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落於身旁的蒲公英》01
天空逐漸黯淡,烏雲迅速吞噬陽光,籠罩了整個魔法學院。學生們察覺到雨勢逼近,三三兩兩地結伴離開,腳步匆忙,魔法學院的喧囂聲隨著人潮漸行漸遠。細雨如絲般飄落,外頭的雨絲沿著樹葉滑落,學院裡的一切顯得格外寂靜,唯有雨聲在空氣中輕輕振盪。
「弄得太晚了……」謬爾達望著窗外的大雨,迅速收起書籍和散落的魔法粉,動作中透著一絲焦慮。
謬爾達整理完座位後,踏入走廊,腳步聲在寂靜中顯得格外突兀。她不經意地朝窗外一瞥,看到庭院中有個粉紅髮色的身影,正將雨傘輕輕放在長椅上,然後轉身準備離去,隨即消失在雨幕之中。
謬爾達目睹此景,不禁感到困惑。她難以理解為何有人會將雨傘放在長椅上,然後淋著雨離開。出於好奇,她獨自走入雨中,朝庭院的長椅走去。
當她走近那張被雨水包圍的長椅時,才發現傘下竟有一隻貓咪靜靜地坐著,安然地享受這場突如其來的降雨。
謬爾達低頭凝視著貓咪,忍不住伸手撫摸牠的毛髮,意外的,貓咪的毛髮只帶著一點水氣,似乎是被人為擦拭過。「在這裡不會冷嗎?」她輕聲詢問。貓咪沒有回答,只是親暱地用頭輕輕蹭了蹭她的掌心。
謬爾達輕輕一笑,收起自己的雨傘,然後拾起長椅上那把傘。她小心翼翼地將貓咪抱起,輕聲問道:「願意和我回家嗎?」貓咪低聲喵了幾聲,蹭著她的手臂作為回答。謬爾達嘴角揚起笑容,抱著貓咪和傘一同走入大雨之中,心底開始對那位在雨中留下雨傘的陌生人產生了一絲好奇。
清晨的陽光灑入房間,鳥兒在外頭輕聲細語著。謬爾達緩緩睜開眼睛,被這溫柔的光線喚醒。梳妝完畢後,她拾起昨日那把不知名的傘,決定今天要將傘歸還原主,於是在傘上仔細尋找線索。很快,她便在手柄底下摸到一串字跡:「A.R.」。
謬爾達苦笑了一下,輕輕搖了搖頭,心想自己剛轉學進來,這簡短的縮寫哪有辦法讓她知道主人是誰?於是,她將雨傘收進包包裡,決定到教室向同學們詢問。
*
趁著中午休息時間謬爾達向一些同學詢問字樣,但詢問接連無果,心中漸漸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失望。她又向一位同學不抱希望地詢問:「抱歉,你知道這把刻著A.R.字樣的雨傘是誰的嗎?」
那位同學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傘柄:「看起來像是訂製款。如果上面有『A.R.』這個字樣,我想大概是伊斯帝亞學院的艾洛德吧。他家可是阿托比亞王國裡有名的貴族。」
「貴族?」謬爾達疑惑地喃喃自語,「通常貴族不是會請專門的教師嗎?我父親就是專門為貴族授課的。」
同學無奈地聳聳肩,隨意地表示:「聽說他家有些特殊情況,所以他只能寄住在學校宿舍。不過,待在這裡這麼久,想必也已經適應了吧。」
儘管謬爾達心中充滿疑惑,但她仍然向同學道謝後離開,隨即來到伊斯帝亞學院尋找那個粉色頭髮的身影。經過簡單的詢問,她很快便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人——艾洛德。
與教室的喧鬧聲不同,艾洛德的周圍彷彿有道無形的牆,他靜靜地看著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謬爾達輕步走近,無聲地將雨傘放在他桌前,打斷了艾洛德的思緒。
艾洛德緩緩抬起頭望向眼前的少女,冷漠的神情中帶點困惑,而謬爾達率先打破了雙方的沉默「請問這是你的傘嗎?」
他垂眼看了一下雨傘,語氣平靜地回答「嗯,是我的。」隨後他輕輕闔上眼,再次抬頭望著謬爾達說道:「謝謝。」艾洛德將傘從收進包內,接著又低頭繼續看書,宛如兩人再無其他可言。
謬爾達輕輕鼓起臉頰,心裡湧現一點不滿。但很快她又回神,想到是自己冒然打擾,便調整好神色,微笑著望向艾洛德:「請問你今天有空嗎?我剛轉學到這裡不久,對魔法學院不太熟悉,想請你帶我逛逛校園。」
「如果你需要校園介紹,可以找學生會的人,他們有人會幫忙。」艾洛德仍盯著手中的書籍,語氣冷靜而平淡。
儘管謬爾達知道學生會的位置,但此刻她無法找到其他藉口來和艾洛德繼續交談,所以裝出一副苦惱的神情:「學院太大了,我不知道學生會在哪。」
艾洛德聽聞,緩緩閉上眼睛嘆了口氣,將書闔上後淡淡看她一眼「好吧。」他悄悄起身,「我帶你去學生會那裡。」
謬爾達默默地跟在艾洛德身後,兩人的沉默彷彿他們之間有一道無形的牆,最後,謬爾達終於忍不住沉默,她試著開啟話題:「昨天那隻貓,我帶回家收養了。」
「嗯。」艾洛德回應簡短,語氣透著淡漠的疏離感。
「要不要來我房間看看牠?」
「沒什麼興趣。」
謬爾達無奈地想,這人實在難以接近。
走了約莫十分鐘,他們便抵達學生會門口。艾洛德輕輕叩門,屋內傳出回應後,他隨即將門推開。
「艾洛德學長……?」奧米納從文件中抬起頭來,眼裡帶著掩不住的訝異:「您怎麼來學生會了?」
「轉學生說她不知道學生會位置,所以我帶她來了。剩下的就交給你吧。」艾洛德淡淡地回應,轉身離開時毫無猶豫。
「咦——蛤?」奧米納錯愕地站起身,「等一下……學長!」
然而,艾洛德並未回頭,背影淡淡地消失於門外,室內只剩奧米納與謬爾達面面相覷。
奧米納皺起眉頭無言地看了謬爾達一眼,他嘆了口氣伏著額頭質問道:「妳這傢伙,為什麼要去煩我學長?」
「啊?」謬爾達困惑地眨眨眼,對這突如其來的敵意毫無頭緒。
「每個轉學生和新生入學的第一天,都會被帶著介紹學院設施,妳會不知道學生會在哪?」他一邊說著,一邊手指輕觸椅背,緩緩地靠近謬爾達,神情帶著若有似無的威脅與試探。
「你有什麼目的?」
似乎是被奧米納逼近的氣勢震住,謬爾達一瞬間愣住了,但很快又鼓起勇氣辯解:「我只對他感到好奇,所以想跟他多說幾句話!」
奧米納頓時語塞,他未料到會得到如此坦率的回應,臉上的神情從質問轉為錯愕。他雙手環抱看著謬爾達,神情變得複雜許多。
「我知道說謊不對,可是他本人又不介意。」
「……」奧米納扶著額頭,覺得自己剛才的質問毫無意義。他無奈地回到座位上,勉強擠出一句話:「好吧,那妳跑來學生會到底想做什麼?」
「其實我只是想讓他帶我逛逛校園,不過他推說要我找學生會幫忙。」謬爾達低頭,略帶失落地繼續說:「我才剛轉學過來,根本沒有認識的人,只想找他聊聊。」
奧米納無言以對,儘管心中有很多疑問,但他覺得追究毫無必要,只能再次沉入漫長的沉默。
「那我先告辭了,等等還有課。」謬爾達說話的同時微微一笑,隨後輕輕地揮了揮手,推門而去。她離開後的學生會彷彿又回到了之前那種無法言說的安靜之中,只留下奧米納望著關上的門出神。
*
最後一堂課結束後,艾洛德走出教室,意外發現奧米納已在門口等候許久。
「你今天不用處理學生會的事情嗎?」雖然艾洛德語氣十分冷淡,卻隱約透漏著對奧米納的關切。
奧米納插著腰,神色複雜地回應:「有些事明天再處理也沒關係。」他微皺著眉,聲音裡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不滿:「學長,您明明知道那個轉學生在說謊,為什麼還要帶她來學生會?」
艾洛德聳了聳肩:「反正只是一件小事,而且他還把傘還給我了。」
聽到艾洛德若無其事的回答,奧米納無言地凝視了他片刻,最終只是無奈地聳聳肩。他默默地伸出手,打算接過艾洛德手中的包包,而艾洛德似乎早已預料到他的想法,自然地將包包遞給他。
《降落於身旁的蒲公英》01--END
《降落於身旁的蒲公英》02
深夜,謬爾達穿著睡衣,雙手拖著腮安靜地靠在窗台的欄杆上,仰望凝視著眼前的星空。晚風吹起髮絲,她回想起今日所發生的事情,心底浮起一些疑惑:如果艾洛德這麼冷漠,為什麼他會為貓咪留下雨傘?
想要更了解他。
這份心情,宛如天空中的星辰般,不是虛假。
她放下雙手,輕輕倚在欄杆上。
該怎麼做?她不知道。
謬爾達望著那片寂靜而璀璨的夜空,彷彿只要多看一眼,就能得到答案。
隔日,陽光透過窗戶灑落進長廊。謬爾達轉角時恰巧遇上了奧米納,微微一愣,隨即笑著向他走去。
「早安,沒想到會在尤格諾伊學院遇見你。」她微笑向著奧米納揮著手,語氣中裡帶著一絲驚訝。
奧米納頓了一下,神色瞬間緊繃,隨即恢復如常,像什麼也沒發生過。
「早安。」他語氣溫和,眉眼卻仍帶著些微警戒。
謬爾拿察覺到奧米納的神情,為了讓對話輕鬆點,他笑了笑問道:「你會在這裡,是因為對這個學院研究的魔法感興趣嗎?有特別鑽研哪個項目的魔法?」謬爾達邊說,邊將包包裡的書本取出,雙手拿著書本給奧米納看。
奧米納單手叉起腰,看著謬爾達說道「沒有特別感興趣的魔法,只是因為這裡的老師比較溫和,不太會當人。」他頓了頓,補了一句:「而且大家都知道,封印系跟空間系的魔法不好學,所以也不會為難學生。」
謬爾達對此感到詫異,睜大了眼睛,語氣裡透出一絲驚訝:「這麼說來,你選這個學院不是因為興趣,而是……老師人比較好?」
「對。」奧米納語氣平淡地說著,像是在陳述一個無關緊要的事實。
「因為他根本不是來當魔法師的。」略帶戲謔的聲音從旁響起。
少年的手搭上奧米納的肩,笑得像是掀了誰的底牌:「他未來可是要繼承騎士家族頭銜的人,白天上完魔法課,下午還要去接受騎士訓練,可辛苦了。」
奧米納無奈地掃了他一眼,語氣十分平靜:「伊杜斯,你真的該學著閉嘴了。」
「哎呀,別這麼小氣。」伊杜斯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背,接著又將手搭回去「又不是什麼秘密,除了新進學生之外,這件事情人盡皆知,即使她今天不知道,未來也會知道,還不如親口聽本人講呢。」
奧米納對此無言以對,將伊杜斯的手從他的肩上移開。
「你是很閒?報告做完了?」
「剛完成!」伊杜斯笑著,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驕傲的像是剛完成了不起的豐功偉業。
「很好。」奧米納抓了伊杜斯的手臂,語調不疾不徐,「如果沒其他事情我先走了。」他朝向謬爾達點頭示意後便離開了。
謬爾達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遠處仍傳來伊杜斯吵雜的聲音。
「喂--你是魔鬼嗎!」
「要訓練?我才剛做完報告耶!」
他們的對話在走廊尾端餘音繞樑,謬爾達輕笑了一下,感覺自己好像看了一齣有趣的戲劇。
上午最後一堂課剛結束,謬爾達抱著書緩步走出教室。她抬頭看了眼牆上掛著的時鐘,決定去食堂買些簡單的午餐。
她沿著通往食堂的戶外長廊前行,一邊欣賞著校園的景色,就在轉角的樹蔭下,她無意間瞥見艾洛德,獨自坐在庭院長椅上,他低著頭,一邊吃著東西,一邊看著書本。
那一刻,時間似乎緩了下來。
謬爾達抱緊了手中的書籍,猶豫片刻,便朝那長椅走去。腳步不急不緩,每一步都像在確認自己的勇氣。
「請問這裡還有位置嗎?」她在艾洛德的面前停下腳步,聲音輕巧且溫柔,帶著些許急促的心跳,她看著艾洛德等待對方回應。
艾洛德抬起頭,眼底閃過一抹短暫的驚訝,便馬上恢復。他沉思片刻,點了點頭,輕輕移動身體將一旁的座位讓給謬爾達。
「謝謝。」
謬爾達維持著笑容坐了下來,動作小心翼翼,擔心會驚動艾洛德讓對方感到不舒服。她將書本安穩地放在膝上,雙手交疊,但指尖仍微微發抖。緊張讓她的心跳急促得不像自己,思緒在腦海中不斷盤旋,她不知道該從哪一句話開始。
「妳不打算吃午餐嗎?」
耳旁傳來的聲音不大,卻在寂靜的庭院裡裡顯得格外清晰。
謬爾達微微一震,驚訝地抬起頭,她沒料到艾洛德竟然會主動搭話。
「啊……」謬爾達尷尬地笑了笑,「因為我還沒買午餐。」
「是嗎?」艾洛德語氣平淡,將餐盒遞給了謬爾達。
「現在去買也來不及了,先吃這個吧。」
她低頭一看,是一份簡單卻細心準備的三明治,中間夾著肉片、起司、番茄、生菜,看起來是很健康的搭配。
「你不吃嗎?」她愣了愣,忍不住將心中的疑惑問脫口而出口。
「奧米納每次都準備過量。」他瞥了眼那餐盒,語氣輕描淡寫。「我吃不完。」
「那我就不客氣了。」謬爾達接過餐盒輕輕一笑,語氣裡有些靦腆。
她低頭看著手中的餐盒,像是得到了一份未曾預期的溫柔。
陽光溫柔地灑落在石板與草地之間,微風悄然拂過,吹起他們的衣角與髮絲。謬爾達安靜地吃著手中的三明治,一邊聽著遠處枝葉拍打彼此的聲音,心中泛起說不清的寧靜,而艾洛德只是繼續翻閱著手上的書籍,書頁偶爾翻動的聲音,在這片庭院裡顯得分外清晰。
謬爾達側過頭看了艾洛德一眼,陽光落在他睫毛的邊緣,彷彿為他臉龐增添了幾份溫柔的色彩,那一瞬間,她的心如同微風吹拂水面泛起漣漪,靜靜地擴散開來。
噹噹噹的鐘聲響起,打破了這寂靜的時光。
艾洛德闔上書本,發出輕微的聲響,「我先走了,等等還有課程。」他站起身,動作俐落地收起餐盒,隨即轉身踏入長廊,像風一樣靜靜離去。
謬爾達沒有說什麼,她將手放在胸前緊握著,只是靜靜地望著艾洛德離開的背影,她不明白,胸口泛起的漣漪從何而來。
《降落於身旁的蒲公英》02--END
《降落於身旁的蒲公英》03
數日後,下午微弱的光線從聳立而高的窗灑落,塵埃在光中緩緩飄浮,圖書館宛如殿堂般寬敞宏大,書牆層層堆疊,圍繞成一座無形的迷宮。
一旁,有著柔順毛髮與輕盈腳步的貓族獸人正靜靜歸整書本,每一次抽書、上架,都十分精準。山羊外貌的獸人坐在桌後,沉穩地為每一本歸還的書蓋上印章,動作沉著,一如他長年不變的職責。另一頭,小狗樣貌的少年推著書車穿梭其間,時不時抬頭確認書籍編號,是否已經擺到正確的位置。
謬爾達站在一排排書櫃之間,指尖輕輕掃過書背,她神情專注,指尖終於停留在一本書上。當她將書抽出時,塵埃微微飄起,這本書似乎已經被人遺忘許久。她翻開看了幾頁,雖然書頁已經泛黃,字跡卻依舊清晰,她感受著那些曾經被人們注視過的魔法。當她確認內容無誤後,便將書抱在懷中,轉身朝著座位走去。
她正準備走下樓梯時,無意間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艾洛德,他坐在樓下書桌旁,正在紙上專注地書寫著。謬爾達安靜且迅速地走下樓梯,心跳如風般輕盈而急促。她走向艾洛德所坐著的那張桌子,坐到了桌子最遠的角落,手中的書本翻開,佯裝專注地閱讀著,但餘光卻時不時落在艾洛德身上。
謬爾達好奇他究竟在寫些什麼,但她不願意出聲打擾,只是靜靜地觀察著艾洛德在紙頁上的落筆。時間緩緩流逝,不曉得過了多久,謬爾達手裡的書本依然停留在最初的幾頁,她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專注於閱讀。
「學長。」
聲音自艾洛德旁邊傳來,打破了原有的寧靜。
「您等很久了嗎?」奧米納語調溫柔而有些遲疑,話中蘊藏著些許歉意。
「沒有。」艾洛德抬起頭,簡單回應了一聲,便靜靜地將紙張和筆收拾起來。
他自然地將手中的東西遞給奧米納,而奧米納則嫻熟地將每一件物品安置在書包中,就像這些動作早已刻進骨子裡一樣熟練。當奧米納成最後的動作,抬頭瞬間卻對上了謬爾達的視線,他神情微微錯愕,困惑為什麼總會在附近發現謬爾達的目光。
「我們走吧。」艾洛德站起身,語氣平靜而篤定,接著他拉起奧米納的衣袖,向門口走去。
看著兩人要好的樣子,她難以抗拒的好奇心推動,謬爾達幾乎毫無猶豫地迅速拾起她的物品,踏出腳步緊跟在兩人身後。
歐菲絲黛女神優美的雕像佇立在廣場的噴泉中央,目光低垂,彷彿靜靜地聆聽人世間的一切。女神雕像上圍繞著細緻的百合花卉,在陽光照射下微微泛著光澤,也為這座冰冷的雕像增添幾分柔和。
廣場上行人絡繹不絕,攤販叫賣聲穿插其中,形成一股熱鬧而歡快的氣氛。鳥兒在人群腳邊雀躍地啄食著人們撒下的食物,絲毫不畏懼周遭的喧鬧聲。
艾洛德與奧米納地走向一家隱匿於街角的店鋪,推開那扇古舊的木門走了進去。門上的風鈴叮噹作響,聲音輕盈而短暫。謬爾達緊跟在後,悄悄地沒有靠得太近。她站在店家外頭不遠處的路燈旁,好奇地探頭望向店家的櫥窗,發現裡面陳列著無數精緻的人偶。
「只是看看而已……我沒有想要打擾他們。」謬爾達在心裡這樣對自己說,但她知道那並非真正的理由。
她隱約意識到,真正原因並非只是單純的好奇。當她看見艾洛德拉住奧米納的衣袖時,心中引發難以言喻的酸澀,促使她想知道他們兩個人的關係。
意外地,那扇店門很快又再度被推開。走出來的是奧米納,他神情警覺,目光迅速地在街道上掃視了一圈。片刻之後,他往一旁的小巷子走進去,很快就消失在巷子內。
目睹這一切的謬爾達感到困惑,她不明白為什麼奧米納剛進去又馬上出來了。
「妳在這裡做什麼?」
謬爾達背後的聲音冷不防響起,令她心頭猛地一驚。她迅速轉過身,對上奧米納的視線。對方雙臂抱在胸前,目光中透出難以解讀的情緒,對眼的少女充滿不解與困惑。
「呃,因為好奇所以才跟了過來……」謬爾達眼神飄移,聲音裡帶著些許緊張。
奧米納挑起眉毛「那怎麼不乾脆進去?」他語氣裡帶有若有似無的調侃:「你前幾天中午不是還主動跟學長搭話嗎?」
「欸,等等!」謬爾達的雙眼瞬間睜大,語氣中帶著錯愕與害羞「你怎麼會知道?」
「因為我們本來約在那個時候一起吃午餐。」奧米納輕輕擺了擺手,若無其事地回道:「難道妳希望我去打擾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謬爾達急促地開口反駁,接著兩人沉默了片刻,謬爾達終於鼓起勇氣詢問:「那你為什麼後來沒出現?」她的聲音微微顫抖,眼神帶著些許追問。
「妳們當時的氣氛不是很好嗎?我可不是那種不懂得看氣氛的人。」
謬爾達頓時語塞,心底的思緒彷彿被對方一眼看穿。
奧米納目光在她臉上短暫停留,隨即輕輕聳肩,像卸下一道無形的防線。「請容許我為前幾天對妳發脾氣而道歉。」奧米納語氣冷靜而真誠,他將手按在心口,低頭一禮。
「不過如果可以的話,請不要再帶學長去學生會。」他的語氣中夾雜一絲難以掩飾的堅定,「我不希望他靠近那裡。」
謬爾達眨了眨眼,她沒意料到奧米納會為這件事情道歉,老實說她並不在意,更多是不解為什麼奧米納不讓艾洛德靠近學生會,不過她還是回應道「好,我知道了。」
就當謬爾達想再追問什麼的時候,人偶店的木門風鈴叮噹作響,將兩人的對話打斷。
艾洛德抱著紙袋走了出來,眼神在街道游移尋找熟悉的身影。他的目光掠過謬爾達時略顯驚訝,然而表情如常,並未多問一句。
奧米納走上前,伸手接過艾洛德手中的袋子,動作中帶著一種久經習慣的默契。他低聲說了句:「我來拿。」語氣像風一樣輕柔,卻不容拒絕,艾洛德沒有多言,只淡淡地「嗯」了一聲,便將袋子交出去。
謬爾達靜靜站在一旁,眼神在他們兩人之間游移,身體隨著呼吸微微起伏,他們之間那種無需言語的親密,似乎是她始終無法觸及的距離。
但即使如此,她還是想靠近。
「那個……要不要一起去咖啡廳吃甜點?」說出口時,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明知這個提議來得突兀,卻又忍不住想跨出一步。
艾洛德沉默了半秒,轉頭望向奧米納,對方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微微一笑,得到默許後,艾洛德微微地點頭,語氣淡淡回道:「嗯。」
《降落於身旁的蒲公英》03--END
《降落於身旁的蒲公英》04
咖啡廳內傳來磨豆機低鳴聲與人們輕聲交談的聲音,空氣中瀰漫著豆香與蛋糕的香氣。牆上掛著泛黃的相框,靜靜記錄著每個時代不同的人群。一旁的書架擺放著小說與詩集,似乎是在邀請客人,將午後的時光全心投入在閱讀之中。
櫃檯後方,玻璃罐整齊地排列著,裡面擺滿了不同產區和品種的咖啡豆。天花板掛滿垂落的乾燥花束,在昏黃燈光下微微搖晃,整間咖啡廳宛如被花朵包圍。
店員將三人帶到靠窗的座位,陽光透過窗戶灑了進來,落在桌上的菜單。奧米納與艾洛德並肩而坐,謬爾達則獨自坐在對面。
謬爾達沒想到艾洛德會答應這場邀約,所以一路上都很緊張,語言與動作都顯得格外小心。她坐定後,立刻伸手拿起菜單,像是在遮掩自己的情緒。
「你們想喝什麼呢?」她語氣輕快,刻意裝作自然。「我偶爾會來這裡。雖然主打是咖啡,但茶類也很有水準。」
她將菜單轉了過來,指尖在甜點區的草莓蛋糕旁輕點了一下:「甜點的話,我比較推薦他們的草莓蛋糕。」
「我的部分跟妳一樣就好。」奧米納笑著答道,語氣裡帶著毫不掩飾的隨性,連菜單都沒看一眼。
謬爾達略顯無奈地看了他一眼:「等一下,你都不怕我點了什麼奇怪的東西嗎?」
「反正妳也會喝,不是嗎?」
「我想點奶茶和草莓蛋糕。」艾洛德的聲音淡淡地響起,他並未理會兩人的拌嘴,目光停留在菜單上,神情冷靜得近乎專注。
聽到艾洛德的回答,謬爾達掩不住嘴角悄悄揚起的弧度說道:「那我就點花茶和草莓蛋糕好了。」她輕輕拿起桌上的鈴鐺,隨後將鈴鐺搖響。鈴聲中店員緩緩走近,筆記本與微笑一併落座,等待三人點餐。
謬爾達輕聲點著餐點,店員一邊點頭,一邊在筆記本上飛快落筆,確認完最後一道餐點後,店員微笑著收起筆記本,語氣溫和地說道:「好的,馬上為您們安排。」隨即轉身離去,動作俐落卻不失禮數。
沒過多久,茶點的香氣便隨著店員端上迎接而來。精緻的玻璃茶壺中浮著幾朵小巧的乾花,在溫熱茶湯裡緩緩擴散著香氣。
另一側的紅茶壺旁,準備了小瓶鮮奶與方糖,讓人可依心情調出專屬的溫度與比例。三層草莓蛋糕以柔軟的海綿層層疊起,白色的奶油包覆其中,最頂端擺上一顆閃亮欲滴的草莓,這讓艾洛德盯著那顆草莓看了很久,彷彿回想起什麼封塵已久的記憶。
艾洛德默默地拿起桌上的紅茶壺與鮮奶瓶,動作安靜且準確。他傾斜茶壺,倒出剛好三分之一的紅茶,又以兩倍的鮮奶緩緩倒入杯中,茶香與奶香交織,味道柔和且熟悉。
謬爾達輕啜了一口茶,舌尖尚未完全分辨出花香時,便忍不住問道:「你們今天去那間店……是做什麼呢?」
奧米納拿著茶匙攪動著手中的花茶,語氣輕鬆地說:「再過一個月就是魔法考試了,學長說想補些製作人偶的用具。」語畢,他撇了艾洛德一眼,而對方只是靜靜地翻著自己的筆記。
「艾洛德對人偶魔法有研究嗎?」謬爾達雙眼一亮,語氣難掩興奮。
她不自覺地微微向前傾身,手肘輕靠在桌面,像是想更貼近對方,也貼近那頁打開的筆記本說道「會使用人偶魔法的魔法師很少見呢。」她的語氣柔和而誠懇,像是遇見了某種令人著迷的謎團。
「為什麼會選擇研究人偶魔法呀?」她好奇的問道,語氣十分真摯。
艾洛德停下了閱讀的動作,像是記憶被什麼輕輕觸碰。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視線微微下垂:「因為母親曾在我生日那天,送我人偶當作禮物。」他沒有解釋更多,但那份語氣中帶著的重量,讓人幾乎不敢追問。
謬爾達望著他,內心充滿掙扎,她對那段過往充滿好奇,卻知道有些回憶可能是艾洛德不想說的事情,不該貿然詢問。她放輕語氣,像是繞過那些傷口的小心翼翼:「……所以,那是你開始對魔法感興趣的契機嗎?」
艾洛德沉思片刻,然後抬起頭,視線輕輕落在她身上。只說了一個字:「對。」
「現在學長自己也做了很多人偶呢,每一尊都做得很精美。」奧米納話音剛落,便低頭喝了一口手中的花茶。
「……奧米納。」艾洛德轉過頭低聲喚了一句,語氣裡沒有責備,卻有一絲無奈。
奧米納用手指輕敲了一下桌面,語氣溫和卻不失關切地問:「話說回來,下個月的魔法考試快到了,妳有信心嗎?」
他微微側頭看著謬爾達,目光中不只是打探,還有一點點難以察覺的期待。
「雖然有信心……」謬爾達輕聲道,語氣中藏著一絲不安,「但這畢竟是我第一次參加魔法考試,實際狀況我不是很懂。」她一邊說著,一邊從包包裡取出一本厚重的書籍。
「我今天去圖書館找了這本書,想當作研究的參考。」她將書放在桌面,視線微微的低頭,手指輕輕撫過封皮,動作看似平常,卻藏著對未知準備的堅定。
艾洛德的視線在書本封面上短暫地停留,「那本書,我以前讀過。」他輕輕端起杯中的奶茶,淺嚐一口後,平靜地繼續說道,「如果有哪裡不懂,可以問我。」
謬爾達眨了眨眼,有些訝異地抬頭看著他,語氣裡藏不住好奇「艾洛德同學也對封印系和空間系魔法有興趣嗎?」
「只是以前有點好奇,所以翻了一下。」他語調淡淡的,也沒有打算再多做解釋。隨後,他低下眼簾,重新翻閱手中的筆記。
謬爾達輕輕點頭,目光又重新回到書本上,她將書拿回手裡,翻開書籍末端的借閱紀錄。這時她的目光微微一亮,前一次借閱的人,確實寫著「艾洛德」的名字。這不禁令她笑了一下,那笑容溫柔而羞怯,彷彿這微不足道的巧合已足以讓她感到與他的距離再次縮短了一些。
儘管謬爾達認為自己掩藏得無可挑剔,但奧米納仍敏銳地察覺到這微妙的情緒。他靜靜地端起茶杯,指尖輕觸著杯沿,若有所思地注視著杯中的花朵,他笑了笑,似乎已在心底將謬爾達的心事悉數讀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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