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純狐氏族的巫祝--純狐在嫁給后羿之後,就跟著有窮氏一起住在夏朝王宮中生活。
她作為后羿的正妻,雖然獲得了相當的地位與優待,在王宮中的生活也十分富裕,不過離開族人獨自來到這還是讓純狐感到相當的寂寞。
而與后羿這沒有愛情的婚姻,也並不是什麼讓人愉快的事情。
只是雖然說是這麼說,但只要咬著牙忍過去,日子也還不是那麼難過。
然後……
在這樣的生活維持了幾個月後,純狐便懷有了身孕。
懷胎十月後,純狐也順利的把孩子生了下來,是個男孩子,取名為伯封。
孩子的誕生,大大的改變了純狐的世界。
在離開部落、失去巫祝的職責後,純狐的生活可說是失去了目標,沒有夢想、沒有想要完成的事情,僅僅只是按照周圍的要求在隨波逐流。
但隨著兒子伯封的誕生,純狐又再度找到了生活的重心。
(真是可愛……)
純狐坐在床上,抱著還是嬰兒的伯封。
不久之前,這個小生命還在自己的腹中,是經過自己小心的照料,才終於能夠平安的誕生在這個世界上。
看著還睜不開眼的伯封在自己的懷中微微的動著手腳,純狐不禁露出微笑。
(這是我的孩子,承繼了我的血脈,由我蘊蓄而生的……我的孩子。)
生命的奇蹟、宇宙的真理。
既簡單卻又深刻,那樣無比純粹的事物,現在就被純狐抱在懷中。
純狐溫柔地撫摸著伯封的臉龐,然後用自己的臉輕輕的蹭了下伯封的頭頂。
(希望這個孩子可以平安的長大成人,過上一段美好的人生。)
純狐她很純粹的,真的是過於純粹的,從內心深處這樣祈願著。
除此之外她已經別無所求。
時光流逝,伯封已經成長到可以用自己的雙腳走路,也能開始學習各種事物了。
而純狐她決定由自己來擔任兒子伯封的導師。
即便是在整個夏朝王宮,比她還要知識豐富的人也不多,何況她過去也有過指導後繼者的女孩們的經驗,所以純狐要來教育伯封是完全沒有問題。
不……問題還是有一點的吧,一點小小的問題。
「伯封,差不多要開始學習了,跟我到書房去吧。」
「唉~媽媽,可是我還想要再玩一會呢。」
「好吧,真拿你沒辦法,那等你玩夠了要和我說一聲喔。」
「嗯!謝謝媽媽。」
那小小的問題也就是,純狐她對伯封有些過於溺愛了,以至於常會答應伯封各種任性的要求。
當然對此她自己也是有些自覺的,只是她仍然認為,只要伯封能夠平安長大就好,除此之外的事情她並沒有什麼奢求。
畢竟,她就是這麼純粹的一個人啊。
而現在,純狐她正坐在屋子的外側,靜靜地望著在室外的庭園玩耍的伯封。
看著兒子充滿精神跑跑跳掉的樣子,僅僅只是看著這樣子的伯封,就讓純狐感到相當的踏實、相當的幸福。
在純狐的臉上,也自然地浮現了平和的笑臉
「媽媽!」
這樣喊著的伯封,用小跑步的撲到了純狐的身旁。
純狐也伸出手扶助伯封,幫助他站穩身子。
「呵呵~已經玩夠了嗎?」
「嗯!」
伯封笑嘻嘻的,對著母親大力的點了點頭。
而純狐則是看向伯封身上的衣著,故意的板著臉說道:
「真是的,弄得身上這麼髒。」
「嘿嘿~」
伯封靦腆的摸著後腦杓笑了笑,看著這樣的他,純狐也再次笑了起來。
於是純狐拍了拍伯封的衣服,替他把身上的灰塵拍落後,便站起身來。
「那麼我們走吧。」
「嗯!」
純狐牽起伯封的手,母子兩人就這樣往書房走去。
感受著從手心傳來的伯封手掌的溫暖,以及隱約傳出的脈搏的律動,純狐感覺到了自己與兒子深深聯繫在一起的實感。
僅僅只是這樣,就很幸福。
她只要能擁有這種程度的幸福,就很足夠了。
就這樣,數年的時光過去了。
伯封也已經成長到了志學之年,雖然成熟自立還說不上,但也已經可以擔任官職、參與夏朝的政務了。
做為后羿的兒子,伯封也獲得了一個小小的官職。
而純狐也盡力幫助伯封,輔導他做好自己應該完成的工作。
「狀況如何?」
純狐走入伯封的房間,在正坐在桌子前的伯封身後站定。
「恩~有些搞不定呢。」
伯封困擾了搔了搔頭,他的面前擺著一些竹簡,這是他的職務所需要處理的東西。
「我看看。」
純狐靠上前,看了下竹簡上的內容,確實理解了之後,她便伸手稍微比劃了下。
「伯封,你試試看這樣如何?」
「好……我看看,恩~啊!好像明白了!我好像明白了呢!媽媽!」
伯封高興地歡呼著,而純狐看著這樣的他,也笑著低語道:
「這真是太好了呢。」
純狐並沒有直接幫伯封把工作完成,而是適當的指導他工作的作法。
畢竟再怎麼溺愛伯封,純狐也明白,伯封是必須要學會自立的。
雖然單就現況而言,伯封他還是很依賴純狐,不過純狐相信這個孩子只是需要時間,只要給他足夠的時間準備,他一定能夠做的更好。
就這樣,伯封的工作告一段落後,他和純狐母子倆人也在房間面對面坐下,開始聊起彼此身邊的日常瑣事。
「媽媽你一直都在有替父親大人進行法術的研究吧?最近進展怎麼樣呢?」
「老樣子,沒什麼進展,想達到不老不死還是太困難了,不過我自己的法力倒是在研究的過程中成長了不少呢。」
「哈哈!這樣啊~」
「那麼你呢?最近和其他官員們處的如何?」
「這個嘛……」
聽到這個問題,伯封有些沮喪的低下頭,似乎很難以啟齒的斷斷續續開口說道:
「最近……那個,恩……總是會聽到有人……說我壞話……」
「是嗎……」
「說我很貪心,自以為是,還說我像是……像是……像是豬一樣……」
「……」
純狐看著這樣的伯封,感到相當的憐惜,但也很無奈,畢竟社交上的事情並不是光靠她幫忙就能解決的。
而接下來伯封猛的抬起頭,像是要獲取母親的認可般,積極的問道:
「可是就算他們那麼說,但我明明是沒有做錯什麼吧?難道不是嗎?媽媽。」
「恩……」
純狐思索了一下,她並不想讓伯封傷心,但果然有些話還是要說出來才行。
「伯封,其實這些傳聞我也聽到了一些,我在想,是不是你收取其他官員送來的禮品時,太不客氣了呢?」
「唉~但是是他們自己送給我的啊,我又沒和他們要。」
「雖然是這樣沒錯,不過你也沒有回禮吧?」
「這個……」
「人們送你禮物,就是希望能從你這拿到回饋。所以要不就不要拿,要不就拿了之後,互相的回贈某些東西給對方。否則就會像現在這樣,送你禮物卻拿不到回饋的人,因為不滿而開始對他人說你的壞話,長久下來這不會是好事的。」
「這個……我……」
伯封無話可說,又沮喪又愧疚的把頭低到不能再低,都快碰到桌子了。
看著這樣的伯封,純狐輕輕嘆了口氣,然後便伸手摸了摸伯封的頭。
「我並沒有責怪你,伯封。但是你已經擔任了官職,在這個社會中確實站定了一個位置,既然這樣,你就要懂得如何和他人打交道,不然將來會很辛苦的,我也沒辦法隨時隨地都在旁邊幫助你啊。」
「恩……我知道了,謝謝媽媽!」
伯封抬起頭,很快的就恢復了笑臉,向母親大大的點了點頭。
看著這樣的伯封,純狐也露出了笑容。
也許,伯封和純狐在某些地方,非常的相像的……
是了,他們母子倆,都是很純粹的人啊。
「對了,媽媽,雖然有人說我壞話,但也有和我關係不錯、很照顧我的人喔。」
「喔?是誰呢。」
純狐以愉快的心情向伯封詢問,如果這孩子能結交到在政務上可以互相幫忙的朋友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
不過接下來伯封的回答,倒是讓純狐也不禁感到錯愕。
「是仲康大人,他最近不只送了我不少禮物,還請我吃了不少東西,真的很親切呢。」
「……仲康,嗎?」
(這可有些麻煩了呢。)
純狐困擾的這樣想著。
「伯封,我聽說你最近似乎和仲康走得很近,這是真的嗎?」
正如純狐所擔心的,不久後的飯桌上,后羿嚴厲的對伯封發出了質問。
「是的,怎麼了嗎?父親大人?」
「還問我怎麼了?你了解自己的立場嗎!」
后羿對伯封發出大喊,讓伯封的身體反射性地縮了起來。
純狐看到這狀況,也只能悄悄握住伯封的手,試著緩和一下他緊張的情緒。
而后羿也接續著對伯封吼道:
「仲康不是你應該親近的人,下次不要再讓我聽到這樣的消息!」
「……是。」
伯封不敢對后羿多說其他的話,所以也只好低頭稱是。
吃完飯後,后羿一個人去處理自己的事務,而純狐則和伯封一同走在王宮的走道上。
「媽媽,為什麼爸爸剛才要那樣說呢?為什麼我不能親近仲康大人?」
「恩……是呢。伯封,你知道為什麼大家都稱仲康為君主,卻只聽你爸爸的命令嗎?」
「不知道……」
「這是因為,仲康他正是所謂的傀儡政權。仲康是大禹的正統後裔,人民普遍只願意認同他為夏朝的君主,所以你爸爸就控制住仲康,以仲康的名義來操控整個夏朝,這樣他就能成為實質上的君主了。」
「是、是這樣子嗎?」
「也正因為如此,身為后羿正室長子的你和傀儡政權的仲康走的太近,無論是對於后羿派的人來說,還是對仲康派的人來說,都不是個樂見的現象。」
「唔……我不是很懂,總覺得好複雜啊。」
伯封很困擾的歪著頭,似乎這些朝廷的內幕,有些超出他的理解能力了。
看著這樣的伯封,純狐輕嘆了口氣,低喃道:
「是啊,我也不喜歡複雜的事情呢。」
純狐並不想要強迫伯封去接受這些繁雜的內幕,她其實覺得伯封就維持現在這樣也挺好,只是仲康的事情實在不是可以隨便蒙混過去的。
伯封努力的去思考了之後,看向母親,有些不安的問道:
「所以……我真的不能再和仲康來往了嗎?」
「那是最好的,朝廷的局勢本來就是很敏感的東西,不要輕率地去刺激它才是上策。」
「……果然是這樣嗎。」
伯封沮喪的低下頭,純狐看到他這個樣子,便再重新思考了一會後,停下腳步說道:
「不過……如果你真的很重視和仲康的交情的話,就繼續和他交流也是可以的,局勢上的事情我會想點辦法處理的。」
「唉?真的可以嗎?」
「但是你行動要低調點,別再讓流言傳到你爸爸那邊了。只要別讓后羿知道這件事,局勢的轉變我會幫你注意的,當我判斷真的有危險的時候,我會立刻警告你。」
「謝謝妳!媽媽!」
「還有,記住我之前和你說的,別人送你禮物是因為想要得到回饋。既然仲康對你那麼好,而你又沒有打算拒絕他的話,那麼你也要注意到禮尚往來,否則就算你父親沒有意見,你也無法繼續和他維持友好的關係。」
「是!我知道了!」
得到了純狐的幫助,伯封的情緒一下就高昂了起來,蹦蹦跳跳地繼續往前走。
而看著這樣的伯封,純狐無奈的笑了笑,也邁出步伐跟在他身後。
(恐怕……仲康是想要掌握反擊后羿的力量,所以才會接近伯封的吧,后羿也是在擔心這個。)
純狐不動聲色的,在心中盤算著關於伯封和仲康的事情。
(不過沒有關係,我會從旁確保讓仲康『絕對無法成功反擊』的,我也是有不少手段的啊。而只要確保仲康的計畫不會成功,讓伯封繼續接觸仲康就也沒有差別了。我會和后羿說伯封是在幫忙我們打探仲康身旁的情報,讓他不要擔心。而伯封這孩子……只要繼續去做他想做的事情就行了。)
「……伯封。」
「?」
忽然的,純狐出聲喊住了伯封,而伯封也疑惑的轉過身來,望向自己的母親。
面對面看著自己兒子那澄澈的雙眼,純狐她懷抱覺悟的,輕聲說道:
「你什麼都不用擔心,媽媽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這是,純狐的愛,是純狐對自己兒子的溺愛。
這樣子已經踩在危險線上的溺愛,普通來說是不應該有的,尤其對於純狐這樣擁有相當的智慧與知識的人,更不該輕易做出這種高風險的行為。
但是這也是沒辦法的吧……
因為純狐她實在是太過於純粹了。
事情很順利,那之後伯封和仲康的交流並沒有引發什麼大問題,后羿也沒再過問這件事,純狐和伯封母子倆人也過上了一段平靜的日子。
這一天,后羿計畫再度離開王宮,到訪其他部落尋找不老不死之法。
而純狐做為參與不老不死研究的術者之一,也將與后羿同行。
「伯封,我走啦。」
「恩,路上小心,媽媽。」
與伯封道別後,純狐便和后羿以及其他同行的隨從一起乘上馬出發了。
經過幾日的路程,他們來到了一個規模不算太大的部落。
這個部落的人們事前就收到了有窮氏的后羿要來的通知,並且也沒有抵抗的打算,所以反而提前做好了各種準備迎接后羿的到來。
后羿被招待至廣場上特別為他準備好座位,而這個部落的人們則各自帶著貢品,排成一條約有十多人的隊列,將貢品逐一送到后羿的面前。
后羿顯然也很習慣了這樣的優待,所以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坐在位置上,漫不在意的看著貢品一個一個從眼前穿過。
此外,這個部落在后羿的身旁也準備好了給后羿妻子的座位,所以純狐就坐在那個位置上,默默的看著上貢的流程進行。
純狐還不像后羿那麼習慣這樣的場合,所以看到這個部落的人們將各種珍貴的物品上貢給后羿,仍然會感到有些感嘆。
(這就是有窮氏的威望呢,又或著說是后羿他個人的威望比較合適嗎?)
在純狐這樣想的時候,又有一位女子帶著貢品來到了后羿的面前。
那名女子跪在后羿的面前,取出一個上頭結著美麗的七色果實的奇異樹枝,將之高舉過頭,說道:
「后羿大人,這是傳說中的植物優曇華開花後所成的珍寶,凡間鮮少能夠見到,人們稱之為蓬萊玉枝,希望您能喜歡這個貢品。」
「等等!妳剛剛說了什麼?蓬萊玉枝!?」
先前無論看到多麼貴重的貢品都毫無反應的后羿,一看到女子呈上來奇異樹枝--蓬萊玉枝,便出現了巨大的動搖。
「?」
純狐不明白后羿為什麼會出現這麼大的動搖,疑惑的來回看著后羿以及獻上蓬萊玉枝的女子。
「妳是誰?妳為什麼會有蓬萊玉枝?」
「……」
后羿急躁的質問女子的身分,而原先為了獻上貢品而將頭低的讓人看不到臉的女子,也抬起臉面向后羿。
一看到女子的面孔,本來就已經十分動搖的后羿,更是大大的倒吸了一口氣。
「XX!妳不是XX嗎!?」
「XX?確實,我也隱約覺得以前似乎有人那樣稱呼我,但我失去了一些過去的記憶,所以已經記不太清楚那個時候的事情了。」
女子望著后羿,將頭歪向一邊,露出了甜美的笑容,說道:
「雖然我以前好像曾經叫作XX,不過既然不記得那也沒辦法了,就請用我現在的名字來稱呼我吧,我現在的名字叫做--嫦娥。」
就這樣,隨著這個名為嫦娥的女子出現,純狐的人生又再一次的急轉而下。
這一次的出行,在那之後就由后羿下令中斷,眾人直接折返回到了夏朝王宮。
而那名為嫦娥的女子,也被后羿一同帶了回去。
不久後,后羿便宣布與嫦娥成親,並且立嫦娥為自己的正妻。而原先的正妻純狐,則被貶為了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