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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石之心:第三章

和楓影子 | 2023-07-03 00:00:07 | 巴幣 12 | 人氣 93

連載中俠之道-同人篇
資料夾簡介
從二創主線架構起始,皆為超出遊戲範圍的腦洞篇。 喜歡就看看。

第三章 旱災與飢荒

武轍和無名處理過最大件的幾個案子,協同者還有坤龍門與俠隱閣的新進弟子,以及凌無絕。
凌無絕與無名假扮大戶人家的新婚夫妻,無名裝作有孕的模樣,讓武轍腰間別著兩把劍,領著便裝弟子們護衛。
一行人浩浩蕩蕩,共有二十三人。
帶隊的無名,官派的武轍,無門無派暫居廬山的凌無絕。
坤龍門弟子與俠隱閣弟子各十名。
凌無絕第一次穿上絲綢做的衣物,走路的姿勢有些僵硬,他們都選擇白色打底,粉色繡線的儒服。
無名輕輕扯著凌無絕的衣袖落後半步行進,讓凌無絕多些時間適應衣物。
無名走沒多遠就輕喘出聲,表示自己需要休息,把孕婦演得入木三分。
凌無絕端是愛妻如命的模樣,連忙安排隊伍休息,攙扶著無名走到路旁大樹下坐著休息。
俠隱閣弟子努力克制自己的表情,不讓自己的心緒影響到外在表現,影響此行戲碼。
他們從沒看過名師父「嬌柔弱質」的模樣,都快憋不住笑意……可為何武師兄一臉正經,好像名師父真的很需要保護的樣子?
要知道名師父雖然樣貌好看到超乎尋常的地步,可武藝也是超乎尋常的程度,一拳可以打死一頭熊。他們根本無法把「嬌柔弱質」和名師父聯想在一塊兒。
真不愧是師兄,是他們小覷師兄了。
師兄果然見多識廣,演戲都演得如此認真。
俠隱閣眾弟子在心中欽佩起武轍來。
若他們肯開口問,武轍會告訴他們,不是演的,名師妹本來就是個該被好好照料與保護的女孩子啊!
而坤龍門的新弟子不知道無名在俠隱閣的「威名」,反而沒什麼感覺。只是言行舉止間,總有意無意透露出對女子領隊的輕蔑之意。
看在武轍的面子上,倒也不曾做出太過分的事。
時年逢陝西發生大飢荒,正是武轍任職小捕快剛滿一年。
除飢荒消息,更有多名官員、行商路經耀州、澄城縣一帶後失蹤。
離該地最近的真武道、聖巖宗,甚至稍遠些的坤龍門、竊天塢、北焰衛,皆對此事束手無策,查無頭緒。
武昊分身乏術,朝廷可用之人過少,多是口頭厲害,實際行事少有能幹之人。
故而在皇帝同意下,武昊將此事移交給自己的兒子,並委請俠隱閣協助。
無名以帶隊師長的身分,領著弟子執行差遣,累積經驗,凌無絕從旁協助。
他們將自己扮作誘餌,要看看是什麼原因,讓來此地的人不斷失蹤。
眾人風塵僕僕,抵達陝西,目光所及皆是寸草不生,枯樹無皮……
無名忽然嗅到一股酸味,緊緊蹙眉,心裡極不舒坦。
她捨去原先柔弱的模樣,挺起身軀,拉著衣袖抬手捏了捏鼻子說道:「事有變故,聽我指令行事。每個人都先領一顆清心丹服用,我不讓做的事,一件也不許做。絕對禁止擅自行動!另外,誰都不要落單,尤其是女孩兒們。」
「是,師父。」眾弟子應聲,上前領取丹藥服用。
武轍和凌無絕面露詫異,可二人都是對無名的指令全然信任,同樣取了丹藥服用。
坤龍門弟子詢問過武轍後,才按照無名的命令服藥。
武轍把腰間的兩把劍,還給凌無絕和無名。
無名稍有察覺坤龍門新進弟子的態度不佳,內心嘆息。要是當年曾有交集的坤龍門大師姊瓊英在就好了。
那位坤龍門大師姊,可是俠女中的佼佼者。
讓她出馬,這群坤龍門弟子不服都不行。
況且都是坤龍門的,更有說服力。
無名把隊伍按人頭二到三人分為一小組,讓凌無絕幫忙留意有女弟子的小組,凌無絕點頭同意下來。
她要先去前方探查狀況,讓眾人原地休整。
「師兄,你幹嘛一直跟著我?」無名偏頭朝後方問道。
「師妹,不是說誰都不能落單,尤其女孩兒?」武轍疑惑地問道。
凌無絕看見武轍離隊跟在無名身後,即使心中認為沒必要也沒出聲阻撓。
無名理所當然地答道:「我不一樣啊!我可是帶隊師父!」
她是俠隱閣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師父,在冥宮之亂結束那年藝成,同時在段霄烈的要求下為師。為師時不過十八歲。
比淨當師父的年紀,還要更早一些。
俠隱閣任命師父、收授徒弟的標準,一直都不大統一。
有種任由心證的感覺。
只有收徒年紀上限,稍微做出限制,年過二十五歲,俠隱閣就不再讓其考校入學。
年紀過大,武學、心性皆早已定型,學習起來只會事倍功半。
楚天碧則是俠隱閣有史以來最年幼的徒弟,考入俠隱閣春校時,剛滿十四歲不過幾日。至今仍未有人破楚天碧入閣年齡的紀錄。
也因為楚天碧當年入閣的年紀史上最幼,閣中師生對他都有些不顯眼的縱容與寵溺。
他的仁道,有一部份是這樣深植入心的。
養在俠隱閣長大的人,沒考過春校也不算是俠隱閣弟子。
而照無名的武力值與特殊體質,除了那些內力深厚的老前輩們,誰還能傷到她?
武轍搖頭,認真道:「師妹也是女孩子。」
無名一愣,一直都只有武師兄將她當作需要照顧的人。
她沉默半晌,吶吶道:「那……麻煩師兄和我去探探。」
武轍咧嘴一笑,背著陽光看起來有些傻,又十分可靠。
兩人悄悄潛入離他們隊伍駐紮地不遠的一處村落,都聞到了一股難聞的異味。
這味道只要是江湖人都很熟悉,是屍臭,淡淡的屍臭在這村子的空氣中飄盪。
要說為何熟悉,那得從江湖規矩說起──江湖規矩其中一條,說的便是不論黑白哪方勝敗,贏的一方都得讓另一方入土為安。
入江湖,不想殺人,亦會遇上死人。所以這味道,很難不熟悉。
「師妹……」武轍壓低聲音,慢下腳步,示意無名躲在他身後。
無名一哂,把武轍拉開,兩個人並肩觀察著這個小村落。
泥土砌的屋牆,枯草紮的屋頂。
牆面破碎龜裂,屋頂處處透光,枯草稀疏。
牆邊稀稀落落有人靠著牆根軟癱倚靠。
那些人俱是雙目無神,嘴唇上一層無色死皮,皮膚滿是皺紋和黑斑。骨骼突出,肌肉萎縮,好似骷髏貼上一張緊縮的人皮一般。
多數人的頭髮已然掉光,少數一些有頭髮的人,那髮量也是極少,且灰白參差。
看到這個情形,熱血的武轍便想解開自己隨身的乾糧與水袋,上前幫助他們。
「師兄,再等等。我們再去下一個村子探探。」
無名注意到,部分人臉上還時不時抽搐,露出一種詭異的微笑。
武轍感到有些為難,見死不救非俠者所為。
「師兄。」無名不勸,只是再喊他一聲。
「嗯……走!」武轍咬牙點頭。
現在無名才是領隊之人,他不該因為自己心底為難,去為難師妹。
何況與師妹在俠隱閣為徒修業,同出任務的那幾回,都驗證了師妹比他更適合指揮。
他們撲空很多次,許多村子都已人去樓空。
剩下少數幾個有人的村落,也跟他們第一個探查的地方一樣,只有一些幾乎快餓死的人。
探查最後一個村子時,無名耳朵微動,她聽見其中一個比較完整的屋子中,有細碎的說話聲。
武轍內力不如無名深厚,細心程度也不如無名,何況無名額外專精修習過機關術,耳力比起常人更佳。他自然沒注意到那個微弱的對話聲。
無名把對話內容記住,回頭用眼神示意武轍,隨她一同回歸隊伍所在之處。
 
在原地休整戒備的凌無絕與一眾俠隱閣弟子,分成了幾個小團體在嚼舌根。
靠近坤龍門那側,氣氛不怎麼愉快。
俠隱閣這方則是熱鬧非凡。
「凌大哥,你和名師父是甚麼關係呀?」俠隱閣弟子吳鉤好奇地問。
聽到是這種話題,眾人極有默契地豎起耳朵安靜下來。
凌無絕正在擦拭劍身,停下動作回頭微微一笑,那一笑顏傾眾生,讓在場所有人都心跳加速,有一瞬都忘了呼吸。
「真要說的話,是親人。」凌無絕溫和地回答。
一名女徒弟徐落花遺憾地搶著開口:「凌大哥,又沒人能證實你和名師父的關係。你不覺得你和師父在一起,才是般配麼?」
郎才女貌,又同樣有先天五炁朝元之體。
凌無絕淺笑出聲:「首先,就算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名兒會是我的至親,就不該冒天下之大不韙。其次,我可無法正面接下名兒用全力擊出的三拳而不倒。」
無名太年輕就當上師父,人又沒啥距離感,新進弟子總有人厚著臉皮試著追求她。
她實在煩於應付,便放出話──能得她喜歡的人,必須完成三個條件。
第一個條件便是能正面接她全力出手的三拳而不倒。
另外兩個條件就無人知曉。
她說:一個條件都達不成,還想問後兩個條件,想甚麼?
眾人都洩了氣。
俠隱閣弟子陸初鳴鼓著臉道:「這誰做得到啊……」
凌無絕的笑容放大許多:「有,有這麼一個。」
無名捨不得全力出手,不就能達成了?
世人往往看眼前,沒看其中深意。
「誰啊?」
所有人都想知道。
可凌無絕笑著搖頭,轉回身繼續擦劍,沒有回答。
坤龍門新進弟子聽了一耳朵八卦。
其中一個名為李淺之的弟子很不屑地哼道:「不過是個女人罷了。接她三拳,又有何難?」
在他看來,根本是俠隱閣的人太弱了。
俠隱閣弟子們一點都不生氣,每個都堆起大笑臉。
徐落花賤兮兮地靠近李淺之:「這位大哥,你一定武藝十分高強吧?」
「哼,比起你們俠隱閣,肯定是強上許多。」李淺之目中無人地回道。
徐落花睜著大眼,一臉崇拜:「小妹徐落花,不知大哥如何稱呼?」
「李淺之。」
「李兄如此自信,可否在任務後讓小妹見識一番?」徐落花笑盈盈地眨著眼睛問道。
李淺之被這樣盯著看,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
他驕矜地頷首:「當然,想如何見識?」
徐落花笑嘻嘻地道:「就……你以自己的名義,挑戰咱們名師父,接她一拳可好?」
徐落花不過一米六,臉蛋圓潤透著粉色,這麼側著頭說話的模樣,好似在撒嬌。
李淺之頭腦一熱便答應了。
俠隱閣那方,包含凌無絕都勾起嘴角,有幾人甚至偷笑出聲。
李淺之不明所以,還抬著下巴看人呢。
「那小妹就等著李兄開展小妹的眼界囉。」徐落花笑著把事情定下了。
坤龍門弟子們都在給李淺之打氣,他們都不認為只是接女人一拳,能有多難。
何況俠隱閣的那位無名師父,長得比大戶千金還柔美。
更沒人會相信她有多大能耐了。
李淺之的信心是愈發膨脹,挺起胸膛,下巴抬得更高了。
坤龍門弟子的心思,俠隱閣弟子一清二楚。
小覷他們名師父的人多不勝數,往往臉都被打腫。
他們已經迫不急待要看笑話了。
尤其是徐落花,回到俠隱閣的人堆裡後,便偷偷對與自己交好的女弟子許后紫耳語。
她咬著唇含糊地說:「真想看他們到時下巴脫臼的樣子。」
說完和許后紫笑作一團。
其餘弟子沒聽見這話,可看見二人笑的樣子,心領神會。
無名和武轍回來駐紮地點,看見的就是這詭異的畫面。
俠隱閣的人笑得好似昨夜作賊,連凌無絕都柔和地勾著嘴角。
坤龍門的人滿臉寫著「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的模樣。
雖然一頭霧水,但正事要緊。
無名集合眾人,開口下達接下來的行動指令。
「我和武師兄已將前方的村落全打探過一遍。等會兒按照現下的分組前進。記住,誰都不許落單!另外,護好自己攜帶的乾糧與水袋,在任務期間除了自己的乾糧與水,甚麼也不許吃!可都聽明白了?」
無名的語氣與表情十分嚴肅,一時也懾住了坤龍門那些沒見識過她實力,別有心思的新進弟子。
眾人齊齊應是。
無名下令前行,朝她和武轍最後探查的那個村子而去。
路上經過別的村子,稀稀落落見著那些餓得近乎無法動彈的骷髏人,無名眼都沒眨一下。
有弟子不忍,想停下腳步救助。
亦被她喝止:「任務在身,先隨我行事!」
俠隱閣的弟子還好,聽得進去。
坤龍門的弟子卻多有怨言。
有人小聲議論她,說她空有美貌卻冷血無情,不配稱俠。
武轍聽見後皺眉:「莫要胡亂議論。」
「武兄,你不能因為自己曾入俠隱閣,成了俠隱閣弟子,就忘記自己原是坤龍門弟子啊!」
「是啊!」
「難不成你的俠道,是讓你見死不救麼?」
「就是說!」
坤龍門弟子的不滿爆發出來,武轍凡事溫馴忍讓的脾氣也定不住他們。
議論聲越來越大。
武轍垮著臉,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師妹……」他直覺轉頭求助無名。
無名眼皮一垂:「師兄,既然他們不服,那你就帶他們回頭去救人罷。我帶徒兒們去執行任務便可。」
武轍覺得渾身一冷,俠隱閣弟子們也是渾身一冷。
通常無名不會喊他們徒兒,都是叫他們師弟師妹的……
可見她動怒了。
但為什麼呢?
她不論別人怎麼低看她,都甚少發脾氣。
在俠隱閣修業的日子裡,少數為自己發飆還是因為楚天碧疑心她,她當下悲憤之情上湧,難以自制。
凌無絕卻瞭然,她是為武轍被刁難而生氣。
「本來就應該這樣!」坤龍門弟子硬著頭皮懟道。
武轍有些慌:「師、師妹……」
無名把身上攜帶的藥物分出一半,塞到武轍手中,認真叮囑道:「師兄,他們如何我不管。你一定記住,不能吃任何乾糧與自己攜帶的水袋之外的東西……一定,一定。」
武轍點頭應下,他答應便會做到。
即使要他餓死,他也絕不會吃別的東西。
他無條件信任師妹的安排與指示。
坤龍門弟子李淺之好奇問道:「若我們吃了旁的東西,你又能如何?」
無名渾厚的寒冰真氣凝若實質,她緩緩抬頭,從嘴裡吐出一字:「死。」
態度萬分認真,不像說笑。
「我在此把話撂下,誰敢在任務期間,吃了旁的東西,我會親自動手殺了他。」無名一字一字沉聲道。
她說話的姿態很孤傲,很惹人生氣。
可這也沒辦法,她的師父那麼多個,後天個性多少混雜了眾位師父的行事作風。
她現在講話的方式,就像木人心混合著段霄烈。
「你說殺就殺?你以為你是誰啊!」
「對啊!我們可是坤龍門弟子!不是你們俠隱閣的窮酸!你拿捏不起!」
李淺之雖自大、看不起女人,可他頭腦沒壞,聽出疑點。
他沒有隨坤龍門的其他弟子一般叫囂。
他問道:「為何不能吃旁的東西?」
無名垂眸,沒理會那些挑釁的叫喊。正色回答:「任務期間不好說明。你多觀察,這附近……看上去像是有能吃的東西的樣子?」
她只能給這麼多提示,否則就要打草驚蛇了。
李淺之若有所思,拱手稱謝。
武轍沒聽懂,可仍不開口問,他只要全心信任無名就好。
無名又細細交代武轍如何安排救下的人,才帶著一點擔憂和武轍分頭行動。
凌無絕自然是跟著無名與俠隱閣弟子行動的。
俠隱閣弟子們也在思索名師父方才給李淺之的提示,思索「不像有食物的地方」和「任務期間不能吃旁的東西」有何關聯?
凌無絕與無名在前方領路,他悄聲問:「那些人……不能活了?」
否則無名怎會見死不救?
無名溢出一絲帶著迫不得已的殺氣:「留不得。」
就算坤龍門救下那些人,最後她還是會殺光那些人的。
她總算知道,為何各門各派都無法處理此地的問題,就連朝廷都持遠觀態度,不盡速救災。
可惡……沒想到她也有被朝廷當刀使的一天。
她很鬱悶,胸口像被捅了一匕首,喘不過氣。
她不信災情這麼長時日,來此地的失蹤人口又如此之多,會無人看出貓膩。
誰都不想毀損名聲,也不想當那黑臉。
尤其皇上,他不能讓百姓批評朝廷。
索性知道真相的人都裝起傻來,放任此地問題不管。
她得在這次任務中處理好一切,不能將事情放到後頭等閣主知曉後處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凌無絕左手按在劍鞘,稍稍施力,用劍柄推碰了無名的右手,似乎是安慰的意思。
「我與你,分擔一半。」
「不行,你不能殺人。」
凌無絕還在俠隱閣看管期間,讓段霄烈知道他動手殺人,無論為善為惡,都不會被放過。
「可你也……不喜殺人。」更準確來說,是不願殺人。
「阿凌,俠者有時……不得不為。」她雖不是仁俠,但也絕非嗜血之人。
只是她比別人更決絕,能更快做出困難的抉擇。
何況凌無絕比她更不願意殺人。
「別逞強。你若撐不住,我在。」凌無絕給出承諾。
他不怕段霄烈找他算帳,取他性命。
他只怕自己貪生怕死,選擇無視一切。
無名輕笑出聲:「好啊……到時候埋人的坑,都給你幫我挖出來。」
凌無絕回以一笑:「好,我挖,你邊上等。」
這麼開上一回玩笑,無名的心情輕鬆許多。
「名師父……我們現在要往哪裡去?」徐落花作為俠隱閣這趟任務中弟子的領頭人,搶先開口詢問道。
「去這附近最大的村子,只剩那邊還有村長。」
「其他村子……都沒村長了?」徐落花疑惑道。
就算是天災人禍,死最慢的通常是領導者,難不成陝西這兒的人,每個都大公無私,身先士卒?
「是啊……」無名這聲回答,意味深長。
她停下腳步,轉身面向俠隱閣弟子們。
「落花,等會兒進村,讓大家都警醒點,表現得強勢點。阿凌,等等我仍裝有孕的模樣,你演我兄長,說是要去秦嶺拜訪熟人,在找歇腳的地方,隔日便走。」無名把安排吩咐下去。
「是,師父。」含徐落花在內,眾弟子拱手應是。
「啊……還有,等等你們喊阿凌『少爺』,喊我……呃……喊『小姐』罷……」
無名說完,眾人點頭應下。
凌無絕若有所思,頷首同意,刻意向前一步,隱約將無名護在自己身旁,似乎就是在保護有孕妹妹的模樣。
不過他也有話要說……
「不用演,我可能就是……」
「略略略,誰說你是?有證據麼?」
「呵……」凌無絕無奈,不再往下說。
一行人抱著各種心思緩緩朝那個村子前進。
 
到地方後,無名努力回想自己第一次見到上官璘的模樣。
她學上官璘的儀態與氣焰,把頭傲然抬起,護著肚子,語氣不屑地抱怨著:「這到底是甚麼鬼地方……都把我的裙子給弄髒了!哥,還有多遠?」
俠隱閣眾人臉上有一瞬扭曲,很快控制好表情,若無其事護在凌無絕與無名身旁不遠。
凌無絕淺笑,溫和回道:「還有些路程,我們問問這兒的村長,借宿一日,明天再趕路。順便再替你把把脈,看看孩子是否安穩。」
凌無絕帶頭去敲,那個看起來最大的一戶人家,那扇沒好上多少的木製大門。
門上頭黏的秦叔寶、尉遲敬德門神像都已褪色,似乎再來一陣大風便會被吹碎散落一地。
早聽見動靜的村長,裝成才剛聽見敲門聲的樣子前來開門迎客。
「來了──」
村長拉開大門,眼神困惑地掃了一圈,目光隱約停在無名的腹部,片刻後將視線落回到敲門的凌無絕身上。
「請問……這位……公子,有什麼事情嗎?」
凌無絕裝沒發現他眼神不對,儒雅笑道:「您是這村的村長罷?在下姓吳,單名絕,我與妹妹從京師來,要往秦嶺探親,路過此地。不知是否可借宿一日?明日我們便走。」
「這……」
「我妹妹懷有身孕,不然我們也不好意思打擾。就怕趕路趕得太急促,讓她的身子承受不住……」凌無絕裝出一副愛妹心切的模樣。
「哥──我還寧可趕路呢!你看看這都是甚麼鬼地方!又熱又乾!還有股怪味!」無名嫌惡地捏住鼻子。
「別任性!你不替自己想,也替孩子想想……」凌無絕抬手彈她額頭,寵溺地嗔道。
「哼……」無名嘟嘴偏頭,右手仍捏著鼻子,左手還是護著腹部。
「這樣啊……我是這秀水村的村長,旁人喊我一聲『王老丈』,我這裡還有其他客人……不過你們若不嫌棄的話,在旁邊不遠還有間大些的空屋。我將你們安排在那兒休息可好?」村長搓手表示他家住不下這麼多人。
他一說完,無名就炸了。
「憑甚麼啊!他們不過是爹請來護送我們的僕從!憑甚麼和本小姐同住一屋!」她輕蔑地瞅著身後眾人,又眨眨眼睛讓他們配合演戲。
徐落花第一個反應過來,握著拳頭裝作隱忍:「是……小姐說的對。我們不過是下人,不配與小姐同棲一屋。」
其他人反應過來,也滿臉隱忍,低著頭像是有氣不敢發。
凌無絕輕輕蹙眉:「名兒……出門在外,行事從簡,怎可任性……」
「哥──我們也會武功!根本就不需要甚麼護衛!都是爹大驚小怪!說甚麼行經陝西不安全……我們一路走來除了那些快餓死的窮鬼,根本也沒遇上啥危險啊!」無名氣呼呼地跺腳。
村長眼中閃過殺意,很快又藏妥,諾諾地拱手:「如果小姐不方便與他人同宿,那麼小老兒便再安排一個單間。我們這地方簡陋……委屈小姐……真的很不好意思……」
無名還要說甚麼,凌無絕用眼神壓住她的氣焰:「名兒。」
無名憋紅著臉,用力「哼」一聲,朝凌無絕甩臉子,倒也沒再說甚麼。
凌無絕一臉抱歉朝村長拱手:「對不住,我妹妹自幼受寵,這脾性……都是家裡給慣出來的。請不要生她氣,一切都是我身為哥哥的責任。」
他雖是在道歉,卻內含警告村長不要打他妹妹主意的意思在其中。
村長果真精明,一聽就明白。
「哪兒的話呢……小姐說的也是實話……我們這地方確實簡陋……豈能怪罪吳公子……」村長唯唯諾諾地道。
「哼。」無名再度輕蔑地掃了村長一眼。
村長低下頭,眼中的殺意凝若實質,可抬起頭,又是一臉膽怯。
村長把眾人安排到自家右邊的空屋住下,在左邊空屋弄出兩間還算乾淨的屋子給凌無絕和無名單人居住。
雙方被拆分成左右兩邊後,徐落花擔任起臨時隊長。
「花花,師父這是想幹嘛啊?」許后紫小聲問道。
他們十個人,都被安排在一起,商量事情倒是方便。
「師父在以身作餌。」徐落花隨口答道。
「誘餌戰術還在?」一名俠隱閣男弟子,時晴問道。
「師父沒說取消啊!」他妹妹,和他同年進俠隱閣,小他一歲的時雨回道。
其他人連連點頭,就是這個麼……好像餌的用意有些不一樣了……師父原先要裝柔弱千金,不知為何改成刁蠻千金了……
「可是師父不是說不能落單?」弟子蕭大刀疑惑地問。
無名和凌無絕落單了。
「笨!師父是一般人麼?」時雨吐槽道。
「師父到底在查甚麼啊?」弟子韓引先好奇地問。
徐落花雙手叉腰,壓低音量,有些生氣地說:「師父平時讓我們多思考,你的腦子就是這麼思考的?」
「可師父也說不懂就要開口問……不要不懂裝懂啊……」韓引先不服氣地懟道。
「你!韓憨憨!信不信我揍你!」徐落花舉起拳頭威脅。
「霸王花!你敢打我!回去後我就找師父告狀!」韓引先挺胸,臉上寫著「你打我試試」。
徐落花的拳頭握緊,咯咯作響,總算是忍住打他的衝動。
「花花別生氣,先說說你的發現罷。」許后紫安撫她道。
徐落花深呼吸了好幾次,才開口道:「我們一路走來,看見的都是一些餓得皮包骨的將死之人。」
不僅如此,一路上寸草不生,枯樹無皮,土地龜裂,房屋殘破。
「那又如何?」韓引先挑眉。
「說你憨!你就直接丟棄大腦了?蠢蛋!」徐落花又要爆炸啦!
眼看二人又要吵起來,其他人連忙聯手勸開二人。
許后紫問:「花花,這其中有甚麼問題麼?」
徐落花點頭,再度吐出一口長氣:「有,問題很大。那些人都是男的。」
韓引先沒再挑釁,他嚴肅地撐著下巴思考起來。
「還有……剛剛的村長……很顯然沒有挨餓過。」
徐落花這樣一說,所有人瞬間頓悟。
師父一再強調此地沒有東西吃,又一再強調不要吃他們自己攜帶的食物之外的東西……
叩叩叩……
他們被突如其來的敲門聲嚇了一大跳。
徐落花平復心跳後,代表眾人前去開門。
「村長?」
「啊……這位女俠,冒昧打擾。小老兒這村裡大旱,早已種不出甚麼吃食。只能給各位送上一些自家製作的肉乾,還請不要嫌棄……」村長雙手捧著用破布兜著的肉乾。
徐落花沒有接。
村長無措又羞赧地低下頭:「這量是少了點……但我們村,真已拿不出更多東西了……」
徐落花強忍情緒,沒敢接過那兜肉乾。
「謝謝村長,不好意思讓您費心了,其實我們自己有帶乾糧,這肉乾……您還是留著吃罷。」徐落花道。
「你不要看不起小老兒……我們村是窮,可招待客人的基本禮貌還是不能丟的!過幾日我們會再出村去遠一點的地方打獵,不用怕吃光我們的存糧……就當小老兒好面子,你們就嚐嚐味道罷!」
徐落花半推半就,被村長強制收下了那兜肉乾。
村長走後,徐落花急忙鎖門。
那兜肉乾散發出誘人的香氣,眾人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徐落花皺眉嚴肅道:「這不能吃!」
蕭大刀流著口水:「可味道真的好香……」
而許后紫聞著這香味,卻衝到牆角狂嘔,她肚子裡沒啥東西,只吐出一些酸水。
「許姑娘,你還好罷?」韓引先關心道。
許后紫擺擺手,用衣袖擦嘴:「不是啊……這味道香是香,可一想到師父的暗示……我就忍不住想吐啊!」
她這麼一說,連最貪吃的蕭大刀都不吞口水了。
眾人齊齊泛著噁心之感。
徐落花捧著那兜肉乾,找了一處牆角挖洞,唸著佛號把肉乾埋進去。
眾人才終於壓住了噁心感。
「喂……霸王花……若那肉乾真是師父暗示的那種……那為甚麼村長要分我們吃啊?」韓引先困惑不已。
徐落花翻白眼:「我哪知道啊!我能知道變態的想法,那我不成變態了?」
許后紫猶豫片刻後,低聲對徐落花說:「花花……可是師父很顯然知道村長他們的想法……那師父……不就……」
徐落花一僵,掛著石化的表情看向許后紫:「紫紫,你不要害我……我可沒有這麼說師父啊……」
時雨大大方方笑著轉圜:「哎!咱們師父又不是普通人!師父超級聰明!這種小事哪能難住她!」
「對、對啊!就是啊!」徐落花順著臺階下。
韓引先沒在這時找碴,緊閉雙唇,讓徐落花安然度過這一關。
時晴問道:「我們知道一部分真相了。可是那群坤龍門的傻子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誤食……?」
「有武師兄在,應該能壓住他們罷?」時雨歪頭回道。
「你未免把武師兄想得太好了……我看不能……」韓引先搖頭嘆氣。
許后紫猶豫道:「那他們若真的吃了……師父真的會……」
徐落花沉重地點頭:「會。」
名師父向來言出必行。
時晴抓了抓刺蝟般的頭髮,疑惑道:「師父怎能辨別他們吃沒吃啊?」
「肯定能辨得出……那可是咱們名師父啊!」徐落花道。
她這一說,眾人齊齊點頭。
就算不清楚原理,但無名能分辨絕對是肯定的。
「等任務結束後,咱們再去請教師父罷。」許后紫說。
「好。」徐落花應下。
時雨擔心的事情不一樣:「那如果……武師兄吃了呢?」
眾所皆知,武轍是個大胃王,而且從不挑食。
對美食特別偏好。
時晴對自家妹妹笑道:「師兄答應師父不吃,就絕對不會吃的。」
時雨不懂,歪著腦袋看向眾人。
時晴笑而不答。
徐落花知道時晴的笑容含意,同樣笑而不答。
其他人同樣困惑,但也沒再追問。
反正一切問題,等見到師父再問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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