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那天，妳在病床上，隔著小小的窗子，靜靜地看著日出
妳人生唯一一次日出
孩子
這個世界，不會因為我們的悲傷而停下腳步
每天日出日落依舊
人如蜉蝣，渺小短暫
悲歡離合，時時刻刻
在時間的洪流下隨波逐流
只是爸比就是很不捨
小小年紀的妳
就面對生命中的殘酷
***
安寧的醫生跟我說晞的狀況很不好，轉安寧後可能兩三天內就會離開。
他謹慎地問我：你真的有做好心理準備嗎？
我回：永遠沒準備好的時候，但晞不應為我的期盼而折磨。
當天，主治知道我們的決定後特地來跟我們說：對不起我盡力了，這的確是不治之症，安寧後如果反悔可再來找我。
有位護士知道晞要安寧，晚上來病房哽咽，然後兩個女人就抱著一起哭。這天，心輔老師和過年時交班的護理長等人都來慰問，都是關心晞的人，我心裡很是感激。
***
4月28日。
上午，我們移至安寧病房，晞移床被晞媽抱起，眼睛睜得很大，似乎受到驚嚇，放回床後就又闔上眼睡了。下午，晞持續高燒，心跳極快，睡睡醒醒，不停的發抖，安寧的醫生說高燒應該是腫瘤的緣故，他們會嘗試改藥讓狀況改善。這天，榮總的安寧狗醫生Oba有來看晞，晞有摸牠。
4月29日。
喜願知道晞安寧了，訝異之餘也立馬準備很多氣球和企鵝布偶過來，晞有醒，努力轉頭看她最愛的企鵝。
這天晞姐願意來了，之後隨著我每天都到，有畫張滿滿的企鵝送給晞。
Oba醫生，貼心陪著晞睡，晞有醒，努力伸手摸了摸躺在旁邊醫生。
晚上，為了讓晞去泡澡，安寧的護理忙裡忙外。晞很久沒洗澡了，大家七手八腳忙了半天才終於讓晞泡完澡。泡完後感覺晞的表情有輕鬆點，但換針對護理是個挑戰，這裡的護士沒照顧過小孩，晞很瘦弱加上小孩血管本來就細難以下手，我用企鵝彩帶吸引晞注意，讓護士換針。晚上，可能改藥生效 + 泡澡放鬆，晞終於好好睡了。
***
我吻了晞的額頭，摸了摸她的髮絲，看著她的睡臉，在她耳邊輕語。
跟她說：
晞，爸比最愛小寶貝
有很多很多人來看妳喔
阿公、阿嬤、叔叔、姑姑...
還有妳小時候看過的外婆、舅舅、阿姨、表姊妹弟們...
還有人來唱歌給妳聽
這裡有位護士，每次看到我們就哭個不停，爸比都叫她愛哭哭護士
這裡有位醫生哥哥超喜歡妳的，妳枕頭上的企鵝浴巾是他送的
他說：妳是他理想中完美女兒的樣子
是阿，爸比也覺得妳很完美
可惜的是，醫生哥哥不知道妳生病前舉止有多可愛、多貼心、多黏人、多愛撒嬌
Oba醫生一來上班就來看妳，常在妳手邊聞來聞去
妳還記得
記得妳跟爸比去過哪些地方嗎
我們曾經爬上很高很高的山頭
去過延綿無際的沙灘
走過蜿蜒的小徑
搭過各式各樣的車
吃過各式各樣的點心
還有妳在爸比肩上，高高的看過無數的景色
妳還記得妳常坐在爸比腿上看卡通
我們還努力了很久，一起全破了瑪莉歐和摺紙耀西
很多很多美好的回憶
有妳在身邊，爸比真的真的都很開心
***
其實，每天每天，我都有在想是否要反悔安寧。
一直在想晞現在病況如何？搞不好onc生效了？搞不好晞媽的食療有成功？
晞好久好久沒吃東西了，她應該很餓，搞不好她很想吃東西
每每想起我就坐立難安。
***
不知過了多久，我對時間感受開始變得模糊，分不清日夜分不清時日。
某一次我看晞的睡臉，我發現晞的臉變小了
每次看，都覺得有小一點
慢慢的，晞變回小寶寶的晞
最後，晞緩緩睜開了眼睛
眼微泛著淚，看著我和晞媽許久
也許不捨，也許難過，也也許知道這就是人的悲傷離合
她輕嘆了一口氣，就又閉上眼，在我和晞媽聲聲呼喚中，靜靜低離開了
***
我美麗的天使離開了
我的世界也隨之崩塌
她的到來是我的救贖
她的離開卻是我的枷鎖
***
我看著生命的色彩從晞臉上褪去
瞬間
我感受到心如瓷般碎裂
我不停地滑落著淚水
努力嘶喊卻聽不到任何聲音
***
我愛妳寶貝
還有很多話沒跟妳說
很多事情想分享讓妳知道
很多地方還沒跟妳去玩
爸比我
其實是多麼多麼需要妳
***
不管妳有沒有生病
爸比都希望妳永遠在爸比身邊
只是人類就是如此渺小無助
即使妳認為像座山的爸比
也是有軟弱的時候
面對難題總能想出辦法的爸比
也是有想不出來的時候
***
爸比有好多好多不捨
妳一個人得啟程去遠方
不管妳去哪
爸比總是放不下心
不管如何
妳一定要開開心心的
開開心心的晞才是妳
***
願這世界不再有如此傷痛
止於我們
止於晞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