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歐洲的國家,對於附近的國家所受的危機,身為奧地利的化身的羅德里希‧埃德爾斯坦,多少也有所體悟。
奧匈帝國在先前的大戰中身為「同盟國」的一員,盟國相繼戰敗及要求與協約國投降,當然奧匈帝國也是理所當然的這麼做了,在後期德意志帝國戰敗後,同盟國全數被理所當然的歸類成戰敗國,不僅被要求簽下苛刻的條約,也受到了慘痛的教訓。
其中影響最大的大抵就屬於德國與奧匈帝國。
奧匈帝國在戰敗後瓦解成數個小國家,奧地利被迫簽下《聖日耳曼條約》,失去的領土大部分給予義大利王國,小部分給予羅馬尼亞,雖然在公投之後從匈牙利那得到了布爾蘭根大部分的領土,卻也補不齊失去的領土。
至於獨立出來的匈牙利則是簽下《特里阿農條約》,不意外的也失去了大量的領土,幾乎失去了原領土的百分之七十二,人口驟減,此外更是失去了八百年來唯一統治的海港里耶卡。
失去領土對一個國家而言是很嚴重的事,但條約的附加價值卻是更加令這些化身們感到畏懼。
除了德國能夠感受到這種苦痛以外,奧地利大抵也是可以感同身受的。
《聖日耳曼條約》裡面明文規定,在沒有國際聯盟的許可,奧地利無法間接或是直接的放棄獨立——或許聽起來,這是國際聯盟為了保護奧地利身為獨立國家的自尊,但是別天真的認為國際聯盟真有如此好心,至少羅德里希本人是這麼想。
不允許奧地利放棄獨立,代表著奧地利不能與德國進行政治或經濟上的合併,也就意味著協約國想讓其脅迫德國簽下的《凡爾賽條約》真正發揮其效用,徹底打壓德國身為軍事強國的自尊,也能確保一戰的同盟國在短時間內抬不起頭。
除此之外,奧地利的軍隊人數也被嚴格的限制,僅限於三萬名志願者能參加,也因為奧匈帝國的崩潰產生了數個新國家,所以條約定下數項對多瑙河航海權、鐵路權轉移及其他事項的協定。
雖然戰爭的失敗讓奧地利失去了長久以來的盟友,也讓羅德里希失去了一個同居人,但能夠拿出來說嘴的是幸好國際聯盟沒有禁止奧地利與匈牙利往來,這點就可以讓他們謝天謝地了。
在大戰過後的好幾年,他與身為匈牙利化身的伊麗莎白‧海德薇利仍有密切的往來,他們雖然沒有受到經濟蕭條的大影響,卻也在這幾年之中察覺到了鄰國的劇烈變化,與自家領土內政治的改革,也因此奧地利經常傳出左右兩派政黨的暴力衝突,影響並不大,卻也讓羅德里希與他的上司為此而頭疼。
原本應該是以悠閒度日著稱的義大利王國卻在短短四年內遭逢巨大政變,被他們所不熟知的「法西斯主義」佔領,帶領政變的人正好是法西斯主義的創始人,是名擁有褐髮與綠眼、臉上總是掛著燦爛笑容的青年。
羅德里希不否認他聽到這項消息時無可避免地在心裡暗自為那名褐髮綠眼的法西斯主義創始人拍手叫好——畢竟在先前的大戰中,義大利王國原本與他們同為同盟國的一員,卻在戰爭途中突然提出與奧匈帝國的領土有糾紛這件事,讓奧匈帝國氣的是火冒三丈,認為義大利王國是趁火打劫,也讓義大利王國毅然決然投奔於協約國。
雖然聽起來有點那麼幸災樂禍的味道,但是當他看到身為義大利王國的化身的羅馬諾‧瓦爾加斯滿臉憤怒地與其手足的新任上司,也就是那位法西斯主義的創始人激烈(單方面的)辯駁時,他確實是很想笑的。
時代一直在改變,從前擁有無上權力的國王不再被人民信任,取而代王族而被人民所採用的,是在戰後的經濟大蕭條中崛起的法西斯主義——縱使義大利王國的化身不願意相信,但羅德里希認為時間會讓羅馬諾了解這點。
經濟大蕭條影響到的不只有歐洲國家,連在戰後崛起的美國也是受害者之一,但是也因為美國新任總統的上任並推行新政,讓少數的歐洲國家免於受經濟大蕭條蠶食的劫數,但是多數沒有跟隨美國共進退的歐洲國家無可避免的面臨了經濟拮据的窘況,卻也不能向他國提出幫助這種奢求。
當然其中也有些幸運兒,就算不跟著美國的腳步也沒受到嚴重影響,奧地利與匈牙利就是其中一員,另外還有一個新成立的共產大國——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邦,簡稱蘇聯的國家因為政治體系連帶影響了經濟活動,能夠自給自足,因此並未受到影響。
蘇聯身為歐洲國家,雖然因政治體系而與其他的鄰國格格不入,但他們的成功卻讓英美法三國受到其他身陷經濟大蕭條的歐洲國家的批判——共產的自給自足,比起英美法緩慢的解決步調要來的好多,因此也讓法西斯政黨在這些快要撐不下去的國家內根深蒂固。
由於法西斯主義內容所提倡的是「民族主義」,堅信只要國內人民團結一致便能解決難題,在政府威信不受信任與挑戰時,這種看似遙遙無期卻又近在咫尺的夢想的確比較為人民所相信。
但是,若認為沒有受到經濟大蕭條影響的國家便不會有法西斯政黨的存在,也是大錯特錯的——除了已經是共產國家的蘇聯可以自豪的拍著胸脯保證國內完全沒有除了布爾什維克黨以外的政黨存在以外,其他的國家境內多少也會存在著一些社會主義者。
雖然羅德里希一開始是不怎麼相信的,但如今事實擺在眼前,他也沒有權力反駁或是質疑什麼了。
至少他現在深刻的體會到,法西斯主義就像瘟疫一般,感染了歐洲大半的國家。
然而這種毒藥,卻成為了搖搖欲墜的國家的最後一線生機。
或許奧地利並非搖搖欲墜,但他的確是走到這種稱不上悲慘、卻也難堪的地步。
※
天啊、天啊,太誇張了——坐在鋼琴旁邊、擁有金棕色頭髮與冰藍色眼眸的青年如此想著,重重的嘆了口氣,饒是連身旁有著優美的琴聲也無法使他完全放鬆。
製造出琴聲的人雖然彈奏鋼琴的動作沒有停下來,但若是從正面看的話,可以很清楚的看見對方秀氣的眉宇皺在一起,似乎是討厭剛剛那種非常不合時宜的嘆氣。
或許是自知自己的行為讓對方感到不快,青年挺直背脊,強迫自己先拋下身後那些煩人的政事,但是身為國家領導人的自覺卻讓他無法放心,因此呈現一種像是放空的狀態聆聽音樂,但心思卻早已不在琴聲上。
青年的分心有多嚴重,從琴聲結束了他還沒回過神就能可見一斑——為此,原先坐在鋼琴前的青年沉默了下,隨後便拿起放在鋼琴譜架上的琴譜,用著不輕不重的力道往金棕色頭髮青年的頭上敲了下去。
被琴譜敲頭而因此喚回神智的金棕色頭髮的青年眨了眨眼睛,那雙冰藍色的眼眸怔怔的望向拿琴譜敲他的人,接著才又無奈的輕嘆了口氣。
金棕色頭髮的青年叫做庫爾特‧舒斯尼格,是奧地利第一共和國的第二任總統,原本是教育部長,卻在前任總統恩格爾伯特‧陶爾斐斯在某次暴動時遭到奧地利納粹黨槍殺之後繼任成為總統。
而另外一名深棕色頭髮的青年叫做羅德里希‧埃德爾斯坦,是奧地利的化身,行為舉止相當的溫文儒雅,以至於他不會以任何過於粗暴的方式喚回對方的神智。
雖然羅德里希清楚庫爾特是為了國家事而心煩,但他堅決認為該好好放鬆時就該放鬆,若是在這種時刻還讓身心處於過分緊繃的狀態的話,那麼音樂也就無法派上用場。
但是說到底,庫爾特本身也很無奈,雖然在已經獨立了至少十六年的奧地利第一共和國境內,發生暴動是早已習以為常的事,但是這次的暴動非比尋常。
這次的暴動足以稱之為「內戰」,從稱呼的轉換來看可見這次的事情有多麼嚴重,嚴重到足以被稱為內戰。
這次引起內戰的是奧地利境內的兩個大黨派,一個是基督教社會黨、另一個則是奧地利社會民主黨。
在將近七年前,隸屬於基督教社會黨的軍團「保安團」在司法宮附近射殺了兩名隸屬於奧地利社會民主黨的軍隊「共和保衛聯盟」的人員,同年七月接受審判時卻被判為無罪,造成社民黨對此深感不滿,遂聯合工人於司法宮附近示威抗議,造成了八十五名工人死亡、六百人受傷,燃燒的司法宮幾乎像是象徵著民主的銷亡。
也因為這個事件造成社民黨與基督教社會黨之間的摩擦更加劇烈,再者因為在去年,基督教社會黨宣布解散國會一事造成社民黨的恐慌,深怕自己的實力會被削弱,也因為解散國會與經濟大蕭條,基督教社會黨已不被多數奧地利人所信任,深怕會被社民黨取代而因此失去政權的基督教社會黨開始搜捕躲藏在奧地利各處的社民黨黨員。
自知大難難逃的社民黨黨員變的低調,活動也變得相對的少,但政府方面的搜捕仍然沒有減緩的趨勢,以為會一直處在這種僵持不下、卻也讓人能夠稍稍放心的局面的新任總統庫爾特,這次卻是接了個爛攤子,同樣身為基督社會黨黨員、卻是溫和派的庫爾特也覺得這種內戰太過火。
就在昨天,警方進入社民黨的林茲黨部搜查,與社民黨黨員發生了嚴重的衝突,社民黨的武裝勢力在維也納與其他工業區抵擋警方,接聞此事的庫爾特當下真心覺得事情麻煩了。
庫爾特並沒有執政經驗,以前也只是個無用武之地的教育部部長,更不是個正規軍人,完全不了解暴動發生所該做的事情為何,即使詢問其他議員,也都個個面面相覷、不願說話,標準奉行了「沉默是金」的美德。
美德可不是發揮在這種時候啊!各位!——雖然庫爾特當下很想這樣大吼,但力氣早就花在嘆氣這件事情上,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大吼大叫。
當庫爾特百般無奈地去詢問身為當事者、也是受影響最大的羅德里希解決方法時,羅德里希並沒有多大的反應,只是冷著臉將他帶到這,在他還沒會意過來時要求他好好坐下,開始彈奏鋼琴。
當然庫爾特無法知曉羅德里希之所以這麼做的用意為何,但是他能夠確定的是,他沒有藝術細胞去欣賞琴聲,或許講得更正確一點,他並不能藉由音樂放鬆身心。
『庫爾特。』
『是、是?!』
被突然叫喚名字的庫爾特緊張的挺直背脊,冷汗自額際滑下,臉上表情也因為緊張而顯得僵硬而不自然,相較於羅德里希沒有多大表情變化的臉龐,他的表情確實是顯得緊繃。
他不明白對方為何突然叫他的名字,他也只不過是個剛上任就好死不死遇到個棘手事的總統,跟羅德里希一點都不熟,難免會緊張。
『庫爾特,你並不笨,你是個聰明人,我想你一定會解決這次的麻煩事吧。』
縱使庫爾特如何去忽略,但他仍舊隱隱察覺了羅德里希並不是用疑問的口氣對她說話,而是異常肯定的口氣。
在暗地之中默默許下了「無論如何都要解決」這個聽來困難卻又近在咫尺的期望,而庫爾特也很清楚他不能不解決——只是時間得多久並不是他所能估計,但羅德里希的身體可能撐不到那時。
庫爾特咬緊了自己的下嘴唇,平放在膝蓋上的雙手不自覺握緊成拳頭,雖然那顫抖的頻率並不大,卻也讓羅德里希多少察覺。
『我這些傷——也總該受的有意義。』
見庫爾特沒有應話,羅德里希挽起袖子,原本該是潔淨白皙的手臂此時卻受了大大小小的傷,上頭密密麻麻的貼滿應急用的紗布與繃帶,連藥都沒有塗抹均勻就隨意的了事。
雖然那些傷受的不是在庫爾特身上,卻看得讓他身體也泛起一股疼痛感。
庫爾特默默垂下頭,沒有回應羅德里希,只是沉默再沉默,良久後庫爾特才抬起頭,雙手握住羅德里希的手。
雖然那聲調有些顫抖,也許他自己並未察覺,但是羅德里希確實是很欣慰的發現了混雜在那其中的堅定與誠懇。
『我一定會在這週內將暴動處理好,請羅德里希先生再忍一下子就好。』
事實上,庫爾特確實也是做到了——雖然用的手法並不暴力,但卻是最快剷除禍根的方法。
庫爾特巧妙的運用了政治的力量,在內戰的兩天後便馬上宣布社民黨為非法政黨,因此警方也就有了足夠的權力能夠逮捕社民黨員。
在政府的強硬驅逐下,內戰總共持續了五天,其中死傷估計約數百人死亡、近千人受傷。
剩下來的社民黨員自知無法在奧地利境內存活,便紛紛出逃於外國。
不管是哪個國家、只要不是奧地利,哪個都好!——這是存活下來的那些社民黨員,內心唯一的想法。
※
『!』
鮮紅色的眼眸猛地睜開,倒映出與已經染成橘黃色的天空。
四周很平靜,除了幾隻農家飼養的狗就在不遠處追逐玩耍以外,就只剩下蟲鳴與鳥叫,以及風吹拂過草皮帶來的沙沙聲響。
那雙鮮紅色眼眸的主人坐起身來,放空了幾分鐘才想起自己為何剛剛會躺在這兒、甚至睡著的原因——他原本只是想來畫畫,卻在想要動筆前覺得有些勞累,便就直接躺了下來,沒想到就這樣睡著了。
他眨了眨眼睛,愣愣地望向他擺在旁邊的繪畫用具。
動機不明的,他伸出了手,指尖碰到了畫筆,卻沒有想要拿起來的意思。
只是單單碰到畫筆就足以令他安心,他微微的嘆了一口氣,嘴角牽起一抹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溫和微笑。
幸好只是個夢——雖然只是個夢,卻寫實到讓他感到害怕。
雖然只有零星的印象,但他確實記得夢中的他毫不留情了撕毀了以前他所畫出的畫作,甚至是折斷了畫筆與丟棄繪圖顏料及畫板,絲毫沒有半點留戀。
他清楚的記得夢裡的那個人是他沒錯,但他卻像是個旁觀者,喊不出半點的話,也無法阻止夢中的自己做出如此歇斯底里的瘋狂舉動。
『………我應該不會,做出那種事吧………應該、不會吧。』
青年喃喃自語著,像是想讓自己安心下來的否定了夢中的自己,素來給人冷漠印象的紅眸些微瞇起,意外的流露出一絲脆弱與傷感。
他搖了搖頭,像是想將那個噩夢驅逐出腦袋,隨後便又抬起頭來。
看著眼前灑著夕陽餘暉的農村景致,帶著畫板與水彩畫筆的青年走到一處較高的小坡上坐下,將畫板靠在屈起的膝蓋上,就這麼畫起圖來。
青年並不是個職業畫師,或者該說他早已有一份讓他不愁吃穿的好工作,畫圖也不是主要的經濟來源,只是偶爾當作消遣用。
但是即使畫的再好,也不被某些人所賞識,或許偶爾會有些猶太人願意跟他買畫,但那並非他所欲。
他的夢想原本不是他現在享有的,而是他一直夢寐以求、卻再也無法實現的理想。
他這麼想著,卻也沒有多加抱怨或是嘆氣——因為他知道,過去的不能回頭,縱使再怎麼捨不得。
青年只是默默的動起素描筆,將眼前所能進入視野一切之物描繪於紙上。
『喂喂、這、這裡是哪啊………?』
『誰知道?不過我們跑了這麼多天、總該離開奧地利境內了吧。』
『欸、你們兩個小聲一點………』
非常討厭作畫時旁邊有不屬於自然環境內該有的嘈雜聲響的青年表情不悅的轉過頭去,默默地盯著剛剛發出聲響的三名不速之客,令人覺得好笑的是這三個人竟然沒發現青年一直盯著他們。
一直到了那三人感受到附近只有風吹草動的聲響,莫名的寂靜讓他們感到害怕,便才僵硬的轉過頭去,正巧與盯著他們的青年對上了視線。
三人的表情一瞬間便的錯愕又難堪,不過在青年眼裡也許是害怕佔了多數。
青年默默將筆與畫板放下,走到三人身邊,開口詢問:
『你們三個,從哪裡來的?叫什麼名字?』
自己的聲音冷淡到讓青年也覺得有點不妥,不過這種想法很快地便被抹去。
那三人的身體無法克制的顫抖著,連帶連說出來的話的氣勢都有點虛弱,就算那些話聽起來在一般人耳裡是小混混才會說的話。
『在、在問別人名字之前,應該先自我介紹吧………。』
『………你省省吧,都抖成這樣還想嚇唬誰,你當我是溫室裡長大的,會怕你不成?』
三人面面相覷,似是在掙扎該不該報上名字,最後在一段視線交流之下,其中一人才開口:
『我們是從奧地利來的社民黨員,我叫做克里斯蒂安,另外這兩個、一個叫做托比亞斯,另一個叫做卡爾。』
『………不可能無緣無故從奧地利跑來德國,奧地利發生什麼事了?』
也許是他們看錯了,但他們的確看到青年臉上閃過一絲錯愕與擔心的神色。
不過他們也沒有多想,也沒有避諱什麼,很直接地說出了在奧地利發生的事,與為何他們願意徒步逃往德國的原因。
『原來是這樣啊,明明是有相同理念的政黨與政黨之間為了搶奪政權而造成人民與黨員傷亡,甚至是讓國家的化身因此而受到嚴重的傷害、這種事………。』
真是令人感到厭惡——青年咬牙切齒的囁嚅說著,縱使三人不知為何對方如此生氣,卻也感到懼怕。
青年深呼一口氣,強迫自己將那些不快的情緒往心底壓,隨後便又面向那三人。
『我叫做阿道夫,姓氏是羅薩爾,阿道夫‧羅薩爾。』
『啊、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
克里斯蒂安像是恍然大悟的說著,而站在旁邊的托比亞斯則是不停的顫抖,說不出半句話,卡爾則是幫忙解決了克里斯蒂安的疑問。
『………德、德國的現任總理,納粹黨的黨魁。』
青年對於三人的劇烈反應沒有多大的興趣,他只是沉默了下,隨後便說:
『你們是奧地利社會民主黨的黨員吧?現在在奧地利境內應該是通緝犯、德國跟奧地利並沒有任何結盟關係、照理來說我身為總理不該保護他國通緝犯,但是我能保證你們的人身安全,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
『只不過,你們答應我加入納粹黨的話,我才會正式履行這個責任。』
俗話說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而這三人此時也正是了解到這句話的涵義為何。
他們若是想要活下來,就必須答應加入納粹黨,而他們在奧地利境內也多少聽聞有關納粹黨的事,雖然不清楚那究竟是真是假,但也多少感到害怕。
如今卻是有一名身為納粹黨黨魁的青年活生生的站在他們眼前,他們或許不知道拒絕了有什麼後果,但是能想到的下場也就是被驅逐回奧地利境內,最後只剩下死路一條。
他們掙扎了下,最後是在克里斯蒂安自告奮勇表態他願意加入,托比亞斯與卡爾也才紛紛表示他們願意加入納粹黨。
『嗯,先為你們的勇氣之大讚揚一下,然後我代表納粹黨全體在此歡迎你們的加入。』
或許三人並不清楚,他們只是為了生存而逼不得已而這麼做——那是一種步上繁榮,卻也即將毀滅的命運。
『羅德里希先生,聽說有不少社民黨員都逃走了,有一部分逃到德國去了。』
『德國?所以怎麼了嗎?』
『是沒有發生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不過德國已經趨向法西斯主義了,我擔心德國那邊的新任總理會保護這些與他理念有部分契合的逃跑的社民黨員………。』
庫爾特將手上的資料交給羅德里希,臉上浮現了擔心的神色,羅德里希稍微翻閱了下那份資料,卻在看到一半與其中的一張照片時,露出了錯愕的表情。
羅德里希用單手掩著嘴,眉宇糾結在一塊,嘴裡似乎喃喃念著些什麼。
『是他………?不會吧……怎麼會?這明明跟他原本說過的夢想差了十萬八千里、為什麼他……現在會變成這樣?』
『羅德里希先生?您……認識他嗎?』
『不算是多熟,但以前稍微碰過幾次面,他是個很有藝術天分卻因為學歷不足而不被看好的人才………我當初還以為只是巧合、長的很像而已,沒想到………,連名字都改了啊,是打算將以前的自己抹滅嗎?』
羅德里希看似有些無奈的搖搖頭,稍微嘆了口氣,難免有種白雲蒼狗的感嘆。
庫爾特沒有搭話與回應,畢竟他並不清楚羅德里希與德國的總理之間在以前發生過什麼事,也不好插嘴或是說些什麼。
羅德里希拿好手上的資料,向庫爾特說:
『這份資料先借我一下,我看過一遍再還給你們,庫爾特你先去忙你自己的吧。』
『啊、嗯,好。』
庫爾特點點頭,走回自己的辦公桌前坐下,開始忙起自己的事情來。
羅德里希翻著那份文件,雖然表情沒有多大變化,但也只有他自己能察覺那隱藏在外表之下,極端動盪的情緒與不安正翻騰著。
他並不擔心德國會發生什麼事,但他納悶的是為何當初那個有著奇妙瞳色的黑髮青年如今走上了這條再也無法回頭的不歸路。
或許、希望只是我太愛往死胡同裡鑽而已——但是能有預感,他絕對再也不是當時的那個,單純為了完成夢想而四處奮鬥的好孩子了………可能早就已經被政治給汙染了也說不定,也許還會喜歡作畫,卻早已不是他所想要完成的夢想。
這是羅德里希在翻閱那份文件時,從腦中無可遏止浮出的想法。
他雖然為對方如今擁有成就而感到欣慰,卻不希望對方以這種方式葬送自己的人生與上天送給對方的天分。
不管是國家的化身,又或是普通的人民一定都懂,政治這種東西太過骯髒且黑暗,能不碰就盡量不去碰觸,為何對方會甘願拋下原本的夢想而踏入那種世界?
或許對方真有所謂苦衷,但這也不是他所想見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