼讓人不舒服的鞋子誰穿得下去啊。冰冷堅硬的水泥地和路上的小石子刺著我的腳底，但那些都無所謂。

『四』的數字又是何時、又怎麼劃在我的球鞋鞋底的。

當這倒數結束時，我又會發生什麼事。我又該怎麼從這個恐怖中逃離才好。

我完全沒頭緒，但也只能跑了。

打扮時髦的人看到我在一旁嘲笑，這也無所謂。我只想找個氣氛溫暖的地方。

在哪裡。

到底在哪裡――

緊接著我衝出了大型街，發現到一間深夜營業的低價雜貨店，我衝入店內。店內播著超陽光的店家主題曲。我口中一起哼著直喊便宜的單純旋律。我邊唸唸有辭邊懸掛在化妝品的櫃子上。打扮華麗的女孩子們刻意避開了我。店員問我「您是哪裡不舒服嗎」，我才注意到只剩襪子的右腳掌在隱隱作痛。仔細一看，似乎在路上踩到碎玻璃，襪子一片血漬。我買了OK蹦、襪子、最便宜的球鞋，在廁所處理傷口。洗淨腳掌，貼上OK蹦後又穿上新的襪子。便宜球鞋雖然外觀和穿起來的感覺都稱不上好，也總比光著腳丫來得好多了。雖多了額外的支出，至少讓我有腳踏實地的感覺。獨自待在廁所讓我感到害怕，我又回到了店內。純逛店的我漫無目的地閒晃，不斷深呼吸。

――我接下來該怎麼辦才好。

拼命想卻又想不出答案。

看到一直待在櫥窗前發呆的我，剛才的店員向我搭話，我只好走出店面。真沒法子，看來我只好又回常待的網咖住了，結果竟然客滿。我又找了幾間也是一樣的結果。仔細想想，現在是周六夜晚。首發車的時間來臨前是找不到半個空位的。我已經想不到有哪裡可去了。

牽著腳踏車，我繞著車站周遭一直走，被員警投以異樣眼光。乾脆被他抓去輔導算了。僅存的常識讓我又回到了大馬路閒晃。

開在五日市街道的車子得車頭燈照著我呼嘯而過。平時在我眼中只是個排氣瓦斯噴出裝置的車，現在在我眼裡可是救星。科學體系可以說明理論的東西讓我鼓起了勇氣。

但是――

看來也到我的底限了。

我這樣跟遊民沒兩樣嘛。

身在不缺少燈光的東京夜晚也沒半個熟識的人。也沒棲身之處可去。錢又要花光了。只好呆呆地望著夜空，上頭沒半點雲朵也沒星星。有的只有一整片的暗黑空間。

等到早上時，我一定要打電話給老姊向她借錢。然後盡快回靜岡吧。東京我已經待不下去了。雖然很難堪但這畢竟是意外事故。就算是其他人也想不出任何對應之道。老媽對不起，支持我上東京的人明明就是妳。

就在這時――

夜路前方出現一道強烈的光芒。

抬頭看，我又回到剛剛才待過的家庭餐廳前了。

「對吼……這裡也是二十四小時營業」

心中有如得到百萬人的助力，我差點跪在門口。

這裡的單點飲料吧比住網咖還便宜，因為是周末夜裡頭的人也不少。早知道我一開始就一直待在這就好了。

「哈哈哈」

發出乾啞笑聲的我旁人看了大概都不想靠近吧。

我把淑女車停在家庭餐廳的停車場，正打算入店時就被眼前的景象嚇到。

那裡有個讓人更不想靠近的怪人在。

就在店家的大片玻璃窗的外側。

也是在壟罩店家的蕨類草叢裡――

有一名全身黑衣的少女在那躲著。

明明還只是春天卻身穿黑色的大衣，就連背上的長髮和裙子還有鞋子也全都黑的。就只有她的臉色白得異常。這樣的少女躲在暗處，看起來就像只有臉浮在空中一樣。

……這、這傢伙在幹嘛啊。

她就這麼站在草叢中，額頭頂著玻璃窺探店內。

就在我覺得可怕的不禁退了一步的那瞬間。

她慢慢地把頭轉向我的方向。

她的臉頰異常地白，臉上的所有零件就跟作夢般的端正。那個完美過頭的造型簡直就像被放置的等身大陶瓷娃娃――就是這樣的印象。

夜色的少女。

我腦中突然浮現這個句子。

那是少女的瞳孔顏色。昏暗的部分抓的恰好，黑瞳的比率也莫名地高，看起來就像黑瞳在長長的睫毛下發出漆黑的光芒似的。瀏海剪的直直的相當整齊，在整齊的黑髮下，她的瞳孔中飄著暗色，直直向我看來。

「……妳該不會是」

我自然地把那句話說出口。

「――夜石吧？」

少女沉默地點點頭。

　　　◯

夜石不是活人。

見過夜石的人七天後會死。

夜石扯上關係的怪談最後都會迎接可怕下場。

邊回顧著先前聽到的情報，我注視著眼前的少女。

夜石前面的桌上擺著七杯玻璃杯，分別是冰咖啡、可樂、柳橙汁、日本茶及其他飲料吧有的全部飲料。

「我說啊。一杯喝完再去裝來喝不是基本禮儀嗎？」

我目瞪口呆地說著，

「全部都喝光人家就不會說話了」

夜石直盯著杯子回話，一杯杯地送進嘴巴。

喝柳橙汁、再來冰咖啡、再來喝溫日本茶、可樂。她很有規律地照順序喝飲料，有時又會像拼音似地把加進南非茶、紅茶、哈密瓜汽水。那個順序到底有甚麼意義我是不知道啦，看她這麼喝看起來還真像有歷史淵源的宗教儀式呢。

我又再次觀察這名自稱夜石的少女。

年紀看起來像高中生。在亮處看她的正面，還真是出眾的美貌。有問題的就是她的瞳孔。那對像玻璃珠似的瞳孔看起來像在看著某處卻又沒在看。她的氣質讓人覺得跟她存在於不同世界似的，在她周圍張開了獨特的防護罩。與其說是公主擁有的高貴，還比較像魔女的弟子。

「那個」

我問了眼前這位忙著喝飲料的黑衣少女。

「妳為什麼沒來今天的網聚？」

「我有來」

「可是剛才大家都在時我沒看到妳啊」

「我在喔。就在那邊」

她所指的方向就是我一開始發現夜石的玻璃窗對側――也就是店外的草叢。

……那裡？　額頭貼著玻璃？

「也就是說。從十一點到剛剛為止――妳都待在那裡喔？」

看了點頭承認的少女的雪白臉孔，我不禁想。

這傢伙該不會――

是電波系的人吧。

現在已經兩點過後。十一點就把額頭貼在那片玻璃整整三小時，店內的人看了應該會覺得很可怕吧。當我回頭，跟剛才不同班的另一班女服務生們看了夜石在講悄悄話。她們臉上帶著壞心眼的看不起她人的表情。看了不想看的東西，我站起身來。直直走向她們，向她們宣言「我也要飲料吧」，直接走向吧台拿飲料。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會那麼不高興。大概是因為我覺得一樣身為超自然愛好者的我也一起被取笑的緣故吧。

在杯子裡裝滿冰，我按下冰咖啡的按鈕。

――好了，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邊看著咖啡融化著冰，我心想。

沒回家，卻一樣在進行倒數。而且還碰到『異界淵』中也算異端的超自然少女。還跟她兩個人待在深夜的家庭餐廳。沒落單讓我感到些許安心，可是對方是追著奇怪都市傳說的超自然少女耶。

「你喜歡喝難喝的咖啡嗎？」

我回到座位被夜石這麼問道。

「妳說什麼？」

「我再問你你喜歡喝難喝的咖啡嗎。這裡的咖啡又不好喝」

仔細一看七個杯子中只有冰咖啡沒怎麼喝到。

「應該要收齊事前知道的情報再過來的」

夜石那有條有理的話讓我有點不悅，我用嘲諷的語氣回嘴。

「那我也要在事前先收集好情報了。妳為什麼會來今天的網聚？」

「因為感興趣」

「“實現願望的房子”嗎？　妳對那棟房子為什麼感興趣？　房子的聲音應該只是普通的搖動聲，傷痕也有可能是我看錯了喔？」

我自虐地把鴉跟我說的話原封不動的告訴她，夜石也沒否認。

「那妳為什麼――」

「再討論版讀了那則故事時――我感受到一股奇妙的不對勁」

她的低聲話語不知為何讓我起雞皮疙瘩。

「雖然網路世界上很多怪談，大部分卻都是假造的。可是真貨會發出藏不住的味道」

聽到那句話，讓我不禁感激不盡。

被電波女認定為真貨雖然沒什麼好高興的，我也總算碰到願意聽我的恐怖經驗的人了，讓我內心暗喜。沒錯，那裡的是真貨。剛剛我的鞋底才被刻上數字，嚇的我已經眼眶泛淚。

「所以那是什麼。果然是幽靈嗎。妳真的看得到嗎。真貨會散發出味道嗎」

我頻頻發問，夜石她看著柳橙汁的杯子淡淡回答。

「第一個答案。可能不是幽靈」

「啥？」

「下一個答案。我也不是什麼都看得見。最後的答案。就是氣息。真正的怪談會出現一些無法拼湊的東西」

夜石她一改故態開始說著。

「發生怪現象。關係人感到害怕。調查後發現這裡過去有人自殺――這種有條有理結束的故事也不是全都是騙人的。可是，真正有趣的怪談都會超越那些故事。會有宛如漏掉重要部分的不對勁感。能夠填補那處的，就只有唯一的『另一頭的理論』」

「也――也就是什麼？我的房子會叫、那個讓人不舒服的聲音到底是什麼？為什麼要寫數字、數字還越來越小？要是那個數字數完的話，我會――」

不知何時我已挺著腰這麼大叫。　

「――我到底會怎麼樣啊！」

店內突然安靜下來，每個人都向我看來。

我尷尬地坐了下來。我已經完全沒頭緒了。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才好。在我難為情的搔了頭後，夜石安靜地說。

「是你，寫下那篇故事的吧」

我一抬頭，夜石那冰冷的暗色瞳孔閃著不可思議的光芒。

我點了頭，把剛才發生的事全說出來了。

數字已經數到『四』，還是畫在我自己的鞋底。這些怪事我全都邊發抖邊向她說明。

「那種東西是誰又怎麼畫上去的？那棟房子的什麼東西附在我身上嗎？」

我眼泛淚光向她訴說――內心動搖。

夜石那像玻璃珠的瞳孔不知不覺充滿了生氣。

她突然用手指向我的鼻尖說。

「你可以閉上眼睛嗎」

「咦？」

夜石用她那雪白美麗的臉孔正面對向我，窺視我的雙眼。她眼鼻的輪廓鮮明地接近我的視野，害我心臟加速跳動。

「為什麼我得閉上眼啊」

「聽話就是了」

我一邊心悸一邊照她的話做。閉上眼皮，腦內冒出了許多妄想，我拚了命壓抑自己。

「想像一下」

在眼皮後方的夜石嘴唇向我下令。

「你現在，就站在你家的玄關前」

有點溫柔勇敢的她的聲音，硬是要我站在那棟房子前面。

「可以的話請你詳細的想像你站在房子的玄關前的狀況」

向被她催促似的，我在黑暗中想像了佇立於前方的那棟房子。

黑色的――民宿風尖銳的那個形狀。

紅茶色的屋頂，民宿風的、某名建築師為自已所建的工房。藤蔓覆蓋到二樓的中途，木製窗戶的白漆有點傷口。一樓全都是停車場二、三樓是居住區。沒有廚房，我花房租三萬元租的住處。一到夜晚就會發出怪聲，隔天早上就會在某處刻上數字的那棟房子――

我的腳開始顫抖，我用手緊握膝蓋忍了過去。

「聽好了。想像好後就去開你的門把」

「……喔」

「好了、請你打開」

打開了。玄關上躺著我的鞋子。是我慌張出門時踢飛的皮靴。可是我還沒走進去開。應該沒人的房子內有人的氣息。那黏稠的空氣告訴了我這點。真討厭。就算是想像我也不敢踏進去。

夜石似乎看穿我的心思向我說。

「沒事的。請你慢慢走進去。跟平常一樣脫鞋子走進去。進入房內後什麼順序都好。請你打開屋內的所有窗戶。正確且確實地」

……窗戶？　我家有窗戶嗎？

我疑惑了一下，還是乖乖照做。靠近客廳的窗邊把鎖打開。再從那邊移動到做為寢室的和室。把那裡的窗戶和鎖也打開。再從和室走到廁所。打開。再來是浴室。打開。再移動到三樓。三樓有兩個窗戶。陽台側的窗戶和我的桌子旁的窗戶。兩邊都確實地把鎖打開。

「……結束了」

「然後這次請你用顛倒的順序把窗戶關上」

「……咦？」

「先從最後開的那扇開始關」

我只能乖乖照做。

三樓桌子旁的窗戶。陽台。下去二樓，呃、浴室、廁所、和室、客廳。

全部都關上了。

「好、結束了。你可以張眼了」

在夜石說完我便張開雙眼，看到螢光燈的光線耀眼地映入我的眼簾。剛剛明明都聽不到，現在卻開始聽到了開朗的店內音樂。沒錯，這裡是家庭餐廳。我擦眼皮讓眼睛習慣光線，夜石問我。

「結果如何？」

「結果如何是指什麼意思？」

「房間裡有人嗎？」

聽到這句話令我寒毛豎立。

……有。

他就在房子二樓和三樓的階梯平台上。那裡好像有個穿灰色衣服的大叔。那空洞的臉孔一動也不動，一直注視著我的一舉一動。視野正面捕捉不到他。但在視野角落卻實際存在的他――

「……有人在對吧？」

夜石高興得把眼睛睜的大大。

「你認識的人？」

「……我不認識。根本沒看過」

不……這種事真的存在嗎。在想像中竟然會冒出沒見過的傢伙身影。那棟房子的影像還存在我腦海中，夜石發出高興的聲音。

「你會怕？」

定神一看，夜石已經逼近到可以感受到她的呼吸的距離。

「你現在在害怕、對不對？」

……超可怕的。

妳那個像要吞噬一切的眼神超可怕的啦。

「詳細告訴我。是怎樣的人？」

我深吸一口氣，壓抑著身體的顫抖這麼說明。

灰色的西裝。好像沒繫領帶。西裝有點大件，也可能是那個大叔太瘦了。頭髮ˋ帶些白髮，臉看不太清楚。頭髮很長。穿黑色鞋子。

聽我說完夜石她撫摸自己的漂亮下巴。

沉默一會視線在虛空徘徊後，她再一次把視線看向我。

「要不要去啊？」

「――妳說什麼？」

「去你家。現在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