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雜談"摩訶婆羅多"的"俱盧之野大戰"第十三日戰況之前,我先說一下我對於目前提到的"陣法"的一些看法.首先,各國古史詩作品或神話傳說中,在戰爭中有提及"陣法"的,就我目前所知只有中國跟印度.然而以這類作品中提到"陣法"的時間來看,"摩訶婆羅多"最早,因為它的成書年代至少在公元前二世紀左右.相對的,中國古代文學作品上有確實提到"陣法"並予以神話化的形容,則是在宋元以後.所以我大膽假設"陣法"在神話傳說中的出現,是印度文化對於中國古代文學的影響.然而"摩訶婆羅多"是到了1987年才在中國出現全譯本,在此之前只有零星的介紹,因此並非"摩訶婆羅多"直接對中國古代文學產生過任何影響,而是間接產生影響.只是期間的過程,我不是很明白,但感覺上這種探討足以寫比較文學的博士論文了.
回歸主題,在第十三日開戰時,俱盧軍總司令德羅納下令敢死隊再次對阿周那挑戰,阿周那也單車應戰,然後接下來的主要戰況就沒說阿周那是怎麼去屠殺那支可憐然並卵的敢死隊了,而是形容德羅納編排的"車輪陣".如果純粹參考字義,這種陣形應該長得像是一個車輪;然而在梵文中,"車輪陣"有兩個名字,一個是"Padmavyūha",另外一個是"Chakravyūha"."Vyūha"是指"陣形","Chakra"是"圓形"或"輪形"的意思,"Padma"是"盛開的蓮花".所以"車輪陣"有時候也被翻譯成"蓮花陣",而這兩個名詞也作同義詞.然而這兩種東西在造型上畢竟是不同的,所以究竟是不是同一種東西,也有一番激烈的討論.但我無意介紹這些討論,因為我覺得最簡單的辦法就是:
看原作怎麼來形容?
其實"摩訶婆羅多"裡面對"車輪/蓮花陣"的形容也很簡略,說白了就是跟辭義根本對不上.但按照原作中的形容來看,應該是一個可以不斷向前推進,並使用絕對強大的火力去摧毀敵軍的任何防禦陣形,同時也可以轉變成口袋陣地,將企圖攻擊此陣的敵軍一分為二,然後用來各個擊破敵軍的陣形.
縱合以上的特點,我個人認為這個"車輪/蓮花陣"的樣貌恐怕不是輪形,圓形還是蓮花形的列陣方式,而是一個很巨大的"橫隊".在這個橫隊中,有大量的弓箭手組成一排又一排的長橫隊,每一個長橫隊輪流向敵軍射箭,保持從不間斷的密集射擊.第一排射完,第二排走到第一排之前再射,就像"車輪"一樣不斷的保持動能,所以叫做"車輪陣".
弓箭手在近戰能力上當然無法完全阻攔敵軍的全力衝擊,所以在第一個大橫隊的後方,就有其他兵種負責隨時接應.弓箭手看見敵軍開始衝擊,就自動讓開,使敵軍直接衝過去,然後由弓箭手身後的其他兵種對付.
當然這種陣形的破陣方式就是迂迴攻擊它的後方.然而要是對方用弓箭手組成的橫隊將自己的四面八方都圍繞起來的話,也就是變成一個空心大方陣或大圓陣,那麼破陣方式就比較棘手了.所幸戰史上還真有人用過這種陣形,那就是公元前53年的"卡萊會戰(Battle of Carrhae)".在這場會戰中,羅馬共和國三巨頭之一的克拉蘇(Crassus)就是下令全軍組成一個空心大方陣,外圍是步兵,中間是騎兵跟輜重,用來抵禦安息帝國騎兵的騎射戰術,並同時穿越沙漠,直搗安息帝國的首都.然而這支軍隊為了維持陣形而累垮,安息軍也等這些羅馬軍疲憊不堪的時候,發動重裝騎兵攻擊,殲滅了這支大軍.
堅戰軍在第十三日所遇到的情況大概就是這樣,只是堅戰王等人並不知道如何對付德羅納組成的"車輪/蓮花陣"?如果當日德羅納遇到的是安息軍,俱盧軍大概也跟羅馬軍一樣掛了.
眼見"車輪/蓮花陣"不斷的逼近,束手無策的堅戰王忽然想起了阿周那跟妙賢所生的兒子激昂,將他召過來,對他說:"激昂啊,你從開戰以來的表現就完全不輸給你爸爸,我們這些人裡面只有你爸爸阿周那懂得怎麼破'車輪/蓮花陣',你一定也跟你爸學過吧?"
激昂說:"我爸的確教過我怎麼破陣的方法,但我雖然有能力衝進去,可是我要是在裡面碰到什麼危險的話,我就出不來啦!"
----上面是"精校本"裡面的內容,其他比較常見的版本內容是:
激昂見情勢嚴峻,遂毛遂自薦:"稟報大伯父!我打從娘胎就學過破陣法,只是還沒學過出陣法而已!"
而兩個版本中,堅戰王的反應都是:"你就直接衝進去吧!不要怕危險,你的伯伯跟叔叔們都會緊緊跟在你後面,保護你的安全!"
於是激昂很開心的下令車夫立刻駕駛戰車衝鋒!
當時的印度戰車可能是一輛戰車有兩個車夫,其中一個車夫叫做"妙力",他對激昂說:"別鬧了,人家德羅納可是一代名將,你衝進去就一定是找死啊!"
激昂卻非常有信心的說:"不要怕!就算我今天的對手是我老爸阿周那跟我舅舅奎師那,我都可以戰勝!跟他們比起來,德羅納算什麼東西?"
結果激昂一衝進去,堅戰王的大軍就被俱盧軍的一員大將擋住!
按照規矩,來將都要先自報家門:"我是信度國的國王勝車,也就是當年想要搶你們的老婆黑公主,結果不慎被你們抓住而被剃頭羞辱過的人,所以我從那一天起就開始天天修練,每天做好一百個伏地挺身,一百個仰臥起坐,一百個立定蹲下,一百個交互蹲跳,每天早上,中午,跟晚上各跑三千!於是我的頭髮都長回來了,我也變強了!因為濕婆大神賜福於我:除了阿周那以外,誰都打不贏我啦!"
堅戰王等人當然不信勝車王講的這一套,立刻湧上來圍攻,結果全被勝車王擊退!
結果激昂就被孤立在"車輪/蓮花陣"內,奮力死戰到黃昏,雖然斬殺了數百名大將,但雙拳不敵萬手,壯烈陣亡!
日落停戰後,已經將敢死隊屠殺殆盡的阿周那乘車回營,劈頭就質問堅戰王:"大哥!我聽說德羅納擺出了'車輪/蓮花陣',此陣只有我才會破,你不會因為聽說激昂跟我學過,所以就把其實根本沒有經驗的他給丟去破陣了吧?"
堅戰王說:"啊,被你猜對了.但請聽我說,你兒子激昂的表現很精采喔,至少殺掉敵軍兩百多名大將呢!"
阿周那:"我管他殺掉多少人?他有沒有安全的回來?!"
堅戰王:"請節哀."
阿周那:"你們為什麼不跟著衝進去保護他!?"
堅戰王:"我們有啊!但都被你當年放掉的信度王勝車給擋住了,他說他經由苦修得到濕婆大神的賜福,什麼人都能打得贏,就是打不贏你而已......可是你那時候就偏偏不在啊!"
阿周那:"可惡的勝車!我發誓我明天一定要殺了你!!!"
勝車王聽到阿周那的誓言----大概隔壁的怒吼聲被他聽到了----於是他趕緊對難敵王說:"我死定了!我打算今晚就退出戰場,好不好?"
難敵王:"不行啦!你一走,我就少了一支大軍,很傷咧!放心啦,我明天會叫大家全都幫忙保護你啦!"
勝車王見難敵王沒打算放走他,於是他也連忙向德羅納求情:"總司令大人,我不想要被阿周那殺掉啊,你能不能准許我退出戰場啊?我保證我會放棄王位,改行到森林裡面當苦行僧!"
德羅納:"不要怕,明天就待在我身邊,我會保護你的!還有啊,人不應該亂發誓,尤其是不該發自己根本做不到的誓,否則就會遭到報應!只要有我保護你,阿周那就不可能在明天殺了你.他如果沒辦法在明天殺了你,你就不會死了!反過來說,要倒楣的反而是他!如此一來,我方就能免除阿周那此一大患----畢竟現在已經沒有人願意當敢死隊了.所以你絕對不能走,知道嗎?"
勝車王見德羅納也提出了保證,也就放心了.
阿周那發完誓後,晚上根本睡不著,一方面是他發了誓卻怕自己做不到,二方面當然是激昂之死給他帶來的哀痛與自責.
奎師那將他叫出帳外,對他說:"不要擔心,跟我來一趟!"
語畢,奎師那跟阿周那就已經來到了天國,拜會濕婆大神.
濕婆大神說:"阿周那,因為毗濕奴(奎師那)的請求,我正式賜給你'獸主法寶'!這個法寶能讓你在明天完成心願!"
明日(第十四日)之戰,阿周那會如何使用"獸主法寶"呢?德羅納能否保住勝車王的性命呢?當然我們都猜得出來勝車王是死定了,所以他會怎麼死呢?且待明日分解!
創作內容
讀"摩訶婆羅多"筆記76
雜談聖經 (1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