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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律相談事務所--第一章-完

作者:香月˙櫻│2008-04-03 20:47:42│巴幣:0│人氣:325
七面犬吸了吸鼻子,遠眺深處的那扇門。
「喂,少爺小姐,是你們無意間打開了那扇門嗎呀斯?說小孩子不知道恐怖,大概就是這樣吧呀斯,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已經太遲了呀斯。」
「太遲了?!」
「是的,呀斯。」
「喂喂,狗先生,饒了我們吧。是聽到你說快打開,我們才特地把門打開耶!」
「咦?」
七隻眼睛眨了一下,用愕然地表情看著洋一。「我?我做了什麼?」
「就是剛剛,在那門裡說了『救救我呀斯』之類的話阿,你這傢伙。」
「我沒說阿呀斯。」
「別裝蒜了,嘻嘻。」
「咦,怎麼回事呀斯??我從剛剛為止都一直在那上面阿。」
用前腳指了樓梯的方向。「…在那裡,就突然被果凍給吞進去,也沒有喊什麼救命之類的。」
「騙人。」
「七面犬有擬態的能力吧…那就是,換句話說,騙人什麼的根本是小事一樁…是這麼一回事吧。應該。」
「是阿,昨晚就騙了我們。還我藥錢。」
「太、太過分了~~~~~冤枉阿呀斯。」
快哭出來的七面犬身後,不知何時,抖動的靈魂已經匍匐到他尾巴的旁邊。從那塊狀物裡,伸出了半透明像針山一樣的小手。被觸碰到的七面犬,像是連熱鐵板都願意踩似地跳起來逃走。

從深處的大門的縫隙中,靈燐繼續徐徐地湧出,樓梯上的靈魂凍也鼓動地接近著。不管往哪個方向都進退兩難,洋一們只能站在原地。
既然不能上樓梯,退路只有往魔具庫的方向了。但是,並不認為門的裡面會有其他的出口。如果有的話,剛剛就不會有人在裡面請求把門打開了。
不管哪邊都行不通,畫著圈圈的七面犬,哭著說道。
「難得我受到克勞斯先生的召喚,這樣粉身碎骨地維護MLS的小孩們的安全,卻受到這樣殘酷的待遇……我要哭了。嗚嗚嗚。」
「等等。你剛剛說啥?克勞斯先生,是指班治老師!?」
「啊。」
七面犬用兩前腳按住嘴巴。「我什麼都沒說呀斯。你聽錯了……痛痛痛,痛呀斯,喂!」
「別想逃,嘻嘻。」
抓住牠的尾巴,六冰笑著說。「對了對了,說來就是想問你一件事才會跑來這裡。」
「到底是什麼事呀斯?」
六冰把臉靠近流著冷汗慌慌張張想要逃跑的七面犬。
「在傳言有七不可思議的通路上,變成怪物嚇人之類的……這七不可思議的騷動,是鬍子老爹一開始就計畫好的嗎?」
「那……解決七不可思議就可以跳級的傳聞也……?」圓宙蒼白著臉問道。

「真是天大的誤會呀斯!根本就完全相反!因為擔心最近流傳著有關MLS七不可思議的傳言,讓小孩們心裡驚慌,克勞斯先生才招喚在下的呀斯。為了保護像少爺和小姐一樣的笨蛋小孩,我才這麼拼命地搜索呀斯!說那什麼話嘛,真是太過分了!」
七面犬淚眼汪汪地替自己辯解。不只眼淚,因為太憤慨,連鼻水都流出來了。「我是不管你們聽到什麼聲音的事,總之我還沒進到那裡面去過。是有拜託過我,但我不想進去呀斯。我在魔具庫周圍邊探尋味道邊四處觀察的時候,少爺小姐們就一個接一個的進來,我就躲起來偷偷觀察呀斯。在那邊,就一個不小心,被靠近的果凍給抓到呀斯。話說回來,喂,等等,你們幾位,想要過去那邊?那裡面可是歷代的魔法律家代代慎重保管的魔具和被封印的咒物呀斯。那可不是可以隨便打開的地方呀斯。有聽到我說的嗎?喂,等等。」

「吵死了。安靜點,笨狗。」
準備推開門的六冰,朝慌慌張張想要阻止他的七面犬頭上使勁地打下去,發出響亮地聲音。「只要靠近的這些靈魂凍的本體不安靜下來,我們全部就會從頭到腳被吃掉吧?那只好讓本體安靜下來嚕。」
「面面面面對地獄的使者是這樣的態度……即使對方是小孩,我的容忍範圍也是有個限度的~~~~~~!!」
在摩拳擦掌對峙的一人與一匹之間,孫子默默地突入,朝七面犬緩緩伸出手。
「昨晚的胃藥錢,還沒給我。一千五百塊。」
「什麼意思?這位小姐是什麼意思呀斯?喂,等等!」
「啊,你問我,我也……」洋一為難地說道。
因為,真要說起解決辦法,也正如六冰所說的。要讓這些靠近的靈體的本體安靜下來,做其他事都是沒用的話,那除了解決掉本體外,沒有方法可以離開這個地下。

聽著背後靈體一點一點接近的聲音,四人推著沉重的門,進入裡面。啜泣著的七面犬,也跟著進來了。
滿溢著靈燐的室內,異常地安靜。
就算眼睛已慢慢適應黑暗,還是沒有辦法看清楚裡面。沒有光源的內部,既深又暗,於黑暗之中只看的見兩側並列的一整排小門,不知道延續到哪裡。
一個個的門上,慎重地貼著MLS封印的符咒。

「…有什麼東西。」孫子小聲地說道。
在這沉重地安靜之中側耳傾聽,從哪裡發出的某種聲音。聲音來自兩側的牆中-無數地並排的小門之中。
一點聲音都沒有的安靜的門,之中有什麼東西蠢動著的門,從裡面傳來搖晃著什麼的不規則韻律的門。
這之中的門,有一個被打開了。洋一感覺到背脊發冷。
站在洋一身邊的六冰,凝視著這又深又廣的黑暗,不經意地往牆壁的上方望去。洋一們也反射性地循著六冰的視線,看到了那個影子。
佈滿高高的天花板整個橫幅的八隻腳的黑影,像是沒有重力般,從牆上翩然落下的感覺令人生厭。
這是長得像蜘蛛的別種生物,洋一這樣想著。那---那樣巨大的生物不可能是蜘蛛。

習慣了黑暗的眼睛,漸漸地可以模糊辨視那姿態。
肥滿膨脹的白色軀幹,有斑點的腳。那些腳隨便其中一隻都比班治老師的身高還要長。
只有頭的部分靈活地環視,像瘤一樣的眼睛,俯視著門邊害怕地洋一們。
「我相信你們會幫我把門打開的…」
像唱歌般地清柔聲音,從大蜘蛛身體的某處響起。
就是洋一們最初在門外聽到的那個女聲。
邊滴著污濁的黏液,蜘蛛的牙緩緩地一開一闔。但是,與說話的聲音和不起來。
「自從關我的牢籠的封印破掉後…我就一直在等著誰來幫我把門打開,如果是魔法律家一定會省悟,再把我封印起來,所以必須慎選對象才行。所以,就在某天晚上,有一群尋找『會說話的盔甲』的學生來到門前。他們說是為了尋找MLS的七不可思議而來。」
豐富的語調,夢囈般地繼續說著。「但因為那些孩子馬上就把老師帶來,所以沒有幫我開門。因此,對下一批又是來尋找七不可思議而來到這裡的學生,我模仿老師的聲音,這樣跟他們說……」
大蜘蛛突然以班治老師的聲音說道:
「--- <解決七不可思議的話,我就給你獎勵>」

MLS七不可思議就這樣被加上誇大的結尾而流傳開來。
從門中聽見不應該在裡面的七面犬的聲音。
也是因為模仿本尊的聲音,讓他們誤信七面犬在門內。
然後洋一們,把門閂打開了。
蜘蛛的聲音,像夢囈般緩慢說道。
「你們是想要什麼樣的獎勵而來到這裡呢?」

想要成為學校的英雄,想要讓老師看到自己的努力,想要早一步成為執行人。
就和洋一們所想的各種願望一般,魔物所說的『獎勵』被轉好幾手之後,變成讓MLS學生們更容易了解,更具體的『跳級』及『成績加分』等流傳開來。
「怎麼會…!」
圓宙擠出的這句私語,滿溢著非常地苦痛,那股絕望的濃度讓洋一的胸口也開始苦痛地灼熱起來。
盤倨在天花板上的大蜘蛛敏捷而迅速地變換了姿勢,八隻多節的腳蠢動著。
膨脹的身軀因為方向的改變,洋一們也緩緩看見了蜘蛛背面的紋樣。
凝視著蜘蛛的動作,洋一們胸口的悸動也越來越緊張。
「因為你們幫我開了門,我一定要給你們一些獎勵才行。」蜘蛛悠然地私語道。
在它背上,有個漂亮的橢圓形,上面嵌上了什麼東西。
白色的,女性的臉。
在堅硬的體表上嵌入的那張臉像是精巧的面具一般平整。沒有血色的臉上帶著令人毛骨悚然地微笑。
一隻眼睛淺張,只用靈活轉動的眼球凝視著洋一們。
不知道究竟是女性的魂魄嵌入蜘蛛的胎內,還是蜘蛛寄生在女性身上。這答案光想像都很可怕。
「給聰明地你們的獎勵就是,變成我的飼料,在我的體內隨你想作多少好夢都行喔…!」

「喂,那隻歐巴桑蜘蛛說了句不得了的話了阿!」洋一搖晃著抓在手腕上的七面犬。「做點什麼事吧,地獄使者。」
「蛤?我說過了呀斯,我是專門探索調查,並不是實戰系的呀斯!探索以外的工作就饒了我呀斯!」
七面犬快速地轉動身體脫離洋一的手,在落地的瞬間,張開了藤色的羽翼快速揮舞著。
「阿,被逃掉了!」
「不好意思呀斯~」
拼命揮舞著翅膀,有七隻眼的奇怪蝙蝠,雙腿彎曲向上飛舞。「不管怎樣,我的工作到此為止呀斯。那麼,少爺小姐們,我先走一步了。努力加油吧呀斯!」
「等等阿!」
洋一慌張的伸長雙手,但七面蝙蝠吐吐舌頭,往更高的地方逃走。
「變個像昨天晚上一樣巨大的怪物來看看啊!?喂,七面犬!」
「我也很想變大,但遺憾的是,召喚主必須提供相等的煉才行!」
「喂,孫子,給我那個胃藥。讓我丟那隻笨狗。」
「先付錢。」

沉重的滴水聲,從高處滴落。
是從大蜘蛛牙中垂下的黏液。
黏液並未在地板上散佈開來,反而像生物般地保持形狀抖動著。正有不好的預感時,黏液已開始行成可怕的塊狀物。許多小小的膨脹開始在塊狀物的表面四處顯現,一點一點地蠢動著。
察覺到佈滿門的另一端的生物之正體為何,恐懼感湧上洋一全身。
想起七面犬說的『被惡靈吞噬的靈魂的集合體』。
這樣下去的話,恐怕自己也會變成那樣吧。
佈滿黑暗的某種氣息,抓到獵物的狂喜激速增長著。
讓洋一們畏懼的喜悅。

洋一們邊拼命尋找在頭上某處的怪物,邊互相推擠著往昏暗的室內尋找安全的場所。
如果就這樣把門關起來,那麼那個魔物就無法從這裡出去。但對洋一們來說,也同樣沒有可以逃走的地方了。
不知是否對濃厚的靈燐起了反應,符咒發出淡淡的光芒,被封印的各扇門開始微微震動著。
洋一的心臟劇烈跳動著。
捏緊的手被冷汗浸濕,指間開始麻痺。
也如圓宙所說的,這裡是魔具庫,而自己是MLS的學生,魔法律家的雛卵。可以除靈的道具就在身邊,卻只能讓它這樣繼續沉睡下去。
但是,自己連該選什麼,跟怎樣使用都不知道。即使隨便嘗試,也因為煉不足而無法發揮魔具力量。

「怎麼辦。」
孫子低吟著。雖然因為黑暗而看不到表情,但在孫子旁邊的洋一也可以聽出那聲音感覺快要哭出來。「怎麼辦。我還沒有好好地跟理緒老師說聲抱歉。」
洋一咬著下唇。
焦急與不安,悔恨的眼淚快要奪框而出。
「明明就被山一樣高的魔具所包圍著。」

像是在附近的柱子上觀望,從頭上的黑暗某處聽見七面蝙蝠用指責笨蛋般地口吻說道:
「只會說因為是小孩所以辦不到,那樣即使擁有寶山也只是讓它腐爛呀斯。」
「根本沒用。」六冰如此回答。
「真是的呀斯。居然連魔具都不會用---」
「我是說,根本沒用的使者,嘻嘻。」
冷笑著的六冰望向上方的黑暗。「什麼地獄使者阿。本來聽到特別名單還讓我吃驚了一下。」
「什什什麼嘛呀斯。沒辦法嘛!我是專門探索,不擅長肉搏戰---」
「嘻嘻。笨狗,看看右邊。」
六冰眼睛看著地上說道。
黑暗中,點點滴落的水聲,往七面犬的聲音方向高速移動著。
「咦?嗚哇哇!」
七面犬似乎勉強避開大蜘蛛的一擊,從上頭掉下來。
維持著蝙蝠的姿態,在撞到地板之前滑空的七面犬,肚子擦撞到地板,以彈丸般地力道撞上洋一們的腳邊。
「沒事吧?笨狗!」
「---不能說沒事但也不能說有事……」
怨恨地回應的七面犬,平坦地倒臥在地上,羽翼啪搭啪搭地震動著。「換句話說,一直叫我笨狗笨狗的少爺,太過分了呀斯~~」

「欠我的喔。」六冰雙手環抱,對著七面犬這樣說道。「不對,剛剛把你從靈塊裡面拔出來也算進去的話,欠我兩次了。嘻嘻。」
「你你你想叫我幹麻阿。」
「如果你還稱的上是地獄使者,就不要因為一兩隻怨靈就嚇的馬上逃走。」
「不是這樣的。我是探索專門,且全權遵循召喚主的意向而工作。對此之外的人說的話隨便答應,這種事是不行的呀斯。」
「根本沒用。」
「什麼意思?」
七面犬的眼睛露出危險的目光。「我可不能當作沒聽到喔呀斯。雖然說對方是小孩,我也是有自尊心的呀斯。」
「可別忘了這句台詞阿。那,孫子,你去那邊。」
「咦?」
六冰把發呆的孫子推向門的方向。
「你去那邊找煉顏料的材料。」
「喂,六冰。現在沒有調和的時間了吧,就算作出了煉顏料,我們也沒有人會畫陣阿!」
「不用成功也沒有關係。嘻嘻。」
不懂六冰笑的用意,洋一一臉困惑。

「還記得上週的魔具學吧。孫子。」
「記得。」
洋一看見她垂下頭,不愉快抓住帽緣。也看見了孫子的袖口,還包著那時受傷傷口的白繃帶。洋一納悶地想著為啥六冰要在此時提起這件事。
孫子似乎也是樣這麼想,回答的口氣非常僵硬。
「所以呢?」

「阿……」
像是發現到什麼,身邊的圓宙發出小聲的私語「難道,六冰你……」
「就是那個難道,嘻嘻。孫子,你還記得你那時候放的材料嗎?」
不用成功也沒有關係。
領悟到六冰話中的涵義,孫子的臉彈起似地抬起頭。
圓宙,洋一,孫子,然後六冰。四人的視線重疊了。

「孫子。」
洋一笑著伸出了手,把孫子的尖帽子壓了一下「不用擔心,我們不會告訴理緒老師的。」
「那當然。」
孫子表情嚴肅起來,把愛用的道具袋重新背好。
互相點頭交換訊號,洋一和六冰兩人合力拉開門,從那僅有的空隙中把孫子推出去。
察覺門這邊露出的一點光亮,天花板上傳來蜘蛛迅速匍伏過來的聲音。
「洋一!」圓宙大聲叫著。「門!!」
確認孫子出去之後,洋一用肩膀及全身的力氣將門推回原樣。沉重的門扉關上的瞬間,這千鈞一髮之際,大蜘蛛從牆上落下,滴落腐臭的黏液,大聲怒吼。
非常不舒服的聲響,洋一皺著眉頭捂住耳朵。
蜘蛛兩眼空洞的眼神緩緩移動,看著圓宙,六冰,以及洋一。

沒有出口,狹窄的室內。
洋一意識到手開始冒著涔涔冷汗。
蜘蛛意外地動作敏銳。擺出防禦姿勢的圓宙發出了慘叫聲。蜘蛛用爪將他的衣領高高挑起,毫不費力地把他拋向遠處。
被拋出去的圓宙,在撞到牆之前,勉強用手檔下了去勢。
從自己的鞋底傳來揚起的古老灰塵的臭味及大蜘蛛滴落的黏液的味道。
一時間一股恐懼衝上來,洋一的腳想動卻動不了。
六冰無言地指向黑暗的某個方角,自己則往別的方向跑走。
「洋一,不管怎樣先跑吧!不可以呆住不動!」
被圓宙這麼一說,三人開始各自往黑暗中不同的方向跑走。
被黑暗中響起的洋一們的足音所刺激,房間兩側貼著符咒的門開始鼓譟起來。雖然那些門也很可怕,但眼下最重要的難題是頭上的那隻大蜘蛛。

「過了多久了,從孫子出去到現在,過了多久了?!」
從六冰身後傳來洋一的聲音。
「阿知。」
不管到哪都是那樣幾近到讓人厭惡的從容,六冰的聲音很冷靜。有點快要哭出來的洋一,偷瞄了黑暗中六冰的側臉一眼,果然沒有些許動搖的神色。
「總之,別浪費時間了。跑吧。」
頭上的黑暗傳來爪子移動的沙沙聲,比剛剛更快的速度前進著。
拼命地尋找黑暗中聲音的方向,洋一看到了斜上方天花板附近無聲移動的影子。
異常長的腳,鼓鼓地膨脹著很重似的身軀。
看起來有好幾個成人重量的感覺,但動作卻異樣地流暢,大蜘蛛從黑暗的某處接近。
循著那軌跡滴下的污濁液體,帶著酸味的強烈臭氣跟著滴水聲一起接近。
抓著樑柱及嘎吱作響的天花板的聲音---大蜘蛛往這裡過來了。
三人拼命地往不同的方向散開。
貼附著牆壁,左顧右盼追著他們的大蜘蛛,爪子傳來尖銳的嘎吱聲。

突然,巨大的影子降臨在洋一面前,洋一的腳步驟然停止。
大蜘蛛如彈簧般地八隻長腳屈伸之間,吸收了落下的衝擊力,雌牙咧嘴地睥睨著洋一。
急忙躲開的六冰向洋一喊道
「喂!危險。」
「我知道啦,踏馬的。」
從蜘蛛的嘴下逃出,洋一蹬了一下地板,原本是想要帥氣地跳躍,但氣勢不足,反而摔了一跤。
蜘蛛的腳在就快碰到他頭髮的地方掠過,以可怕的氣勢將地板踏碎。
身體緊貼著地板,勉強躲過被啃掉頭的危險的洋一,自暴自棄的往蜘蛛的下巴踢去。就像踢到鐵板一樣。大蜘蛛的眼,在非常恐怖的至近距離怒視著翻滾彈開的洋一。

忽然間飛過來一道光,貼附在黑暗中特別明顯的蜘蛛的巨大身軀上。
伴隨著怒鳴,蜘蛛抬起腳,掙扎著想除掉身體右側冒著煙的微光。
蜘蛛後退了幾步,趁這時機,洋一被夥伴的手拉到安全處,看見了蜘蛛的身體右側,貼附著圓宙丟出去的魔縛符咒。
蜘蛛大聲尖叫著。
洋一面對著蜘蛛的怒鳴,雖然想大喊”吵死了”,但聲音卻出不來。就像被刀子刺進肺裡般,連呼吸都很困難。但,也沒有可以好好躺著休息一下的時間了。
「得……救、了……圓宙-」
「嗯。但是,只有這樣好像還是不夠。完全沒用。」
若是老練的裁判官及執行人注入煉來使用的話,魔縛符咒對惡靈具有相當大的威力。但正如圓宙所說的,面對如此巨大的蜘蛛,半吊子的符咒根本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被燒爛的外殼下暴露出粉紅的肉,蜘蛛重整了態勢。
燒成碎片的符咒,化作點點灰塵落在地板上。
大蜘蛛被原本認為是無力的餌所反擊,開始發怒似地,邊發出刺耳的呼吸聲,邊雌雌地磨起牙來。
「快跑!」
不等圓宙說完,全員已經開始全力奔跑了。
被蜘蛛伸出的爪子勾到,六冰的斗蓬發出尖銳的撕裂聲。
原本抓到什麼算什麼的蜘蛛改變了策略,爪子的聲音從樑柱上傳來。那難以辨識的高速,洋一們感到恐懼襲來。
以那樣的氣勢一口氣從上方襲來的話,就沒有逃跑的餘地了。

咚咚,外面傳來敲門聲。
「孫子!」
慌張地奔向門邊,合洋一等三人之力,用力地把門開了一個縫隙。
「……!!」
從那小小的縫隙中,孫子拼命地擠了進來。等孫子一進到裡面,大家連喘口氣都來不及地用力把門關上。從門那端一直追至腳邊,匍匐抖動的半透明觸手一隻被門夾住,前端被門切斷。
靈體無聲地激烈翻滾,伴隨著噁心的水聲,散落在地上。
在關上門之前,從門的縫隙中看見另一側已經滿是那匍伏的靈塊,連在門這側的洋一們都能清楚看見。
孫子的衣服和道具袋的下緣,都牽著黏液般的絲。

「有嗎?還是沒有?」
洋一氣喘吁吁地問,孫子面無表情地粗暴地從袋子中抓出一些瓶子。
大小不一的藥品瓶子都覆蓋滿灰塵,不管是洋一手中拿的瓶子還是另外兩人拿的瓶子,都看不出來差別在哪裡。
「真的是這些嗎?」
「我絕對不會忘記。」
孫子看著三個藥品瓶。「那時候我沒有聽從理緒老師的阻止……而發生了什麼事,我絕對不會忘記。」

大蜘蛛迫近了。
巨大的身軀降下的瞬間,圓宙回頭將第一瓶藥水扔過去。
瓶子的破片四散,藥品的味道霎時間溢滿整個空間。而另一個方向,洋一也將第二瓶藥扔了出去。第二瓶藥水也如預期般地打破了。洋一大喊著。
「六冰,快!」
憤怒地怒吼的大蜘蛛抬起尖銳的腳,將六冰丟過去的小瓶子彈開。
所幸並沒有破裂,但也沒有扔中大蜘蛛,而掉到黑暗中的某處去了。
「嘻嘻,孫子,備用的呢?」
「不可能有吧。」
「現在不是笑的時候吧,怎麼辦!」
就在慘叫的洋一眼前,六冰轉眼間腳被大蜘蛛絆倒。大蜘蛛巨大的身軀以意外的速度往獲物上方移動。雖然身上淋滿了藥品,但動作看起來似乎毫髮未傷。
「慘了,六冰快逃!!」
洋一大喊著。大蜘蛛發出了淒厲的聲音,打算壓住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六冰。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真是沒辦法呀斯~~~」
悠哉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從天花板附近啪沙啪沙拍動翅膀急落的影子,拿著從黑暗中的某處撿起的藥瓶。振翅飛向高處,用力地將瓶子擲下。「我來報恩啦呀斯。看這個!」

比起頭腦理解,身體的本能似乎更早一步反應。
灰塵也好,黏液也好,總之拼死地趴在地上的瞬間,洋一們的頭上感覺到一股非常地壓力。
房間全體猶如快要裂開般地膨脹著。
連手腕遮住的眼皮都能感受到引火的煉顏料爆發的威力。
下一秒,強烈的衝擊就像敲鑼般,蜘蛛下方的六冰被彈出,在附近的洋一的身體也被彈到牆上,四人就這樣亂七八糟地在碎片和爆風之中翻滾。
爆風停止後,七零八落地掉到頭上和肩上的碎片漸歇的同時,非常大量的灰塵及牆壁的碎屑,以及濕氣的味道和滴落的黏液充滿了整個地下室。
洋一因為灰塵而咳嗽著,同時戰戰兢兢地環視著四周。
大家雖然都沾滿了灰塵,但都沒有特別嚴重的受傷。
若不是因為這裡是堅固的魔具庫的話,全部的人大概都沒命了吧。
在經歷那樣的爆發之後,不只建物本身、柱子、就連天花板都沒有崩落,簡直幾近奇蹟。

孫子未聽從理緒老師的話而逕自進行煉顏料實驗而發生的那起爆炸事故。
『我絕對不會忘記。』
如孫子所言,她從魔具架上正確地選擇了和那時同樣的組合。
如同那場爆炸在孫子的手腕和心上都刻下了深刻的傷痕一般,洋一們也應該不會忘記那樣的光景。
明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卻還是守護著孫子的理緒老師的表情。
在強烈的閃光,以及悲鳴的漩渦和燒焦的臭氣中看見的,理緒老師的身影──因為保護孫子而全毀的白皙的背。

看到一根似乎是爆風的緣故而落下的木材似的物體長長地落在地板上。是根有斑點,蜘蛛的長腳。從關節的部份被切斷。
「喔喔~我們辦到了!」
「太厲害了,孫子!」
洋一和圓宙互相擊掌,發出歡呼聲圍繞著似乎有點害羞而抓著帽緣的孫子。
六冰背上沾著溼溼的灰塵及粘液,默默地站了起來。
「喂。要高興還太早了。」
「!」
洋一回過頭。

像是咬著堅硬的東西般發出地不吉聲響,從黑暗中的某處響起。
被爆風直擊的大蜘蛛抖動著彎曲的身體,滿滿地展開了殘餘的腳。獠牙吱嘎地吐著氣,巨大的全身慢慢地站了起來。
眼裡滿是怒意,看著被切斷的自己的腳。
大蜘蛛其他的七隻腳或是身體,似乎都沒有受到爆炸的傷害。
牠緩慢地一個個看著,笑容僵住地站在原地的洋一們。
『弄斷蜘蛛的腳的壞孩子,我也要把你們的腳弄斷再吃掉。』
爪子陷入地板,蜘蛛邊柔聲地私語著,邊往前踏出一步。

會被吃掉。
雖然這樣想,但是大家卻一動也不能動。
『壞小孩是你嗎?』
用著和圓宙一樣的聲音,大蜘蛛快樂地說著。
在快要哭出來的孫子的道具袋裡,已經沒有煉顏料了。
『壞小孩是你嗎?』
這次又變成六冰獨特的聲音,蜘蛛把爪子伸向害怕著的圓宙胸前,簡單地使之跌倒。
『壞小孩是你嗎?』
蜘蛛邊凝視接近著牙齒打顫的洋一的臉,邊用孫子的聲音詢問著。
倒吸了一口氣的洋一,膽怯地想躲到同伴身後,焦急的向後退,卻因此跌了一跤。
『壞小孩是你嗎?』
大蜘蛛轉著頭,用洋一的聲音大笑著,將沉默地看著的六冰撞飛出去。壓住倒在地上的六冰,討厭的鉤爪來回舞動著。

倒在地上的六冰,忽然向頭上的黑暗處說道。
「你還欠我一次,笨狗。」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真是的!」
一個紫色的東西掉到蜘蛛的鼻尖。
七隻眼的蝙蝠,像貓一樣在那裡迅速變身,一瞬間變回原來的狗型。
望著眼前的巨大蜘蛛,向下眺望著像木材一樣棄置在旁邊的斷腳,以及被蜘蛛壓著的六冰。忽然笑了出來。
「呵,以小孩子來說,這樣已經很棒了。話說回來,這傢伙就是少爺小姐們努力的獎賞!」
忽然間七面犬的身體像快要撞到天花板似地開始膨脹,完全不在意被毛茸茸的紫色尾巴推開或被打到的洋一們。
「呀呼。」
七面犬用四隻前腳的重量,將正在起身的大蜘蛛撞倒,自六冰身上挪開。並順勢地踏住牠。
大蜘蛛竭力的憤怒及痛苦的咆哮響徹黑暗。黏液四溢,想要從七面犬的壓力下逃脫而咬牙切齒地鳴叫,但七面犬只用輕蔑的眼神看著牠。
圓宙被洋一攙扶起身,看著七面犬巨大的背影私語道。
「變大了…也就是說,煉……!?」
「依魔法律第一四八五條,吃人未遂,」
隨著班治老師沉穩的聲音,洋一們背後的門也緩緩打開了。
「老師!」
「班治老師!」
對著喊叫們的洋一們,拿著打開的魔法律書的班治老師微微笑了一下。手杖的前端,在地板輕敲了一聲。
「以及無斷模仿聲音之罪,──處以『鬼荊棘』之刑。」

蜘蛛從鬆開腳的七面犬下迅速逃脫,爪子陷入牆壁中向上爬,想要從執行中逃脫,全力往天花板的黑暗處逃去。
雖然想自天花板的樑上逃脫,但卻忽然停了下來。
一根、兩根。
不知從天花板的何處無聲無息襲來的深綠色藤蔓,將大蜘蛛的腳纏住。連動也不能動地,全部的腳、身體瞬時間沒入天花板。
扭曲的堅硬外殼,淒厲地尖叫著的女性臉孔,都被荊棘毫不寬容地埋沒直至看不見為止。
無言地看著的班治老師,手杖撐著地板。
呆然的看著的洋一們耳邊只聽到一聲猶如玻璃碎裂般的輕微聲響。
抵抗荊棘束縛的堅硬外殼及獠牙,瞬間變成白色。變色的部份蔓延到全身,一一崩碎了。
包圍著大蜘蛛的荊棘塊也一一鬆開,流水般的消失在黑暗的某處。
大蜘蛛完完全全地消失無蹤了。
猶如被風吹散的雪,四人說不出話來,只是看著那白色模糊的光及翩然而降的魂之殘渣。
緩慢飄落的白光,在碰到地板之前就分散溶解,寂靜地消失於黑暗中。

*  *  *

「接下來,你們幾個。知道老師想說什麼嗎?」
誇張地彎下腰輪流看著四人的臉,班治老師笑嘻嘻卻令人恐懼的詢問著四人。
「一次不夠,還來第二次,很有膽量哩。」
「那個,嗯……就是…」
洋一拼命的構思著合理的藉口。
「為什麼我會運氣這麼好的發現,像森林的小栗鼠般迷途進入這樣深的地下的你們呢?你們,應該沒有把我重要的重要的靈魂泉源、照亮人生的春日、點燃心中燈火的詩集們,放在這裡的走廊吧???」
浮現青筋的笑容很恐怖。

孫子面無表情的回答。
「要去圖書館的途中,迷路了。」
洋一立刻點頭如搗蒜。
「對對對,就是這樣的,老師。以那個重要的重要的重要的詩集的量來說,大家分工運送太過專心,可能在走廊轉彎或是下樓梯的地方發生兩三個小失誤。就,迷路了。」
「和這些傢伙一起走的話,很難不迷路。嘻嘻。」
「那個……,嗯,對不起,那個,其實,我……迷路了。」
「原來、如此。」
班治老師不自覺地笑了,愛用的手杖在手掌輕彈。「所謂友情真的很偉大。老師,被感動了。好吧,因為你們之間永遠不變的深厚友情的光輝,這件重大違反校規的事情,就收在我一個人的心裡,如何?」
「不愧是班治老師,謝謝!」
四人高聲歡呼,互相擊掌。
「那麼,給友情深厚的你們代替的處罰…明天星期六務必在我的特別講座裡,努力以友情為題作首詩,很棒吧!」
「咦咦咦咦咦咦咦-!?」
「……有什麼異議嗎?這個小鬼也是……嘿」
「沒有!」
三人的聲音漂亮地重疊。一個人竊笑著的六冰,被洋一拼命的戳要他安靜點。

「那個蜘蛛是什麼呢……?」
「那個啊?是個古老的魔具。被土蜘蛛憑依而咒物化,總之是解決了。不過,大部分的咒具只要離開人手一段時間後就會漸漸失去效力而變成無害。在MLS裡,常有像那樣人所無法駕馭的魔具與咒物類的東西,在邪氣變淡前在地下庫裡被慎重保管著,很少像那樣靠自己脫出的。總之,沒事的解決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班治老師用輕鬆的語氣流暢地說著恐怖的事。「不過,也了解到在變成這種情況之前,應該要從平常就開始整頓整理。」
“那樣的騷動結果得到的是這樣的結論阿”雖然洋一心裡這樣想,卻沒有勇氣說出口。

「那,我就到這裡為止了。」
不像個地獄使者般的笑容,浮現在七面犬的臉上,揮動著六隻腳中的一隻,向大家揮揮手致意。「再見啦~~~」
只留下笑聲,身體像是融入黑暗般地消失了。
剛剛為止的騷動彷彿作夢般,魔具庫又回復到原來的寧靜。
「…六冰,好厲害。」
圓宙壓抑著的這句低語,六冰笑了起來。
「蛤?我嗎?哪裡厲害,完全沒有吧。嘻嘻。」
「怎麼了,圓宙?」
雖然洋一如此詢問,圓宙卻沒有回答,只是凝視著魔具庫的某處沉默著。
當然,這時候的洋一們也不會知道,僅僅兩個月之後─以MLS出現的惡靈為對手,六冰放出的符咒初次發動,其才能開花結果這件事。

「在特別講座讓你們充分了解寫詩的快樂。哇,我都快等不及了。」
看著邊開心的說著,邊仔細的為門上鎖的班治老師,洋一想起剛剛親眼所見執行魔法律的光景。
所謂魔法律,是為了防止靈體的犯罪,或是為了制裁其罪而存在的。
明明是在上課時都快聽爛的這句話,在現在實際看到刑罰執行之後,帶著完全不同的熾熱在心中迴響著。
將班治老師房間裡的牆壁淹沒的書籍,以及堆到天花板看不到盡頭般的高度,更加龐大的魔法律圖書館的藏書。
就算今後努力的累積知識,自己要成為執行人,鐵定需要相當的奇蹟,洋一苦笑著。
萬一真的發生了奇蹟,將來自己真的可以驅使魔法律的時候──
那時,今天的夥伴還會在自己身邊,像今天一樣相互笑著嗎?
就在剛才,歡喜地互相擊掌的手的觸感,現在仍鮮明地留在手上。溫暖地、確實地雙手。
大家還會記得今天的事情嗎?
「洋一,快點過來啊。」
從樓梯上傳來夥伴中的誰的呼喚聲。
洋一不自覺地,握緊了殘留著大家的溫暖的手掌。
一定,沒問題的。
「馬上來。」
邊回答著,邊跳上樓梯,洋一在黃昏的陽光中,笑著追上夥伴們的背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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