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西格教授說,在伊尼信有一個人,他叫做努茲拉布.安莎閣(Nuzrab Nhensug),寫了一本名為《伊尼信史》的書。這本書告訴世人:作者研究眾教的歷史,得出「在人興時期之前,依然有歷史」的結論。
「他說『眾教會告訴我們真實的歷史』,不過,許多人都不願意相信他,甚至恐懼這個結論。」詩西格教授低聲說道。「大家紛紛否定,眾教研究和《伊尼信史》被『聖會議』所禁止。如此一來,一個長期在歐哈恩地下活動的眾教研究者,在被歐哈恩郊議員屢次警告不得觸碰眾教議題之後,只能逃往更北方的軒詩妮。這裡只有取之不盡的寒冷,最多書的地方,是伊尼信小學堂。很顯然,我的研究要就此埋藏在雪地裡,至少直到『幽影事件』發生前,我都如此認為。」
悌坐直了身體,云根也瞪大眼睛盯著詩西格教授。
「大概六、七年前,歐哈恩郊議員在大雪日前後來訪軒詩妮,聽說是被國王秘密委派來探查奧赫盧夫人的生活狀況。那天風雪異常強盛,去到迷途地的國王佑官和他的人馬不知所蹤,只留下一些木桶,那些木桶原本似乎是要帶給奧赫盧夫人的運輸資源。奧華村當時一片混亂,甚至傳言,有人在奧華村靠近迷途地的邊界看見一道飄忽不定的影子,越是靠近,風雪就越強烈,宛如影子就是風雪中心似的。
「軒詩妮人根本不知道影子是從何而來,然而奧赫盧夫人在聽到傳言之後,立刻信誓旦旦地說:『那是雪魔神!祂來阻止爭鬥!』我立刻知道奧赫盧夫人身上有能再度開啟我停止已久的研究的關鍵。雖然,我對奧赫盧夫人所知有限,只知道半個世紀前,某個奧赫盧夫人在某次暖冬闖進疚群聯峰的遺址,放出所謂『魔神』──可能是冰封過久的小規模傳染疾病,自此奧赫盧夫人蒙受隔離與歧視之苦,奧華村人認為迷途地雪中帶有奧赫盧夫病,久觸冰雪就會染疫,肢體蒼藍。
「『幽影事件』的那場風雪過後,沒人再見到幽影,倒是見到泰半歐哈恩郊議員與其人馬的蒼藍屍體半掩埋在雪地中。那道風雪訖今依然是軒詩妮的謎團之一。我不知道,妳為何施展魔法把自己包在木桶裡,但是那很像帶給奧赫盧夫人的運輸資源的木桶。」
悌說:「我是嘉彌丹爺爺發現的。他發現我和云根的時候,我們都被裝在桶子裡。」
「嘉彌丹爺爺是誰?你們族人的族長嗎?」
悌搖搖頭。「他是奧赫盧夫人的先知,但是幾天前歸引了。」
詩西格教授聞言,猛然直盯著悌。「先知?」他重複。「傳聞眾教裡的先知,是持書初期之中三個聖賢之一。要是這先知有關於幽影事件的預言……不。臆測未來是不可信的。但用何種方式臆測未來是構成奧赫盧夫先知的重要部分……」他自言自語般說著,接著以幾乎是狡黠的眼神望著悌。「如果我問,能否請一個奧赫盧夫人帶我去看看這位先知的故居,那位奧赫盧夫人會答應嗎?」
悌過了好一會兒才發現施西格教授指的是自己。「明天除完小學堂的雪應該可以。」
於是兩人就這麼約定了。隔天,悌先到學校除雪,詩西格教授則在房子後方走到前門,用一個褐色幽海鯨皮背包裝著他的研究筆記。云根依然坐在木板車上,看著詩西格教授穿鞋出門。
「老太太待會就來接妳,小小鬼。」詩西格教授賣力地撐起自己。「鑰匙給老太太,記得請她鎖門。」云根點了點頭接過稍嫌沉重的鑰匙,門關上了。
詩西格教授的家裡只剩云根。她發呆了好一會兒,接著聽到「叩、叩」兩下敲門聲,聲音不疾不徐。云根認為是浮宵嬤嬤,便高舉雙臂將門把向後拉。
但來者卻不是浮宵嬤嬤,而是一個身披狐毛皮披風與寬緣雪笠的高大中年男子,云根睜大雙眼,能望見男子的下巴到脖子有好幾條藍色疤痕。
「早安,小朋友。」訪客問道。「請問,詩西格教授住在這間屋子嗎?」
「世──系格,不在。」云根搖了搖頭。
「這樣啊。」國王的佑侍官,蘇爾,露出猶如見到珍稀雪狐的狩獵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