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三日,星期日,魔法科高中開學典禮…
…的下午,比八十夢與千秋在酒館喝濁酒的時間還要早一些。
北海道大學男子宿舍的客廳,有著電視機,幾台電競等級的電腦設備以及能買可樂、泡麵、烏龍麵的販賣機,還有大沙發可以躺。
八尋、黑兵衛,以及正常來說不該在學生宿舍內的冷湖一起坐在沙發前看綜藝節目打發時間。今天的節目實在糟糕的可以,越看只有越無聊。
「雖說不管任何社會都會出現這種笨蛋……不過那夥人的起源是甚麼?」
冷湖打算離開學校前,八尋向他問了這件事。
「來源嗎…如果你問的是這般反魔法的思想緣自何方,那應該是從歐美地區的極端教派衍生而來的。白一黨的來頭就不清楚了。」
冷湖自承自己不是很清楚。
「這樣嗎。」
八尋深吸一口寒氣,然後再一口氣吐出來。那畫面一點兒也不帥氣,只像是個小混混而已。
「我先回去敲打些傢伙了,有空再聊囉。」
「掰掰啦。」才剛說完這段話,冷湖的身影就如雪花和露水一般憑空消失無蹤了。
「黑兵衛你今晚有想去哪混嗎?」
八尋轉頭問黑兵衛。
「在下想先把那些劫來的晶陽石整理一下,今天就失陪了。」
「喔…那掰啦。」
凍座也走掉了。
(好閒…)八尋找不到人可以一塊鬼混,混流也說他有接到單子,先回去鍛造武器去了。其他人…來約約那群女生好了。
八尋打開通訊器試著撥通泉的號碼。
「哈囉?」通訊裝置接通了,接的人也的確是泉。只不過她的口調聽來有點像是在處理很煩的事情時打擾到她。
既然都撥了也不可能直接掛電話,問就問吧。
「是我涼風啦,是想問妳說有空的話來一塊去逛街,聽妳的口氣是發生甚麼鳥事了嗎?」
八尋大起膽子來問,他真的有些擔心泉的雷電攻擊會直接從通訊設備轟過來。她自己都說過可以透過電路去偷襲,八尋不覺得她在扯淡。
泉失望的嗓音從那一端傳來:
「昨天才在說那個鬼燈教頭…他今天人就到了,還他奶奶的人贓俱獲…」
還真的出事了,傳說中的莫菲定律。
「靠夭喔,這下妳各位不是跟著被牽連了嗎。」
八尋聽著泉的哀嘆滿心寫著不妙,昨天和白一黨碰瓷時,才聽美羽和千乃她們幾個抱怨過她們的室友控制不住性慾在宿舍內搞比利(誤),這下真的要慘兮兮了。
「不會是被捉姦在床這種戲碼吧?」
八尋已經開始想像舍監在走廊上徘徊不去的光景,那樣對夜貓子還有愛吃消夜的同學很困擾的。
「就是那種戲碼。我的宿舍被列為監管名單,這段日子大概要被舍監時不時來電一下啊。」泉沒好氣地回答。
「拜那兩個精童慾女所賜,現在我這個宿舍要換室友啦……」
泉說到這裡語氣有稍微變化,有點像是不知是好是壞的感覺。
「怎麼啦,難不成新的室友也是個慾女?」
「不是,這人不是慾女,一時我也說不上來…啊對了,聽說她叫做荻瓦絲來著。臉上的花紋好像是菱形長條。」
「這樣喔。」
聽到泉講到一個有點印象的人名,讓八尋稍稍噘起了嘴。
「唉呦喂,不說了。教頭又要來囉哩八嗦了……先講到這,掰掰囉。」
「OK。」
八尋掛斷電話。還好她沒有拿自己發火。
今天去網咖殺時間、還是去逛街好了…八尋挖著鼻孔,打算著今天的娛樂。
「今天不太想用觔斗雲呢,那就用神行法在地上滑行就好了。」
觔斗雲在低空飛行的話太容易穿幫,還是用神行法來個氣墊移動就好。
正常來講素養良好的日本魔法師臣民不會特地用這個法術來掩蓋自己偷用魔法的事實…可惜八尋並不是個忠貞的日本臣民。
身在異鄉當然是要遵守一下異鄉的法律,但八尋在來到日本前並沒有「在街上不能用魔法」的概念,是兩周前在街上亂噴「空氣炮」被安塔爾逮個正著才讓他學到教訓。
所謂學到教訓,不是指不會在街上用魔法,而是指懂得遮掩。
發動魔法的時候如果搭配上無系統現代魔法「想子遮罩」,就不大會被監視器發現。這個想子遮罩不算是太難的招式,一般而言法力或經驗不是太爛就用得出來,但八尋自認熟練度不好,使用時會造成同時發動的魔法威力降低。
當然不要損及他人安危就是。
台灣雖然會在路上裝設想子監視器,但警察通常不會去管魔法師來當作業績,因為績效考核的制度已經有調整過,挑一堆雞蛋裡來的骨頭並不會讓那些貪心的鴿子升官,反而有可能要罰寫報告或是強制勞動、甚至直接降級。
在沒有吃案的前提下,接獲的案子越少就代表市政越好,所以用抓或的案子數量來考核警察各種意義上是勞民傷財。
今日在以「想子遮罩」掩護下同時使用「神行法」與「蓑隱」,八尋沒有被(新裝上的)想子監視器探測到的狀態下輕易滑到了小樽車站。就算是解除法術現身的過程也沒被任何人察覺,八尋起碼做得到這點。
八尋進到小樽車站,找到那個連接多個異世界的通道,下去地下街後隨意地找間咖啡廳,隨意的挑了個包廂,對著機檯點選卡布奇諾。
等待餐點的時間差之間,八尋打開包廂餐桌旁的萬代牌桌上型小型唱片機。就是那種《閃光的哈薩威》電影上映活動的唱片機,上面還有成為老字號迷因的南瓜圖案。
「喔?八尋也會到咖啡廳?」
一道懷疑的聲音從門縫間傳進八尋的側線,引起他的不滿。
「我今天想靜一靜錯了嗎…」
八尋很沒好氣地開門質問對方。
「沒看過你逛咖啡廳,問一下是又有什麼錯。」
回首望去,瞇起雙目的艾什雙手叉腰站在門外。她的嗓音偏低且帶點沙啞,稍微壓低就不太好分辨。
「抱歉,妳剛剛的語氣就像在問粗人怎麼在聽唱片似的。」
「難道你不是粗人?」
粗眉毛彎成懷疑的弧度。
「我是啊。」
八尋搖晃尾巴講。
「那你不爽個毛線。」
「……」
雙方陷入尷尬的沉默,兩人呆了半倘。艾什關上門,同時一個踏腳施放隔音結界確保兩人接下來的談話不會露餡。
「你這個禮拜還好吧?」
「挺平安的,白一黨沒有再出現在視線內。」
上周末到這周一活像闖進蟻窩打架似的,八尋覺得那三天好像都是在跟白一黨進行肢體交流。小樽還有寶篋印兩區在小樽的警察頭子安塔爾、八高的平堂勉會長等勢力協助下暫時清理乾淨。
只是,那股煩悶的感覺仍然繚繞在八尋心頭,所以他才會來到平常不會進的古典樂咖啡廳洗滌心靈。
「那妳呢?」
「嗯……我沒事啊。除了那次跟你提到有目擊幾隻以外就沒再看到了。」
「妳運氣可真好,」八尋感嘆的喝起用輸送帶送來的卡布奇諾,「難得聯絡問妳一下,妳還有碰到其他反魔法的人嗎?」
「白一黨是沒再碰上,除了上禮拜看到帶著那種手環的屍體順著河流流到海裡。」
「那可不是我幹的喔。」
「會看到屍體就不是你幹的了,你殺了人後不是燒掉就是吃掉,就算有人覺得不對勁也只能報失蹤啦。」
艾什露出一口白牙、雙唇下彎,她明白八尋的作案風格。
「記得幾天前你和本地警察一起在這兒幹掉了將近百名的白一黨?弱都弱死了。」
八尋沒問艾什怎麼知道,不以為然的回答:
「正是如此,警匪勾結喔。妳也看過我給的懶人包了吧?」
「看了,司一那種咖,看起來是個只會耍小奸巧的幹部呢。」
「這種敗咖死了也是浪費喪葬費跟柴火啦。」
艾什口無遮攔的謾罵,這是台客的正常對話,只是給日本人聽到可能會口吐白沫。泉那幾個倒是不太可能會嚇到,反正她們講起話來也是髒話連篇。
「不過司一人在關東地區,我在北海道搞事已經夠超過,不可能專程去東京宰人。」
「還知道超過這個詞怎麼寫,還算清醒嘛你。」艾什答腔道。
「謝妳喔。那個還有一件事…話說荻瓦絲她現在在哪裡啊?」
「你說荻瓦絲喔?啊啊,我正好想說欸。她和我都來寶篋印留學,要去住學生宿舍啦。」
「她有多穿幾件沒有?」
「只多加一件裙子、其餘沒變。」
這樣就幾乎確認是她沒錯了。
「沒被海關攔下,不知奇葩的是她還是海關。」
八尋嘴角上揚、逐漸僵硬。
「我也滿意外她那種打扮竟然沒被老古板的和人攔住。」
艾什噗哧一聲失笑。
「最近GBD裡有一場鋼普拉為素材的傀儡術大賽,妳要來參一腳嗎?」
「當然是要啊~台灣這邊已經打得天花亂墜了說,瞧你都不知道!」
八尋忽然心頭一個踉蹌顫抖,問道:
「喂喂喂……結界到底有沒有確實在做啊?結界班可別都打混吃雞去喔?」
八尋回憶起老家那完全是腥風血雨的賽場戰況,心想不妙趕忙追問。偏偏艾什的回應只讓他更崩潰:
「結界?有那種東西嗎?」
「看來…是沒有。」
聽到艾什這一問三不知的語氣就代表,今年台灣區的鋼普拉選拔賽肯定還是沒有做維護玩家生命的結界措施。
「啊啊,我想起來了。今年有裝結界了,雖說是路人都知道的法術,可是是今年才實裝呢。我上次去打的時候就打得滿身傷……」
「妳還活著真是老天保佑。」
「沒啦沒啦,要是我平常沒在練身子,早就一命嗚呼啦。」
「講的還真輕鬆。」
鋼普拉傀儡術其實就跟普通的傀儡術一樣,傀儡受到傷害時會連帶對施術者的精神造成影響。因為傀儡術等古式魔法在發動之後其法術的「主體」,也就是現代魔法所講的「魔法式」仍然會與精神有所連結,當術法被強行破解或是其操控的物件受到由魔法造成的傷害時就會造成「情報」的反動使施術者受創,嚴重可能會發瘋致死。
「多虧了結界咒,總算沒讓警察辦案辦到爆肝。是吧八尋?」
「是啦。」
八尋感到心累似的揪著心頭。
台灣有流行一種封印術叫做「弱化領域(Weakenize zone)」,會在一定的範圍內展開靈子力場,使範圍內無論是魔法還是實體的攻擊都弱化。傳說這是從日據時代的舊書裡撈出來的帝式魔術。
據坊間傳聞繪聲繪影地說,當時有人在路邊塞小冊子,把這些法術的施術方法寫在裡面混在免費拿的佛書中,這才流傳出來的。
根據街頭的私家偵探不可靠的推理,這個魔法為什麼會出現的原應應該是,為了讓市民可以協助弱體化魔法罪犯並順利逮捕而做的措施,而最後這個結界卻是在遏止械鬥造成的死傷這一方面達到了極好的效果。
「帝國式魔術。」八尋低喃,「當年沒能趕上帝國的侵略戰爭就塵封此世,待到再起之時竟然成了鬼島百姓的救命良方…」
想到從寶篋印圖書館那兒借來的書籍所翻到的內容,他咬緊牙這般說。
「所謂力量沒有善惡,善惡在於人心是嗎。」基拉什語調複雜的說。
稍微讀過台灣史就會知道,台灣的大小械鬥數百年來年年月月天天打不完,原因從偷菜、偷糖果到偷人都有,一旦開打往往死上十幾人,開大砲更是家常便飯。
在帝國殖民與國民政府時期的械鬥算是處於沉寂狀態,但約莫四零年代起,台灣又陷入械鬥的泥淖中,有些地方打得比對大亞聯盟和大漢還要凶狠,當真是往內互打打免錢。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打打砸砸的童年~」
八尋眼神如死魚,詠唱著國民政府時代的老歌。
拜「弱化領域」這招法術的廣泛流傳所賜,大大降低了械鬥造成的死亡率,不過好像也讓島民成了決鬥腦。
「欸對了,妳說話時好像有點上氣不接下氣,又打架了是不是?」
不會已經掛彩了吧…八尋這般想著。
「不是不是,是剛打完鋼普拉對戰。現在手還在痠,喝個奶茶就好了。」
艾什講的語氣淡然,聽來是沒受傷。
「喔?我以為這個賽事只有北海道有欸。」
八尋還真沒聽過台灣島內有鋼普拉賽事,因為起爭執的時候都是真槍實彈決鬥的,多半是找兩線一的警察來當裁判。真的找不到兩線一的鴿子大大的話就會…就會…在原地蹲到大人有空來再說。
「台灣、日本、泰國、寮國、越南、緬甸、菲律賓等東南亞各國,捷克、保加利亞等東歐各國,連USNA都有人在參這種比賽啊,連隸屬大亞聯合的衛星國都有人來玩呢。只是就像你講的那樣,這邊的結界到現在還做的二二六六…」
「大亞聯合沒去取締喔?」
「現在台灣區打到第幾輪了啊?涼風某人孤陋寡聞不知道呀。」
「才剛打完第一輪初賽呢。好險沒被淘汰。」艾什吐了口喘息。
「能問一下你用的是哪台嗎?」
「蘭吉雷茲月光牙。三兩下就把對手切八段啦。」八尋對那台鋼普拉有印象,那是一台塗成靛色的蘭吉雷茲茱莉雅,應該是有把鐵血HG系列那軟趴趴的骨架整組更換,配在身上的武器也是自己用武器包改裝、特製的版本。
「那恭喜啦,俺們這兒也正要開打呢。」
「嘿嘿~那麼加油啦。」艾什眨眨純白雙瞳,瀟灑地走出咖啡廳包廂。
(原來台灣也有在打鋼普拉喔,我怎麼不知道啊?)
八尋在包廂設置的床上躺下發呆。
嗯…這裡的床躺起來不大舒服,媽的這雷店。
八尋起身結帳,再次展開「想子遮罩」、「神行法」、「隱身法」三招法術,一溜煙地衝回冷湖的那間大網咖去了。
冷湖已經出外辦事,一屁股坐進包廂內,八尋又開始胡思亂想:
「…我是不是該賺點外快?比如說去黑街挑個懸賞對象來殺一殺…」
八尋想到自己跑太多次網咖終究是會花掉不少錢,又想到自己這個月的零用錢好像已經有點要見底了,忍不住動起殺心來。
「還是先看一下自己的存款好了…欸?」
自己的錢包內,不但留了不少卡片、打開電子帳戶也有可觀的餘額。
八尋這才想起自己上週殺了一堆白一黨的成員,他不但把那些倒楣蛋的隨身財物都刮光光,還順著證件駭到他們的帳戶連同名下財產一併刮走,實在是十分缺德…反正自己現在不缺錢了,今晚就放心掛網吧。
不曉得冷湖和混流今天是要打造什麼東西,待會通訊完畢去工坊看看。
(今天在這過夜好了,反正老子有優待券。)
八尋抱著明天早八翹課的覺悟,趴在網咖的床上發大呆。
(他奶奶的,成天跟泉那票人混一起果然會激發殺戮慾望。)
八尋在冷湖開的那間網咖內點開了抒情類的交響曲和新世紀音樂,想藉此來暫時消除自己的殺戮慾望,可是……
「聽了抒情的慢歌心情怎地好像更糟了啊……我又沒有傷心聽了慢歌也不會更傷心啊啊…」
越聽越煩人。
是因為日本也是鳥事滿天飛嗎?像是當過財務大臣的某個老頭一大把年紀撞死人還不用道歉、成天有上級國民講出欠揍到不行的高傲論調、上級國民怎樣怎樣…不是啊,那都三四十年前的事情了怎麼輪到自己擔心呢?那種人早在四十年前幾乎都死絕了欸。
(對欸,混流說他好長一段時間沒殺人原來是指這件事啊…)
八尋國中時有聽過在三戰期間,日本的上級國民不知何故莫名的數量銳減,現在除了新上來的十師族、百家等靠著魔法實拳實打上來的家系,舊有的那些尸位素餐的好像已經剩沒幾隻。
(不對啊…混流沒有換過肉體的跡象,也沒有精神與肉體情報不對稱…)
這麼說來現在的日本好像比以前好了不少嘛,至少有能力就能找到好的工作,而且不太容易碰到用家族來搞事的。
可是日本這個三不五時不搞個分級制度好像就會死的地方,上級國民正常情況下不可能會在十幾年內像挫賽(那些人的確比賽還沒價值)一樣少掉那麼多,那就只能是來自外部的不正常因素了。
這樣稍微想一想,八尋就推敲出了一個大致的答案,可是那個答案太蠢,所以八尋就一拍腦袋、用力的給自己灌了一整瓶奶茶、然後就停止思考了。
想一想又有點奇怪,以日本的尿性來說不可能啊…還是說只是沒有報導出來而已?不管了,自己的腦袋有多好自己也都沒自信,還是問專業人士最快。都坐在電腦前面了,不問白不問。
他再次打開通訊軟體,撐著頭蹲在電腦桌前。
「八十夢,你在嘛~?」
「我在線上,什麼風把你吹來的啊?難不成北海道也在鬧反魔法主義嗎?」
另一端傳來一陣不大耐煩的少年嗓音,好似隨時都會爆出「但幾咧」或是「騙肖欸」。
通訊畫面上顯示出一個狐狸面具的圖案,這是巴哈姆特的造型欄目而已,只是幕後本尊那眼神死的像是鯡魚罐頭裡的鯡魚的眼神完全透過面具顯現出來。
此人正是常和八尋打交道的八十夢。他自稱自家只是紀念品商販,情報來源卻不相稱的廣,讓八尋覺得他是不是南海包打聽。
「前陣子有跑出來鬧啦…被我還有一些同學收拾掉了。」
「你們這幫殺人不眨眼的真的是齁。我這邊還在鬧,但應該是輪不到我。」
八十夢一副根本不關他的事情的調調,「反正今天的第一高中新生很強的,真敢鬧事絕對被幹掉。我們就拉板凳等著看好戲唄。」
「看來我可以等東京電視台報新聞就好了。」
「本來就是好不好,你們這群沒牌照的還去跟警察合夥滅口……不過嘛,八高的開學演講我有聽,平堂同學很有概念嘛。」
八十夢似乎對勉的演講頗為讚賞。
「你也知道得太清楚。」
八尋看著螢幕中那張狐狸面具傻眼的說,八十夢明明不是魔法師家族出身,卻對魔法科乃至魔法圈的事情知之頗多。
「開甚麼玩笑,不知道一點魔法圈的東西我家生意不好做欸。一高今年可是進了兩頭哥吉拉等級的大傢伙呢,要是誰惹他們兩個不開心,整個東京都統統要先去買塔位寫遺書了…是誰我就不好講了。」
八十夢講起話來向來有些口無遮攔,可這樣一個口無遮攔之輩以嚴肅語氣說對方是哥吉拉,那只代表對方確實不好惹。
「第一高校今年又進了十師族?有比十文字或七草更難搞嗎?」
八尋反射性地追問,隨即發現自己問了個難以回答的問題。十師族的情報是很難取得的,雖然他們遠沒有過往的上級國民那麼靠北。
「當然有。」八十夢斬釘截鐵地回嘴。
好吧,這下確定是哪一家了。
「我說那個…你有針對電子儀器做通訊加密的法術嗎?」
「當我是101旅的電子魔女(electro soceress)嗎你?是有,你也會吧?」
「我要是會,就不會問你這句了。」八尋一臉尷尬,感覺到螢幕後的八十夢賞了他一記白眼。
「那要是出了啥事責任你扛喔,是四葉家對不對?」
八尋戰戰兢兢地問出了這個日本全國級……或者說是普世等級的禁句。
八十夢回的毫無懸念:
「對啊,知道就好可別去惹他們喔。想當年對岸中原被他們掀的底朝天耶。」
(不可觸碰之禁忌(The Untouchable)一族˙四葉一家啊,光聽到就想跑。)
「白一黨的頭子司一繼續拿一高的學生當棋子,早晚惹到那對兄妹檔。」
八十夢一貫的語帶嘲諷。雖然不知道「四葉家的兄妹」究竟是誰,總之看到是第一高校的就先給個幾分顏色吧…八尋想著想著,想起了剛才聽古典樂時想到的問題。
「日本記者的素質,跟七八十年前相比有什麼差別嗎?」
「話題也她媽的轉太快…」
對八十夢而言,八尋一下子從這個話題跳到那個話題,中間完全沒個轉折實在很跳tone。
「纏著盯上的目標死追不放,對方拒絕回答時就叫說『報導自由』、要求警方公布災難死者名單時吼說『我們有義務』……變化?幾乎沒有。」
「人性不會變嘛。」八尋悻悻然地說。
「硬是要說有什麼變化的話,其實他們對上上流階層時也是照咬不誤了。倒是比以前多了點骨氣。」
「是啊,當年有人開車撞死人,那些平常囂張要死的新聞媒體統統屁都不敢吭一聲,不曉得死哪去了呢?」
「誰敢講上級國民的不是誰就鐵定完蛋。」八十夢風涼的說,「倒是聽艾什說過台灣那邊記者這行很難混?」
(對齁,八十夢也見過艾什嘛。)
「咱們這邊法律針對這塊可是超嚴呢。說是新聞媒體不准接受大型資金贊助,搞的一海票靠政黨吃飯的爛貨流落街頭,有人還病死路邊被狗啃啊。」
「古語有云『鮮血的結末』,台灣竟然有『狗啃的結末』咧。」
台灣過去那些依附政黨存在的媒體現在嚴重縮小,民間收看的多是自媒體時代擴張、還有徵信社轉型而來的中小型新聞台,大型媒體基本只剩下災難應對用的警消電視台。
雖然有話語權可能被政府控制的嫌疑。還有軍方大部分情況是無權過問媒體內容的,其實也不須過問:因為警消電視台不太報政治類的新聞,當警消台爆出政治類的新聞時,就代表被爆的傢伙玩完了。
同樣的,民間媒體要是太超過一樣會很慘,例如散播不實消息、未經查證就散播流言造成誹謗,極大機率會在警察找上門之前先被鄉民拖出來遊街。
這類動用私刑的事件可說是層出不窮,常常鬧到變成大規模械鬥,最後民間訂了一條潛規則是可以遊街,不准脫衣服和性侵犯,且在場必須有十個證人錄影存證。若是錄影造假聯合坑害,別說被關進大牢,搞不好直接變成中部粽聽海哭的聲音。
繞了一大圈,八尋才又想起自己是要問八十夢什麼:
「你有要參這次的鋼普拉對戰嗎?」
「這回喔,沒有。我想要看看其他人的創意。」
「親自下來淌渾水不好咩?」
「我是想啊,但我這回剛好有些委託要跑,會衝堂。」
「那麼,多多休息喔。」
「多謝關照。」這句話的語氣總算有點元氣,至少不是殭屍語調。
話畢,八尋和八十夢都掛斷通訊。
八尋伸開手腳在網咖的床墊上仰天長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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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同時間,混流的工坊內。
「終於做好啦。」
混流將訂單指定的商品做好後,脫下工作服伸展筋骨。這回接到的訂單是五行屬性的魔劍各五把。數目跟品項真是一個整整齊齊。
對武器施予特定的屬性後,握著它注入想子或靈子即可發動該屬性的基礎魔法,如電擊、噴火、灌水、聲波砲、小型土石流等具體效果。
也有一種款式是劍體本身不具屬性(備有高壓的咒力提升基礎性能),在劍柄上預留空間放入不同屬性的能量晶體以施展各類魔法。
這是一千年前唐代曾經使用過的失落技術,現在這門技術若再度重見天日,先不管世界平衡是否會變動,各國媒體肯定先四處造謠。
(這樣不過是多了一種攻擊手段罷了,對這個魔法時代已經沒有太大作用了吧。)
混流覺得現在系統化、超高速化的現代魔法不但好學、用起來又順手,只要有把CAD在手注入想子內部的系統即可高速施展魔法,這些魔法兵器其實也不是太威猛的東西,不過是很帥罷了。
況且,當年大唐盛世魔法那麼發達,不也消失在史書之中了嗎?魔法不是那麼偉大的東西啦。
不過既然自己會做、而且有人想買,那可沒有不做的道理啊。反正又左右不了大局,從來就是如此。
即使有個人天下無敵,他也未必能改變世界。
目腱蓮尊者號稱神通蓋世,該死時還是得死;拿薩勒的約書亞即使擁有十足神通力可止住風雨、仍落得險些被逼死的下場;穆罕默德沒什麼神通力,卻憑著人類本身的勇氣和人與人的意志成功清掃腐敗的麥加城。這就是所謂「人類的讚歌即是勇氣的讚歌」。
總之,被賦予特定屬性的魔劍鍛造好後需要放置一周,這樣可能會造成部分客戶不耐煩以致客群流失,對此混流已經有所對策:冷湖傳授有一套兩百年內新出來的技術,使用能加速催化反應的大櫃子來加速安定,放進櫃子裡只需三天即可完成。
當然,強制加速催化過程會造成強度與品質稍微下降,冷湖師父說他經過五十年的改進已經將劣化程度降低至百分之四以內,就看客戶趕不趕時間而已。
這次的客戶並不趕時間,所以可以慢慢放沒差。
既然不趕時間,那麼混流接下來就可以好好發懶了。
(這時就該來準備鋼普拉對戰的機體改造了。)
我看了一眼工坊牆上貼著的一張海報。是當年史達林掌政時的蘇聯,到處貼的平凡海報,內容無非是打倒萬惡的美帝什麼的。
這張平凡無奇的宣傳海報對於自己來說,或許還是有某種特別的意義吧。海報旁邊貼著另外一張紙,似乎是兵工廠裡會有的機械設定稿件。
(要說懷念好像也不大準確…)
若是有人說「過去是多麼美好」,我會怎麼回答他們呢?
不知道。人們不肯去直視今後的痛苦,往往只會一昧地看著過去美好的一面。當然過去一定有什麼值得懷念的,那怕是一點點。否則也不會有人想回首吧?
就我自己的經驗來看,實在沒有什麼開心快活的事情。可是,我現在活著,僅此而已。雖說那些經驗並非完全源於「自己」,那滿地屍山血海卻又常常歷歷在目。
(人類啊……我們啊,只能背負著過往刻下的傷痕走下去啦,你們這幫貴古賤今的。懷念一下下沒關係,別懷念太過頭變成老番顛瘋子喔。)
不知道是誰在冰天雪地之中留下的這席話,回想來滿不錯的。
混流拿出一大盒改裝用的塑膠板和補土,看著桌上的素組模型。
「HGCE漩渦禁斷」,登場於「機動戰士鋼彈SEED Destiny」,乃地球聯邦軍製造並量產的水戰特化機。
「水戰嗎…不也挺搭的嘛。」
距今一百五十多年前,CAD的重要元件感應石就已經被開發出來並使用在軍事上了,當時是舖在戰鬥機的駕駛艙周邊用以提升機體的反應速度與機動力。很快的,就有某種半機人兵器誕生了。
以戰鬥機與潛水艇為基底,給這些兵器裝上能抓握武器並揮動的機械手,這就是新種兵器的起源。只是這類兵器雖然靈活,卻礙於部分零件與骨架材質的冶煉技術不成熟難以輕易量產,在滿天戰鬥機、滿地戰車的機海戰術之下仍然含恨吞敗,被埋沒在屍山血海之下。
直至四十多年前的第三次世界大戰,這些兵器才再度被挖出來重新審視、量產,一時之間世界各地到處都是十米級的機械獸四處橫行。
跟動畫作品中標榜完全重現人類動作與肢體結構的那些MS不同,三戰那些兵器基本上都不是人形,理由是人類的身體結構不好模仿、而且人類的步行方式是特別沒效率又傷身的一種。
二戰時對這種奇形兵器的定義為「上戰場、有足以抓握戰車及飛機上的武裝的大型機械手的大型機械」,所以從飛船、航空母艦、坦克車、戰鬥機都好,只要有長機械手就算數。就跟「機動戰士鋼彈AGE」的設定差不多,記得這部鋼彈有個revive版的說。
現在要做的就是重新修補舊有的零件而已了……原本混流是這麼想的。
只不過,這架模型經過了七十年以上的雪藏,它的砲口照準鏡頭、刀刃、以及關節與裝甲都已經有風化和破損的跡象,已經需要修補和更換了…靠北,把骨架整個換掉吧!
不對,不只是骨架和裝甲裂痕,整架都要重做,可是又捨不得…總之來個大翻修就是啦!
「……還有要在小腿加裝磁軌炮。」混流似乎已經有新的主意。
首先要選好股關節的軸的粗細。要是用3mm軸的話會跟鋼彈三代一樣軟腳蝦,要向密瑟一樣粗才是。骨架要壯一點嘛。
各處關節都要用KPS樹脂來保證一定的強度。
關節、各處骨架的材料都已經放在桌上,魔法終於能派上用場了。可惜他手邊只有3mm的軸,沒有更粗的了。
看樣子是機會來玩玩新學到的現代魔法了。
「就讓我見識一下吧,現代魔法的性能啊!」
混流喊出自以為(?)很帥的台詞,操作起與現在正在研發中的全自動思考操作型CAD性能雷同的手環型思緒牽動式咒具。
現代魔法的分類有所謂四系統八大類,分別是加速、加重、移動、振動、聚合、發散、吸收、釋放八種,另有系統外、無系統、知覺系、精神干涉等分類。
對於古式魔法師而言,這種分類就算不囉嗦,最少也是雜七雜八:古式魔法師只要先學到一招魔法,再從那招去衍生出其他使用方式就可以了。
打個比方,泉的「青雷」本身只是單純的放出電光,她可以按照當下面臨的狀況去改變電光的形狀和方向,是否要針對特定形狀去取名字及做分類純看她高興;然而若以現代魔法的角度來看,就有可能被細分為「聚合魔法˙雷切」、「加速魔法˙雷速」等等等等。
上面那種分類方式完全不準確,應該是分錯了──混流自己這麼認為,因為他也不會分。
話雖如此,混流還是有將資料拷貝好帶回圖書館,請空羅代為解析。
(現代魔法這個項目,空羅才是好手啊。)空羅出生於現代魔法的草創時代,一路研究這個項目過來的,很有心得。而且空羅自己也喜歡偶爾來個偷雞摸狗,拿些最新的資料和技術來玩玩。
不想這些五四三了,還是趕緊來改造吧。先用重力制御系的魔法讓塑料浮起來,然後用加速振動系魔法來加熱塑料使其融化、黏合成一大塊,然後繼續控制能量場來捏塑零件的形狀,如此構成骨架所需的零件便大致集齊了。
接著將原機體的裝甲和武裝卸下。拆下裝甲後就能看到它那飽經風霜的骨架,要直接換一套骨架嗎?直接做一台新的比較符合現實,不過混流要參加的是鋼普拉對戰,不是第三次世界大戰,是開心就好的鋼普拉對戰。
既然如此,那果然還是將舊機體翻修比較有懷念的感覺呢。許多傀儡師往往不做一台新的傀儡,反而堅持將舊有的傀儡重新改修繼續帶在身旁,那怕那是過時的設計。據那些傀儡師所言,老夥伴用起來還是比新的好太多。
鋼彈模型……也是如此這般!灌注自己的熱情吧!
裝甲跟武器甚麼的,都按照自己的浪漫去修吧!背上的凶鷲大砲砲身結構仍舊完好,僅需做初步保養即可;大砲的外殼就用補土重新捏一個,用減速振動魔法「昏沉凍風」使尚未完全定型的補土迅速的乾燥、硬化。這招魔法原本是以讓人不知不覺降低體溫,昏沉睡去一睡不起的陰狠魔法,用在室內、走廊等狹窄空間最能發揮效果,不過因為需要長時間發動,不是很受軍方青睞。
接著是上兩層鍍膜的作業。先用減速振動魔法將一層金屬質感鍍膜附著於裝甲上,接著用加速振動魔法「蒸散」將調好的白色和冰藍色塗料蒸發、附著於已經上有金屬光澤的裝甲和大砲上。這招「蒸散」最常被使用的場合是運動完後把滿身的臭汗直接吹掉,省的被嫌臭。是個可以用在生活應用的小魔法。
裝甲和大砲弄好之後,接著就是框架的部分。這裡所使用的魔法一樣是「蒸散」和「昏沉凍風」,交替使用時切記不能用太快,否則塑膠台職一下就會因為熱漲冷縮而裂開,操作過程中還需要用重力系魔法使材料浮在半空中,這種一次對單一事物使用多種魔法的技術不是一般魔法科的學生能用得來的。
接下來就是這把大劍了。這回來點不一樣的,用加速振動將黏著用的補土(像牙膏的那種)氣體化,然後操縱氣化的補土滲透進大劍的裂痕中,確定滲透完畢後要稍等一會兒等它乾掉,乾了之後再糊兩、三層補土上去。
補修與改裝告一段落。混流看了一眼電腦,挖靠已經八點鐘了。先去吃個飯沖個澡再來繼續。
─又過了一個小時,現在時間四月二十五日下午九點─
混流打了個大哈欠,休息結束,繼續上工!他拿起漩渦禁斷配備的那把大劍,看起來已經乾了。那麼就可以繼續上補土了。
(這回用這款試試看。)混流將想子注入頭巾型的CAD,發動塑造力場的魔法將已經煮軟的補土拉成一小塊一小塊的,將補土仔細的燒鍛上劍身,並平均的將極薄的補土一層又一層的鑄造上去,如同刀匠鍛造武士刀時將鋼材一層又一層的鍛造成玉鋼那樣。
「成了。」混流拿起重鍛大劍滿意的說。「今天起,你就叫做凍原禁斷(Forbidden Tundra)!」
原本赤紅色的裝甲,經過改修已經變成冰藍色;平凡的頭部參考AGE的達納金追加頸部套件變得更加修長;原本尺寸普通的手臂組件用了天狼王型獵魔鋼彈的手臂殺肉,連同藏在內部的火之腕機槍與天狼王獵魔的副腕一同變得更加獰猛;腿部乍看之下沒有變化,實際上增加了飛彈莢艙;腰部後端參照漢摩拉比的折疊式尾矛與基拿加的尾鞭多了一條鐵鞭。
背上的凶鷲大砲參照「座天使一號」的折疊構造,除了發射光束炮,也能當作電磁砲發射KEP彈頭;經過千錘百鍊的大劍雖然沒有展開光束步槍的機關,但能如基拿加長槍般從前端直接發射光束,以此減少不必要的折疊機構省去保養的麻煩。
(就這樣吧,今天提早睡覺,收工!)
混流走出裝設在壁紙內的小型空間,躺到宿舍的床上發呆。
「八尋不會又去網咖混了吧…真是條混龍。」這傢伙還真是好命欸,來日本讀書還可以混成這樣,腦子是有多好可以這樣浪費智商在網路上啊?
『現在插播一則社會新聞…』
(挖靠八尋你沒關電視啊!)
因為實在太過放鬆,混流被八尋帶來的電視播報的聲音嚇了一跳,從床上滾下來。
混流此時做出跟一般大學生毫無差異的舉動:買消夜。他走出房門,到地下室的販賣機買了一包泡麵(叉燒拉麵背脂加量口味,比較貴)和一罐500c.c.可樂,在台灣又被稱作肥宅快樂水。
(我是不是該多做點運動了?)
混流捏著自己的肚子想,然而會就此停下的話,他就不是個普通的大學生了。人生在世那怕武功蓋世,想吃垃圾食物的時候就是會去買來吃。不多時混流買好泡麵可樂回到房間內,在等拉麵泡開時盯著電視的報導。
『關於近日在東京一帶引起騷動的反魔法團體…』這個電視台似乎在立場上比較偏向魔法師,或許背後的金主是魔法師也說不定。
新聞報導上說,這個團體經常在各個學校打轉,到處吸收下層成員。這種傢伙真是煩人,就跟「印象中的自己」曾參加過的學生運動一樣。
「哎呀呀…參加學運真的是要小心啊。」混流不自覺的把新聞內容跟細胞中殘留的片段記憶兜攏在一起,感覺有些煩人的抓抓頭。構成自己這具肉體的細胞藏有原主的記憶,那些記憶和影像總是會在碰上與本尊經歷過的事件類似的場合時在心中浮現,讓混流總是有種淡淡的厭世感。
雖然靠著那些印象避開不少倒楣事,或是在原主犯傻的場合成功避險就是。
那些記憶不像在看電影那般「事不關己」,而是會有種明知「不是自己」的事卻又好像自己曾「親身經歷」過。那種感覺襲來時的感受,化為文字描述的話就很像是有某種不定型的東西攪拌著自己的大腦,「自我」也會有所混亂。
上週狂轟白一黨時浮現的不適感,就是因為自己明明還沒殺過人,「印象中」卻有清楚的殺過人。
所以混流才會攜帶那種鎮定劑,那是製造出他的魔術師讓他帶在身上以免發狂用的。幸好在北國的生活一直以來都很平靜,混淆反應也並不劇烈,直到最近攻打白一黨後才拿出來服用。話說這藥居然沒有壞。
「已經泡好了嗎。」
回過神來,特別插播已經播完變成一般的社會新聞、叉燒拉麵也泡好了。配著肥宅快樂水開吃吧。
「不會死鹹,比預想的還要好很多呢。」
在吃著的時候,電視仍繼續播報白一黨的消息。混流覺得聽了有些膩就拿遙控器轉台,結果另一台的標題居然是『囂張!魔法師既得利益階層對渴望改變陳腐現狀的平民階級暴力施壓』…
「靠夭。」這起事件的平息手段確實是讓既得利益階層(十師族)的小鬼出馬解決,也確實是既得利益階層(的孩子)去對渴望改變(而被操控)陳腐現狀(確實如此)的平民階級(背後的另一群不法團體)暴力施壓。少一堆字差很大欸妳各位!
每次看到大型活動,都會懶得參加然後又覺得有點可惜…可是看到這類學運團體背後的陰謀團體的相關社會新聞報導,就又會覺得還好自己沒去。自己才不想上電視呢,那是愛現的傢伙才去的。
(不知第一高校什麼時候會有反應。)
雖然混流不想理會東京的事物,想起美羽的友人正受其操弄還是會擔心。
混流一肚子鳥氣的朝著壁紙小空間那沒關上門的廁所吐了一口口水,口水在口腔精密的調整下準確地打進了馬桶裡。過程沒用上任何魔法。
如果是像哲學家一般獨個兒宅在書房裡思考某種理論信條那完全沒什麼,可那種拿他人論調來當作掩飾去操弄愚蠢的人們的人,就是罪該萬死了。
(待會再去做一台鋼普拉好了,不然會被記者氣到睡不好覺。)
此時,他的腦海忽然閃過「叮咚」的NT音效,感覺到自己認識的某人,來到這片冰雪之地了。混流不大清楚自己這個在心中迴響的「叮咚」是甚麼原理,不過那大概是一種知覺系魔法。
「朝女生宿舍…泉那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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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流的感覺並沒有出錯,他所熟識的人確實來到北海道了。只是他沒探查到那個人在小樽的巷子裡製造了幾具屍體。
「他奶奶的熊,以為只有關東才有,連這兒都來這些咖。」
艾什使勁撐起在巷子裡展開大規模廝殺而渾身痠痛的腰,嘮嘮叨叨的對著通訊裝置的另一端牢騷發個沒完,「我北部的白色渾蛋全部被殲滅了說。」
「低級貨色就是比蟑螂還會竄,」她的好友,荻瓦絲=莉慕依在宿舍內回道,「你來的超不是時候,前幾天八尋跟他的一票日本碰友才在巷子裡把一大票白一黨直接送去見祖宗,看來還是沒有砍乾淨。」
「人…真的很容易被煽動欸。」千乃在一旁嘟嚷著,儘管小聲地有如蚊子嗡嗡叫,還是被耳音特靈的荻瓦絲聽進耳裡。
「我先掛斷囉,我要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OK,之後賽場見啦!」
「掰掰啦。」
艾什掛斷通訊裝置後,用水遁的魔法將雙手與通訊器上沾染的血漬和腦漿拂下。她仔細的將腦漿和鮮血全部融進以混有靈子的水中,灑到那幾十具不再活動的屍體上。
「現代都流行火葬,我偏要來個水葬~」方才她撒出去的髒水如今皆已混入靈子,將周遭沾滿鮮血的雪堆一同混為血水,然後將屍體全數包起。
劈啪作響,包著屍體的水逐漸增大壓力,艾什瞇著純白的雙瞳看著自己的魔法將屍體壓成碎肉屑。確認現場只剩下冰霜後,她一言不發的離去。
「外面的仁兄來女生宿舍幹嘛?」
通訊完畢時,荻瓦絲好像早就知道一般,淡紫色的銳利瞳孔飄向混流隱身的方位。
「…混流,是你嗎?」
察覺了荻瓦絲的動作,千乃臭著臉問。
「是我。」
混流也不隱瞞,隨即現身。泉等人雖小吃一驚卻也沒有生氣,因為她們也常常幹同樣的事,跑到男生宿舍去串門子。
「艾什也碰上了白一黨喔?」
「對啊,好像是在機場附近逛街時,就有幾個瘋子衝上來說她是怪物,總有一天會毀滅世界甚麼的。」荻瓦絲眨眨雙眼皮。她的睫毛還真長,混流想到。她臉上有著一條橫過嘴巴的紋身、額頭則豎著三條紋路。
「他們自己的所作所為才會毀滅世界啦,一幫呆子。」混流咒罵道。
「八尋不在宿舍裡嗎?還以為他會跟過來的呢。」荻瓦絲張嘴咬下卡哩卡哩。
「他去網咖混了。」
「老樣子嘛。」荻瓦絲一臉沒趣。可能老鄉見老鄉,有一堆話想聊吧。
「妳都不怕走光嗎?」
荻瓦絲可能是剛洗完澡,上身僅披著毛巾,下身只穿著一條黑色兜檔布。
雖然混流沒看到任何重點部位。由於很在意她會不會介意,混流還是明知不識趣地問了。
「哪需要怕?」荻瓦絲毫不害羞,「你這咖還值得信任啦。」
聽到她這樣回答,女生們狐疑的看向混流,均想:「這小子有那麼值得信賴?」
「…嗯,這的確也算是答案啦…」混流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你這樣算是性騷擾了喔,小蝶邊同學。」千乃瞇著眼直盯混流。
「沒關係,我不介意啦。」荻瓦絲看著千乃紅咚咚的小臉蛋笑道。
隔天晚上,雪國網咖的戰隊用包廂。
「各位都準備好自己的傢伙了嗎?」在冷湖所持有的網咖中,他們上次進行白一黨殲滅聚會所用的那個祕密機庫…旁邊的潛行室裡,八尋這般問道。
來參賽的有八尋自己、混流、泉、鮭魚…更正,是黑兵衛共四人。另外還有來湊熱鬧的千乃一掛加上木原、北川、古城等等共七人。
「沒把傢伙帶上的話才不會來這兒呢,是吧小蝶邊?」凍座拿著自己的鋼彈模型。終於沒有再講文言文,正常的說話了。雖然還是有著滿重的津輕口音。
「可不是嗎?」混流把模型放在登陸裝置上回應凍座,泉沒有回話,只是點點頭而已。
「那俺們就出發吧,前往GSA!」八尋將手中的鋼普拉放在召喚機台上,人躺進網路潛水用的床型裝置內,混流、黑兵衛、泉也一同跳進潛網裝置中。千乃等沒有要參賽但是想觀戰的也各自進入潛網裝置開始潛航。
閉上眼睛數秒後,再度睜開眼睛時,混流等人進入了一個類似戰艦或是郵輪內部的大廳那種感覺的開闊場域。以一根大圓柱為中心,周遭是一個大圓型的空間,有許多門板可前往不同的亞空間(地圖),大廳和圓柱的牆壁上也有許多投影式的螢幕可供點選不同的任務挑戰。
「大廳比想像中的還要更荒涼呢…」咩咩(泉)看了一下大廳上來來去去的玩家悄聲說道,大廳內最多也不到五十人,跟一般來說會有數千人在場的VRMMO遊戲大相逕庭。
「看樣子日本政府對魔法師的管控還滿嚴格的啊,不去報考魔法科的傢伙這麼少。」哲哈特(八尋)瞇著眼睛碎念道,「據說只有那些野生魔法師當中的『傀儡師』才知道這款遊戲呢。」
「你說這個誰懂啊?」佐一(千乃)莫名其妙。
「八尋,GSA在台灣流行嗎?記得聽你提過台灣根本沒有在管控魔法師…」艾斯(混流)向八尋確認他以前講過的老家瑣事。
「是沒在管啦,不過大部分都在街上幹架、要不就在拚各自想拚的事情,專程來玩這款遊戲的不多呀。」
「可是台灣的鋼普拉製作師不是很多嗎?」
露莎皺著眉頭,她在遊戲裡也顯現出尖耳尖牙的夜叉原型。在GSA當中如果沒有在創設帳號時特別調整造型,就會原本反映玩家原本的模樣,不管你在現實中打扮成什麼模樣或是整型成跟原本完全不一樣的臉或身材,沒另外打點造型就會原形畢露。
「哲哈特,你覺得我需要換造型嗎?」露莎看著自己慘綠色的肌膚。
「不必了,其他玩家看到也只會覺得是改過的。玩這款遊戲的人類通常都不知道會有你們這幫人外混進來玩的。」回話的聲音雖是男性,但不是來自哲哈特之口,也並非艾斯或白也(黑兵衛)。
「誰?」露莎感到被人插嘴因而超沒好氣的回話。
站在她面前的玩家的diver look,是身形中等的人類青年造型。青年扮相的潛網者身穿著末日號角的軍裝,除了臉上的縫補痕跡和銀色瞳孔外完全就是《鐵血孤兒》的攪屎棍公子哥「伊歐古˙庫贊」的打扮。
「佩贊(ペシャン)~~~~~!」
佩贊啊…是惡搞這個角色最後被夾扁的下場,對吧?
「哲哈特~~~~~!」
對方和哲哈特同一時間有如心有靈犀般衝了上去,拳頭碰拳頭,頓時「轟」的一聲周遭激起一陣靈子波動。這明明是遊戲欸。
(即使是遊戲,也不是鬧著玩的嗎…在下是在公三小XDDD)
白也心裡冒出不合時宜的怨言。
雙方的拳頭直上直下,虎虎生風,打的有來有往。咩咩和瑪莉妲(奉也)看出這是流行於東亞武術界,據傳由宋太祖趙匡胤所創的「太祖長拳」。不是說流傳廣泛就代表不怎麼樣。就跟初鋼的薩克或是W的里歐一樣,太祖長拳的威力會依使用者的水平而有著極大的變化。
然而白也不知道哲哈特的實力在哪,自然難以評斷眼前這個叫佩贊的傢伙實力如何──白也觀察「鬥姿」的技術最近才有所進步,即使如此他仍瞧不出八尋以及那個佩贊是否有使出全力。
「佩贊…在遊戲裡就這樣叫對吧?」艾斯出言向對方確認。
對方點頭:「是的。」
看樣子就叫他佩贊就行了。
「我是艾斯(Ice),請多指教。」
「請多指教。」
反正報的也只是網路用名,所以在報上名號…更正,是帳號時沒什麼顧忌。
「白也,參上。」黑兵衛也報上自己的帳號。其他人也相繼報上帳號。
「你是又要去挑戰鐵華團的任務是吧?」哲哈特搭著佩贊的肩頭問到。
「我今天只是來看比賽。反正區區小眾比賽也不會有人想搞什麼陰謀吧。」佩贊不以為然地聳聳肩。
「他這句話超讓人不放心。」佐一湊著女生們的耳朵悄聲說道。
「完美的插旗呀。」包子接著道。
「啊……」佩贊似乎察覺自己講出了某種禁忌的言靈,翻了個大白眼。「呃…那個…唉呦算了,既然都講出口了,那我就趕快去準備一下網路世界能用得上的傢伙吧。」
「慢走啊。」哲哈特語音未落,佩贊早已不知前往哪去了。想想這兒是網路世界GSA,那不是回到自己的本營就是去玩副本吧。
一行人打開本次比賽的欄目,將自身直接傳送至會場。這個會場特意被打造成和《鋼彈創鬥者》與續篇《鋼彈創鬥者TRY》中的賽場一模一樣。
一提到TRY八尋等鋼彈迷心裡就有火,為啥大家都光束爽爽噴而海盜鋼彈X1全覆式披風就要帶兩個E罐上場?
而且製作組還把《AGE》的最終BOSS維根機兵˙席德當成《00》系列機體的靶子,更是教人難以原諒。
哲哈特想起當年跟瓦爾迪斯和長老聊到這件事時的共同反應是「拖綿田出去打!」,不過綿田後來Re:rise做的很好就算了。
進到會場門口處理號報名手續後,一大掛人馬在走廊上邊吃東西邊聊著先前佩贊提到的問題。
「網路犯罪嗎,」哲哈特擦拭著假面叨唸,「我們是否也該準備一些東西來以防有人想對網路賽事攪局呢?」
「可是這款遊戲又不是賺錢的熱門遊戲,拿我們開刀做啥?」繪奈華(她沒有特別改帳號名稱)好像不覺得有什麼必要去預防,瑪莉妲提出了她的想法:
「也有駭客團體剛好拿這款遊戲來測試自己實力的可能性吧?」瑪莉妲所講的的確是發生了也不足為奇的狀況,天下總是不缺愉快犯。
「又或者是那種老套的發展,網路小說常有的橋段。」密絲緹(荻瓦絲)咧嘴回道,說完隨即鼓起臉頰。大夥兒(包括她自己)聽到「老套發展」和「小說常有」兩個詞彙,臉色都是一陣慘白一閃而過。那並非是驚恐所造成的臉色大變,而是一種有點厭煩,或者該說是欠扁的表情。
「母湯啦,鬧五摳玲。」哲哈特講起怪模怪樣的閩南語。當哲哈特講起怪腔怪調的閩南語時,就知道他絕對沒把口中講的事情當作一回事。
「USNA來將日本秘傳技術納入『管轄』?少扯淡了。人家比日本強N倍欸,有必要大老遠來搶嗎?」咩咩和繪奈華同樣不同意這個可能性,畢竟太老梗。
「對嘛,要搶也是新蘇聯或大亞聯合來搶啊~這樣我們才有理由去東北跑一趟~」艾斯開始講起風流話來,眾人笑成一團。
「新蘇聯忙著偷歐洲的東東,才沒空來管我們呢!」露莎聳聳肩。
「大亞聯合光是古式魔法就挖不完了,哪會花心思來管這裡。」剛剛應該跑去闖關任務的佩贊不知何時湊到桌邊,還偷拿艾斯的薯條吃。
「佩贊公,你啥時跑來的啊你也通知一下俺們好嗎?」哲哈特沒好氣地對著佩贊說。
「我明明就有發簡訊,你Y的才是沒在看吧?」哲哈特聞此言隨即打開通訊螢幕(遊戲裝配的基本技能),還真的看到佩贊傳的簡訊,而且竟然有二十通。
「可是朝鮮半島那兒最近好像不大平靜欸,你當真?」艾斯沒事就在關注大亞聯合高麗的新聞,所以對佩贊的話抱持懷疑的心態。大亞聯合是由大亞聯合中華為中心,加上高麗、吐蕃、維吾爾、大遼、大理等衛星國所構成,而高麗目前是由北朝鮮的金家繼續統治。不曉得今年是金幾胖?
「抱歉。我剛才是說中華很安靜,」他停頓了一會兒,「高麗地方的確不是很安靜,各位也知道高麗就是那樣。」
「高麗境內是又爆發了什麼,搞得他們需要甩鍋甩到國外去?」
「又是N號房那種事情啦,幾百年來都死性不改的。」佩贊撐著臉頰發牢騷。
八尋等人聽到「N號房」這個詞皆是神色大變,那是指2018年下半年至2020年3月間發生在南韓的性剝削案件。作案人在加密即時通訊軟體上建立多個聊天室,將對女性進行性威脅得來的資料、相片、影片等發布在聊天室中,甚至進行直播,受害人被要求在身體上刻字、食糞飲尿、將蟲子放入性器官,以及侵犯自己的幼年親屬,部分受害者亦於線下遭受性侵,一些聊天室甚至對性侵行為進行錄影上傳乃至直播。
然後更下流的是有N號房間訂閱者留言表示感到非常委屈,稱自己只是作為消費者付費觀看成人影片:「我太委屈了,都睡不著覺了。我又沒有犯罪,只是付費觀看成人影片而已,這有錯嗎?如果要處罰N號房的參與者,是不是應該先處罰那些上傳淫穢影片的女人?如果她們不上傳這些影像,也就不會讓26萬人成為受害者。我們付了錢,結果房間沒了,她們才是詐騙犯。」
把帳怪到受害者身上,這不光是父權更多是人渣了。去年十一月把三個性侵犯花了十天活生生磨碎成肉末的泉心裡罵道。
(都發生過這種事還沒長進?人類果真總是重複相同的錯誤呢。)
「再怎樣不安靜,也不是我們需要擔心的事情吧?」
(你的想法很正常,跟普通死老百姓差不多呢。)瑪莉妲心理吐槽白也的冷漠心態,可她不想說出口,確實不是每個人都該踏進那個充斥血腥的世界。
「的確我們不太需要去注意他們在鬧什麼,只是當八卦聊聊而已。」不過佩贊一笑置之,艾斯和白也相視一笑,確實如此啊。
哲哈特輕拍一下自己(現實肉體上)留有痘疤的額頭。對呀,自己「平常」是「隨處可見的尋常老百姓」,是該放鬆一下讓專門人員去處理這種對自己而言實屬分外之事的案件。國家級的事情也不是自己能處理的來的。
(今天真的該放鬆一下,最近殺掉太多人了。)
(其他同學都跑去各玩各的練身子了,好閒啊…)
這會兒眾人有的留在戰隊基地中、有的去挑戰任務,而哲哈特已經做完暖身的訓練,來到GSA內的一座酒吧想點些烈酒來嘗嘗。反正在遊戲內也喝不醉。
(不曉得要點噶瑪蘭還是約翰走路的好?這幾個禮拜殺了太多人,殺到我都對人類產生懷疑了。要喝哪個牌子掛得比較快啊?)
儘管長輩曾告訴過說要是茲梅的總數變多時,自己恐怕也會變得跟人一樣大肆燒殺擄掠,自己就是難免會覺得人類很卑鄙、愛用低劣手段、不把眼前的一切全數吃盡便感不到飽足。
若非族中長輩有教導過,他可能會跟那些日本二戰軍人一樣,用鼻孔看人類吧。不只人性本惡,生物的本能也是惡嗎…?若真是如此,那麼普及教育還真是一件功德無量的事啊。
「你也會來這裡啊。」哲哈特進門就聽到熟悉的聲音,那是佩贊。那張滿面縫補的面孔還是一如既往的令人發噱。
「有免錢的酒可喝不來怎麼行?當然要來的啊!」
「我同意。」佩贊將杯中物一飲而盡,打了個鯨魚般難聽的飽嗝。那並非喝威士忌用的小酒杯,而是裝麥酒類的大杯子,德國餐館都會看到的那種。
「你點哪個牌子啊?」
「台啤而已。」看那顏色,的確不是麒麟。
「嗯嗯,很識貨嘛。」
哲哈特拉開椅子坐上吧檯,也向酒保NPC點了一大桶的台灣啤酒。
「所以你們廢話了半天,半點結果都沒聊出來?」
佩贊撐著臉頰,一副欠揍的臉。不過這種欠揍臉在台灣每天其實都看的到,對哲哈特而言根本沒差。
「難道你就問得出來?」
膽敢在哲哈特面前講幹話,他當然是直接嗆回去。這是街頭幹架兼報復時常用的口吻。其實也不是每次都能夠劈頭就嗆,可哲哈特跟佩贊還算是滿熟的…儘管八尋不太確定對方有沒有把自己當朋友,至少確定佩贊不會介意這種語氣。
「百分之兩百不行。」
佩贊完全沒有加以思索地回答。
「還講得那麼篤定!那你好意思嗆我喔?」
哲哈特有點嘔氣。
「我就好意思怎樣。」
佩贊滿不在乎的回嘴,連頭都不轉過來。
「換作是你,你會想去亂淌國際政治交鋒的渾水嗎?」
「…絕對不想。慢著,你不就曾經亂淌渾水?」
聽到哲哈特這樣講,佩贊總算是皺了一下眉頭,稍停一下才像是有思考過後的回答。
「知道了吧?」
「反正我們就專心玩遊戲就好啦,不是嗎?」
「要這麼說是沒錯,我這邊跟校內同學討論的結果也是,認為USNA不大可能跑來駭入這款遊戲……」
哲哈特把這句話講到後半句的時候,佩贊才一臉發臭的回過頭來。
「你們這樣豈不是在插旗?」
哲哈特聞佩贊此言,臉色沉了下來。根據莫非定律,越是主觀認定不可能或低機率發生的事情,就越是會…
「欸…可是,那可是天下第一的USNA耶,當老大的哪會有這麼小家子氣啊?」
哲哈特的語氣雖然很篤定,篤定得像是把太陽花說成香蕉,可是他的眼神已經在亂飄一通了。
「刀劍神域不也演過了嗎?說什麼這科技太危險,應當交予我們管理之類的。而且誰說當老大的器量就大,有人作秀買個攤販被笑話結果網路就查不到相關字眼。」
佩贊的語氣完全沒在慌。說來聊天打屁本來就不用慌。
「也太自豪了吧,當年你們大日本帝國就是這般驕傲才落得吃核彈的下場啊。」
哲哈特提起日本的過去。
(糟糕,他會不會生氣啊?)他想起之前有幾次跟人打架,鬧到(讓對方)開腸破肚都是因為扯到二戰日本的作為,不禁擔心起來。
「說我們日本太驕傲?完全同意。」
一反哲哈特的預想,佩贊非但完全沒有生氣、也沒有任何否定的意思,還爽快地承認自己國家過往所犯下的罪過:「當年明明光是料理一個台灣都分身乏術卻還想吃下東北…」
他悠悠的念著,語調有點像在唱詩,又像是在給喪家做法事。
「戰爭的理由千百種…每一種背後的理由可能又是幾百種…反正不管是什麼理由開打的,到頭來結果都是一樣。戰場除了製造死掉的傢伙,就是製造半死不活的傢伙。」
「死了多少人、毀了多少女孩清白、連天皇都失去實權,結果到底肥了誰?還不是那些光喊口號不抄傢伙的狗官跟其勾結的財閥罷了…對外擴張到底對百姓、對蒼生有那兒好了?」
佩贊繼續吟誦道,字句中漸漸透出對引發戰爭藉此獲取私利者的怒意。
「口裡高喊榮譽,所作所為卻比男盜女娼更加低劣!為了那幾個人的面皮,犧牲了多少不該被犧牲的?」
這些話的語調乍聽只不過像是中二少年為了賦詞而強說哀愁,偏偏話本身又滿有道理的,搞的哲哈特不知是要幫腔還是要揍他。
「不過話題繞回來,真要搶的話,理由要多少是多少的。」
佩贊飄飄然、繼續如吟詩一般緩緩吐出這句話。
「…對啊,所以說戰爭打不完嘛。」
哲哈特抬頭望著虛假的星空,忽然覺得要是這片幽靜且沒有戰爭的星空若是真的該有多好。
「那還是聊鋼彈模型的話題好了。你到底有沒有要參加這次的大會啊?」
「沒有。我只想在網路空間混個閒閒沒事,以前參加的政事與戰事夠多了,現在我比較想看年輕一代有沒有什麼新把戲。」
「嘿……那就請您拭目以待囉。」
哲哈特完全能體會佩贊的想法,因為他自己也不是沒見過戰場的姿態。實際看過戰場後,面對遊戲的虛擬戰場也是會發毛。
「老子前幾個月,也碰到跟你以前碰過的同類型鳥事。」
「啥?」聽哲哈特沒頭沒尾的天外飛來一筆,佩贊稍稍遲疑的一會。
「有個臭丫頭狗不牽好,害我差點兒被貨車撞。不是穿越用的小貨車,是他媽的大貨車,真要被撞到的話老子可能連投胎都甭想喔!」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閃開囉?」
真是好心沒好報,難怪天下壞蛋那麼多。老天沒眼啊,哲哈特暗罵著。
「是啊,我就任由那條狗被大卡車輾成肉醬,放沒把狗牽好的丫頭倒在原地哭夭。反正又不關我的事。」
哲哈特覺得日本這種在意人際關係還有空氣到很靠北程度的國家,還是在人人都參加的場合打個醬油比較好。
「千金難買早知道啊。」
佩贊又灌了整整一桶啤酒進到胃袋裡頭。
「雖然是虛擬,回現實的時候可別像這樣子喝酒,會弄壞身子的。」
「我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