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重要的日子。
大清早,李哲熙風塵僕僕趕到醫院。
一踏上皎白的磁磚,他不禁打了個哆嗦。
寬闊的大廳籠罩在一片壓抑中,即便採光明亮也無法驅逐這份不寒而慄,像極一場戲卡了數十次的片場,負面情緒四處發酵。
沿途只見戴口罩等待就診的患者、面如槁木的家屬、忙得焦頭爛額的護理人員……這裡彷彿不存在快樂,甚至正將一切正面情緒吞噬。
李哲熙壓低帽沿,快步登上電梯。
壓抑的氛圍在見到闕氏兄妹的瞬間,煙消雲散。
「李哲熙!」興奮的叫聲朝氣十足,令人難以聯想到病人的身分。
李哲熙向闕寧揮揮手,接著走上前,揚起溫暖的笑容。
「緊不緊張?」
「不緊張!」闕寧來回搖頭,忽然俏皮地眨眨眼,「比起我,哥哥可是緊張得快要吐了。」
李哲熙失笑出聲,側頭瞥向一臉不好意思的青年,眼底笑意毫不吝嗇溢出眼眶,打了個無聲的招呼。
「那是因為他擔心你啊。」李哲熙向闕寧說,視線卻目不轉睛望著闕之珩。
又一陣子沒見了,他下意識審視那張迷人的臉龐,確認闕之珩沒把自己越養越瘦。
「你怎麼來了?」闕之珩難掩詫然。
「今天是寧寧的大日子,我怎麼能不來?」
「我是說拍戲。」闕之珩重申,並在腦中二度確認劇組行程表,「今天不是有你的場次?」
俊臉掠過一絲心虛,李哲熙緘默半晌,摸著後頸,訕訕地笑起來。
「……請了假。」
當他提出請假時,林導瞬間垮下的臉色仍記憶猶新。
儘管最終林導仍基於理由正當而批准,卻同時警告他不可再恣意妄為,拍攝期間已經發生太多意外,就算目前進度尚可,也沒有好到能讓主角一而再、再而三請假。
「你……」
獲得出人意料的答案,闕之珩不可思議地抱緊雙臂。
「……真搞不懂你。」這人不總對自己勤奮的工作態度沾沾自喜嗎?
李哲熙失笑出聲,忍不住伸手揉亂那頭柔軟的短髮。
「現在還是搞不懂嗎?」他狡黠地眨眨眼。
熱辣的記憶隨曖昧不明的口吻湧現,闕之珩剎地別過臉,牛乳般白皙的頸子騰起一抹緋紅,像有把小火,一路燒上耳根子。
見此,李哲熙笑得更加開懷,嘴角幾乎咧至耳際。
不久,盧維燁與一名金髮碧眼的中年男子走入病房內,為他們簡單講述手術過程,同時再三安撫惴惴不安的兄妹倆,表示保持平常心會讓手術更加順利。
接著,暫別的時刻終於到來。
闕寧連聲安慰一臉緊張的兄長,並面帶笑容與他們告別,在護理人員的偕同下前往手術室。
他們向兩位醫生深深鞠躬,在心底反覆祈禱手術能順利進行,讓闕寧平安歸來。
李哲熙一抬首,發覺身旁人仍維持鞠躬的姿勢,那副削瘦的背脊瑟瑟發抖,令人想要用力緊抱他,將之揉入懷裡呵疼。
他明白闕之珩害怕面對妹妹的離去,唯恐這次告別會成為最後一面。
下個瞬間,李哲熙回過神,不著痕跡收回手,臉色深沉。
情不自禁想要碰觸對方──這種揮之不去的念頭,明明是現在的自己不該擁有的,卻已成長到無法抑制的地步。
他知道自己對闕之珩抱持什麼樣的感情,一清二楚。
也正因此,罪惡感才如影隨形,每當他靠近闕之珩,心底彷彿燒起一把火,反反覆覆凌遲他。
「李哲熙?」
李哲熙再度大夢初醒,見闕之珩在沙發上坐下,好笑地挑起眉。
「你該不會要在這裡等吧?」
闕之珩皺了下眉,臉上困惑的表情像是問他「不然呢」。
「我的天,他們剛才不是說手術要四到六小時嗎?」李哲熙一臉無奈,向闕之珩攤開邀請的手,「來,我帶你去我的私房景點消磨時間,中午再去吃好吃的。」
踟躕半晌,在李哲熙再度催促下,闕之珩終於將手擱入寬大的掌心。
見英俊的臉龐綻開笑靨,纖薄的唇角也不自覺柔和上揚。
他們心血來潮去了象山步道,聊天中才了解到兩人都曾因工作到訪,如今故地重遊,話題一時熱絡不絕。
接著在附近一家平價餐館吃了午餐,老闆很體貼安排了小包廂,免得他們被打擾。
儘管餐點並不如前次義式料理那般精緻美味,愉快的午餐時光依然令人意猶未盡。
好幾次,闕之珩迎睇滿面春風的男人,那雙盈滿溫柔的眼眸,看得他幾乎問出一句「你是怎麼看我的」。
他們有過一些親暱行為,關係曖昧不明,始終沒有訂下明確的答案。
幾番思忖,他想,或許現在還不是時候。
畢竟他仍不清楚胸口脈動的心思具何意義,也怕李哲熙給出不如預期的答覆。
儘管如此,闕之珩依然清楚意會到,這趟旅途之所以心曠神怡,原因在於獨一無二的旅伴……
見時間差不多,他們重返醫院。
闕寧的手術尚未結束,比預期更長的耗時令闕之珩難掩驚惶,李哲熙再三安撫,才稍微鎮定下來。
兩人靜靜坐在手術室外,護理人員偕同手臂上別有識別帶的病患來來往往,只見多數人生龍活虎走了進去,再奄奄一息被推出來。
腦中一直產生可怕的預測,闕之珩緊扣的雙手攥得死緊。
「你還好嗎?」
闕之珩應了一聲,姣好的面龐白紙般慘白。
李哲熙忍不住嘆息,顧不得絡繹不絕的人群,伸手將泛白的十指納入掌心。
「不要擔心,不會有事的。」
幸好,在生死交錯的手術室前,他們的小動作似乎被看作關心,哪怕有人認出他們,也只遞來意外與安慰的眼神。
也不知過了多久,兩位主治醫生終於走了出來,垮下的臉龐顯得異常疲倦,儘管如此,仍打起精神向他們說明情況。
儘管耗時比預期長,但闕寧的手術非常順利,接下來會先在加護病房觀察幾天,期間,因主治的德國醫生必須趕飛下個手術,取而代之,盧維燁將會待到闕寧轉普通病房為止。
不久,闕寧被推了出來,護理人員體貼地讓他們看兩眼後,就轉往加護病房。
雖然只是數眼的打量,闕之珩總算鬆下一口氣。
他們回到原本的病房,簡單清掃、收拾私人用品,李哲熙意外發現,闕寧實際擁有的周邊比想像中更多,上一次展示給他看的似乎是百里挑一之選。
他停下動作,側頭凝睇將私人用品放入紙箱的身影。
「我知道一間不錯的酒吧,晚上去嗎?」見闕之珩面露遲疑,李哲熙眨眨眼,「就當作慶祝。」
「……也慶祝得太早了吧?」而且主角還在加護病房。
「我們兩個預先慶祝,不好嗎?」
闕之珩一怔,遲疑好一會兒,終於點點頭。
李哲熙立刻露出粲然的笑容,伸手揉了揉眼前的褐髮,又將散落的髮絲一縷一縷撩到耳後。
意會到即將發生的事,兩人都屏起呼吸。
大手撫上細緻的臉頰,不知是手掌帶來一股滾燙,還是臉頰本身燙得嚇人,肌膚相接處像要燒破皮般,卻沒有人率先閃避。
精壯的身軀緩慢傾身,一下縮短到鼻息交織的距離,形狀美好的唇瓣近在眼前,愈發靠近。
兩顆心像是要跳出腔室見面般,脈動得特別大力。
就在四瓣幾乎交疊的瞬間,清脆的叩門聲忽然響起,他們猶如驚弓之鳥,猛然向後彈開。
「哲熙,打擾你一下。」
盧維燁雙手抱胸,那身白大褂襯出精明幹練的氣質,也顯得更加無情。
只見深邃的眉眼裡,充滿濃得化不開的鬱色。
闕之珩心一緊,連忙詢問:「是寧寧出了什麼狀況嗎?」
「她很好。」盧維燁沉聲道,黑眸如鷹隼般緊盯李哲熙,「我找他聊私事而已。」
盈滿疑惑的雙眸登時掃向李哲熙,後者同樣一臉迷茫。
「你在這等一下,我去去就回。」
向闕之珩遞出一個別擔心的眼神,李哲熙跟上老同學的腳步。
穿過喧鬧地帶,走動的病患與家屬銳減,四周變得噤若寒蟬,走道左右的木門掛有科別與名牌,似乎是醫生的休息室。
最終,他們進入一個空蕩的會客室。
不等他坐下,盧維燁迅速回身,語氣冰冷地開口。
「李哲熙,你和惡魔作了交易,對吧?」
李哲熙心底一個咯噔,突如其來的質問殺得他措手不及。
見他默不作聲,盧維燁扯了下嘴角,自顧自繼續開口。
「『我會幫你恢復健康的身體,作為交換,七十七天後,你來獻給我一個愛你愛得願意付出性命的祭品』……那傢伙是這麼蠱惑你的吧?」
一字不差。
那雙冷冽的眼眸不帶感情睨著他,像一支鋒利的箭矢,直直扎入心頭。
「……維燁,你是開刀開到神智不清了嗎?」扯了個笑,李哲熙極力掩飾心頭忐忑,「還是看什麼影集上了癮,現實和戲劇分不清楚了?」
盧維燁嚴肅的臉孔絲毫不似開玩笑,空氣彷彿凝固成實體,四面八方朝李哲熙擠壓,令人窒息。
默了半晌,李哲熙打破煎熬的沉默,調侃一句「今天可不是愚人節」。
「不用再裝了,剛見面的時候,我就聞到你渾身惡魔的味道。」盧維燁冷聲道,「除此之外我也查過了,前陣子你發生過墜樓意外對吧?」
李哲熙乾笑一聲,「是啊,很幸運沒有受重傷。」
「還打算否認嗎?」盧維燁搖搖頭,由白大褂口袋摸出一柄小刀,「可惜,我已經確認過了。」
李哲熙倒抽一口氣,好半晌無法回神。
儘管作為不死之身,沒有留下半點傷痕,被刀刃捅入腹部的疼痛仍記憶猶新。
「是你?……」
短時間吸收到大量的資訊,李哲熙像是過載的電路,瞬間跳了電。
他想破頭都不會想到,捅自己一刀的人竟是久未見面的老同學……
「你是怎麼……」李哲熙猛然閉上嘴,但太遲了。
「我不是說了,你渾身都是惡魔的味道。」
味道?
李哲熙下意識嗅了嗅手臂,只聞到慣用的古龍水香味。
直到抬首用力一嗅,赫然發覺狹小的空間裡,除了醫院獨特的消毒水味,還夾雜一股甜膩的香氣,像是太妃糖……
他突然想起來,自己不只一次注意到這個味道:與盧維燁見面的時候,以及……被一刀捅穿腹部的時候。
「一股焦糖味對吧?」盧維燁冷不防開口,「那是契約者的味道,只有同類聞得到。」
李哲熙一時無法意會這句話的深意,對視片刻,表情倏然變色。
「你也是契約者?!」
盧維燁面無表情地點頭,而這也說明他知曉惡魔交易的原因。
不給李哲熙過多思忖時間,盧維燁搶下話頭。
「我的祭品已經……死了。」盧維燁深吸一口氣,話語中那個「死」字在心頭掀起驚滔駭浪。
不願直面驚訝的目光,盧維燁別開視線,定睛望向一旁,宛如正凝視著誰。
眼前正浮現一張逝去已久的面容,笑得特別絢爛,總令他捨不得移開目光……那是一個平時古靈精怪,在愛情裡卻特別天真的人。
──一個他再也無法觸及,最愛的人。
「我一直很後悔當時怎能那麼自私,為了苟活而把無辜的人拖下水。」盧維燁輕輕地說,垂下臉,掩飾逐漸扭曲的表情,「是我的錯……是我害了他。」
見老同學悲不自勝,在心底縈繞不去的憂慮一時潮湧,李哲熙一下握緊拳頭,又鬆開來。
作為同類,盧維燁已經度過他不敢面對的獻祭日,而展現在眼前的,是後悔莫及的男人。
李哲熙感覺眼前上演的是自己未來的縮影。
雙肩忽然被強而有力的手臂攫住,盧維燁瞪著他,異常激動的眼神卻不像注視著他,而是注視過去的自己。
「而你,李哲熙,你還有機會挽回一切。」
「你……」
「闕之珩是你的祭品,對吧?」
見李哲熙臉色驟變,盧維燁喃出一句「果然如此」。
「現在還來得及,在兩個人都還沒淪陷之前,只要你肯放棄自私的念頭,就不會把無辜的人害死。」
「兩個人都還沒淪陷之前……」
聞言,李哲熙的心像是石沉大海般不斷下墜。
晚了。
他已經喜歡上闕之珩了,而這也是他一而再、再而三靠近對方的原因……他根本克制不住!
他很清楚這份情思貨真價實,同時明白過去動機不純接近對方,終究是一層隱患,而他們之間必有一死亦無可避免……
明明不想拖累闕之珩,可只要見了面,胸口便悸動不止,讓他情不自禁擁抱對方、親吻對方。
他不只一次冀望,他們是順其自然認識,而不是在他別有企圖的情況下,忽然拉近距離。
可命運多麼殘酷,偏偏讓他以這種方式愛上曾切齒痛恨的人。
而這些紊亂的心思終究只能藏在心底,不能對任何人坦白,尤其是當事者。
李哲熙短暫的沉默,被盧維燁視為猶豫不決。
「不要猶豫了,現在還來得及……李哲熙,你還來得及!」盧維燁用力搖晃李哲熙,宛如正試圖把他搖醒,「現在抽身,誰也不會受傷,早該死去的你還多活這麼多天,足夠了吧?」
足夠了嗎?
李哲熙捫心自問,當他意識到萌芽的感情,只覺得時間越來越不足。
「李哲熙,你到底有什麼好猶豫的?」壓抑不住急躁的情緒,盧維燁盛氣凌人地質問,「難道你打算就這麼害了他?你都不覺得愧疚嗎?都不覺得罪惡嗎?!」
「……那我該怎麼辦?」叫他現在就抽身,他胸口那股無可自拔的情思該何去何從
?
李哲熙忍不住想,難道非得現在就分別,而不能先繼續相處,直到那天到來,再做出決定嗎?
盧維燁倒抽一口氣,扣在雙肩上的手指明明隔著衣物,卻幾乎要刺破皮膚。
「李哲熙,你不要這麼自私好不好!」盧維燁大吼失聲,「無論哪一方死去,獨自活下去比你想像的更痛苦,你明白嗎?!」
「說得這麼冠冕堂皇……你不也活下來了嗎?」李哲熙忍不住反駁。
不堪回首的往事隨之破蛹而出,刷地將盧維燁淹入伸手不見五指的深淵。
盧維燁連連倒退數步,身軀一下被抽去渾身力氣,似乎隨時都會倒下。
他用力吸吐著,明明有大量空氣衝入肺部,依然感覺呼吸困難。
直到摩娑無名指上的銀戒,細微的涼意立刻流入心頭,護住最後一盞清明。
盧維燁惡夢驚醒般回神,發覺氤氳瀰漫眼簾。
他抬起手,苦笑著親吻冰涼無機的金屬,一股熱流由胸口流向四肢百骸,好似戀人正擁抱著他。
他又被戀人救了一次。
「是啊,我活下來了。」盧維燁慘淡一笑,花了數秒鐘,才哽咽著把話接了下去,「……也永遠失去他了。」
他們的最後一面,也是他人生裡最悔不當初的經歷。
「當時,他為了讓我活下去不惜在酒裡下藥,然後獨自去獻祭……」
他一次又一次質問自己,為什麼當時絲毫沒發覺戀人異樣的情緒,為什麼這麼輕易就讓戀人離去!
他忍不住想像,如果當時他心細一點,就不會輕易著了戀人的道……
「如果我不曾有苟且偷生的念頭,就不會連累他。」垂下眼,盧維燁苦澀地呢喃,「不會愛上他,他也不會愛上我,這麼一來,至少他不會為我而死……」
好半晌,盧維燁擦了擦淚,重新凝向李哲熙。
「李哲熙,你還有救!」像是將一切希望放在他身上,盧維燁雙眼發亮,「只要你肯和他分開,就不會落得和我同樣的下場!」
同樣的下場……李哲熙心一緊,藏在心底的隱憂被點了出來,一時間無言以對。
「李哲熙!」
面對情緒失控的老同學,李哲熙面色沉著,沒將內心動搖表現出來。
「盧維燁,你冷靜點。」
「我很冷靜!」盧維燁忍不住拔高音量,「我經歷得比你多太多,所以我很清楚──如果你再這麼下去,肯定會後悔莫及的!」
如果他現在不做出決斷,就像盧維燁一樣抱憾終生嗎?
但距離獻祭日還有大段時間,或許他還能在和闕之珩相處一陣子,至少不要留下遺憾……
幾番思忖,李哲熙終於迎上氣急敗壞的目光。
「我有我自己的考量。」
無法理解李哲熙的冷靜,盧維燁就像火山爆發般,火氣衝上腦海,毀去所有理智。
「你的考量就是瞞著他,讓他一無所知當你的替死鬼嗎?!」
「你不要過度解釋我的話,我並沒有那麼說。」
「那不然呢?你不離開他,不就打算繼續隱瞞他嗎?!」
注視眼前面不改色的臉龐,盧維燁愈發咄咄逼人。
「為了苟且偷生,不惜欺騙一個人的感情,害一個人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死去……」盧維燁咬牙切齒,「李哲熙,你都不覺得羞恥嗎?!」
「這是我的人生,哪怕我別有用心接近他,也是我的自由,由不得你說嘴。」李哲熙的忍耐到了極限,「盧維燁,我可不是過去的你。」
這句話像是潑在心頭的冷水,盧維燁忽然冷靜下來。
「對……你不是過去的我。」盧維燁點點頭,一派平靜地瞅著他,「你和我不一樣──你對你的祭品一點感情都沒有。」
李哲熙下意識攥了下拳頭,不甘示弱地與之面面相覷,而沒有反駁。
一片沉默中,劍拔弩張的氣氛充盈整個空間,近乎到了一觸即發的地步。
許久,盧維燁再也忍無可忍。
「我不冀望你會好好考慮我的話。」盧維燁冷冷地說,並轉頭離去,「反正以你這種態度,很快就會得到報應的。」
撂下一聲冷笑,盧維燁刷地打開門,無預警撞上一雙詫然的雙眸。
他頓住步伐,發出一聲嘲諷的輕笑。
「命運真的很喜歡捉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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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我不知道我當時在想甚麼,怎麼會想到、還寫出這麼天兵這麼羞恥的內容......嘛,算是在眾多選擇中選了好幾個錯的路吧(某個程度,也算是沒抽離當時企畫的內容吧,參考了它的進程)
先說,我個人很喜歡以「意外與惡魔締結攸關生命的契約」為觸發事件的這個題材,原因在於這個觸發事件,本身就預置兩個未爆彈,也就是兩個轉折。
第一個轉折,是闕之珩得知惡魔契約時,兩人的應對必然是一次激烈的碰撞(但是舊稿寫砸了嗯),衝突過後怎麼選擇,那更是至關重大。
第二個轉折則是獻祭日,兩人究竟會怎麼面對生離死別,情感同時被危機燒到沸騰,特別讓人期待。
──兩個未爆彈應該是普遍讀者都可以預想到的,也因此整個篇幅其實都在等待這兩件事如何發生。
在舊稿裡的第一個轉折,我選擇借他人之力向闕之珩揭露事實,但──不是很成功。
並不是這個做法不行,可問題是炸得太突然、太沒有鋪陳了,所以盧在話語之間必須完完整整地揭露給門外的人,用不著客觀剖析都知道,兩個擁有共同經驗的人,說話何必這麼「全盤托出」──而這麼一個全盤托出,反而直接曝露作者的安排不夠縝密,我藉盧的口在「解說」,而不是盧真的在和李「對話」或者「爭執」。
而且在毫無預兆的狀態下,要闕之珩馬上相信這一切,理論上也不可能(我這麼說,你們就知道接下來發生甚麼了
不過,還是推薦給大家這種自帶天賦的題材,諸如主角之一開場是「有意圖」接近另一主角,也是很不錯的做法,畢竟如那句老話,說了一個謊就要用更多謊來圓,但總有一天是會露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