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難搞的事接踵而至時，人往往會覺得煩躁而不耐煩。
當然，蔣志青也是這種人。
而他，現在正好是處於這種情況。
就在前四天、他才處理完前往福建鎮壓十九路軍的調兵事務，沒想到隔天就傳來新疆哈密發生暴動的消息，更令人覺得難堪的是——據說有別國軍隊在未經他的同意之下擅自闖入新疆境內，據說這支外國軍隊甚至帶了裝甲車進入。
在聽到這件事的那一瞬間，蔣志青第一瞬間的情緒既不是憤怒、也不是煩悶，而是無止境的擔心與錯愕。
距離中國最近、也剛好與他們的理念背道而馳，軍備先進、最有可能出手的國家，也就只有一個。
『——……不會吧？』
蔣志青盯著那份公文，即使捂著嘴，但那無意識脫口而出的喃喃自語仍然傳進了王耀耳中。
那其中是混雜了多少的不可置信，與微小到難以察覺的希冀。
王耀心知肚明，他知道蔣志青一定不敢相信這種事情，但如今事實擺在眼前，即使蔣志青在怎麼堅持，也無法動搖任何既定的事情發生。
『阿蔣，你要怎麼解決？』
王耀拍了拍蔣志青的肩膀，將有些恍神的蔣志青拉回現實，蔣志青眨了眨那雙墨黑色的眼眸，愣了下，抿了抿嘴唇，接著才說：
『………我、我會親自擔任指揮官前往新疆解決的。』
雖然蔣志青臉上帶著笑容，但只要眼尖一點的人就會發現，那上揚的嘴角竟然在發著抖，而從剛剛那句話也聽得出來蔣志青的內心有多麼的矛盾與百感交集，甚至是語調正在發顫，上下起伏雖然微小，卻是讓王耀聽得一清二楚。
王耀頓了下，接著才向蔣志青點點頭。
他知道，就算蔣志青不願意知曉真相，但是好歹也得讓對方知道——那個國家，早已不再是他們的「朋友」。
在蔣志青到達新疆的前幾天，待在新疆的國軍們早已跟外國軍隊起了不少衝突，死傷雖稱不上多麼慘重，但數字絕對不好看。
敵軍有數量龐大的軍隊、坦克車，甚至是芥子氣，猛烈的攻勢讓國軍無法反抗，卻仍然死守著新疆，護國心態可見一斑。
雖說如此，但蔣志青仍然擔心敵軍是否會用更殘酷的手法攻打——畢竟蔣志青清楚得很，敵軍的領導人的個性非常極端，兇殘起來是多麼惡劣又扭曲，或許他不會把敵人全部殺死，卻會讓活下來的的人見識到何謂人間煉獄，允許軍方使用殘忍手法讓俘虜感到生不如死，因此在那個國家經常會傳出俘虜軍自殺的消息。
蔣志青站在新疆的補給站外頭，與國軍一同緊盯著那一望無際的沙漠的另一頭，警戒著是否有其他不知名的軍隊靠近。
但是他看到的，除了被風吹起的沙塵，就只剩下沙塵、還是只有沙塵。
沙子、沙子、沙子——到處都只有沙子，遍地褐黃色刺的他眼睛犯疼，他忍不住直接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拿起不知道是哪名國軍放在椅子上的水壺就直接往嘴裡灌水。
王耀沒有說話，轉過頭用著擔憂的眼神瞥了他一眼，他笑著搖搖手，要對方不需擔心。
雖說如此，但他仍然是乖乖地跟著國軍弟兄們一起共患難——弟兄們看了一整天、眼睛痛的也該痛慣了，那麼他也沒有可以偷懶的理由。
不過他的眼睛雖然是直勾勾的望著前方，但是眼神卻是放空的，眼瞳中雖然倒映出沙漠，卻是沒有任何焦距。
他正在思考，思考著究竟為什麼那個國家會想要趁著哈密暴動時趁機進犯中國。
『………………。』
他稍微垂下頭，頭微微偏向旁邊，雙手交握著，臉上雖然仍是無表情，但腦中的思緒早已亂成一團，宛如亂麻一般纏成一塊，無法疏開。
寂靜無聲讓他的思緒墮入更深沉的思考當中，偶有的風聲根本無法喚回他的神智，直到某位國軍操著一口濃重的浙江口音大聲嚷著「坦克來了」，他才硬是將神智扯回現實當中，從椅子上站起來，跑到國軍面前，示意他們冷靜下來。
原本以為那數量將近有十幾台的裝甲車會毫無顧忌地開過來，沒想到在距離他們還有十幾公尺時便硬生生的停了下來，連帶那些行進中的士兵也跟著停了下來。
那些士兵不光只是外國人，有的甚至是蒙古地帶隸屬於俄羅斯族的歸化兵、甚至有蒙古的土爾扈特人。
他稍微往前走了幾步，前方的士兵立即舉起了手中的槍，他的身子震了下，隨即停下腳步，舉起雙手。
他的本意並非想挑釁敵軍，只是單純想看清那些坦克上的圖樣。
他的視線越過那群穿著厚重軍服的士兵，望著坦克，那上面的圖樣是一樣的，都是一顆紅色的五芒星。
那是如此的光亮，幾乎在他眼底閃過一抹令人不容忽視的紅色光芒。
『我的天啊………不、真的是你們，真的、真的………。』
他神情複雜，口中喃喃自語，踩著褐色軍靴的腳一步一步往後退，甚至差點重心不穩而往後跌。
或許是覺得一直舉著槍、手很酸，前面的士兵放下槍，後頭其中一台坦克的上方打開，從裡面爬出一個帶著軍帽、穿著灰黑色敞開的軍大衣、裡頭穿的是蘇聯高階軍官的軍服，與圍著一條紅色圍巾的淡金色頭髮的青年。
那名青年、他很清楚那是誰，那是蘇聯的總書記，叫做約瑟夫的獨裁者，雖然手段殘暴卻非常有政治頭腦，如果去掉個性扭曲這一點的話說不定會是個不可多得的政治人才。
青年爬出坦克，順著結構的高低差順勢爬下，青年跳到地面上，拍了拍身上因沙塵飛揚而沾上的沙子。
青年望向他，愣了下，但表情並不如他那般驚愕與慌亂，反倒是衝著他漾起一抹看似苦澀、無奈的淡笑，但也只維持了那麼一瞬間，像是用線拉扯出的不自然笑容立即垂了下來。
『………為什麼、為什麼偏偏是你們？明明就、可以不需要這樣………。』
蔣志青手抓著自己的瀏海，口中喃喃自語，臉上盡是驚恐又愕然的表情。
他已經問了太多個「為什麼」，就連現在發問的契機是什麼他都不盡然了解。
然而那名淡金色頭髮的青年卻沒有多大的反應，只是淡然的回了他一句：
『是啊、我們明明就可以………不需要這樣的呢。』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要趁著哈密暴動時進犯新疆！』
真的是氣壞了、真的。蔣志青是第一次如此不理性的怒罵自己的友人、也是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思緒紛亂。
約瑟夫微微歪了下頭，半瞇起那對金黃色的眼眸，語調已不復先前那般輕快、甚至是到了輕浮的地步，而是壓低了聲調、臉上也浮現出不悅的神情，儼然就是暴風雨前來的徵兆。
『………為什麼、是啊、為什麼呢？為什麼我是共產黨、你是國民黨呢？為什麼一個是共產思想、一個是民主思想就非得搞得處不來？難道共產就有錯、民主就勢必不能與共產合得來？
這是哪來的墨守成規的爛思想，我聽都沒聽過。』
『…………！？』
蔣志青睜大了那雙墨黑色的眼瞳，緊盯著那可能是因為壓抑情緒而肩膀抖動著的青年。
他知道約瑟夫一向嘴巴狠毒，卻句句都是實話，但絕不會厚顏無恥到拿他們兩人彼此的瘡疤來傷害彼此。
因為太過於瞭解彼此，所以反而在這時候更感到諸多無奈與疼痛。
『這世界或許殘酷，但如果只是因為理念牴觸的話，我們根本就不需要彼此刀槍相向。
是理念教會我殘忍對待以前的朋友、是民主與共產互相處不來惹的禍！
是這世界害的、是這該死的理念、是這討厭的立場！才不是我、也不是你的錯！
如果我們都不要接觸政治，不就什麼都可以………不用管了——………』
——理念、理念、理念！做什麼事情都要顧及這鬼東西！我已經………受夠了！
約瑟夫越講越小聲，聲調也沒方才那樣憤怒與怨恨，反倒是開始顫抖與起伏，帶點鼻音的濕潤哽咽聲清楚的傳到蔣志青的耳中。
想哭的人不是他、真正難過的人也不是他，但他卻是感到無比的心痛。
那雙金黃色的瞳眸開始動搖，盈滿霧氣，就像熱度搖晃了周遭空氣那般、視野所及之處皆為一片朦朧，眼眶終究不是無限大的，超過負載量之後，眼淚終究挾帶著無奈、痛苦與悲哀的情緒，從眼眶中滑下，順著臉頰滑到下巴，接著滴落於地面，將地面染出一小塊、一小塊的圓形水漬。
滾燙的眼淚灼傷臉頰，然而心卻如冰川那般越發寒冷。
蔣志青再也看不到任何其他的事物，墨黑色的眼瞳中倒映出的只剩下那個摀著嘴、想盡辦法不再讓任何哽咽聲竄出的淡金色頭髮的青年。
蔣志青伸手想碰觸對方的臉頰，然而他忘了他站在彼端，他能碰到些什麼？盡是些空氣罷了。
對方距離他是有那麼的遠，正如他們那看似相處良久的心靈，事實上比誰都來的遙遠，卻也難分難捨。
『約………』
『………蔣先生、別過來，我們現在是敵人。你身為軍人、你很清楚——誰對敵人心軟，誰就死路一條。』
約瑟夫毫不留情地拒絕了他，不過又有誰能了解那被冰封之下的心靈的動盪與顫抖，好似要將那些冰給震裂，結果當然是連點裂縫都沒有。
蔣志青就算理解，卻也沒那個資格說他知道、他了解。
如果他當真了解，就早該在當時狠下心與對方切斷任何情感連結。
那樣才是皆大歡喜的發展，但他們卻為了互相滿足而選擇讓這段友誼苟延殘喘。
他們互相滿足彼此那孤寂的感覺，卻也互相一再傷害——明知道繼續相處之下，最終只有分道揚鑣一途，卻都捨不得放開、捨不得道別。
這是種奇怪卻也矛盾的心理，即使被傷害他們卻也心甘情願，他們一同承受著那些心理創傷，卻不被理念與立場所認同與接受。
『………算我求你吧，別過來，拜託……。
如果你讓我覺得一切只是我一廂情願，我還會覺得比較好過。』
『………………。』
那樣的話、你就可以放心的切斷我們以前任何的關係了，是吧——這句話，蔣志青沒有說出，或許是不知該如何開口，不過更多的大概是不願意說出來傷害彼此那早已脆弱不堪的心靈。
他什麼都沒有說，但那顆心卻早已淌出許多溫熱鮮紅的液體，他相信對方一定也是如此，只是在這種場合，他什麼也不能說、就連最基本的安慰也做不到。
『順便說一下，如果要回南京那邊的國民政府的話，最好等個幾天再回去，剛剛為了解決你們那些擋路的國軍，順手投了幾顆芥子氣，毒氣還沒散掉，小心為妙。』
約瑟夫抹了把臉，雖然聲調中仍然帶有些泣音，但語調又回復為平常那樣，剛剛那無意間流露出脆弱一面的獨裁者轉眼間消失不見，像場夢般稍縱即逝。
他佇立在原地，眼睜睜的望著對方轉過身，手一揮便下令那數量龐大的蘇軍撤退，連帶著對方也跟著離去，卻是連回頭都沒有看他一眼，好似沒有任何留戀。
也許對方只是因為過分勞累而不想回頭，但不管如何，他的胸口確實是傳來一陣陣的刺痛。
他無聲的握緊雙拳，目送著那群穿著綠色軍服的蘇軍離開，視線卻是牢牢的套在那擁有淡金色頭髮、圍著一條紅色圍巾的青年身上。
『阿蔣？』
王耀的聲音從旁傳來，那其中包含了擔心、緊張，與關心。
他知道王耀是關心他，但他卻一點力氣都提不起來，他只是無奈地搖搖頭，露出了苦笑表達他此時此刻那複雜到難以言喻的情緒。
大概也是了解蔣志青心中的困頓，王耀拍了拍他的背與肩膀，但並非想要讓蔣志青與約瑟夫重新開始。
也許是他自私，但他真心覺得若是繼續讓蘇聯與他們接觸，只怕共產黨會拖住國民黨的腳步，最後得不償失。
或許就如約瑟夫所說，世界也許殘酷，但並不需要因為理念不合而刀槍相向——但也不代表他們之間能夠如以往那般毫無拘束。
這早已不是從前，他們都早已是國家的領導人，再也不應該為了私情而誤了國家大事。
『………那個傢伙——……早已不值得你如此信任。』
『嗯………我知道了。』
蔣志青沉默了下，最後才抬起頭來，毫無血色的嘴唇顫抖著，卻硬是要擠出一抹微笑。
或許那抹微笑就跟約瑟夫總是面帶笑容的理由一樣，是為了遮掩心中那塊因為不被認同而留下的傷痛。
究竟要強顏歡笑多久他們也不清楚，只知道若是這樣能夠不讓外人起疑與擔心，便一切都值得。
因為，他們是——領導人。
『………蔣先生？喂、聽的到嗎？蔣先生？
您在另一邊吧？我有聽到您在改公文的聲音喔………吶、您是不是，把話筒朝上放呢？
是因為很忙吧？那……我就、不吵您了唷。
不過、我打電話來也只是想跟您說聲………晚安。
嗯，雖然不知道您聽不聽的到，但我還是想要跟您說——晚安。』
【啪喀。
嘟……嘟……嘟……】
『………我怎麼可能會聽不到、我怎麼可能會——聽不到。
我可是聽得一清二楚啊，約瑟夫……但是你知道嗎、我們在的友誼再這樣苟延殘喘下去………。
遲早有一天會………兩敗俱傷的。』
我知道，不管是民主或是共產，最終目的也只有一個。
不管是藍色或是紅色，身為領導人的我們最該做的是，不就只是送給人民一個安定的家園嗎？
那為什麼，擁有相同想法的我們，卻得因為理念不同而……分道揚鑣呢？
這不是你的錯，也不是我的錯——是這世界，逼我們非得如此。
※
就在解決完哈密暴動之後、隔了十天左右也處理完了福建事變，過程不算多辛苦，但也是耗損了不少兵力。
福建人民政府因戰敗而潰散，戰敗的工農軍們多數逃走、少數則被徵召，成為國軍。
雖然解決了一個燃眉之急，但接下來還會有更多更多的麻煩事接踵而至。
正當蔣志青如此想著而又不自覺苦惱時，敲門聲的突然響起卻是很不看時間場合的強行喚回他的神智。
『委員長，一位自稱是中共黨化身的人想要找您。』
門外的青年男性聲音響起，他愣了下，接著才說「請他進來」，同意衛兵放人。
木門隨著「喀啦」一聲被打開，走進來的是跟二十幾天前那位不請自來的中共黨化身一模一樣的青年，明明身為東方人卻擁有一雙紅色眼眸，惹人注目的瞳色也正好成了對方的招牌。
青年的表情一如往常，沒有特別的變化，唯一不同的是對方身上多出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傷口。
額頭用繃帶一圈一圈的纏繞著，臉上也貼著紗布，右手臂甚至是有骨折的樣子。
由對方身上的傷勢來看，就能夠知道這次的事變失敗造成中共多大的傷害，但是對方並沒有吃痛或是不悅的意思。
因為早已知道會有這種結局，所以才會自願來招供，受傷也是受的心甘情願。
正如中共的黨化身——范崇霖所言，如果暫時的疼痛能夠換來長期的生存，稱得上是一場值得的交易。
范崇霖的果斷堅決與自願犧牲讓蔣志青感到害怕、畏懼，卻也敬佩——那種精神，或許是他一輩子也無法學來。
嘴上老是怒罵著他們共匪，卻又敬佩他們的紀律森嚴。
『這次謝謝了，中共欠你們一次人情，但我不一定會還。』
范崇霖冷著臉如此說道，說出的話讓蔣志青忍不住失笑，但他知道范崇霖絕對不是開玩笑的。
范崇霖也就是如此，骨子裡流著共產思想那天生的反骨、腦子裡有的也不是普通的倫理道德，而是無止境的紅色思想。
他們互相對立，不用說什麼欠人情，沒有互相招惹就不錯了，哪有欠人情、還人情的關係存在。
『不還也罷，我本來也就不打算叫你還我。』
『啊啊、是那樣嗎？那還真是難得我們有志一同。』
范崇霖拉了一張椅子坐下，伸手摸了摸臉上的紗布，接著才將手放下。
那雙紅色眼眸瞅著蔣志青的臉，范崇霖嘴唇微啟，說：
『………心情不好？』
『啊？嗯，虧你看的出來。』
蔣志青嘆了一口氣，用雙手抹了把臉，強迫自己已與平常無異的心態面對眼前的青年，但無論如何，腦中總是會被諸多複雜的思緒佔據。
范崇霖看著蔣志青那五味雜陳的心情表露無遺，范崇霖頓了下，喃喃的說著：
『蘇聯………你是因為對之前蘇聯總書記親自率兵入侵新疆耿耿於懷吧。』
『……………嗯。』
蔣志青愣了下，最後倒也沒避諱或是反駁什麼，只是有點無奈的以單音節表示認同，隨後便又微垂下頭，不再多做回應。
范崇霖眨了眨眼睛，隨後便將背靠在椅背上。
『也難怪吧、據我所知，目前中國與蘇聯仍然尚存著些盟友關係………被反咬一口的感覺很討厭吧。』
雖然表情沒有多大變化，但是蔣志青能夠聽出來對方的語調變的柔軟許多，不再像之前那般剛硬。
雖然范崇霖已經刻意輕描淡寫，但蔣志青仍然感到沉重。
畢竟他仍然把蘇聯當成朋友來看，就算理念不合依然是秉持著兩者是「朋友」關係，但卻反遭蘇聯狠咬，痛的足以讓他認清事實。
他相信蘇聯的領導人——也就是他的好友約瑟夫，絕對能夠感受到跟他一樣多的痛楚，甚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但是身為當事人，蔣志青想要遺忘或是放下也很困難。
因為太過於理想化，所以到最後期望落空，反而更加惆悵。
但是，他知道約瑟夫絕對不是理想化的人，約瑟夫早有心理準備，但是受到的傷害並不比他來的少，也許多了很多、非常多……多到讓他不願意再去想。
『欸，你會唱歌嗎？』
『唱歌？怎麼沒頭沒尾的問這個………』
就在蔣志青獨自苦惱的時候，像是要強迫他轉移注意力似的，范崇霖突然問了他這麼一句，讓蔣志青感到很納悶，但他仍舊是乖乖的點了頭，已表示他會唱歌這件事。
范崇霖看著他點了點頭，說了句「是嗎」，隨後便說：
『既然如此，竭盡你所能的唱歌——唱到聲嘶力竭、喉嚨乾啞也無所謂，想盡辦法遺忘蘇聯。』
在范崇霖講完這句話之後，蔣志青才真正了解為何范崇霖詢問他這麼奇怪的問題的原因。
小時候，祖父母經常跟他說，難過或是傷心的話就唱歌，藉由歌聲將不快的情緒一併帶走，心情自然也會暢快許多——但在長大之後，也逐漸忘了還有這麼一個土法煉鋼的方法讓自己忘掉那些不快的事。
在他欲張口詢問范崇霖為何會想要讓他遺忘蘇聯時，范崇霖早已先開口，但脫口而出的不是問句、也不是肯定句，而是——歌聲。
那歌聲雖然不及軍歌合唱那般雄壯威武，卻也足以震懾人心，能夠讓人靜下心來好好聆聽，雖然屬於青年的年輕嗓音無法完整傳遞軍歌所要表達的遼闊之感，但也能從那旋律之中找到范崇霖對於他土生土長的「家鄉」之愛。
『И все должны мы（ 世界上紅軍最强大。）
Неудержимо （ 紅軍的戰士們，把刺刀擦亮，）
Идти в последний смертный бой! （要緊緊握住手中槍。）
Красная Армия,марш вперёд! （我們都應當越戰越頑強，）
Реввоенсовет нас в бой зовёт. （和敵人决死在疆場。）
Ведь от тайги до британских морей （決死在疆場。）』
范崇霖的俄語十分標準，也完全沒有走音，音調十分準確，這點倒是讓蔣志青吃了不小的驚。
他愣愣地望著范崇霖的側臉，那雙紅色眼眸雖然冷淡，裡面卻閃爍著任誰都無法忽視的、堅決而強韌的光芒。
他一邊聽著范崇霖的歌聲，思緒又飄回記憶中那個總是笑容滿面、偶爾露出哀苦表情的俄羅斯友人，心想——對方是否也常像范崇霖這樣、感到難過或悲傷時，就引吭高歌呢？
或許這種方法對友人來說只是治標不治本的方法，但是那些傷痛造成的回憶，早已無法挽回——也許對方偶爾還會想起那些事情、也許會因為那些死去的重要人們留下的事物而不免有種白雲蒼狗的感嘆，也許對方偶爾還會因此而想掉淚，卻是硬生生的忍了下來吧？
他無從得知、卻也不妄想全然了解。
偌大的空間襯托的歌聲更加嘹亮，一股不自然卻又平和的安寧包圍著他們。
他無聲的露出笑容，閉眼聆聽著范崇霖的歌聲。
創作內容
【同人+自創】APH——《1930！1945！，Chapter 06.（下）》（長篇預定）
☞【APH】1930！1945！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