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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美】殺手《盜皮》第四章 黑市嚮導與陌生曲式

牧葵 | 2021-11-03 08:59:32 | 巴幣 8 | 人氣 186


  1.
  杜易齡推敲了好一陣子,總算把唐采鳴口中「梁家門的主人」和葉子眉的養母連結起來。這中間的空檔,何央已把黑市嚮導請進了屋內,唐采鳴就像回到自己家似、自在地坐到沙發上。
 
  「這次小姐執意要找那件樂器,夫人擔心你不清楚黑市裡的狀況,牽扯到別處的勢力,因此請我秘密地協助你。」
 
  「了解了。」
 
  何央在唐采鳴對面坐了下來,從背後看,他挺直了脊背、肩膀線條仍顯得緊繃,但並未似一開始那麼戒備。杜易齡把半個身體撐在沙發背上,越過何央、盯著唐采鳴的臉,越看越覺得新奇。
 
  高升的陽光把她的臉映成半透明的顏色,簡直不像真人。唐采鳴大概早習慣了旁人的注視,臉上掛著始終如一的微笑。
 
  何央沉思了片刻,才緩緩開口打破屋內的寂靜:
 
  「不干擾妳工作……但我們的老闆仍是葉小姐。」
 
  「當然,不用特意聲明。」
 
  唐采鳴的目光轉開了幾秒鐘,朝著何央微微一笑,隨後又移向杜易齡。後者下意識地點了點頭,想了想,又更加肯定地豎起大拇指。
 
  「那就這樣啦。」
 
  何央看了他一眼,像在看個神經病。唐采鳴輕笑出聲,玩味地望著沉默的殺手。
 
  「說起來,這位是?」
 
  「我是為這次委託特地來到青城的樂器專家。杜易齡,木土杜,容易的易、年齡的齡!」
 
  杜易齡搶答成功,瞥見何央眼中一閃而過的錯愕。唐采鳴笑著說了句「原來如此」,何央很快便放棄解釋,將頭別了過去。
 
  「看來葉小姐也做了相當縝密的計畫。那麼,方便透露你們的安排嗎?任何部分。例如,你們打算從哪裡開始?」
 
  「黑市。」
 
  「直接過去?果然和夫人擔心的一模一樣──選擇從黑市下手有什麼特殊的理由嗎?你們是特意這樣規劃的?」
 
  唐采鳴保持著平和的語調,卻無形地透露出咄咄逼人的態度。何央啞住了幾秒鐘,搖頭作答。關於這次的委託,他們本來便沒什麼頭緒,連要找的是哪件樂器都不曉得……老闆頭頂上的大老闆竟就派人來了。
 
  「打個商量吧?」
 
  唐采鳴的口氣是問句,但他們似乎只能由她牽著鼻子走。
 
  「黑市那邊由我先去探一探,把必要的事情打點好,你們大約一到兩個禮拜後再去。這段時間,你們可以先從一般的天橋市集下手,那兒也常出現一些不小心從黑市流出來的貨品,會有調查價值的。」
 
  「必須聽妳的嗎?」
 
  「不,怎麼會?都是建議而已。」
 
  唐采鳴又笑了,何央也說不清楚自己下意識質疑她的原因。黑市嚮導的身分也許可以提供某種保障,但他們畢竟才剛見面而已,他沒有理由懷疑、反過來說也沒有理由相信這個人。
 
  「謝謝妳。但──」
 
  「啊!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逛黑市了耶。不能去嗎?」
 
  杜易齡猛然開口打斷了兩人的對話,何央忍了忍,終於沒能忍住,抓起沙發上的靠枕便往杜易齡臉上拍過去。在誇張的哀號中,杜易齡躲到沙發下,被何央用枕頭狠狠地壓住。
 
  「見笑了。」
 
  「哈哈,不要緊。知道葉小姐手下帶領著充滿朝氣的年輕人,夫人想必也會感到放心。」
 
  杜易齡悶在枕頭中,仍在嗚嗚大叫,胡亂地揮著手臂。何央不慎被他揮中,這傢伙居然還留了指甲,臂上被刮中的地方留下數道紅痕,何央皺起眉頭。
 
  「說到底……不願看江湖變成一灘死水,便得時時攪動它。」
 
  唐采鳴事不關己地欣賞著兩人間的鬧劇。杜易齡被用枕頭揍了幾下,委屈地躲到角落、閉上嘴巴。何央轉回唐采鳴的方向,頭髮弄亂了,模樣略嫌狼狽。
 
  「我知道你一時沒法信任我,夫人讓我秘密地提供協助,若遵照她的意思,你們也不好向葉小姐求證。」
 
  唐采鳴攤開手,將身子往何央的方向前傾,眼光緊抓著他最細微的神色變化,笑道:
 
  「所以,我與夫人事先討論過這點,若有必要,她願意與你們見一面。」
 
  何央僵了下,甚至有一剎那退縮的意思。躲在牆角的杜易齡恰巧抬起頭,撞見了這一幕。
 
  「……這樣的小卒?」
 
  「是啊,見你們這樣的小卒。」
 
  唐采鳴毫不避諱,理所當然的口吻、竟又在下一秒鑽出了一絲溫柔來:
 
  「一切都是出自於夫人對小姐的愛護呀。」
 
  何央靜默了片刻,這次並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他不想見到那位梁家門主人,或許因為怕麻煩、又或出於別的心理。
 
  「葉小姐沒有要求。所以,可以照妳建議的,從那個……天橋市集?從那裡著手。」
 
  「你能理解真是太好了。」
 
  這次杜易齡沒再發表意見,當唐采鳴從隨身的腰包掏出一本記事本,他悄悄地湊到了桌邊。看見記事本中夾著幾頁預先撕下的紙張,唐采鳴在上頭標示了一些名字、對應著英文與數字組成的編號。
 
  「天橋市集是每日傍晚在河堤邊聚集的攤販群,大多算是非法擺攤,但因為牽扯到複雜的利益,也被政府默默許可了。平時出入的人群除了帶有目的的商人以外,也有不少抱著尋寶心態去的民眾。」
 
  唐采鳴將那幾張紙交給何央,在他瀏覽的同時、繼續說道:
 
  「市集裡近年出現了許多便宜的仿冒品,但也還是有真正的古物在其中流通。這份名單交給你們,有編號的是長期擺攤的固定商販,按照販賣物的內容,我做了簡單的歸類。」
 
  杜易齡探頭看了眼,果然唐采鳴用不同的顏色區隔了不同的攤販類型。但把名單快速地掃過一遍後,他產生了疑問:
 
  「咦?沒有專門賣樂器的攤子喔?」
 
  「是的,樂器類的東西大部分混在古玩或木器的攤商當中。」
 
  杜易齡癟著嘴,為可能出現的好樂器感到不平。唐采鳴想到了什麼,忽地笑起來。
 
  「要是運氣不錯,找出了被埋沒的寶貝。說不定賺來一大筆,任務也可以放棄了。」
 
  「……不可能放棄委託。」
 
  「噗,我說笑的。」
 
  明明何央仍木著一張臉,卻能隱隱察覺,在唐采鳴的玩笑話過後,他變得有些不高興。杜易齡不明就裡地看看他、又看看對面的白子,何央忽地起身,往玄關處走。
 
  「哎?去哪?」
 
  「出發了。」
 
  唐采鳴仍端坐在原處、臉上掛著微笑。杜易齡見何央打開門、連車鑰匙都摸了出來,一臉為難地跟了上去,卻只是停在陽台中間,搔了搔頭表示:
 
  「她剛剛說,市集在傍晚耶?」
 
  何央頓時無言,屋裡的唐采鳴此刻才善解人意地站起身,收拾好腰包,閒閒地跨出門。
 
  「既然已經打過照面了,我先告辭吧。那幾張名單背後有我的電話,保持聯繫。」
 
  「……好。」
 
  唐采鳴從何央打開的門走了出去,當她走下樓梯,腳步果然一點聲音也沒有。杜易齡又一陣稱奇,等到唐采鳴的身影出現在樓下馬路上,他才扭過頭,好奇地問何央:
 
  「你討厭她?」
 
  何央沒答話,轉身進屋子去了。
 
  
 
  2.
  杜易齡很久沒有這種在白天睡覺睡到飽的機會了,明明念的是快要被關掉的系所,不知道為什麼還有那麼多事可忙。他躺在公寓的床上思索了半天,迷迷糊糊間又掉進夢鄉,一直睡到下午四點多,起來時甚至因為睡得太久而腰酸背痛。
 
  「哇,太陽已經要下山了啊?」
 
  何央坐在客廳中,除了坐著以外、便沒有別的事情。杜易齡一面伸懶腰一面走到他旁邊,發現那人盯著白色的牆面,眼神就像在發呆。
 
  「嘿。」
 
  他在何央面前揮揮手,把對方的魂招回來。何央用力地閉了閉眼,目光聚焦到他身上、突兀地說了句:
 
  「以後如果遇見,離葉家的大老闆遠一點。」
 
  「嗯?葉子眉?」
 
  「不是。她父親。」
 
  杜易齡不懂他怎麼突然提起這個,想了半天,只想到早上來過的黑市嚮導,卻也無法具體猜出中間的關聯。
 
  「反正,就是那個照片上的男人嘛。」
 
  「⋯⋯說過不是了。」
 
  杜易齡「喔」了一聲,何央或葉子眉真有否認過嗎?他也記不清楚了,他的記性常被人罵說很糟糕,但明明在音樂方面,聽過一遍的旋律他都能記住八成。
 
  「那位跟周先生完全沒關係。」
 
  一定有某種原由,何央才會主動和他說這麼多。杜易齡悄悄地坐下,他想他得花點心思記住何央現在講的話。
 
  「買賣高價茶磚的商人。為了利益,跟梁家門的主人結合。」
 
  「哦,打個岔……你是青城的人嗎?好像知道挺多的。」
 
  「嗯。」
 
  杜易齡沒忍住自己的好奇心,出奇的是,何央也從善如流地回答了他。杜易齡一擊掌,彷彿注意到很棒的事。
 
  「那你可以跟我說說青城的事情耶,既然都是和這個地方關係密切的人,搞不好對我們的任務會有幫助?」
 
  「……可以。」
 
  何央的聲音有一絲異樣,杜易齡好不容易才發覺。他心裡暗罵自己,表面上趕緊補救,就怕對面的人不肯再開金口。
 
  「喔,對不起,你還是繼續說吧。葉子眉她的父親……也是養父嗎?他怎麼啦?」
 
  「那個人,喜歡年輕的男人。」
 
  「原來如此。」
 
  嘴動得比腦子快多了,杜易齡反射地說完,才真正把何央的話聽進去。他瞬間張大了嘴巴,片段的訊息讓他彷彿領悟了什麼,但還沒法釐清楚,只是覺得很不好。
 
  「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麼嗎?」
 
  他看著何央,這是張好看的臉,他現在知道了。人看見姣好的臉孔、就會像聽見動人的樂章一樣發狂。
 
  「被夫人發現,阻止了。」
 
  因此唐采鳴問起時、他才怎麼都不想去見葉子眉母親。這次杜易齡飛快地想通。他只是沒想到,自己會在這一秒感到這麼火大。何央那雙能在琴鍵上無聲移動的手,被人抓著做下流的事──
 
  「你還沒有說,發生了什麼?」
 
  杜易齡艱難地出聲,吐出來的句子有種乾硬的觸感,像從牙關間硬擠出了音節。何央發愣了半晌,隨他的眼睛望去,原來杜易齡不知幾時握緊了拳,用力到青筋突出。
 
  「沒有,還沒發生。」
 
  何央看著他拳頭上隱隱跳動的血管,忽感到迷惑。定了定神,想起自己只是打算給杜易齡提個醒,不曉得為什麼,成了這種情況。
 
  「總之,不要接近他。」
 
  他頓了頓,轉念一想,杜易齡大概也沒有機會碰上那個人,便放寬了心,思考轉到別的地方,喃喃地說道:
 
  「夫人與葉小姐對我有恩。那次事情,也總覺得對不起夫人。」
 
  「砰」的聲,杜易齡把他的話聽進去了,這一拍桌把何央也嚇了一跳。桌上的杯子跳動幾下,險些往地上摔。何央眼明手快地接住,看見杯緣細小的破口,耳邊同時傳來另一人怒氣沖沖的聲音:
 
  「為什麼對不起?那不是你的問題吧。難不成我冒犯你,你也覺得是你的錯?」
 
  杯裡餘下的水漬似乎都在發震,其中有他瞳孔的倒影。何央把杯子放回桌上,聲調和手上的動作一樣穩。
 
  「你在生氣什麼?」
 
  杜易齡呆住了,他還沒細想過這件事,只是怒氣一下子奔上腦袋,然後便爆發了。何央看他答不上來,站起身,側向陽台那邊的臉平靜得像是在描述無關之人的事,他說:
 
  「我的命就像她們給的。那件事情讓夫人丟了面子,道義上,說不過去。」
 
  罕見的,這回是杜易齡無話可說。何央例行公事地檢查了槍、扣緊槍套,經過那架立式的鋼琴來到門口。
 
  琴蓋的積灰保留著他凌亂的指頭印,構成了不知名的樂曲。為什麼自己會那麼生氣?杜易齡努力地拆解腦子裡混亂的和弦,但現實唯有何央的聲音,搶過了他的調、只用淡淡的一句話:
 
  「該動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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