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內容

1 GP

小說翻譯「時間的盡頭的菲布拉莉」(1)

作者:只成一事│2024-03-22 12:03:50│巴幣:2│人氣:42
紅移世界
作者:山本弘
出版時間:1989

閱讀上注意:
.個人想要額外註解的事情,會在段落後用※+這顏色做標示,時常忘記換顏色
 為了避免認知偏差,一些專有名詞會於單字後方用(外語)做註釋;若為漢字,通常為原文
・沒有校正
.續篇大約要花10天以上
・想到什麼再追加

序言

 少女躺在半透明的水晶的床上,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是沒有動作。爬行在地板上幾公分的高度的薄霧,對裸露的白色肩膀還是失去了血氣的臉頰,像是漣漪一般的滾滾湧來著。成長期特有的細長四肢被各別地投放出去,令人聯想到了斷線的操線人偶。帶有光澤的栗色的頭髮,在地板描繪出美麗的漩渦模樣。眼睛像是陶醉的被閉著,既不是疲勞也不是悲哀的虛無表情,讓陰暗給落下在年幼的睡臉上。
 少女並沒有死亡的證據,只有和緩地重複起伏的裸體的胸部,與在鼻子附近誕生又消失的小小的霧氣的漩渦。在時間凍結了一般的靜寂之中,那個奇妙的光景看成了超現實派的圖畫。
 打破那個微妙的均衡的,是從少女的嘴唇洩漏了的好似苦悶的呻吟。僅一瞬間,像是飛翔在天空的小鳥的影子通過地上一般,苦惱的顏色在花一般的臉上飛快地跑過。以那個為契機,原先停止的時間的膠卷開始轉動了。少女的眼瞼一邊顫動,一邊戰戰兢兢地打開了。
 意識萌生之後最初感覺到的,是被押在身體的一邊的冰冷地板的感觸。接著是隱約地包含在空氣的礦物質的氣味……少女儘管困惑,還是抬起頭,用才剛誕生,焦點還不固定的枯葉色眼瞳,來慢慢地環視了世界。
 那裡是白色的無機物世界。牆壁是排列了許多六角形柱子的構造,用跟地板相同的透明物質來做成,像是高樓大廈的延伸到遙遠的高處。既像是人工構造物,也像是渾然天成的結晶。少女躺著的,是被兩個垂直的牆面給包夾的山谷一般的場所。白色柔和的光,像是從遙遠的上方某處,聳立到無限的高度的牆壁的消失點附近來傾瀉一般。少女的粉紅色肌膚與栗色的頭髮,是這個世界的唯一的色彩。
 少女一邊用好似感覺不可思議的眼睛來眺望四周,一邊把手撐到地板並且慢吞吞地抬起了上半身。在完美的靜寂之中,纏繞上肌膚的霧氣的面紗,變成小小的瀑布來在手臂還是背部流落。空氣有些寒冷,一絲不掛的肢體是皮膚冰冷,可是也不到無法忍耐。
 在白色閃耀的世界之中,幾十名少女同時起身了。是經由水晶柱像是稜鏡那樣使光曲折之後而產生的幻影。牆壁與牆壁的間隔在寬廣的地方也只有十幾公尺,可是由於光在牆面反射成好幾層,於是看起來像是有無限的廣度。少女因為驚嚇而受到打擊,露出著呆滯的表情。心雖然是被這個神秘給壓倒著,可是肉體上是哪裡都沒有異狀,要用纖細的腳來站起身是毫無困難。
 俯視之後,發現從赤腳碰觸的地板下,倒立著的另一名少女好似感覺不可思議的仰望著這邊。那個更後頭,拓展著深不見底的虛空,某個像是紅色星星的東西一邊不時浮現,一邊看成了在流動一般,可是被反射光給妨礙,而沒有能清楚確認。
 少女抬起臉,仰望聳立的牆壁,張開口,想要發出聲音的時候。或許是想要表達這份感動ーー但是,從那個小小的紅色嘴唇,只有出現沒有意義的聲音。所有的言語都是去了。自己的名字,還有原本所在的場所與記憶,一個都不剩。
 少女保持赤腳的,戰戰兢兢地走近牆面,網在那深處的另一名少女伸出了手。纖細的腳尖碰到了堅硬的牆壁。就算失去了言語還有記憶,馬上就理解了那是自己自身的虛像。少女在這個奇妙的世界是孤獨一人。
 但是,就算不過是虛像,因為有許多夥伴,心情有幾分緩解了。她甩動手臂的話,幾十名少女就一齊甩動手臂。她走動的話,少女們也會往個別的方向走出去。少女不一會兒就覺得有趣起來,像是芭蕾舞者的跳舞,或是一邊把霧氣給踢起的往牆壁跑,一邊嘻嘻地笑了。每一次迴轉,栗色的頭髮就鮮豔地翻動。若是從正上方來往下看的話,那個光景一定會看成是萬花筒吧。
 以虛像們為對象來玩一陣子之後,就變得想要去哪個其他場所了。少女一邊哼隨隨便便的鼻歌,一邊沿著牆壁兩手空空的走了起來。雖然打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目的,可是當前也沒有感覺到不安還是寂寞。不可能有不會有結束的道路。只要一直走的話,就一定會出去到哪裡吧ーー不是用言語來那麼思考了,可是直覺的那麼想了。雖然左右的牆壁鋸齒狀的彎曲而無法望遠,地板又是些微地朝上的彎曲著,可是道路幾乎是只有一條的模樣。
 可是,對從外面來觀察著少女所在的世界的<人物>,創造了那個世界的<人物>,應該會了解到她的會錯意。用像是水晶的物質來被構成的少女的世界,是直徑數百公尺的車輪型,不漂浮在不知道是哪裡的虛空,慢慢地迴轉來產生著離心力。少女不過是走在被封閉的邊緣的內部。不管再怎麼走,永遠都不會抵達到某處……。


1 全面感應

「開始」
 被號令了,可是兩人在體育館中央保持面對面的,不管哪一邊都還沒有要動作。一人是穿著戰鬥服的健壯體格的陸軍士兵,手拿著伸縮式的鎮壓暴徒用棍棒。另一人是一二歲左右的少女,穿著藍色運動外套(jersey)的訓練服(traning wear),用大大的螢光粉紅色的蝴蝶結來綁著栗色頭髮。令人感覺到聰明的寬廣的額頭,與天真無邪的枯葉色的眼瞳。身高只有到士兵的胸窩附近,體重是士兵的三分之一也沒有吧。武器是什麼也沒有拿。
 少女完全沒有恐懼的模樣,把雙手繞到後面,露出大膽無謂的笑容來仰望著士兵。士兵是用揮起了棍棒的姿勢來停住著。真的要毆打這樣的小孩嗎? 要是沒有躲開要怎麼辦? 棍棒雖然輕,可是鈦合金製。要是扎實地命中了的話,小孩的頭蓋骨這點東西是會簡單地破裂吧。
「不用顧忌。快開始」
 再次被號令,於是士兵不情願地揮下了困棒。少女是連閃躲也沒有做。棍棒從距離她的臉二〇公分也不到地方通過了。
 士兵慎重地,這次瞄準比剛才更接近一些的地方來揮下了。而少女果然還是不閃躲。棍棒的前端要擦碰到的掠過了她的手臂。
 對少女的滿是餘裕的態度,士兵有一些煩躁了。為何不得不在這種地方,跟小孩玩遊戲。早早讓這種無聊的遊戲結束吧ーー那麼心想,而用這次就要輕輕敲打少女的肩膀的打算,揮下了棍棒。
 令人吃驚的,棍棒揮空了。因為少女已經不在那個場所。只不過是用單腳來輕盈地一跳,往側邊移動了三〇公分左右,可是要躲過士兵的攻擊是很充分。
 再一次,這回兒瞄準了少女的耳朵附近,士兵比剛才更加入一些力氣的揮動了棍棒。又被躲過了!? 這回兒是讓上半身向後仰了。明明瞄準還有速度都很確切,可是少女的動作是更加確實地早了一步。
 不管做多少次都是一樣。少女像是踢石子的,一邊在體育館的地板上蹦跳,一邊輕易地躲掉熟練的士兵的攻擊。而且,其速度跟常人相比是絕對不快速。是極度普通的女孩子的動作。然而攻擊卻打不中ーー就像是在看著魔法一般。
 若是有受到深厚的觀察力與動態勢力的恩惠的人,很快就會看穿那個祕密吧。因為少女轉移至迴避運動的時機,比普通人要快上零點幾秒。若是常人,因為是看到對手的動作之後才開始迴避,所以無論如何都會產生時間流失。而她的情況,是在士兵揮下棍棒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迴避運動。所以無論士兵的動作有多麼快速,都能夠簡單地躲掉。
 變成像是被戲弄的心情,於是士兵逐漸興奮了起來。變得意氣用事,好幾次好幾次的揮動棍棒。做假動作,或是也嘗試用腳踢了。但是結果是相同。怎樣的行動都被讀取。少女沒有喘不過氣,甚至是在享受這個遊戲,然而士兵的臉則是越來越看得見焦急。
「停止!」
 模擬戰以三分鐘多來做結束了。士兵到最後都沒有能碰到少女。少女給沒什麼亂掉的頭髮做撫摸之後,就拉起嘴角笑起來,對士兵伸出了右手。輸了的士兵則用憮然的表情來不情願地握手了。
 啪啪的零散的掌聲響徹到體育館的天花板。有十幾名男女並排在牆邊,默默看著這場表演。他們之中有幾人是軍服,有幾人則是穿著醫生的白衣。
 沒有鼓掌的,只有在列子的最邊邊,沒有穿軍服也沒有穿白衣的中年男人。俗氣的眼鏡,與在那後頭的溫和眼睛,原模原樣的表現著性格。模擬戰的時候一直,比誰都更要緊張的面容的他,因為看到少女平安無事而放下心著。少女一直線的跑近他,然後一邊開朗地笑,一邊抱住了。
「你看! 我說過不用擔心吧,爸爸!」
「啊啊,我知道。我早知道妳會贏了,菲布拉莉」
 男人苦笑了。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自己的女兒的能力,也信任了。可是就算那樣,要她不要擔心,果然還是不可能的事。
「是巴索羅謬.達恩博士對吧?」
 軍服的男人的一人過來要求了握手。
「我是陸軍的帕金斯。您有很好的小孩呢。我著實羨慕」
 巴特反射性的握下被伸出的手之後,心想了糟糕。
※巴特 巴索羅謬的暱稱
(可惡,跟軍人握手了!)
「您誤解了。我不是博士。我只是個數學老師。並沒有在PCI勤務」
「是那樣嗎……但是,這個計畫沒有您的協助是無法實行的對吧?」
「請不要說什麼計畫。我的女兒不是兵器!」
 對巴特的強烈的語氣,軍人生起了悶氣。察覺到尷尬的氣氛,肥胖的白衣的男人,用矯揉做作的笑臉來插入了兩人之間。是這間PCI的所長達格拉斯.佛亞曼。
「帕金斯上校,敬請諒解。請您考量到把沒有幾歲的小孩送到未知空間的父親的心境。達恩先生現在有點神經質……好了,各位,請移駕到會議室。菲布拉莉,妳去換衣服」
「好ーー爸爸,晚點見」
 菲布拉莉給父親的臉頰做輕吻之後,就讓栗色頭髮翻動,有精神的跑出了體育館。大人們成群的跟在那個後頭。
 PCI(心理模控學研究所)是在達拉斯(Dallas)的郊外所建造的設施,有兩萬平方公里的用地。今天是晴朗無雲。從體育館出去了的男女一邊交談,一邊在初冬的日照下,橫越過被種植了蘇鐵的寬廣中庭。前方有玻璃牆的像是積木工藝品的本館。
 距離大家一些來走著的巴特,被拍打了肩膀而回頭了。是諾曼.貝因。還是三〇幾歲中間,平常是磨破的牛仔褲還有T恤的打扮,也曾多次被訪客弄錯以為是打雜的,可是今天畢竟因為來了很多大人物的貴賓嗎,是端整的穿著,姑且看起來像是科學家。
「跟所長說的一樣。你有點心浮氣躁呢」
 巴特心情變得放鬆了。與諾曼的結交是將近一〇年。雖然現在是作為少壯的心理模控學者而在學界馳名,可是帶著菲布拉莉初次造訪這間研究所的時候,是才剛從德克薩斯畢業,還沒有擁有博士稱號。這間研究所因為有政府做靠山嗎,職員也是哪邊有死板的氣氛,可是諾曼是例外。菲布拉莉是把他當成哥哥的很親近,而巴特對他的老實也是自嘆不如。
「會煩躁也是當然。雖然我沒有奧尼帕西,可是那些傢伙在想的事情還是懂的。『教武器的使用方式給這女孩的話,想必會成長為優秀的士兵吧』『難不成連敵人的作戰也能預知嗎?』……」
 諾曼點頭了。「我不會說你想太多了。因為會那麼想的就是軍人吧。就像你總是思考數學,而我思考人類的心理是工作那樣,他們的工作是思考贏得戰爭的方法」
「你不對那個感到氣憤嗎? 菲布拉莉被看成像是新兵器這件事?」
「要是一一對世上的矛盾氣憤的話,可是會沒完沒了。雖然戰爭還是軍隊是邪惡的沒有錯,可是既然不能用揮一下魔杖來從世上消除,就只能思考跟那個共存的方法吧。不如說我是自認用暗示菲布拉莉的作為兵器的可能性,來引起他們的興趣。因為要接近<地點>,陸軍的協助是不管怎樣都需要」
 巴特誇張地皺眉了。「假若不是你,我已經把講那種話的人給揍飛了」
「因為我信任著菲布拉莉。不管接受到怎樣的教育,不管被怎樣強制,她都絕對不會成為殺人機械。她絕對不會殺人……你也知道那點吧?」
「確實……不如說我感到不安的是你」
「我?」
「啊啊。沒有太過信賴菲布拉莉嗎? 有時候,我會有你把那孩子當成超級女孩嗎,或是……那個……救世主那樣的感覺」
「救世主!? 哈哈,這個好!」諾曼搖頭並且笑了。「可是,不能說完全有錯吧。因為假若她可以解開<地點>的秘密的話,地球搞不好就會得救。對吧?」
「是真的那麼想嗎?」
「不好嗎?」
 諾曼回頭,背對吹拂過中庭的平穩的南風。這幾個月,風在達拉斯只會朝向北邊來吹。通過達拉斯的風會持續北上,會在奧克拉荷馬市(Oklahoma City)的前面和緩地往西邊轉彎,接著流入北緯三五度、西經九九度的<奧克拉荷馬地點(Spot)>。
 兩人注視了西北的天空。因為今天是大晴天,因此在地平線的上面馬上就看到了卷雲隱約地飄浮著。要是把快要乾掉的畫筆飛快地擦過藍色的畫布的話,就會變成這樣的感覺吧。那是在二〇〇英里的彼方的<停滯颱風>的周圍部,而在那個的另一頭有時間=重力異常地帶<奧克拉荷馬地點>。
「如果連菲布拉莉也不能理解那個的話」諾瑪說了。「地球上就沒有能解開那個的人吧」

「那個街頭表演有什麼意義嗎?」
 兩人慢一步的進到會議室之後,貴賓們已經坐到橢圓形的大桌子,與站在影視布幕(Video Screen)的佛亞曼所長開始著質疑答辯。最初做質問的是海軍的少將。
「確實是很有趣,可是我們需要的是優秀的物理學者。是沒有事要找靈感還是超能力」
「但是,現狀是就算全美國的物理學者們集結,對<地點>也是束手無策不是嗎?……抱歉失禮了,艾葛巴特博士。你是例外」
「不客氣」
 女性物理學者的塔妮亞.艾葛巴特對佛亞曼微笑。雖然褐色的臉上出現小皺紋,銀色的東西也零星地在頭髮顯眼起來,可是依然美麗。專門是一班相對論與宇宙論。
「而且說『靈感』的話,會招來誤解。在本研究所是使用著全面感應(Omnipathy)這個用語」
※全面感應 作者造詞,全部的omni 加上 pathy
「有什麼不同?」
「看來先決事項是解開那個誤解呢。關於全面感應的解說,比起我,在這裡的諾曼.貝因博士才適任吧。他是第一個看穿菲布拉莉的潛在能力的人物,從兩歲的時候就開始教育她。諾曼,拜託了」
「我知道了」諾曼代替所長到了前面。「我有準備了資料,請觀看這個」
 因為諾曼的信號,房間變昏暗了。巴特摸黑的坐到了空著的位子。那裡剛好是塔妮亞的隔壁。她是一邊在帕薩迪納(Pasadena)的JPL(噴射推進研究所)參與深宇宙觀測資料的分析,另一邊在當PCI的科學教育制定計劃的顧問,跟巴特等人是兩年前就認識。當然也很清楚菲布拉莉的事情。
「全面感應這個用語,是一九九七年,這間研究所的創立者的麥可.馬可米蘭所想出的。在那之前的精神(超能力)的研究,則是使用了經由杜克大學(Duke University)的萊因教授等人所創建的古典分類。ESP(感覺外知覺)和PK(念力)。ESP又更被細分成,心靈感應(Telepathy)、預知、透視,PK也嚴格上被分成宏觀PK與微觀PK。宏觀PK是彎湯匙還是移動物體,微觀PK則是對原子層級的現象做干涉的力量
 配合解說,紀錄影片被映照在了諾曼的背後的布幕。男人用奇妙安靜的臉來朝向桌子,用像是划水的動作來揮動手臂,讓手不要做碰觸的移動著方位磁石。
「馬克米蘭對於宏觀PK,認為沒有可以信賴的資料而做了排除,對於心靈感應、預知、透視,則是認為在知覺被隱藏的東西這一點上是相同本質的東西,而下了結論說做分類是沒有意義。於是就給這個三個力量做統一,用<全面感應>這個名字來稱呼了。意思是知覺所有一切。
 實際上,這個用語不怎麼能說適切。因為還留有科學家被尤里・蓋勒(Uri Geller)那樣的魔術師給玩弄的時代的影響。馬克米蘭的團隊建造了不允許機關還是錯覺還是統計上的唬弄的完美實驗環境,然後給所謂被稱為超能力的現象,提示出了新的學問的心理模控學。而長達好幾年的研究結果,是暴露了至今被稱為超能力的人,幾乎都是詐欺師這件事
 畫面切換到了線框模型(wireframe)的CG。超能力者沒有被告知,但桌子裡被藏著精密的磁氣感測器。給那個資料與影像做對照並且分析之後,發現到每當超能力者接近桌子,磁場就會變動,與磁場中心在男人的腰部附近,在那裡被藏著磁鐵。
「但是,在幾個人的實驗中,有就算排除掉所有機關的可能性,並且考量到測定誤差還是統計的不穩定之後,仍然留下不可無視的偏差。他們是確實擁有超越了一般的五感的知覺力。那個就是全面感應」
 畫面改變了。是被設置在這間設施的中庭的實驗場。拿著探測棒(dowsing rod)的男人,四處行走在經由繩索來被分隔成格子狀的場地,想要找出被埋藏的目標。
※探測棒 L型的金屬棒,傳說讓棒子朝向前方,走到寶藏上方後會往兩旁打開。詳見小叮噹「地底國探險
「這個實驗,是要從每個被劃分成一〇個的劃區的領域之中,找出目標的一個金屬片。當然,埋在哪裡是被亂數決定,被實驗者是沒有被告知。偶然命中的機率是一〇%。探測者只能拿出跟期待值沒有多大差異的成績。但是,只改變一個實驗條件之後,命中率就一口氣上升到了三〇%以上」
「你是想說超能力是實際存在的嗎?」插嘴的,是剛才的海軍少校。「花了好幾百萬美金做研究,拿出的結論就是那個嗎?」
「全面感應並不是非科學的現象」諾曼百般忍耐的說了。「在以往的心理學還是語言學、大腦生理學的範圍,可以充分地做說明
「為何海軍會在這裡?」巴特對塔妮亞輕聲說了。「又不會去海邊」
 塔妮亞聳肩了。「事前準備唷。因為有一段時期,陸軍還是NSA對祕密主義太過嚴格,所以似乎有了來自海軍的壓力。有關<地點>的情報都進不來,我認為是陸軍在擅自行動。那之後,對於<地點>要進行什麼新的作戰的時候,就變成不得不看海軍的臉色」
「原來如此。不只我在感到煩躁的意思啊」
「海軍也是不可能是毫無關心。畢竟也有第六艦隊的事……」
 巴特理解了。<地點>出現的前一刻,為了給惡化了的黎巴嫩情勢做壓制,被派遣到賽普勒斯(Cyprus)的第六艦隊,由於出現在希臘近海出現的<地中海地點>所捲起的大暴風雨,變成是被封閉在了東地中海。現在是可以穿過蘇伊士運河與利比亞近海,補給面也沒有緊迫的問題。可是,以支援黎巴嫩的伊斯蘭諸國來說的話,美軍的動作被限制著是令人高興的事。假使黎巴嫩、伊拉克、沙烏地阿拉伯結夥的話,要讓艦隊完全孤立是不困難吧。對海軍而言確實是頭痛的問題。
「所謂的心理模控學,是給以往的語言學、心理學、大腦生理學、人類行動學等等做統合,把人類的頭腦給當作軟體的來做研究的學問」
 由於貴賓的大半是外行人,因此諾曼盡可能地用淺顯易懂的言語來做說明了。
「一九五七年,語言學者的諾姆.杭士基(Noam Chomsky),發表了一個假說。人類的頭腦自從出生就存在著普遍的文法。假設蘋果從樹上掉下來了。看到那個之後,我們會思考『蘋果.掉下來了』。這個並不是說因為我們是英語圈的人才會有的思考。俄羅斯人還有中國人還有日本人還有法國人,雖然使用的語言不同,可是看到掉下來了的蘋果的話,就會用『蘋果』這個主語和『掉下來了』這個謂語的組合來做認識
 這個被認為就算是不知道語言的人類也是一樣的。各位知道被野狼養大的少女的故事吧? 狼少女是完全不會說人類的語言,可是果然的目擊到掉下來了的蘋果的話,還是會以『紅色的圓形物體.朝下方移動了』來做認識吧。人類對自己見聞到的現象,會藉由立即在腦中替換成文法來做認識、理解。雖然這是很棒的能力,可是也有問題。就是在替換的時候會失去大量的情報」
 諾曼操作遙控器之後,布幕就突然變成了紅色。鏡頭往後拉之後,了解到那是蘋果的表面。在全體影像映照出來的時候,他給畫面做了暫停。蘋果滾落在草皮上,鏡頭是從斜上方來俯視著那個。
「這個畫面是由幾十千位元組的像素來被構成的。因為真正的蘋果是立體,有味道也有香味還有重量和觸感,所以被包含在那裡的情報量會達到好幾兆位元組吧。而我們把那些給擠進了『蘋果』這個僅僅一個的單字之中。頂多只會給那個加上『紅色』或是『好像很好吃』或是『味道好香』這類修飾語。
 所謂的推理,是像是數學的計算。給幾樣概念還是條件還是參數做組合,然後導出正確答案。若是知道『被放置的水果會腐爛』的話,看到掉在地面的蘋果,就能夠簡單地推測到『這顆蘋果這樣下去會腐爛』。當然會有極限。海森堡(Heisenberg)的不確定性定理、蝴蝶效應……不管是擁有多麼大的情報處理能力的電腦,要正確的預知未來也是絕對不可能。但是,只要大量輸入正確情報的話,可以從那裡得到的解答就應該會極度接近。
 人類的頭腦藏著超越地球上的任何超級電腦的能力。當然單純的演算速度的話,是機械比較優秀,可是要給複雜又大量的情報做認識、理解、組合、做結論的這一點上,機械對人類是望塵莫及。雖然世界上的學者正在研究人工智能,可是是在這十幾年之間,才總算讓電腦理解剛才所說的『被放置的蘋果會腐爛』,這種初步的問題而已」
 諾曼解除了錄影帶的暫停。於是鏡頭突飛猛進的持續拉遠,滾落在草皮上的其他蘋果也進入了畫面。
「關鍵並不是頭腦這個硬體,而是被嵌入在那裡的軟體。頭腦把從眼睛還是耳朵來被輸入的情報給變換到杭士基文法的階段,會割捨大量的情報。所謂的錯覺還是深信、偏見、貿然決定的許多,都是在這個割捨輸入情報的階段產生。由於是基於那樣被限定的情報來進行演算,所以從那裡來被導出的推測,也會變成極度被限定的不正確的東西。也就是說我們的頭腦,由於被套上了杭士基文法的枷鎖,所以無法完全發揮能力」
 鏡頭停止拉遠了。幾十個蘋果沒有秩序的散亂在草皮上。諾曼關掉那個影像之後,重新朝向了陸軍的軍人。
「那麼,帕金斯上校,能請您回答我幾個簡單的問題嗎?」
「是什麼?」
「剛才的畫面映照了幾個蘋果呢?」
 帕金斯無言以對了,勉強壓抑住了憤怒。「那是,什麼? 記憶力測試嗎?」
「不,是認識力的測試。您別說記憶蘋果的數量,連去做認識都沒有對吧?」
「當然的吧!? 說起來,哪有人能在那樣的短時間內做計算」
「不,是有的。被稱作學者症候群(Savant syndrome)的人們就是那樣。您知道達斯汀.霍夫曼(Dustin Hoffman)的電影『雨人』吧? 那個不是虛構,而是現實的事情」
 畫面出現了奔馳的三頭小馬的雕像。那個是一瞬間,會看錯成真正的馬的照片的寫實,充滿著躍動感。
「這件美麗的藝術作品。是阿隆佐.克萊蒙斯(Alonzo Clemons)在一九八六年製作的。他是IQ四〇,就算到成人了也只能數到一〇,會說的詞彙只有僅僅幾百。儘管如此,只是在動物園還是電視,或是用照片看一眼動物的模樣,就能夠做出如此寫實的雕刻。
 學者症候群的人一般上在IQ低的反面,常常會發揮超越常人的才能。有的人會擁有有關視覺的驚異的認識力,僅僅給他看剛才的影像幾秒,不只是蘋果的數量,就連蘋果掉落在哪裡都能像照片一樣的正確的做記憶,然後畫圖出來。視覺有障礙的學者症候群的人,時常會富有音樂的才能。明明沒有被誰教導,卻可以熟練地彈鋼琴,不管怎樣的曲子,只有聽一次都可以正確地演奏。有的人明明只有IQ六五,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的文字是完全不會寫,卻會簡單地修理好故障了的一〇段變速的腳踏車。有的人是暗記著全美的道路網,要是被詢問從美國國內的某個地點到其他的地點的路線的話,連要在哪裡轉彎都可以正確地回答。還有其他學者症候群,是明明無法回答『用一〇美金鈔票購買六美金的話,找錢是多少』這個問題,可是卻會瞬間回答『紀元三〇三六年的九月一八日是星期幾』這個問題。但是,就算去詢問為什麼能做到那樣的計算呢,本人也無法回答。
 他們全部人都在左腦,也就是掌管語言還是理論的部分有障礙。為此,可以認為是天生就欠缺著杭士基文法的一部分。他們的大腦不是給被輸入的大量情報做文法化,而是以原模原樣來做認識。剛才的影像的情況,我們是認識作『有許多蘋果掉落著』,可是學者症候群的人,是會去想要認識所有個別的蘋果。可以認為那個的結果,就是為了補償左腦的缺陷,右腦的能力ーー認識力還是直接觀察力極端的發達了。
 那個的反面,則是他們難以理解日常的理論ーー經由杭士基文法來構成的理論。就連用言語來表達剛才的『蘋果掉下去』這個單純的現象,都會被迫要做很辛苦的事。他們對見聞到的現象,有許多是無法理解,語言的發育也很慢,會被當成早期自閉症兒,情緒障礙兒,或是薄弱兒」
※薄弱兒 沿用原文,指智能障礙
 確實他們的智能,從普通的IQ測試的基準來看的話,是停滯著。但是那個,是因為我們用杭士基文法來思考他們,強迫他們說話的緣故。若是要做譬喻的話,就像是用其他的語言軟體來想要跑Linux的機械那樣,會產生問題是當然的。他們是讓合適自己的大腦的軟體發育。因此,他們才無法說明,為何會知道幾千年之後的幾日是星期幾。由於那個不是杭士基文法的思考法,所以才無法翻譯日常的言語。其證據,就是幾個學者症候群的人,隨著藉由學習來發育語言能力之後,就喪失了這樣的能力。也就是說,學者症候群者的能力是會被杭士基文法給阻礙。
 菲布拉莉也是被帶到這間研究所的時候,被認為是情緒障礙兒。明明就要生後兩歲六個月,卻完全不會說話,原先以為她把自己封閉在自己的殼,可是卻會敏感地對細碎的刺激產生反應。但是,做了各種調查之後,了解到她擁有著幾乎可說是透視能力的敏銳直覺。我把糖果藏在口袋的話,她馬上就會發覺並且要求了。交給她幾個完全相同顏色與形狀的箱子之後,她就會在還沒有打開蓋子的時候,只會正確地選擇嚇人箱然後丟回來。把有好幾百片的拼圖,用僅僅幾分鐘就完成……。
 她的大腦為了彌補欠缺的杭士基文法,形成了可以處理大量情報,應該稱為<高次元(Meta)杭士基文法>的更加優秀的軟體。她會不能說話,是因為無法把在頭腦中的高次元杭士基文法的概念,給替換到一般的英語。
 我們那時候沒有時間。必須得在菲布拉莉的語言習得能力衰退之前,讓她學會語言。如同各位所知,人類的語言習得能力是出生隨後最為發達,之後就會和緩地衰退。像狼少女那樣,錯過了在嬰兒的時候學習語言的機會的人,會一生不管什麼語言都無法習得。但是基於一般的杭士基文法的英語,她是無法理解,只會招來混亂。於是我們,特意放棄了教導日常的語言,而是協助了在她體內的高次元杭士基文法的發育。
 教育的過程是極度專門而且複雜,在此就不做詳述。只說結論的話,就是我們的計策成功了。那之後,她學習把自己的思考給翻譯成英語的手段,然後已經是如各位所見,變成能夠普通地說話了。
 她會發出『蘋果』這個言語。但是,並不是用『蘋果』這個記號來認識實際的蘋果。而是用更高次元的層級,用高次元杭士基文法的層級來做認識、分析之後,再配合我們的層級來做翻譯,然後發音出『蘋果』。她的大腦所認識的蘋果,跟我們認識的『蘋果』這個貧乏的記號是完全不同,是有關顏色還是形狀的龐大資料的集合體。經由可以瞬間給那個資料的洪水做處裡的高次元杭士基文法的思考,正是全面感應的本質」
「你是說那個少女在一瞬間就做了那麼複雜的情報處理嗎?」那麼發言了的是NSA幹部。「用那麼小顆的頭?」
「是在下意識之下做的」諾曼如此說。「其實,我們也是與普通的杭士基思考並行的,進行著幾個高次元杭士基思考。但是,那個思考過程無法用通常的語言來說明。『總覺得不喜歡那傢伙』『總覺得介意』……這類只能用『總覺得』的曖昧的言語來表現的感覺,正式無法變換成杭士基文法的高次元杭士基思考的產物」
「那不是一般,稱作『錯覺』或是『直覺』嗎?」剛才的海軍少將插嘴了。
「若是您想要那麼稱呼的話,就請那麼稱呼。名稱怎樣都好。重要的是本質」
「剛才的探測的事又是怎樣?」CIA幹部說。「我們以前,也曾經做過否可以把ESP利用在情報收集的研究,可是只能得到貧乏的結果。用你們的全面感應,為什麼有辦法透視泥土裡面?」
「剛才,我說了只要改變一處實驗條件,探測的命中率就會遽增。在最初的實驗,埋藏金屬片的人與見證實驗的人是不同人,見證實驗的人是誰也不知道金屬片埋在哪裡。可是,讓埋藏金屬片的人站到探測者的視野之後,命中率就遽增了」
「是嗎。給予了線索是嗎……」
「是啊。探測者並不是靠ESP來探知金屬片的位置,而是從見證的人類的微妙的態度還是臉色,來讀取是否有接近目標的徵兆,然後連自己也沒有發覺的明白了正確答案。那個用專門用語被叫作<聰明的漢斯(Clever Hans)>。
 菲布拉莉的情況,若是相同實驗條件的話,幾乎會用接近一〇〇%的機率來察知到正確答案。剛才的實際演練也是,她在那位士兵轉移到攻擊的前一刻,從筋肉還是表情的微妙的變化,來正確地預測了其動作。我想這樣就能明白全面感應,並不是ESP(感覺外知覺)。這個並非是神秘現象,而是發達到極限的認識力與分析力。然後,菲布拉莉準沒錯的,是擁有在地球上最強的能力的全面感應者」
※感覺外知覺 沿用原文,中文為超感官知覺。
「但是,那個真的對於<地點>會有效嗎?」NSA的幹部把疑問說出了口。「確實直覺在日常生活也會派上用處。但是對手可是讓全世界的科學家抱頭的物理現象。就算直覺再怎麼敏銳,若不是身懷高度的科學教養的人類的話,我不認為可以理解本質」
「菲布拉莉已經身懷了」諾曼的聲音有聽起來得意的響聲。
「我們為了協助她認識現實,作為高次元杭士基文法與一般文法的雙語文本(bilingual text),頻繁地使用了數學與物理學的原理。數學與物理學,是不管去到宇宙的哪裡,不管被用哪種語言體系做記述,內容都不會變化的普遍語言。藉由在這裡的艾葛巴特博士的協助,我們從兩年前就製作特別的教育計畫,給菲布拉莉教導了數學與科學的知識過來」
「在這個不到兩年的期間,菲布拉莉真的學習了很多事情」塔妮亞接續了說明。「量子力學與觀測問題、勞侖茲(Lorentz)收縮、事件視界與裸奇異點、大爆炸、暴脹理論、混沌理論、夸克的三種顏色、一〇次元的超弦、人類中心主義……就算是一般人會困惑的概念,她也是順利到令人驚訝的吸收了。不是經由公式還是計算,而是像詩畫那樣的做理解,不是以知識,而是以印象(image)來做記憶。現在要教給她的事情已經是所剩無幾。有關科學知識來說的話,她是已經不亞於我了吧」
「但是物理學是更加理論性的東西。不是直覺!」
「不對。確實支撐著物理學的是公式與計算,可是物理學時常是靠天才的直覺來達到飛躍性的進步。牛頓與蘋果的故事是很有名,可是其他也有許多例子。譬如,重整理論的基礎的費曼(Feynman)的圖解(diagram),就是用無視了公式的直覺來被描繪的東西。把被稱為S矩陣(S-matrix)的龐大又複雜的公式,費曼用像是小孩子的塗鴉一般的單純的圖表來做表現了。
 菲布拉莉是在比我們更有利的立場。譬如量子力學的原理ーー波動與粒子的二象性或是波動函數的塌縮或是EPR相關的這類概念,由於跟我們的日常感覺相距太遠,因此無法用被杭士基文法給束縛了的大腦來直覺的做理解。那就是妨礙著理論物理學的發達的要素。但是,她的大腦沒有那樣的制約」
「那麼你們,是認真的相信那個少女能夠解開<地點>的謎團是吧!」海軍少將讓聲音變粗暴了。「對一一歲左右的小孩!?」
「無法斷言說一定會解開。我是在說有解開的可能性」諾曼說了。「但是,我們已經抓到了端倪」
「喉哦?」
「是兩個禮拜前的事,菲布拉莉對我,說了令我很感興趣的有關<地點>的假說」塔妮亞說。「現在,正在做數學上的檢驗,目前沒有發現矛盾點,被認為跟在<地點>內發生的現象很親合。我們把這個稱作<虛數假說(Imaginary number)>」
 室內人聲沸騰了。因為這三個月初次的,出現了可以說明<地點>的謎團的有力線索。對於被異口同聲的紛紛提出的質問,諾曼舉起單手來制止了。
「請肅靜ーー我想報告書不會多久就會送到各位的手中。請參閱那個之後再做判斷」
「無法置信。一一歲的女孩子……解開了謎團?」
「不。解開的還不過是冰山一角。藉由影像還是文字的情報有極限。若是有更多情報,而且還是現在進行式的情報的話,或許就可以知道更多的事情」
 諾曼像是誇耀勝利一般的舉起雙手,微笑了。
「能請各位明白了嗎,把菲布拉莉送進<地點>的意義?」


2 溫柔遊戲

「是不是累了?」
 巴特對不發一語的坐在豐田的副駕駛座的菲布拉莉搭話了。從剛才就在注視側邊車窗的外頭的逐漸夜深的暮色,看起來就像是在跟映照在玻璃的自己互相細語著秘密。
「沒有,全身都有精神」菲布拉莉回頭,有朝氣的說了。隔一點時間,放低聲音的精神並且附加說。「可是……」
「可是……什麼?」
「有一點害羞。好像變成了明星」那麼說之後,在安全帶的下面小小地縮起了肩膀。
 巴特笑了。那之後,會議持續到了超過四點。替換到便服然後進到了會議室的菲布拉莉,在還在懷疑她的能力的出席者面前,被迫做了各種魔術般的實驗。
 譬如,在她朝向後面的狀態,來給出席者一個乒乓球,讓一個人悄悄藏起來。菲布拉莉轉頭之後,用僅僅十幾秒的觀察,就確實地猜到,是誰拿著乒乓球。不管假裝得如何平靜,還是想要用假惺惺的動作來欺騙也是沒用。她看得見其他人類看不到的東西。可以從他們的一丁點的視線的動作還是不自然的舉動,來正確地看穿真實。
 也做了幾樣拼圖。菲布拉莉用幾秒就解開複雜的益智環,也用八分二〇秒完成了二〇〇片的拼圖。其中最得意的是猜猜畫畫(猜圖謎語)。出席者的一人在紙上描繪什麼圖案。只是被畫出最初的幾條線,菲布拉莉就會猜到那個ーー就像『小王子』,一眼就理解了把大象給吞入的大蛇的圖畫那樣。
※猜猜畫畫 原文為Pictionary
 軍人們大大地抱起了關心的樣子。如同預料,也有人迂迴地質問說,那個能力使否能用在軍事上。那個尋求握手的帕金斯的陸軍將校等等,在會議結束之後,表達了想要私人的與巴特等人共進晚餐。鄭重地拒絕那個邀請之後,兩個人逃跑一般的離開了PCI。
「但是,是妳選擇的哦。是早就預想到會變成那樣吧?」
「嗯,是呀」
「其實在後悔吧?」
「一點點……可是踏出最初的一步了。已經不能回頭」
「有讓那些傢伙,理解了嗎?」
「有手感。我想很順利」
 若是菲布拉莉那麼感覺的話,那就是確實的吧。但是,跟年紀不相仿的女兒的充滿自信的語氣,反而激起了巴特的不安。是不是果然不應該認可前往<地點>的想法,深深地勒緊了胸口。
 給這次的離譜的計畫做立案的人,不是其他,就是菲布拉莉自身。某天晚上,她不動地注視父親的眼睛,然後說了。說「我,要去<地點>」。
 巴特錯愕了,可是同時,在女兒的言語之中,感覺到了絕對無法改變的決意。她不是說「可以去嗎」,也不是「希望你讓我去」,而僅是說「要去」。那準是深思熟的結果。而不管怎麼費盡唇舌,也不會有認可把女兒送到如此無謀的任務的父親。所以她才說了「要去」。那個不是說服也不是哀求,也不是在徵求同意,而是筆直的意志的表明。
 當然巴特反對了。列舉出好幾十個理由來說服了。激烈地斥責了。大聲怒吼,敲打了桌子。威脅說,把妳珍惜的MD全部都丟掉哦。逼問了。懇求了。最後倚靠著柱子的哭泣了。
 當然,菲布拉莉是已經預料到了那類反應吧。對於全面感應能力者而言,他人的痛苦就是自己的痛苦。在說出「要去」這個言語之前,準是在腦中描繪好幾百次那個畫面,到決意之前感受了相當的痛苦。
 就算那樣菲布拉莉還是沒有改變決意。她闔上眼睛的說了。「對不起。我不會說,請原諒我。也不會說,請明白。只不過……我不管怎樣都想要去。不去不行」ーー那之上,她沒有說明。
 到最後他承認了敗北。菲布拉莉是會替父親著想的溫柔女孩。讓他如此悲傷,對她而言,是比這世間的任何拷問都要痛苦的吧。就算那樣,她仍舊下定了決意。選擇了讓父親悲傷,自己也會艱苦的道路。若是那麼堅固的決意的話,誰都不可能改變得了。就算再怎麼反對,菲布拉莉也會一個人去吧。突破狂風大作<停滯颱風>,躲過危險的<螺旋雷(Spiral lightning)>,到物理法則扭曲了的<地點>。
 他不是允許,也不是理解了。會同意透過PCI來得到陸軍的援助的這個計畫,也並非本意。僅是,心想了想要藉由協助菲布拉莉,來一點也好的從她要前往的道路來把危險給去除掉。那就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事情……。

 菲布拉莉喘不過氣了。呼吸好似會堵塞。狹小的車內,滿滿地充斥父親的無言的悲傷。下意識之下把手伸到女性襯衫的胸口,把最上面的鈕扣給解開了。
 界算那樣還是不能中斷笑容。就算沒有全面感應能力,父母還是會敏感地發覺到小孩的微妙變化。如果露出一些陰暗的模樣ーー就算只是沒什麼特別意思的注視窗外ーー也會被發覺。不可不挑選詞語,小心抑揚頓挫的說話。
 在大人物面前展示自己的能力,是一點也不辛苦。全面感應是不需要精神集中。躲過士兵的攻擊,還是讀心,還是拼拼圖,盡是能交雜鼻歌來做的事情。甚至連<停滯颱風>還是<地點>的危險性,都不覺得是什麼大不了的問題。
 跟這樣子的和父親在一起相比的話。
 並不是討厭父親。是喜歡。比這世上的誰都要愛著。正因如此,不想要使他悲傷。感覺那份悲傷很痛苦。然後,對製造出給父親悲傷的原因的自己感到厭惡了……。
 僅僅幾十秒的沉默感覺到是無限的長度。菲布拉莉忍受不住了。不說些什麼,不找些什麼話題不行。剛好,像是圓形競技場的建物要橫切過窗外。
「那個,是賽馬場對吧?」像是要把累積的緊張給一吐為快的,她說了。「我說爸爸,你有玩過賽馬嗎?」
「不,沒有呢」
「下次,帶我去。我讓你賺大錢」
 巴特苦笑並搖頭了。「先不用了。還不到要被女兒養的年紀」
「可是,總感覺抱歉呢」
「沒什麼,讓小孩有飯吃就是父母的義務……話說回來,肚子餓了吧? 晚了之後,晚餐就在外面吃吧。要吃什麼?」
「我想要吃炸雞。這輛車的貸款,還有對吧?」
「真令我高興」
 達拉斯的城市變成眩目的星雲來拓展在行進方向前,趕走了夜晚的黑暗。汽車的列隊在高速公路上連接尾燈,成為閃耀的紅寶石的大蛇,往達拉斯的中心城市流入。那個流動突然變慢了。以為碰上了塞車,於是想要聽交通情報的巴特打開了車上廣播。
『……日本的首相大林,發表了日本的糧食輸入狀況順暢,當前完全不用害怕發生糧食不足』
 主播饒舌的朗讀出了原稿。巴特吃了一驚,而把想要按下換台按鈕的手指給停住了。
『因此,正在日本各地發生的歇斯底里的囤積糧食騷動,被期待會朝向鎮定。但是專家指出,到了明年,<千葉.地點>與圍繞那個的<停滯颱風>沒有消失的情況,將會是今年之上的歉收,日本的農業將受到毀滅性打擊。問題不只是農業。譬如成田國際機場由於惡劣天氣而自從被封鎖之後已經經過三個月……』
 巴特粗魯地按下了選台按鈕。交通情報流了進來。

 夜晚的城市身纏著燈光的禮服在跳舞。看板的霓虹燈、街燈、車頭燈、展示櫃的照明。在那些交織而成的熱鬧的光之河,人們隨各自喜好的目的而快步地行走著。很難覺得有重大的危機正在逼近世界,是如同以往的和平並且充滿活力的光景。
 但是,有哪邊微妙的跟平時不同。譬如人們的服裝。往年的話,就算是年末,達拉斯也是十足溫暖。但是今年,天候因為<奧克拉荷馬.地點>的影響而不順,持續著寒冷的日子。穿著厚實大衣的人也引人注目。或許從明天左右開始,雪會不時出現。
 兩人進入了烤雞的店家。店內相當擁塞,費了一番工夫才找到位子。明明感恩節才剛結束,牆壁上早已貼著聖誕老人裝扮的哈蘭.桑德斯(Harland Sanders)抱著家庭餐的海報。巴特用小湯匙一邊攪玉米濃湯,一邊斜眼看那個,然後用令人感覺深刻的語氣來說了。
「到了聖誕節啊,爸爸總是會變得憂鬱」
「嗯?」一邊咬住大隻的雞腿,菲布拉莉一邊用圓眼睛來反問了。
「其他的父親,有悄悄地在深夜把禮物放在枕邊,到早上看孩子高興的臉的樂趣。可是我沒有。因為我的女兒,會知道聖誕老人是爸爸」
 巴特誇張地嘆氣了。馬上就知道跟語氣相反的,那個是開玩笑。菲布拉莉急忙地吞下肉之後說了。
「不會哦,我很高興。比起真正的聖誕老人的禮物,從爸爸那裡收到的禮物要更加好」
「是嗎?」
「是唷。追根究柢,若是會去上學的年紀的小孩的話,至少都知道聖誕老人是父親吧? 只是故意裝作不知道而已
「是那樣嗎」
 確實或許是那樣,巴特如此心想了。越是愛父母的小孩,就越不想讓父母失望,而會做演技也說不定。
 到底菲布拉莉的態度到哪邊是演技呢? 她平時絕對不會展現陰暗的表情。能夠讀取人心,連他人不知道的事情都會知道,這個對一一歲的小孩不可能不是重擔。
 他想起了九年前被諾曼說過的事情。
『菲布拉莉跟普通的學者症候群者不同。症候群者的大半是男性,以早產兒來出生。原因被說是在胎內的睪酮(男性賀爾蒙)的過度分泌,或是在新生兒時期吸入的高濃度氧氣造成大腦損傷,可是還是不明瞭。但是,菲布拉莉是女孩子,也不是早產兒。就算經由PET(陽電子放射斷層攝影)還是fMRI(機能性磁氣共鳴圖像裝置)檢查,右腦的活動也是比起常人要極度活潑,可是是看不到顯著的腦損傷。明明作為大腦的硬體的機能本身是正常的,卻欠缺杭士基文法,而作為補償是其他文法在運作。
※睪酮 原文為Testosterone
 可以嗎,那孩子絕對不是有缺陷。由於被養育在人類社會,被強壓以杭士基文法為首的各式各樣的人類的規則,而正在體驗著痛苦。
 請想起狼少女的故事。被狼養大的少女,最終沒有能作為人來度過正常的人生。但是,就算在狼的社會長大成人,應該也是會揹負了巨大的不利。要說為何,就是人類的手腳明明不適合四腳走路,狼的母親卻強迫了她要四腳走路。因為狼不知道那之外的走路方式。少女聯想不到用兩隻腳走路,只能用手來蹣跚的行走。遲早會抓不到獵物而餓死吧。
 如果教導狼少女用兩隻腳來站立的話會如何呢? 就算用兩隻腳也是終究不及狼奔跑的速度,可是就算那樣,比起把手撐在地面四處爬行,也是能跑得更快。然後會變成能用自由了的兩隻手,來做到各種狼做不到的事情吧。就像『森林王子(The Jungle Book)的毛克力,用火來打倒了謝利那樣。
 菲布拉莉正是走失到了狼的群體裡的人類小孩。在那個小頭腦之中,藏有人類之上的能力。請不要扼殺掉她的無限的才能。應該要教導她的,不是用手來四處爬行,而是用兩隻腳來站立。那個對他而言會是最幸福的道路』
 但是真的是那樣嗎? 經由PCI來做的教育真的帶給菲布拉莉幸福了嗎?
 確實她讓優秀的全面能力發育了。由於那樣,變得得以理解他人的感情,能做不使用語言的交流。她藉由不是用語言來被教導,而是直接窺視他人的心,來學習到了人類是怎麼一個樣的東西,什麼是善什麼是惡。而注視逐漸覺醒出人類的感情的自己的孩子,作為父親是沒有這之上的喜悅。那份喜悅,菲布拉莉感覺到了像是自己的東西。然後,想要更加接近人類,想要把更多喜悅帶給父親,而更加累積了努力。
 她在五歲的時候第一次說話了。學會了把總是在自己旁邊的人物給稱呼作「爸爸」。經由給高次元杭士基文法做簡化,於是覺醒了把頭腦中的概念給翻譯成日常用語的方法。從那之後的發育速度便是令人驚異不已。菲布拉莉像是要給截至目前為止的發育的遲緩做挽回一般,借助全面感應的力量,貪婪地吸收知識,學習了語言。而在迎接九歲的生日的時候,就變得可以跟一般小孩一樣說話了。
 可是,她絕對不是一般小孩這件事,巴特注意到了。能讀取他人的心,不管怎樣的秘密都能看穿的小孩,不可能有辦法跟一般小孩一樣的成長。能讀取人心的意思,就是會直接地碰觸到人類不管誰都內藏著的感情ーー醜陋的慾望,無法說出口的憎惡還是偏見,混濁不堪的怨念。那個對於年僅一一歲的少女而言,準是巨大的痛苦。
 但是,菲布拉莉絕對不會把那份痛苦給說出口。總是開朗,不讓笑容斷絕。就好像極其普通的女孩子的說話,做出行為舉止ーー因為她知道那樣做,父親就會高興。
 女兒的那份堅強,對巴特是心酸,痛苦的。她揹負著普通人的好幾倍的重擔。搞不好,把年幼的菲布拉莉託付給諾曼的手是錯誤的。或許保持情緒障礙兒的原樣,連說話還是正常思考都做不到,才是比較幸福……。

 菲布拉莉已經感受到了那些全部。像是給打開的書做閱讀一般,在父親的沉默之中,明瞭地讀取了幾百句、幾千句的訊息。父親的迷惘、苦惱、痛苦……那些就宛如自己自身的痛苦一般,勒緊了她的胸口。雖然沒有食慾,即便如此,還是為了不要被父親領悟而不斷地進食了。
(拜託你,爸爸。不要那樣想!)她在心中叫喊了。(不要那樣折磨我。這樣下去,我會變成討厭爸爸!)
 變成討厭爸爸ーー那是菲布拉莉最為恐懼的事。她總是感覺自己在走危險萬分的鋼索。現在是勉強的愛與痛苦形成著平衡。但是,總有一天這個緊張破裂的時候,或許微妙的均衡將崩塌,然後倒栽蔥的掉落到黑暗裡。變得無法忍受痛苦,把到那之前真愛的東西,給強烈地開始憎恨也說不定。她對那個是無法忍受的害怕。
「啊啊,對了!」
 菲布拉莉突然發出大聲音,切斷了巴特的追憶。
「我說,反正要送,要不要我們兩個來討論,來決定彼此的禮物? 隨便在城市逛逛」
「今天內嗎? 不會有點太早嗎? 還有一個月唷」
「及時行樂,唷。里法茲的商店街到八點都開著。走吧。好嗎?」
 菲布拉莉隨便地把吃剩的雞肉給丟進垃圾箱之後,就捉住父親的手肘來讓他站起身了。

 年幼時,是無法帶菲布拉莉到人潮裡。到有許多人的地方的話,就會歇斯底里的哭叫。普通的小孩就算看到群眾,也只會認識作「許多人」。但是幼小的菲布拉莉無法那樣。她會想要一個人一個人的去給來來往往的人們做認識,小小的頭腦會產生溢位(Overflow)。
 現在已經不會那樣。她學會了應需要來控制全面感應能力。不是一次的給進到大腦的大量情報,全部做高次元杭士基文法化,而是給不需要的部分做無視、簡略化的形式來處理ーー那個相當於狼少女用兩隻腳站立。
「爸爸,快點!」
 菲布拉莉對跟過來的父親招手了。讓紅色的裙子飄動,穿過來往的人們之間,像蝴蝶一般的四處翩翩跳動。給人流,看作是不段改變形體的迷宮。當然,絕對不會撞到任何人。
 在行人之間隱約可見的笑容,是哪裡都會有的一一歲少女。巴特反而對那個感覺到了生硬。就好像在老舊的家庭劇登場的小孩角色的那種,開朗、天真無邪,然後理想性。
(要持續做演技到什麼時候,菲布拉莉?)巴特心想了。(妳知道我在想什麼吧? 我才不想要理想的女兒。我想看到的不是做作的笑容,是妳真正的笑容)
 但是,菲布拉莉假裝沒有注意到。像是在說我沒有全面感應一般。她轉一圈的背對之後,就跑近了被明亮裝飾了的高級精品店的展示窗。
「你看,這件禮服好厲害!」她把手撐到玻璃,仰望了穿著輝煌的晚禮服並做著裝腔作勢的姿勢的人偶。「我想要在聖誕節派對,穿上這種的看看呢」
「別開玩笑了。以為要多少錢啊?」巴特讓眼睛變圓了。「改成芭比娃娃的禮服吧。那個的話要幾件都買給妳」
「才不要。我已經不是玩洋娃娃的年紀了。我想要穿真正的」
「不行不行,妳還太早了。等妳長到大人再說」
「長到大人?」
「到可以結婚的年紀」
「不是好幾年之後嗎! 那才是不要開玩笑。在那之前,這件禮服就會退流行了」
「那個時候我會買別件給妳
「真的? 約定唷。我長大之後要買禮服哦?」
「啊啊,當然行」
「哇哦!」菲布拉莉重新轉向展示窗並誇張地喧鬧了。「好期待。穿上這個跟男友跳舞」
「還真是以後的事啊」
「不見得哦。因為小孩轉眼間就會變大人唷」
 然後,保持背對父親的猶豫一些之後,這麼起頭了。
「我說爸爸……?」
「嗯?」
「如果我長大跟誰結婚的話,你會哭嗎?」
 巴特思考了一下,接著斷然地回答了。
「我沒有那麼笨哦,菲布拉莉」
 那個回答包含兩個意涵。『我不是會在女兒結婚的時候哭泣的笨蛋哦』然後是『我不是不會注意到那種顯而易見的機關的笨蛋哦』ーー就像他在回答裡含入兩個意思一樣,菲布拉莉是給那個疑問,自己去<地點>的時候會不會哭泣,纏上了如此暗喻。
 在菲布拉莉的肩膀,一瞬間,動搖跑過了。明白到犯下了錯誤,心臟變得好似要凍結。不應該問那種問題的。不應該測試父親的。明明是已經清楚到不行的事情,卻還是忽然衝動地說出了口……。
 對她的假面快要脫落,巴特注意到了。現在的話應該能見到真正的臉。但是她不但背對著,而且展示窗的玻璃太過明亮而映照不出臉。瞬時間手放到她的肩膀,粗魯地讓她轉身了。
 可是,在那裡的,果然還是天真無邪的一一歲的少女的表情。
「去其他店家看看吧」
 她穿過茫然的父親的手,一邊又飄飄然地小跳步,一邊移動到了隔壁的展示窗。
 結果,那天晚上,兩個人都沒有能決定禮物。

「今天累了吧。回到家後就馬上去睡」
 巴特一邊開車,一邊說了。一邊一半絕望的心想,要持續這種令人窒息的戲碼到什麼時候才行。
「我不要。今天我要醒著。因為一〇點開始消失的藍天會上CBS」
「什麼東西,那個?」
「不知道嗎? 現在,在西海岸第二有人氣的輕鬆聊(Easy chat)唷。第一名是藍迪斯.葛萊夫」
※輕鬆聊 不確定正確含意,猜測是打電話與廣播主持人聊天
「完全不懂。世代的斷絕呢」
 因為總算勉強給表面做掩飾,因此菲布拉莉鬆一口氣,接著再度讓額頭接近黑暗的側邊窗,眺望了在窗外拓展開來的夜晚的風景。
 剛才為何會做那種失敗呢,理由是已經知道。因為希望對方能發覺。希望父親理解自己的想法,而在下意識之中撒下了提示。因為一直欺騙很難受ーー可是,不可以不忍住。必須要持續演戲。
 巴特從很久之前就在懷疑。注意到全面感應不會是痛苦嗎。但是,那個痛苦是多麼深的東西,並沒有理解。那是沒有全面感應的人絕對無法理解的吧。
 變成灰色的帶子來流動而去的混凝土的河堤的另一頭,照明消失了的西達拉斯的大群工廠,變成令人聯想到戰艦的巨大剪影來動作。隱約可見在那個更後頭的,像是把彈珠給傾倒出來一般雜亂地拓展出來的照明之海,是低所得者的住宅地帶。呼一聲的把呼吸吹上去之後,玻璃的一部份就起霧了。透過那面霧來看之後,發現家家戶戶的光亮幻想般的滲透出來,像是童話故事的國家一般美麗。
但是,菲布拉莉知道那個美麗是虛構。就算想要深信那是美麗,全面感應能力也不讓自己那樣做。在那個光之下有幾萬的貧窮的生活。然後在全世界,有幾十億的更加貧窮的生活。當然不是能夠透視到他們各別的生活,可是只要解放一些些全面感應,就能夠成為想像裡的不特定多數之中的某人,切身地感覺到其悲傷還是痛苦。當然他們也有幸福,可是那個跟富裕的人相比,是始終要更微小的。
 我太幸福了,菲布拉莉如此心想了。同時,也知道那樣子睥睨幸福的自己,是偽善。
 無法關閉全面感應的眼睛。她無法像其他人那樣,因為要注視不合利益的事、醜陋的東西是痛苦的,而別開視線。不斷在感受著世界上的人們的不幸與悲傷,可是要怎麼做才好,是完全不知道。一一歲的少女要背負那個,是太過巨大的重擔。
 然後,那個重擔對任何人ーー甚至是父親ーー也無法說。要是說出自己的痛苦,也會讓那個人揹負重擔。而且就算說出來了,什麼也不可能會解決。
 菲布拉莉太過溫柔了。由於那個溫柔,而正要被壓垮。

 接著六天後,在不知道哪邊的遙遠上層,<水瓶座(Aquarius)>作戰被承認了。聽到那個代號之後,諾曼因為勝利感而竊笑了。雖然命名者不明,可是那是以二月七日(水瓶座)出生的菲布拉莉為根本的命名一事是明顯的。


3 <地點>

 菲布拉莉的周圍突然變得慌忙了。首先是為了讓有關<地點>的情報變得充實,大量的極密資料被送到了PCI。菲布拉莉與塔妮亞合作,給被用艱澀的用語來書寫的資料做閱讀。認為會不會從那裏得到什麼新情報。
 資料是龐大,且牽涉到各方面。從大氣圈外的間諜衛星的照片。來自高度五萬英尺的偵察機的觀測。失去了住家的庫加茲羅克的居民的證言。冒險侵入<地點>的陸軍特殊部隊士兵的報告。氣象學家的預想、天文學家的計算、化學家的分析、物理學家的推論……etc。
※庫加茲羅克 應該為作者虛構的地名,。
 但是,伴隨閱讀,菲布拉莉讓失望的顏色加深了。確實被用困難的言語來像老太婆的裹腳布一般的寫著,可是說到內容,不過是比早被媒體給囉嗦地報導的事實再長出一些毛的程度的東西。是搞不懂把這種東西當作極密資料的人在想什麼。結果,關於<地點>,是軍方也不知道一般民眾之上的事情。

 事件是從現在起約三個月前,回溯到二〇一三年八月二七日。那個晴朗的早晨,在奧克拉荷馬城市的西邊九〇英里,北緯三五度西經九九度的人口八萬的小都市庫加茲羅克,遭受了原因不明的異變。
 最初的徵召是電波障礙。在電視畫面上不時出現像是雪的東西,像是哽咽的雜音開始混雜到聲音。剛開始是輕聲細語一般,可是逐漸變大,最後變成完全聽不見播放。畫面也被雜訊給填滿,變成純白色。同時,手機也變得無法使用了。
 最終其他電器產品也開始變奇怪了。商店的自動門也是什麼都沒做卻會打開。電腦暴走,讓資料變得無法用。銀行的現金自動提款機停止。一般的電話也開始混雜起雜訊。螢光燈閃爍。電子時鐘表示出胡鬧的數字。AT車沒有踩油門卻跑出去,引發了事故。
 到下午,被坐電梯下降的感覺給襲擊,接連出現身體不適的人。不是錯覺。而是開始了重力的低下。由於空氣變輕,產生上升氣流,強烈的風從四面八方來吹到了庫加茲羅克。到了這個時候,人們才總算感覺到不安。
 聽到異狀而來取財的電視台的直升機墜落了。恐怕是引擎發生異常電流,產生了爆震吧。城市裡也是汽車一輛接一輛的熄火,無法動彈。已經變成是無法過如同平時的生活。學校提前結束授課,把學生送回家,銀行還是郵局也停止了業務。由於收銀機無法動作,許多商店有了營運困難。
 準備吃晚一點的中餐的人,注意到湯匙還是叉子奇妙地變得溫暖。不只是食器。手錶、板手、鑰匙、打火機、可樂罐、門把……身邊的所有金屬產品都帶有熱度。
 並且,明明沒有打開開關,電動刮鬍刀還是洗衣機卻動了起來。免稅店的店內是亂成一團。電器產品的賣場是大小各式各樣的馬達聲的合唱。玩具的機器人想要從盒子出來的發出嘎嘎聲的掙扎了。電動鏈鋸從陳列櫃掉下,一邊發出可怕的低吼,一邊用刀刃抓耙地板並且發狂一般的四處爬行。電子時鐘的針一圈圈的迴轉。當然各家庭也是,主婦想要阻止四處暴跳的打蛋器而拼著命。
 直覺好的電子技師,注意到了是電磁誘導現象。幾兆赫的強力高周波磁場覆蓋城市全體,從外頭來轉動馬達,使金屬產品產生渦電流,像加熱板(hot plate)的產生著過熱。可是,那個磁氣從哪裡來的是不明。因為就算想要測定,器材也是全部都在失靈。
 到了這個時候,事態不是單純的「稀奇的現象」這件事,任誰的眼睛都能明白了。機械的大半已經不能用。就這樣金屬的溫度持續上升的話會怎麼樣? 瓦斯管、汽車的汽油站、噴霧罐、打火機、鎗的子彈……如果那些過熱到幾百度的話……?
 天空的顏色開始改變了。明明到日沒還有幾小時,太陽卻變成像是夕陽的橙色,相對的天空則是變成了白色。重力的低下已經達到幾十%,誰都感覺到身體變輕了。風增加了強度。與外界的聯絡中斷著的一事,更高一層的煽動了人們的不安。這是神的憤怒嗎? 世界的破滅造訪了嗎?
 國家還是州政府的對應不能說是迅速。由於電話還有無線電都不通,所以事態的掌握慢了。州士兵出動,開始讓庫加茲羅克的居民去避難。是到了深夜才總算開始的事。
 道路被熄火的汽車給塞滿。人們遵從州士兵的指示,只攜帶身邊物品,用徒步來避難了。由於重力異常引起的強烈低氣壓,天候愈來愈惡化,用看似不安的表情來離開了居住習慣的城市的人們的背後,激烈的大雨做了追擊。在變成是無人的夜晚的城市,街燈還是家家戶戶的照明像是聖誕樹一般的忽暗忽亮,在家中,失去了主人的電器產品們發出著好似悲傷的呻吟。金屬產品的過熱也在進行,被雨淋濕的汽車飛揚出白色的蒸氣。
 當這個奇妙的事件聚集了全美的人們的注目的時候,更驚人的新聞從海外飛進來了。就是其他也有正在發生異常低氣壓的地點。一個是日本的房總半島的離岸,另一個是希臘的南邊的地中海。三個地點不管哪個都在北緯三五度線上,經度正確是距離一二〇度。由於是在海上突然產生的暴風雨,已經有好幾艘漁船遇難。
 從異變的產生開始經過二四小時的時候,在南半球也被發現到了同樣的低氣壓。南太平洋一個,印度洋一個,然後靠近南大西洋的南美大陸有一個ーー那些漂亮地排列在南緯三五度線上,精度是跟北半球的恰好是偏差六〇度。總計六個的點,在地球形成內切的八面體(用八個正三角形來形成的立方體)的頂點。
 第二天的下午,火舌開始從無人的庫加茲羅克的各處升起了。是被放置著的汽車的加油站,還是各家庭的噴霧罐等等爆炸了。所幸的是與風暴最激烈的時候重疊,發生的火災不管哪個都在短時間熄火了,可是即便那樣,市內的相當廣的面積還是燒毀了。
 同時城市的周邊部開始頻繁產生落雷。由於強烈磁場而被缺呈螺旋狀還是漩渦狀的雷,不是在雨雲之中,而是在更低的高度產生著的模樣。為了監視城市而留下的士兵還是科學家也不斷出現災情,於是他們也不得不撤退了。
 冒失的上院議員批評了中國。兩個禮拜前中國發射了新的軍事衛星。說在庫加茲羅克發生的異常,是從中國衛星照射的微波所產生的影響。但是中國不會特地把新兵器的目標給選在奧克拉荷馬的鄉下城市,微波也不會引起重力的低下。首先,要使給一整個城市做誘導加熱的強力的高周波磁場產生,會需要匹敵幾十座核能發電廠的甚大的電力吧。
 伴隨重力低下現象進行,低氣壓會增強勢力。暴風雨圈達到直徑一〇〇英里,以奧克拉荷馬為起頭,費爾維尤(Fairview),伍德沃德(Woodward)、埃爾克城(Elk City)、奇克謝(Chikasha)、勞頓(Lawton)、伊萊克特拉(Elektra)等等,許多的城市還是村莊被豪雨給吞噬,於是有更加多數的人們不得不避難。
 相反的,是災厄的中心的庫加茲羅克則是放晴了。想要流入低氣壓的中心的風與雲,經由地球自轉的科氏力而往右彎曲,變成逆時鐘的漩渦。然後會由於風本身的離心力,而變得無法靠近中心。也就是所謂的「颱風眼」。
 在海外也出現災情。東京進入房總半島的低氣壓引起的暴風雨的圈內,作為首都的機能大幅降低。水災還是山崩也在各處發生。並且,希臘近海的風暴是把地中海給一分為二的模樣,給船舶的航行帶來了障礙。
 磁場也引起了廣範圍的通訊障礙。把通訊機帶入<停滯颱風>是沒有作用。甚至從暴風雨圈一〇〇英里的外面,電視還是行動電話也會混入雜音。電離層也被打亂了。
 幾天後低氣壓安定了。在來自氣象衛星的照片,照到中心部開出洞的,漂亮的雲的漩渦。不會移動也不會衰減的中型颱風,地球上的六處立定了。六個颱風(除了南半球的漩渦是相反的)是不管哪個都很相似,強化了並非自然現象的印象。
 眼力好的氣象學家,手指漩渦的中心部<亂流的特異點>,然後使用了<地點(Spot)>這個造詞。這個詞語立即被媒體接納了。但是,那個的真實身份是什麼,是科學家也無從得知。
※亂流的特異點 原文為シンギュラ・ポイント・オブ 無法確定オブ是何單字,前兩個為Singular point。
 包圍<地點>的暴風雨阻礙了調查。磁器異常因為沒有波及對流層,因此可以用噴射機飛越暴風雨,來到達<地點>的上空,可是終究從超高空的觀測是不會知道什麼了不起的事情。就連唯一,是在地上的<奧克拉荷馬.地點>,也由於在居民還是州士兵避難之後,道路因為風暴被切斷,於是難以接近。
 要用船來接近海上的<地點>是不用談。法國的核能潛水艇想要從水中來接近<地中海地點>而斷絕了消息。依照從偵察機來被拍攝到的影片的話,<地點>的中央的海面像是小丘一般的隆起幾十公尺,海水從那個中心氣勢洶洶地湧出著。重力是越接近<地點>的中心就越小,而重力是零的點(若是有那種東西的話)是在海面下的模樣。由於身處的水比海面的水要輕,於是產生著強烈的對流。
 外星人的侵略ーー那樣的言詞開始被切切私語了。雖然是無法置信,可是既然不是自然現象也不是人類引起的話,就只能那樣思考。而像是要給那個說法掛保證的,從最後逃脫庫加茲羅克的居民的口中,表達證言說目擊到多面體的UFO的人也出現好幾個。媒體紛紛報導了那個消息。
 但是,外星人的目的是什麼呢? 資源的掠奪? 人類的奴隸化? 還是什麼警告?ーー各式各樣的說法交錯亂飛,可是不管哪個都是臆測。畢竟沒有可以認為是來自外星人的訊息,而且也用了所有的波長,所有語言來朝向<地點>來做呼叫了,可是沒有回覆。
 好幾次突破風暴的牆壁,把調查對送入了<奧克拉荷馬.地點>。雖然因為錄影帶還是攝影機也都帶不進去,還因為種種障礙而沒有到<地點>的中心部,可是即便如此,對於改頭換面了的庫加茲羅克的現狀,還是帶來了多數難以置信的報告。
 其重罪為驚訝的發現,是時間的流動在<地點>的內部加快了好幾倍的這個事實。因為時鐘派不上用處,因此無法正確測定,可是似乎跟重力的低下有反比例的關係,被推測在中心部是一般的一〇〇倍以上的速度。換句話說,從庫加茲羅克來看外頭的世界的話,所有一切看起來會緩慢地在動作。先前太陽還是天空的顏色會變化,也是由於時間變慢,於是光的振動數下降,光譜(spectre)往紅色那一邊偏移了的緣故。
 對這個現象,物理學家也是舉手投降了。根據特殊相對性理論的話,在接近光速的宇宙船的內部,時間會變慢這件事是眾所皆知。但是時間變快的現象,理論上是難以思考的事情。
 並且調查隊,好幾次的遭遇到了跟居民目擊到的一樣的UFO。用塑膠製的像是玩具的攝影機來被拍攝到的沒對到焦點的照片,裝飾了全世界的新聞的紙面。根據報告,那些是直徑一或是二碼左右的正四方體又或是正八方體,據說總是幾個成群結隊的飛行,然後做出像要跳舞一般奇妙的動作。雖然隊員拿出勇氣攀談了,可是沒有表示出反應的,就離去了。
 時間的異常還是UFO的出現,雖然奇妙可是沒有什麼危險。往城市靠近的調查隊員不可不最要警戒的是<螺旋雷>。儘管庫加茲羅克上空的雲已經消滅,落雷依然頻繁地發生,幾個隊員犧牲了。似乎是經由明顯跟普通打雷不同的機制,大量的電荷在空氣中積蓄著。
 並且,化成了廢墟的城市的四處,被發現到了大量被稱為<虎油(Tiger butter)>的謎之有機物。最初目擊到那個黃色物質的士兵,從在『小黑人桑波(Little Black Sambo)』出現的變成奶油的老虎,來取了那個名字。把『小黑人桑波』看作是人種差別童話的一部份的人權論者,雖然叫嚷說這種命名很不像話,可是<黃色的黏稠狀未知有機物質>這個正式名稱是怎樣都沒有在大眾附著。
 最初,那個被期待是外星人的身體一部分,或是排泄物了。但是在實驗室給帶回來的樣品做分析的結果,判別出那個成分跟在地球上的生物是完全相同。是蛋白質、脂肪、澱粉、糖、鹽分、鈣、維他命,幾個微量元素等等。完全看不到膜還是組織等等的構造,某個生化學家用「像是對人體使用攪拌機來磨碎一樣」如此來表現了。
 奇妙的是,構成蛋白質的胺基酸外消旋化(racemization)著的這一點。L型與D型的兩種胺基酸等量的存在著。這兩者的分子構造像是照鏡子的對稱,化學性質也完全相同,可是存在於自然界的是只有L型胺基酸。這個被說是因為初次誕生在地球的生物偶然使用了L型胺基酸。就像右手無法與左手握手,L型與D型無法與彼此結合。用L型胺基酸來被構成的地球的生物是無法吸收D型胺基酸,相反也是亦然。均等地使用雙方的氨基酸的生命什麼的,在生物學上是難以思考的。
 調查隊至此總計被送了一五回。其中九隊因為風暴而受挫,沒有能抵達<地點>就返回了。平安從<地點>歸還的只有五隊。剩下的一隊,從被留下的器材,雖然有被確認到確實有突破<停滯颱風>,可是行蹤不明。他們發生了什麼,是誰也不曉得。
 伴隨著了解到以往的科學靠不住之後,靈異性解釋擴張起了勢力。梵諦岡雖然慎重地三緘其口,可是許多新興宗教的指導者,叫嚷著說了這正是最後的審判的前兆。從正八方體是把兩個金字塔給黏起來的形狀這件事,而說那是金字塔力量的體現的說法出現了。因為古代馬雅曆在二〇一二年一二月結束,因此這個也被說是晚了一年的預言的達成。姆(Mu)、亞特蘭提斯(Atlantis)、提洛島(Delos)、崑央這類名字也被竊竊私語了。雖然自稱說用心電感應來接受到外星人(或是神、天使、惡魔、主宰(Overload)、地底文明人等等)的訊息的人不斷出現,可是訊息的內容是全部零零散散。
※崑央 出自日本恐怖小說家朝松健的小說名
 結果,確切的事情是一個也沒有。
 只有一點明確的,就是這個是人類的危機。<停滯颱風>奪走許多人的住家,威脅著生活。不會停止的龐大的雨不僅是讓奧克拉荷馬中央部浸水,加拿大河與紅河還匯流,流往東邊,接著在擴及密西西比(Mississippi)的河口的廣大流域,引起了慢性的洪水。二〇〇萬人以上失去家,災害總額是無從推估。
 日本的狀況是更深刻。停滯在千葉離岸的颱風,已經奪走數百的人命,洪水破壞了田地還是城鎮。首都東京也受到大災害,股市是每家都暴跌。<地中海地點>也是相同,克里特島(Crete)還是伯羅奔尼撒半島(Peloponnese),對岸的利比亞海岸線,也頻繁發生著由於豪雨還是高潮而引起的災害。
 海流還是噴射氣流也出現巨大的混亂,因為那個影響,世界各地產生著異常氣象。假若<地點>就這樣持續待著不動好幾年的話,世界性歉收將會持續,最終會發展成大規模糧食危機是膝蓋想也知道。
 菲布拉莉嘆息了。如同預料,靠這種資料是什麼也不會知道。因為所謂的文書,是已經被文法化的東西,因此可以從那裡來導出的推測會有極限。要用全面感應來解開謎團,果然,就只有親身前往<地點>,接觸活生生的情報的樣子。
 當然,就算是她,也不是喜歡才想去<地點>。若是可以,是不想要離開父親的身邊。不想給父親操心。畢竟不知道有什麼危險在等待,然後就算去了<地點>,也沒有必定能解開謎團的保證。全面感應不是全知也不是全能。
 但是,是不能從真實背過眼睛,沉浸在像是適溫的虛偽的幸福。因為要是世界毀滅,自己,還有父親,所愛的一切都會失去。不快點做些什麼不行。無法忍受看著不管許多人變得不幸。
 世界會還沒有陷入驚慌,是因為懷抱著跟出現的時候同樣,<地點>會不會一下子就突然消滅,有這種希望。但是,就算經過兩個月、經過三個月,<地點>還是什麼變化都沒有出現。於是希望逐漸變衰微,不安與恐懼要與之取代。已經可以認為是大規模驚慌的火種的小騷動,以日本為開端的,在世界各地燻出著煙
 在議會也有了聲音說要使用核武。對於內藏有壓倒性力量的<地點>,地球人的小不隆咚炸彈會有奪大的效果,專家是什麼也說不出來。但是,要是清楚的知道沒有其他解決手段的話,政治家還是軍人就準會使用那個吧。
 高漲起來的緊張何時會撐破,是誰也無法預想。搞不好明天就會爆發。如果變成那樣,人類會在因為飢荒而毀滅之前,先因為恐懼與恐慌而自滅吧。


4 出發前夕

 黑影發出轟隆聲的通過了頭上。令人想到魚類的流線型的匿蹤形狀的AHー66<科曼奇(Comanche)>攻擊直升機,往某處飛去。
 靠近達拉斯的胡德堡(Fort Hood)陸軍基地。擁有第三軍團、第一航空強襲騎兵師團、第二裝甲師團、第六航空戰鬥連隊、第四機械化步兵旅團等等的這個基地,自從<地點>出現以來,就隨時是緊張狀態。現在是合眾國最為重要的軍事據點之一。假使從<地點>之中出現外星人的軍團,然後朝向達拉斯還是休士頓開始進擊的話,這座基地的勢力就要迎擊的安排。
 原先在奧克拉荷馬州的錫爾堡(Fort Sill)基地由於太過接近<地點>,因此機能因為電波障礙與雷雨而麻痺,並且由於被配置在那裡的三個野戰砲兵連隊原封不動的被移轉過來,因此將近平常的兩倍的戰力屯駐在這個胡德堡。M1A1<艾布蘭>主力戰車,M109A6自走砲、M110A3八吋自走榴彈砲、M198一五五公厘榴彈砲等等讓炮身連成一排,MIM104A<愛國者>地對空飛彈在震懾著天空。在用地內來往的士兵的數量也是意料外的很多。
「但是,真的認為能用那種東西和外星人對抗嗎?」巴特直接地把疑問說出了口。「是連時間還是重力都能操控的存在。科學力差太多了吧」
「確實或許是像螞蟻抵抗人類那樣呢」
 握著吉普車的方向盤的亞蘭.多雷克少尉,就好像沒有煩惱的模樣的,用只有開朗的語氣來回答了。他至今有過兩次去<地點>的經驗,這次的<水瓶座>作戰也是,是他掌管分隊的指揮。
「可是,什麼都沒做的被幹掉也會不開心吧? 要讓他們知道就算是螞蟻,也是可以做一下刺痛才行」
「螞蟻不會刺哦」
「哎呀,是那樣嗎? 因為我是都市人。有在小時候讀『昆蟲記』就好了」
 一邊在副駕駛座吹風,菲布拉莉一邊嘻嘻的竊笑了。她要喜歡上這位年輕的少尉。
 巴特對軍人有偏見。認為會志願從軍的人都是殺人狂。可是,菲布拉莉知道。軍人也果然是人類。或許裡面也有惡人,可是也有像這位少尉這樣誠實又暢快的人。在看似開玩笑的他的態度的背後,隱藏著強烈的意志與誠實這點,她是已經看穿。
「看,就是那個唷」
 多雷克少尉把下巴指向了前方。菲布拉莉從奔跑的吉普車挺出了身體。在列隊著的戰車的另一頭,停著三輛軍用車輛。是兩輛連結,斷面是平坦的梯形,像箱子的扁平的形狀。用單純的斜面來被構成的那個樣式,不只對於雷達有多少的匿蹤效果,對於地上車輛的天敵的對戰車直升機的三〇公厘彈,也有利用傾斜來反彈的效果。全體被施加著卡其色的沙漠用迷彩,從車體的上面,雷達天線罩(radar dome)還是機關砲,箱型的對空飛彈發射器(missile launcher)等等突出著。伴隨接近,那個怪物般的大小便明白起來。高度跟大型拖車沒有大差別,可是寬幅是將近兩倍。支撐其巨體的,是高度還有寬度連小孩的高度都有的履帶。
 少尉讓吉普車停在了一輛車輛的側邊。在巨體的四處貼著整備兵,心無雜念的維修中。似乎已經被使用過好幾次,在履帶還有車體下部都有泥巴附著著。在高處位置的駕駛座的門扉,被描繪著好似精悍的機器人的臉,被寫著<柯博文(Optimus Prime)>。
「這是德國製的戰術支援車輛<貂熊(Wolverine)>。在國內只有三輛。這個的話因為颱風而變得破破爛爛的道路也能跑過去。事實上已經去過好幾次<地點>。引擎也是陶瓷製,重要的電子機器被超傳導物質給捆起來並且浸在液體氮,因為有做防護,所以對磁氣干涉也很強」
「但是,進不到<地點>深處吧?」
「當然的。可以用這傢伙搬運的,只有到磁氣異常剛開始,風暴斷掉的地方。即使那樣,跟在風暴中行走幾十英里,也是要好上好幾倍吧? 對了對了,再給你們看一樣東西」
 少尉下吉普車,進到拖車的後部門扉之後,取出了大把的步鎗。就像是展現中意的玩具的小孩一般。
 步鎗在抵肩膀的部分是大的意外而且平坦,然後鎗身是短的。是彈匣在後面的犢牛式(Bullpup)類型,與握把一體化了的板機護弓由於在後方大大地傾斜,因此有未來感。彈匣是可以確認殘彈量的透明塑膠製,附著矮胖的氣瓶。
「這是空氣鎗。基礎是澳洲製的斯泰爾(Steyr)AUG,給原文就用很多塑膠的那把鎗,用陶瓷和塑膠來重新製造了。口徑是五・六公厘。瓦斯壓力因為被提升到極限,因此充分的有殺傷力
「似乎很重呢」
「沒有外觀的重。而且在<地點>裡面會減輕幾分之一」
「要用那種東西跟外星人戰鬥嗎?」
「比起沒有要好對吧? 而且我們士兵對鎗抱有信賴感。光是有鎗就能安心」
 那麼說之後,他把步鎗舉在腰間,發出「嘟嚕嚕嚕嚕」的模仿了射擊。巴特露骨的做了厭惡的臉。
「是怎樣的感覺呢,殺人的心情是?」
 少尉假裝沒有注意到那個諷刺的笑了。「還沒有殺過。沒有上過真正的戰場。可以的話希望誰都不殺的過完一生ーー可是,不得不殺的時候,我會開鎗唷」
「就算是跟自己一樣的人類?」菲布拉莉如此說。
「啊啊」他強而有力地點頭了。「當然我知道殺人是壞事。可是,有時會有就算知道也不做不行。為了守護自己相信的事物」
「…………」
「那麼,差不多是簡報的時間了。走吧。大家在等著」

 聚集到會議的人,就算把軍人與民間人士加總起來也僅是二十幾人。這些就是<水瓶座>作戰的全部參加者。實際上要進入<地點>的人,又僅是這個的一半。剩下的人雖然會同行到<地點>的入口,可是是要在拖車待機,為預防萬一做預備。
 巴特也被分到了滯留組。而他對那個感到不滿。為何不能跟菲布拉莉一起去呢?
「是很簡單的數字問題唷」多雷克少尉說了。「我的分隊是九人編制。其中一人是衛生兵,所以實質上是八人。然後要加入到隊伍的民間人士,是艾葛巴特博士、查德維克博士、查德維克博士的助手的波拉克,還有菲布拉莉。也就是兩個人保護一個人。如果你加入的話會怎樣? 護衛的人數就會不夠。給一個人的護衛未滿兩人的話,危及的時候,會有顧不到的可能性」
「那樣的話只要增加數量就好」
「也不是人多就會安全吧? 八人的這個部下的數量,也是我可以掌握的極限。在這之上增加的話,平衡會崩壞」
「我也是同意見」同座的諾曼說了。「在<地點>裡面不知道會發生什麼。要是人數變多的話,反而容易引起恐慌,很危險。在人類行動學上也是正確的」
 人類行動學什麼的去吃屎吧,巴特心想了。對父母擔憂小孩的心情,被用學問來壓制哪能受得了。而且ーー
「喂,等一下。你說一三人?」
「不用介意吧?」帕金斯上校插嘴了。「這是科學性調查。在意吉不吉利很蠢。若是你真的珍惜女兒的話,就請交給我們專家」
 巴特低下視線,窺視了坐在隔壁的菲布拉莉的臉色。她也仰望了父親的臉一眼。那個好似擔心的眼睛正在不發一語的訴說。
(要忍耐,爸爸。為了我)
 巴特沉默下來了。確實他說的言論是正確的,也討厭被認為用細碎的事情來找碴ーー但是,總感覺無法釋懷的感情殘留下來了。
「可以了嗎? 那麼,就請查德維克博士對於這個調查的科學性一面做說明吧」
 被帕金斯上校介紹,於是中年的天文物理學家站起身了。相對於塔妮亞是理論派,匹特.查德維克是實踐派。雖然不擅長給理論做撮弄,可是是對把玩望遠鏡還是實驗器材是會高興的不得了的類型。也曾經為了觀測太陽日珥,用太空梭上宇宙。
 博士在手中拿著類似手電筒的小型器械。在塑膠筒的前端嵌著鏡片,從相反測的底端,突出著L型的把手。
「這次的調查要請所有人攜帶這個。這個叫作<威爾遜的雲室>,是最原始的輻射測定機。使用方法是這樣ーー」
 博士把手指放到把手,用力拉了。鏡片稍微起霧了。
「ーー只要這樣做。氣壓下降,然後氣筒內會起霧。假若輻射在附近四處飛的話,這裡面就會產生軌跡。匯市像是蜘蛛絲的細線。因為是不知道會有什麼的場所,所以是否有危險的輻射,請時時做確認。嘛,至今調查隊員沒有受到輻射災害的例子,我想不會有事就是」
 一名士兵舉起了手。「危險的輻射線的量的基準是?」
「我想想。若是可以數線的數量的話就不用不安。只是用在時鐘的文字盤的鐳的程度的輻射量。但是,如果出現了數不完的線的話,盡早離開那個場所才是聰明的吧。那麼轉移到主題吧ーー」
 在他的背後的布幕,庫加茲羅克的市街圖被投影了。到處有用紅色還是綠色的文字,來被表示著<0・45>或是<2・7>的數字,同心圓狀的被畫著像是等高線的線。但是圖的上半部分有巨大的空白,等高線也在中途變成了虛線。
「是彙整了至今的調查結果的圖。紅色數字是重力低下率。綠色的數字是從太陽光譜的紅移來算出的時間的加速率。如同各位所看,這兩者被認為是反比例關係。至今的調查,測定器材的精密度不高,測定值的信賴度不怎麼高。這次的預定是帶新版改良的使用了陶瓷彈簧(ceramic spring)的重力計,用一〇〇〇分之一G的精細度來進行測定,來確認重力和紅移的關係。只要<虛數假說>藉由這個來被驗證的話,在解析<地點>的構造上,會是巨大的進步吧
 問題是中心部的空白。從至今的調查結果來推測的話,<地點>的中心被認為是庫加茲羅克的中心偏北邊,這裡還沒有踏足過,所以資料不足。從航空機的觀測是不會明白什麼大事。計算上,這裡的時間加速率達到二〇〇倍。若是可以得到有關什麼<地點>的重大資料的話,恐怕會是這個場所吧。
 如同所知的,庫加茲羅克是位在盆地,西邊和北邊有山突出,東邊有氾濫的河。幹線道路因為不管哪條都被破壞了,所以能接近的是比較平坦的南側。但是,這裡也是落雷的危險最大的地域。至今是尋找給危險地域做迂迴的路線,或是盡快通過,卻反而出現了許多災害。所以這次,要採取更加慎重的方法……」
 菲布拉莉注視了布幕,可是沒有太認真的聽著。盡是早知道得詳細的事情。畢竟<虛數假說>是她想到的。
 在意著的是父親的事情。最近,變得常頂撞周圍的人。是悄悄地期望著麻煩。讓誰生氣的話,或許這個計劃就會中止ーー雖然不是有去意識,可是下意識之下有那麼想是確實的。
 那個對菲布拉莉是沉重的。感覺到父親為了愛而愈來愈變得愚昧。但是,是無法請求「不要愛我」。這樣下去好似真的會憎恨。因為比起愛人,憎恨看起來是遠更要輕鬆。
 不想懷抱著這種心情,前往<地點>。
 傍晚時分,簡報結束了。參與作戰的民間人士們在基地內吃過晚餐之後,在預鑄住宅住宿了。出發是明天早上。
 多雷克少尉跟到了宿舍的入口。
「那,菲布拉莉。下次見」
「嗯……」接著父親要進到建物之中,菲布拉莉忽然回頭了。
「我說,少尉先生……」
「我是亞蘭」
「亞蘭……請告訴我一件事。你在保護的東西是什麼?」
 少尉挺胸並且像是開玩笑的回答了。「正義與真實與美國之路唷」
「可是,真實不見得是正確的吧?」
「嗯ー,很困難的問題呢」她突然變成認真的表情了。「可是,不知道什麼是真實的話,什麼是正確的也不會知道不是嗎? 若是我的話首先,會選擇真實。什麼才是正確的是之後。懂嗎?
「嗯……」她點頭了。「感覺懂ーー那,明天見」
「明天見」

 那晚,巴特沒有入眠。在只有紅色煤油燈點亮著的黑暗室內,一邊仰望廉價的牆壁,一邊思考了不在這裡的菲布拉莉的事。原先以為親子可以一起睡,可是基地的人太過貼心,也分配了個人房給菲布拉莉。
(很像是軍人會想的事)他在心中咂嘴了。(他們不懂父親的心情。至少最後一晚……)
 最後一晚ーー注意到自己那麼思考,於是他錯愕了。曾幾何時的,已經斷定菲布拉莉不會再回來。
 是為什麼呢? 若是真的愛著女兒,不是應該要絕對希望平安無事嗎。還是說在心中某處,有期望她離去的心情呢。因為就這樣在一起會很痛苦ーー不對,不會有那種事。
 有了們把轉動的聲音,房間變明亮了一些。巴特翻身了。門打開一半,把走廊的照明給作為背景的,睡衣模樣的菲布拉莉不發一語的站著。那個表情是陰影而看不見。
 巴特從床上起身了。「怎麼了,睡不著嗎?」
「因為在意起來……只有一件事想問爸爸……」
 菲布拉莉支支吾吾了。垂頭,注視落在地上的自己的影子。在苦悶的沉默之中,經過了感覺到是無限的幾十秒。她好幾次嘴張開到一半,然後又閉上了。巴特不經意地,發覺到女兒想說什麼,於是感到了心臟要凍結一般的感覺。是從好幾年前就暗中害怕的瞬間。
(拜託,不要說! 只有那個!)
 但是,菲布拉莉最終還是抬起了臉。從正面來注視父親的臉,忍住淚水,用顫抖的小嘴巴,發出了決定性的言語。
「爸爸……我的真正的爸爸是怎樣的人?」
 世界崩壞了。受到了跟肉體上打擊也很相似的衝擊,站不穩的把手肘頂到了牆壁。期望了這是惡夢,可是不是。這個瞬間,他們的關係已經無法回頭。
「是從什麼……」他喘息了。「是從什麼時候知道的……?」
「從很久……好幾年以前」
「誰告訴妳的?」
「誰都沒有……是我感覺的」
「為什麼! 是為什麼!」巴特突然變得些斯體裡並且胡亂怒吼了。
「我把妳當成真正的女兒來扶養了。像真的父母愛孩子那樣愛了妳過來。然而為什麼會知道!? 是有哪邊不一樣!」
「……對不起」
 菲布拉莉也是痛苦著。對自己自身的感情,與父親的悲傷,對那個雙方。
「……原先是想要一直不說。繼續假裝沒有發覺。因為我知道只要說出來,就會讓爸爸痛苦……可是,我忍不住了……太過沉重了……真的很對不起。明明我沒有要讓你悲傷的意思……
 巴特總算取回了冷靜。「……沒關係。妳不用道歉。沒有誰不好」
 菲布拉莉跑近父親,抱住了。忍耐不住的溢下了眼淚。
「我,是壞孩子。讓爸爸悲傷了……」
「沒關係」
「可是,只有這個要相信我。我不是因為討厭爸爸才去的。是最喜歡了。比這世界上的誰都要喜歡。不想要離開……可是,果然不去不行。不給<地點>做點什麼,世界就會毀滅」她小小地哽咽了。
「我不知道我能做什麼。可是,不做些什麼不行。我不能視若無睹。我看得到唷。幾十億的人們,沒有食物,一邊痛苦,一邊死去的光景……」
「夠了。什麼都別說了」
 巴特緊緊地抱住女兒,封住了她的言語。
「我總算知道了。是我弄錯了。我一路對妳說了『要當好孩子』。想把妳養育成沒有缺點的小孩。我太過想要演理想的父親了……」
「爸爸……」
「那種東西去吃屎吧! 我才不希望妳當好孩子。假如溫柔會折磨妳,就丟掉那種東西! 不要在意別人! 要變成不良也好。就算殺人也無所謂。變得更壞! 去憎恨! 自己會輕鬆的話什麼都做! 假如喜歡我會痛苦的話,那就討厭我! 我……我不想要看到妳在我之上痛苦……!」
「不行唷,爸爸,不要說那種話……」
 菲布拉莉對父親的肩膀細語了。
「我想過好幾次了。如果能討厭大家的話,會有多輕鬆呢……可是,果然我不喜歡。我想要喜歡爸爸。想要一直喜歡……!」
「菲布拉莉……」
 兩人長時間的在暗處相擁了。明明是從很久以前開始就害怕的時刻,明明是這世上最為痛苦的瞬間,巴特卻不可思議的是滿足的心情。一定,是菲布拉莉總算是敞開了心吧。比起百萬的虛偽的幸福,就算是痛苦,僅此唯一的真實才是高興。
 菲布拉莉也是同樣的心情。把那個言語給說出口之前,甚至有跟父親的關係會結束的覺悟。認為那樣就那樣,反而是暢快ーー但是,沒有變成那樣。吐出心中的重擔,感覺僅僅變輕了一些。一定是演了太久的虛偽的親子,而對真實變得膽小了。
「……可以躺在爸爸旁邊嗎?」
「……啊啊」
 巴特拿起毛毯的一邊。菲布拉莉鑽進了那裡面,把臉頰壓在了父親的睡衣。很溫暖。有懷念的味道。感覺到在臉頰下,心臟在刻畫著愛。
「……妳的真正的父親的話題就饒過我吧。今天實在是說不出來。因為心情太興奮了」
「……好」
「可是,只有一件事我能說。那傢伙是好人。愛著妳的母親,那傢伙也被愛了。我也喜歡他」
「……死了對吧?」
「在妳出生之前」
「現在那樣就好。我從<地點>回來之後,再把剩下的告訴我」
「不管怎樣都要去嗎?」
「對……可是,相信我。這不會是最後。一定會回來。因為不想讓爸爸再更悲傷」
 巴特搖頭了。「無法相信唷,我。因為女孩子是不管何時,都會從父親離去的東西」
「相信我。雖然總有一天離開的日子會來臨,可是不是現在。現在,還想要跟爸爸在一起……」
「真的? 不是騙我的吧?」
「真的。已經不想說謊活著了。我,以後要用真正的自己來活……」然後,在心中做附加了ーー不管那個有多麼痛苦,如此。
「晚安,爸爸」
「晚安,我的女兒……」

(1)結束,接續至(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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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婭薔薇—亞獸之戰已更新,儘管貝歐等人努力對抗,但是仍不敵強化的911,最終卡米娜只能做出選擇看更多我要大聲說昨天1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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