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時大多數的主要幹道都被障礙物堆了起來,在貨櫃裡灌砂跟水泥堆在路上簡直是最天才的想法,這種連戰車都嫌煩的超大障礙比龍齒這種專門的反戰車設施還噁心。
多虧了舊政府軍擺滿整條公路的裝置藝術,我不得不繞開主幹道,從小路避開河岸,找個橋沒被炸斷的小路開過去。
從出海口找到接近山谷的下游段才找到一條能過的破橋,開過橋後我隱約聽見鐵柱曲折的尖銳悲鳴,以及重物落水的聲響,只能暗暗慶幸踩足油門是正確選擇。
夕陽近乎西沉,我們才抵達朝洲這塊小地方。
但本應該迎接我們的朝州車站,現在卻像一座鬼城,波浪狀的天台屋頂已經被厚實的鋼板給焊成堅實不催的城郭,原本應該顯露文明與秩序的壁壘卻處於這種廢棄狀態。
「不可能……為什麼沒人?」
死寂得不像是自治警駐守的區域,這件事絕對不可能發生,這裡的常駐軍絕對不可能遠離車站。
站內空無一人,聯絡用的話筒甚至沒有好好掛上,武器管理室的槍枝被全數領光,只剩下幾盒開封沒有裝完的7.62口徑彈藥。
「文鶇先生,這裡怎麼都沒有人呢?」
「我也想知道。」
無線電是斷訊狀態,不是電力不足這種能簡單處裡的原因,這台無線電的配備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中央沒有任何訊號傳送。
中央絕對是發生了甚麼事。
這種感覺讓我異常發寒,從背脊竄起的涼意,我是一個危機意識一百分的傢伙,在活命方面比起思考更信任自己的直覺,直覺也總是救我一命。
現在我的直覺告訴我--中央,出了甚麼事。
「文鶇先生……沒問題吧?」
還有趕快讓這傢伙去洗澡。
「如果妳要問限水的話,沒有限水,沒問題。」
「不是限水啦!感覺文鶇先生給人的感覺像是在警戒著甚麼。」
「我不知道中央發生了甚麼事,不過我們先在這裡的公共澡堂解決完就往高港移動。」
「趕快去洗澡,浴室會有公共的浴巾,如果妳想穿條內褲就去曬衣間幹一條來穿。」
「……好啦。」
一轉眼的時間,格蕾就順著那貼在牆上的標誌,消失在我的視線內。
像朝州這種首都外據點通常只有車站周邊進行開發,不然就是生活設施全集中在堡壘化的車站裡,像朝州車站就是後者,站內甚至連小型公共澡堂都有,雖然因為資源不足而是男女混浴。
我們使用的純水是經地下的過濾器過濾而成的稀有資源,特別是季風期的可用純水特別稀少,季風帶來的輻射雨和輻射雪幾乎可以汙染地表所有可用水,在外還有水資源使用可是當兵的特權。
使用者是自治警的軍隊,敢加入軍隊的男女都被訓練出看到對方裸體也不以為意的態度了,所以也沒甚麼影響,反而還有些男的因此被女兵嘲笑而得到心理創傷。
我把裝備扔在外頭的更衣室,水對槍枝和機械都是硬傷,不管過幾個年頭都一樣。
雖然說是澡堂,不過也就只是一大堆蓮蓬頭聚在一起的空間,為了節省塑膠,連個隔間都沒有,彼此之間坦誠相見只要習慣就不會覺得害臊,應該說現在這種狀況根本由不得人類任性。
不過格蕾真的超任性的。
聽她的尖叫聲就知道了。
有夠吵的。
「文鶇先生你這個……變態!出去!」
「惦惦啦,沒看過第三隻腳逆。」我把耳朵堵住,把毛巾掛在身上回嘴,就這樣從滿臉通紅的格蕾眼前走過。
浴室只有一間,怪我嘍?
「這裡是對抗核後生物的前線,有浴室就不錯了,忍耐一點。」
「可是……好歹進來前講一下嘛。」
比起那些大咧咧在自己眼前摳腳的女兵來說,格蕾這樣遮遮掩掩的姿態根本就是在挑逗男性,雄性是有種莫名征服慾望的生物,從兩隻猩猩會為了母猩猩而掀起地球上第一場戰爭就看得出來。
比起那些從肢體語言就說著「帶種正面上我啊小屌。」的女兵,格蕾這樣子「請不要再看我了。」的那一抹嬌羞肯定更讓男性有那股征服的衝動湧現吧。
而且某些女兵壯得讓男人提不起興趣也是個傳奇,那有如戰國分裂的腹肌,健壯精實的體魄,就連男人看了也俯首稱臣。
當然這只是我片面主觀的看法,而且也不代表我對女人沒有興趣,格蕾的身材真的不錯,橫看成嶺側成峰的精緻大小,曲線明顯的腰身,白皙沒有傷痕的肌膚,簡直就像夢中才會出現的仙女。
面對現實,我們得盡快趕回高港,我可沒閒情逸致欣賞她的裸體。
她一直瞄我,要看不看的樣子,明明我就背對她了,還像挑釁一樣被那手指間的細縫透出來的目光給注視著。
「幹嘛?以後在駐地沖澡就是這樣,習慣點。」
「沒!沒事……我只是在想文鶇先生這麼著急,難道高港發生甚麼事了嗎……。」
「狼人的直覺一向很準。」
「對血腥味而言。」
我把全身搓滿泡沫再用盆水沖掉,過程不到兩分鐘。
「洗好就出來,我先去整理一下東西。」
拎著毛巾出去,迅速穿好裝備,我找到無線電模組,重新裝回背包上,接著將新的彈鏈塞進彈艙裡,再掛上一支無磨損的槍管,過程不超過十分鐘,完成作戰準備,格蕾還慢悠悠地從滿是水氣的澡堂走出來。
「趕快準備一下,馬上出發。」
「好……好的。」
我將背包上肩,掀開左手腕上作戰電腦的保護蓋,露出內部控制無線電的儀表,輸入急難時刻用的加密頻道號碼,搜尋任何有關高港失聯的可能性。
這支頻道只有武裝親衛隊才知道,也被戲稱為處決熱線,不過時常利用外勘任務迴避這檔事的我,根本就沒幾次接觸這個頻道。
接通頻道過了不久,那吵雜無線電彼端就傳來冰冷不詳的尖叫,有如蜂鳴器傳出的尖銳咆哮,忽高忽低,像是哀號,像是哭泣,令人頭皮發麻,直打冷顫。
嗚──────────。
「幹,該不會……。」
無線電的語言平靜地闡述著非現實,這種像是非現實般的災難在半世紀前毀滅了一切,這不詳的尖嘯被認為近期不可能出現在人類歷史上。
我奔出車站外,直往高港的方向望,雲層有如墨水般漆黑,但那劃破天空的紅矢如同曙光般突破雲層,高港方向那朦朧的夜景隨即升起另一道猛然飛升的閃光。
兩道光點交錯瞬間,那顆墜落的太陽重新出現在世人眼前,五十年不見,象徵絕望與毀滅的耀眼光芒,宛如岩漿般地黑色雲霧翻騰攪動,露出晦暗紅光
該死!該死!
「格蕾!臥倒!」
我急著壓低身子,地鳴隨著震動轟然襲來,建築的支架與焊接鋼板發出悲鳴,。
「文鶇先生!文鶇先生!怎麼了!地震了嗎!」
「核爆啦!別大驚小怪的,衣服趕快穿上,要走了。」
「核爆?核子彈爆炸耶!那種末日場景發生了不驚訝才奇怪吧!」
「妳洗澡洗昏頭了啊?」我重新戴上防毒面具,拉緊頭盔的下顎帶。
「末日還是該死的現在進行式。」
*
我是很珍惜自家生命的人,不代表我沒有痛宰其他混蛋的心情,高港是我的家園,不管統治者有多麼混蛋,要繳的稅又他媽多,但這都不關我屁事,老子只是想要有個能偶爾回去的家而已。
妨礙我放假睡覺的混蛋,我會狠狠灌他一拳。
這場攻擊我立刻想到幾個可能性,紅潮,他們渡海東來可沒忘了把舊時代的戰略火箭軍打包,這些核導彈一直以來對準南北,數量不多,但足以重新毀滅一切。
自治警的防空系統正在運作,襲來的導彈瞬間被防空飛彈撞擊引爆。
舊政府軍的標準配備早已有應付電磁脈衝的加固措施,要核平高港只是他們的搞笑口號,實際上用核彈轟炸前線部隊還比較有價值。
距離高港還有二十公里左右距離,正常途徑的通訊系統已經被中斷,不排除普通頻道的控制室已經被佔領或是摧毀的可能性,防空系統順利運作,表示軍隊仍保有龐大的抵抗力量。
「文鶇先生,高港……會有事嗎……?」
「我不知道政府軍死光了沒有,如果政府軍還活著,他們應該能想辦法撐過,畢竟自治警的防空系統可是全島最密集的舊政府設備構築而成,那種程度的核攻擊沒辦法滲透高港的防空網。」
「這樣子朝州的空城就有理由可以解釋,紅潮可能進攻了,中央的東帝地下碉堡發布緊急召集令,這段期間我的無線電是壞的,根本聽不到。」
「南梓區和烏松,小寮區的駐軍可能也被召回中央增援了,該死。」
「那高港不就……。」
「不會的……自治警是戰爭機器,這種程度可不會掛掉,現在的要務是取得聯絡手段,以及剷除眼前所有障礙。」
那場戰爭被後世所恐懼,地球不會因為人類的惡行而毀滅,會毀滅的只有人類自己,今天記不起教訓的人類又重蹈歷史錯誤,在土地不大的島上丟下一顆顆核彈。
「格蕾,妳要有心理準備,接下來我們面對的不會是野獸,或許是活生生會朝我們開槍的人類。」
「我知道的……有些事沒辦法和平的解決,世界沒有那麼單純。」
「可是如果文鶇先生受傷的話……我會很難受的……。」
「妳開槍可別打中我啊。」
「才不會呢!」
我開的玩笑讓她嘟起嘴來,不過很明顯,她的表情跟許多剛上戰場的新兵一樣。
那種表情不是擔心自己會死,而是害怕手中的武器。
據說有理論,人類會抗拒殺人,士兵會刻意瞄準敵人「大略」的方位射擊,自治警很聰明的克服這一點。
我們使用的射擊素材很多,人形靶,病死的豬隻,活生生的土狗,斷手斷腳的夢魘,甚至是死人,用刺刀捅入它們的腹部,看著內臟從傷口滑出,朝身上任一部位射擊,看著彈頭如何摧毀它們。
我們已經「適應」了。
適應武器的恐怖,與之為伍,將之散佈。
裝甲車駛在快速道路上,這條通往高港的道路已經被清空,經過一條早已被忘卻名字的河川,挑起我們警戒的是彼端的路障與探照燈的灼目光芒。
然而,激起我們疑惑以及一絲涼意的,卻是眼前這副景象。
尚存餘溫的屍體刻著扭曲歪斜的表情,撕開他們的創口來自遍地的刀械與槍枝,散落的子彈沾染著黏稠血漿,在探照燈的白光下格外鮮明。
顱骨被子彈給撬開,內容物就像摻了碎豆花的奶昔流淌一地,屍體手上握著野戰刀,生前不斷反覆,不規則,毫無秩序般地扎刺自己的身軀。
比起融成血漿的屍體,這樣殘破的人類外觀更能挑起一絲恐懼,格蕾的臉色顯得慘白,皺起的眉頭難掩對眼前悲劇的恐懼與不解。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別問我,我也很想知道。」
倒臥在掩體旁的軍官不停抽搐,嚎叫,打滾,肢體如乾枯的樹枝,伸直,扭曲,跪在地上竭盡力量嘶吼,像是垂死的野獸,在嚎叫間,口中唸唸有詞,沾染血花的牙正撕碎舌頭,當他用力咬合,肉沫與血液從唇間擠出。
「待在車上,待命作掩護射擊。」
我下車察看,第一次見識眼前這詭譎情況,唯一肯定的是,他命不久矣。
「喂,這個哨站發生甚麼事了?」
「他……他們!我……啊──!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啊……啊!啊啊啊啊!」
他陷入難以名狀的瘋狂,身上滿是自殘的傷痕,但是手槍的彈孔沒有貫穿要害,崩潰的精神得以延續生命之火得多虧於此,但他的手槍一旦對準我,我只能徹底摧毀他的敵意。
「這個出血量還可以維持意識真是不可思議……兩膝粉碎性骨折與嚴重肌肉撕裂,靜脈破裂,命不久矣,這麼嚴重,沒救了。」
我將機關槍上膛,瞄準心臟,眼神正與他混濁無神的瞳孔對上。
「最後一次,這裡發生甚麼事?」
不曉得是不是在回答我的提問,他咧開嘴笑著,瞪大的雙眼直視著槍口膛線,顫抖的手死死握著防火帽,似乎用盡全身力氣將其按上自己的胸膛「不要……接近它……們!」
「謝謝,你的任務圓滿結束了,安息吧。」
「……謝……謝。」
我扣下板機,闔上他殘破臉孔上的雙眼。
「文鶇先生……。」
「他已經完成任務,如果救不活,我們唯一能做的,只有讓他保有尊嚴死去。」
「我了解,好歹我是科學家,只是不曉得為什麼……有點難受。」
「妳沒時間感慨了。」
我伸出手示意她準備射擊。
「他們很歡迎客人。」
如果突擊步槍和機關槍能稱作歡迎,那他們的好客程度的確能稱作熱情。
那些瘋癲的倖存者搖晃著身軀,喪失步行的重心,歪斜地走著,那種行動已經無法稱作常人,癲狂的神情僅有一處極其相似,準心全筆直指著我們。
「他們已經喪失作為自治警軍人的資格,將槍指向狼人瞬間就等於違逆大總統,叛國罪,死刑。」
「退開,我吸引敵人,步槍打不死我,趁機火力支援。」
「好……好的。」
碰碰碰碰碰──。
碰碰碰──。
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
密集的火光往身上招呼,我若無其事扣下板機,擊碎兩盞探照燈,拉下頭盔上的熱像顯示儀,同時砸了顆煙幕彈在地上,柏油路布滿彈孔,機關槍筆直對準前方,裝甲步兵,開始向前推進。
火光後的人影被機關槍撕咬吞盡,朝我飛來的子彈在裝甲表面擦出零星火光,射擊的準頭在這片火力下不怎麼重要,打不中就推進,一顆子彈死不了就送上第二顆。
「文鶇先生!」
「我沒事,有事的會是他們。」
與黑夜融成一體的裝甲,布滿血痕,那夜視鏡下血紅的護目鏡片,從煙霧彈朦朧瀰漫的霧氣中顯露出一般人難以名狀的恐懼,毫無表情的怪物,無懼槍聲火光前進著。
狼人中隊,為了狩獵而存在。
為了看見獵物流血,殺盡一切,將廢土的死灰染上更多絕望。
消彌一切異議,抹上一層鮮血。
如果他是敵人,那麼我就扣下板機。
單純,強大的邏輯。
連掩體都不躲的瘋子就像在期待著喪命的一刻,無懼的站在火網前,他們已經無懼疼痛,從那直視槍口的瞳孔映著放棄生命的癲狂。
子彈颼地飛過,他們手中的武器四散成地上的廢金屬零件,他們愣了一下,發出難以理解的聲音,接著發瘋似地衝向新的敵人。
「該死!格蕾!打頭或心臟!別幹打武器這種傻事!」
他們無視機槍撒出的威脅,直往在車斗上狙擊的少女奔去。
機槍將眼前威脅絞成血霧,護目鏡餘光捕捉到那竄逃晃過的黑影。
漏了一個!
「格蕾!往妳那去了!」
就算被射斷雙腳,也不停止前進,拖著帶著骨屑的肌肉,劃出一條條血痕,似乎只有將目標咽喉給咬斷的慾望。
「不要……不要……。」
嘎啊──啊啊──啊──。
「快點開槍!」
「為什麼……不要過來!為什麼!」
「不要過來……不要──。」
「傻子!開槍!」
半身人硬是攀上車頂,像著魔一樣,渴求那驚恐的眼神加入自己的行列,或只是積極地冀望著槍響淨化自己早已墮落的靈魂。
「不要過來!」
碰!
無論答案是甚麼,他從車上摔落。
.500手槍彈讓脖子以上部位徹底消失,點點的血漿濺上慘白的臉頰,沉重的銀色金屬塊在手中顫抖,升起裊裊硝煙。
我將那殘破的肉塊踢向一旁,探頭向車內臉色慘白的小公主問道「沒受傷吧?」
「這樣做……對嗎?」
「不要鑽牛角尖,傻子,我們僅在存亡中掙扎,每個人都是如此,無關對錯。」
第一次殺人之前,我也渴望知道自己有沒有足夠的勇氣,但仍會感到猶豫不決。
但現在想起來,我早將問題給單純化。
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當殺戮只是為了自保,它就永遠失去了值得探討的哲學。
「沒受傷就好,初次對人戰,而且還是跟不怕死的瘋子對幹,會恐慌很正常。」
我嘗試用開玩笑的語氣讓她放輕鬆點,第一次參加作戰,我的長官也是這樣對一整個排的弟兄開玩笑,但效果如何只能見智見仁。
「不過……似乎還沒結束。」
我轉頭架起機槍,某種東西的腳踢到石子的聲響在槍響後的夜晚清楚無比,「它」站在不斷閃爍的路燈下,慘白的體表如同鬼魅,異常高大的人形軀體,沒有五官的臉孔猶如觀察般朝著我們。
「文鶇先生,那是……什麼?」
「我甚麼都知道我就考博士班了還在這裡賣命。」
它歪著頭,緩緩舉起纖細枯瘦的手臂。
地板滲出鮮紅液體,鐵鏽的腥味從四方鑽入鼻腔,空間宛如直接被壓縮,四周建築逐漸被黑暗所吞噬,只剩下那慘白的個體,以及它身後逐漸向我爬來的黑影,清晰可見。
「什……幻覺?核後生物分泌的化學物質嗎?」
格蕾不見蹤影,彷彿空間盡被吞噬,那從我腳邊爬過的黑影被我踩個粉碎,攀上我腰的影子被抓起活活捏碎,我不屑地看著慘白的怪物,它身後冒出的黑色影子這回直立著走來。
「小鶇……你在那嗎?」
嘖……。
「小鶇?」
「怪物,你踩到狼人的尾巴了。」
我的語氣蘊含著陰冷的殺意,它讓我沒由來的火大,巴不得當場將它支解撕碎,砍下它的頭顱掛上高港的城門。
「害……懼……交路……為……何?」
它彷彿開口說話般,似乎有聲音傳入我的腦海,我開槍將黑影給打散,看著似乎在訴說著疑惑的腦袋「哨站的人被逼瘋看來是你搞得鬼。」
乾涸沙啞的低語讓它把腦袋斜向另一邊,像是在好奇我的反應。
「但這對我沒太大作用呢。」
「怎麼?你想用那張他媽的醜臉問為什麼?」
「想知道嗎?」
「你真的想知道?」
「因為我他媽的夢比你的爛幻覺恐怖啊幹!」
我朝它扣下板機,被洞穿的軀體沒有濺出血液,它向後一倒,融入那無底的黑暗,那些黑影接連著粉碎。
我眼前一黑,像是腦袋被重擊般倒下,沉悶噁心的感覺充斥在胸膛,我只想撐起身子,掙脫這股無形的引力。
「咳咳!咳──咳咳──」
「文鶇先生!你沒事吧!文鶇先生!文鶇先生!」她跳下車,扶著我的肩膀,臉上滿是擔憂。
我撐起身子,將槍口對準前方。
「沒想到堂堂狼人會被新品種的核後生物玩成這副德性。」我甩了甩頭,像是為了恢復專注力敲了下頭盔。
「那隻噁心的人形怪物呢?」
「不曉得……文鶇先生倒下前口中唸唸有詞的,文鶇先生倒下去瞬間,我朝那隻怪物開了幾槍,它就瞬間消失了。」
「我認為這些瘋子全是那隻怪物造成的,他能製造讓人發瘋的幻覺,原因不明,或許是可以滲透服裝的強效毒氣,無色無味,……而且範圍很廣。」
「妳沒事嗎?」
「我在它伸手瞬間有一點暈眩,不過現在不會了。」
「那就好。」
「如果我向這群白癡一樣開始敵我不分,就把.500對準我的護目鏡鏡片,近距離可以直接致命。」
「這種事不會發生的!」她略帶慍色瞟了我一眼,垂著頭無力地說道「我不會……讓它發生。」
「這可難說。」我聳聳肩,狼人成這副瘋樣就是台人肉戰車,沒有火箭彈根本打不死,與其變成瘋子提著機關槍亂掃,不如給我個痛快。
這次撿回一命或許是我好運,亦又是格蕾的掩護射擊,才讓我得以逃過一劫,又或許是我對這種恐怖場景早有抗性,畢竟一個禮拜我都會在夢裡到地獄報到個幾次。
終有夢醒的一天,幻覺也是,多餘的恐慌會降低作戰效率,因此我不怎麼擔心,害怕這種幻覺。
「讓我們來找些線索吧,說不定還有活人。」
「或該死的人。」
裝甲步兵,開始推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