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許願有用的話,為什麼世上多的是沒能被眷顧的人呢?如果美夢真如其名,那又為什麼要讓醒過來的人承受逝去的餘音呢?
棉總是在睡覺,總是期盼能夠做一場美夢。但很不巧的,她盡做些惡夢,「那一天」不斷在夢裡重演著,久而久之,她甚至認為這也算是美夢的一種了。
至少能看見再也見不著的景象。
現在,讓她能夠美夢成真的機會來了。那唯一能跳脫夢境、活生生出現在自己眼前的人,就在伊甸的地下室一樓裡。
棉的雙手在胸前交握著。唯獨這一次,她一刻也不想再繼續睡下去了。
「哼嗯——所以說為什麼這裡有三個人啊。」
「我和土方沒能好好融入大家,所以希望能找妳了解一下大家的話題。我們也希望能跟大家好好相處,要不然一直格格不入會很辛苦的。」
「......少女的心裡能容納的可是全世界的帥哥啊!可是肌肉太多out!」
「不知道妳在說什麼,但是總感覺也太沒禮貌了吧。」
本來,要與閃電日本成員拉近關係並說服他們倒戈就是莫斯提馬的工作。他們這麼找上門來要談談自是再好不過了,不過原本預期能夠與吹雪兩人單獨在一塊兒的莫斯提馬最終發現畫面才沒她想的那麼美好,不由得失落了一番。可該做正事的時候還是得照辦,她立即拉著兩人侃侃而談,為了博取信任,她甚至都假借等會兒要繼續訓練足球的名義使出了渾身解數打開話題——將天堂之門的夥伴如此暴力的作為歸咎於踢足球導致,並向土方道歉表示自己的無禮或許受到了足球的影響。藉機淚訴足球帶來的莫大失敗感與絕望感重挫了他們的信心。然而,這些招數似乎都對眼前的兩位少年無用。
非常擅長和女孩子打交道的吹雪總能把莫斯提馬的主題支開,卻也聊得令莫斯提馬感到自然而愉悅,好一會兒才會意識到吹雪的目的並趕緊說回正題。不過,吹雪掌控全局的談話技巧顯然技高一籌,讓莫斯提馬漸漸感覺招架不住,數次透露要結束的跡象。吹雪可不能就這麼放過她,拼了命的把話題帶往莫斯提馬感興趣的地方,盡可能以看似雜亂卻經過鋪排的日常閒聊把邏輯圓回來,好讓對方不要過度起疑。
只要抓住一點小辮子就行。就算只有那麼一點線索也好,吹雪也想著從對話中找出突破口。
「說起來,妳似乎有個弟弟......我記得叫做阿撒茲勒沒錯吧?」
「啊......你記得啊!」
「因為和妳長得非常像的關係,所以特別記下來了。」
「呼嘿嘿......說是特別什麼的很容易讓人誤會喔?」
「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唷。」
和女孩子相談甚歡——這對吹雪來說是家常便飯。他很懂得逗女孩子歡心,總能一下子抓到女孩們喜歡的話題。好不容易,他認為這次是找對目標了,一個勁兒的在套話以前再稍微聊些無關緊要的事。吹雪有個叫敦也的弟弟這件事在閃電日本裡並不是秘密,而土方也有弟妹,分享回憶時相當有經驗,與吹雪一搭一唱的與莫斯提馬聊起了弟弟,三人和樂的簡直就像是好友。眼看她一提到阿撒茲勒便熱情了起來,降低戒心的模樣讓吹雪感覺是時候認真之際,莫斯提馬興奮的問起了吹雪關於敦也的事情。
「呼哈!我家那個弟弟有的時候真的很囉唆啊,不過很可愛所以沒關係!你們也有那個感覺對吧——!」止不住微笑,莫斯提馬捧著臉頰情不自禁地說道。隨後,她興奮的看向吹雪,「對了對了,吹雪的弟弟又在做什麼呢?照理來說他不應該也在閃電日本裡才對嗎?怎麼好像都沒看到人呢?」
土方想說點什麼,但卻見吹雪搖了搖頭。莫斯提馬注意到了氣氛的變化,一時之間笑容都僵了,感覺自己說錯了什麼。不過吹雪只是保持著他的笑容,一來他已經克服悲傷,二來這是個非常好的進攻點,又或者說,是他故意埋下的陷阱。
「我的弟弟......已經過世了,在一場意外裡。」如他所想的瞧見莫斯提馬深表遺憾的模樣,吹雪繼續問道,「沒事的,我已經調適好心情了。人總會面對分離,經常習以為常的過日子也不知道珍惜,隔天就見不到對方的事......也是會發生的呢。」假意苦笑了下,他搖了搖手,「不說這個了。莫斯提馬妳的弟弟呢?你們感情這麼好,應該要是一起行動......啊......」像是回過神來那樣,吹雪立即打住,「對不起,那個時候我們都有看見,我卻問了這樣的問題.....」
他所指的,就是天堂之門被伊甸給「處治」的事。當時天堂之門的所有人就這麼離奇的消失了,沒人再聽說過有誰目擊他們的蹤影。如今,吹雪在這裡見到了莫斯提馬,根據土方的說法,他在這裡的日子也並未見過天堂之門的成員,莫斯提馬是這陣子突然跑了出來負責茶會的。原先推斷天堂之門的球員可能都在這裡主持茶會的吹雪得出了新的結論——或許被「暫時釋放」的只有莫斯提馬,剩餘的人可能真的遭遇了什麼也說不定。
既然莫斯提馬確實很在乎胞弟的話,雖說趁人之危不大道德,不過這就是突破她心房的關鍵。
莫斯提馬只是揚起了微笑,一個看上去和平常沒什麼差異的笑容,「啊,關於那個啊——不用擔心喔!那個只是演戲給你們看的!既然不能對外再出面的話,就只能照著神明大人的意思在這裡工作了呢!我和阿撒茲勒負責的工作不同,又不能讓你們隨便跑,所以你們當然見不到他囉!啊,要是你們能儘早成為我們的盟友的話,說不定很快就能見面了呢!真期待!」
看著她一副輕描淡寫的樣子,就像是在宣告吹雪的思考方向完全錯誤那樣,擺出了笑容、語帶慶幸的吹雪此時可說是心亂如麻。
難道他真的想錯了?
「嚇我一跳,沒事的話真是太好了......」做出捂胸的動作,吹雪吐了口氣,「要是真的發生了什麼事,我想這麼愛護弟弟的妳一定說什麼也要把他救回來。或許是因為我也有過一個雙胞胎弟弟的關係......」大概確實參雜了真實的情感進去,他擺出苦笑的樣子,「至今我都會這麼想......要是能夠救救他......救救我的弟弟就好了。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麼細節?錯過了什麼能夠求救的機會?錯過了只要稍微做出改變就能挽救一切的可能性......如果那個時候不要那麼慌張、連信任什麼的心情也沒有了的話,也許我不會變成孤零零的一個人吧。」聳聳肩,吹雪拋開了回憶過往的沉重,「還是忘了我剛才說的話吧。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的。」
事實上,對於能從莫斯提馬那兒套出多少情報,吹雪並沒有太大的把握。無論是如何逃出這個地方,又或是關於伊甸、天堂之門的情報也行,雖然就算得知了什麼都還有還有許多過程必須克服,不過縱然只有一點也好,他與土方都不想讓外頭的夥伴為了就這麼傻楞在這兒等待的他們拼命努力。然而,事情的走向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
只見莫斯提馬的嘴角開始顫抖,不一會兒連笑意都無法在維持在同一個高度,她那雙眸裡滿是驚懼。掐緊了放在桌面上的雙手,發顫的她看著兩人開口道,「一個人......怎麼會好呢?」彷彿有淚水在眼眶裡打轉般濕潤,莫斯提馬吸住了鼻子後瞇起眼睛,「只要沒有錯過的話......就還有挽救的可能性對吧?」
即便她死命的忍耐,兩名少年還是能從她的面上看出不安。繃緊的神經差點兒像斷了的弦,終於找到出口的情緒依然還是小心謹慎的一點一點流露,深怕這一爆發,爆出的不僅僅只是真相,更是將求救的機會給埋沒了。
那是關於扣除莫斯提馬的天堂之門全員被送入實驗室成為待宰白老鼠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