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資料
書名:正義與微笑 (正義と微笑)
作者:太宰治
譯者:高詹燦
創作年份:1942
繁體中文版出版年月:2020/8
一、作品簡介
本作品以日記體的方式呈現，為作者參考其弟子之弟(堤康久)的日記寫出的。其主人公芹川進以堤康久為原型，並且故事中的事件人物大部分皆由真實存在的事件改編而來。
故事名稱《正義與微笑》源自聖經馬太福音6章16至18節，經節中說道: 你們禁食的時候，不可像那假冒為善的人，臉上帶著愁容；因為他們把臉弄得難看，故意叫人看出他們是禁食。我實在告訴你們，他們已經得了他們的賞賜你禁食的時候，要梳頭洗臉，不叫人看出你禁食來，只叫你暗中的父看見；你父在暗中察看，必然報答你。主角在聽完經節過後深受啟發，立下了以微笑行使正義如此的座右銘並作為日記的開頭，期許自己能夠以微笑面對值得認真思考或對待的事物。
故事中芹川進如其他部作品的主角一樣，被太宰先生加上了敏感與神經質的特質，在生活中的任何細節都可以成為思考和評判的對象。16歲的進的家庭中並沒有父親，雖不被經濟問題所困擾，但正逢升學考試期間卻對學校的學習興趣缺缺，面臨了是否應該成為演員選擇的困難。
日記中，主角時常為新認識(或說新認知)的事物建立理想型態，卻在後續的日記中將其推翻，在成長的過程中不斷地對生活和世界感到幻滅，但是在各種人的幫助之下及經過姐姐的出嫁、母親的臥病在床、哥哥的輔導、劇團面試、良師的幫助等各類的事件後，儘管了解世界並不是美好的，他仍然努力地面對生活，最終成為一名演員。不同於多數太宰治筆下的角色，芹川進在成長的過程中雖也有遇到挫折，卻仍然能夠以積極的面貌來面對，在如此不理想的世界中仍然為格格不入的自己找到希望。
二、分析他人評論
在開始分析他人評論之前，我希望能夠藉由引用由張亦絢撰寫的推薦序中的片段來幫助了解本書的評論概況－「這部作品很少被討論，某些太宰治的年譜甚至沒提到。」不得不說，在推出繁體中文版至今僅10個月，加上過於冷門，中文和英文的書評數量更甚於稀少。對於不諳日本語的我來說，要找到完整的評論屬實困難，在搜集資料時僅獲得零星的評價或感想，多為銷售本書的簡介或對比太宰治先生其他部作品時提到的破碎資訊。
1.節錄自購書網站:晶晶書庫/潘朵拉的盒子/簡介
節錄評論原文:
《正義與微笑》以日記的形式，巧妙地表現了在踏入社會的過程中，搖擺不定的中學生的內心世界。若說《潘朵拉的盒子》是一首光亮得近乎透明的青春戀愛之詩。那《正義與微笑》就是一曲熱血激昂、鬥志高漲之少年的夢想樂章。無論是為華麗獻身而努力活下去的少年雲雀，或是為了成為偉大演員而衝撞現實的高中生芹川進，在兩篇經典作品中，都將帶領讀者遇見另一個溫暖到令人心動的太宰治，沒有頹廢與絕望、亦無痛苦與悲鳴，唯有暖心洋溢，猶如一道清明透亮的希望之光。
評論分析:
節錄自《潘多拉的盒子》的簡介文章，其中對比同是以參考他人書信而成的兩篇小說，將本書形容為「一曲熱血激昂、鬥志高漲之少年的夢想樂章(1)」，並在本節錄段落的末尾表示本書一改太宰老師常見的風格，「沒有頹廢與絕望、亦無痛苦與悲鳴，唯有暖心洋溢，猶如一道清明透亮的希望之光。(2)」針對第一則敘述(1)，本書一如往常的日本純文學一樣，是由平淡生活中的各種為小細節與心思開始描寫，如果只是當作故事來閱讀必將無法體會其中的美和康愾激昂。而第二則評論(2)則表達了評論者對本書之氛圍的看法，認為是充滿希望與光明的。這一句話可能為了和《潘朵拉的盒子》概括性的評論，所以並無法很清楚地的做一個細部的區隔，畢竟故事中仍然存在頹廢、痛苦、悲鳴、並不全然是暖心洋溢的，僅僅是在現實、破碎的世界中找到希望而已。
2.節錄自購書網站: 正義與微笑(繁體中文版)/內容簡介
節錄評論原文:
主人翁進不同於《人間失格》的葉藏。進和葉藏一樣會感到空虛、幻滅, 也想逃避現實, 甚至自殺。但是他絕望的道路前方始終有光。於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 少年依舊帶著微笑站起來, 繼續前進。每天都是奇蹟。不, 生活中的一切都是奇蹟。這樣的進, 就是太宰治所嚮往的正義。這也是無論身心多痛苦、無論還要經歷多少場戰役, 仍以自嘲的前行姿態, 努力成為自己真理的太宰治。今後, 我要單純正直地行事。不懂的, 就說不懂；不會的, 就坦承不會。若是屏棄故作姿態, 人生之路似乎是意外的平坦通途。明天, 讓我們面帶微笑, 與世界握手言和。
評論分析:
這是銷售文章中的一部分，此篇文章首先簡單敘述了故事的概要，並在這個段落與太宰老師的代表作《人間失格》作對比，講述之間的不同。筆者認為，即便面對挫折仍然堅持向前行的態度，即便不考慮心境，是太宰治所認為的正義。在文末引用本書的一段話作為本文的總結，並且給出了勵志性的言語，堪稱書本簡介的典範。
3.檢自正義與微笑(繁體中文版)推薦序
評論分析:
本推薦序藉由撰寫本書中的各種事件以及主角的心理活動，並表達個人對於本作品的喜愛，試圖說服推薦序讀者閱讀「無與倫比美麗的《正義與微笑》」，以此「了解太宰對此意念用情之深、用力之巧。」本著推薦序的特質，在評論列舉的事例多為本書有所轉折、激情的內容，以此吸引讀者，而本書實際上仍如往常的日本純文學，是在平淡中帶著一些刺激與美的。
4.檢自簡體中文版導讀:《正义与微笑》是太宰作品中少见的一轮朝阳
節錄評論原文:
我们说《正义与微笑》《潘多拉之盒》是太宰作品中少见的一轮朝阳，但若将两者细细比较来看，那么后者所表现出的思想更为积极一些：
《正义与微笑》中，主人公对身边的一切，包括朋友、家人、考试、学校、剧团等抱有一种幻灭感，尽管他勇于行动，在实践意义上迈入自己所期盼的人生轨道（这正是本篇积极向上之处），但包括他本人在内谁都不清楚，那种幻灭感究竟是单纯出于青春的叛逆，还是更为深层的东西；如果幻灭感随着长大成熟依然挥之不去甚至愈演愈烈，那么结局就很有可能会走向自我毁灭。
評論分析:
本導讀文章除了將本書與其他太宰先生的作品做對比之外也加入更多創作背景以及創作內容與現實人物的差距，讓我們得以以另外一種觀點看待這一本書。其中提到，在本書中時常加入的聖經原並非真實內容，為太宰先生的個人杜撰。在上面節錄的段落中，筆者認為本書較同是故事中帶有希望《潘多拉之盒》的陽光較弱一些，畢竟在本書中主角僅是妥協與接受了世界本來的樣貌，並且以豁然的心情生活著。
上述五則評論的目的與受眾多有不同，在撰寫的筆法與也自然不會一樣。除了同樣利用比較，將本書和《女生徒》、《潘朵拉的盒子》、《人間失格》一起討論之外，每一位評論(筆者)對於這一本書的看法上多少是相同的:這是一本在現實中帶有希望的書，並且是相當美麗的。
三、個人觀點
《正義與微笑》以日記的方式講述了芹川進摸索出人生出路的故事。其作為日記的特性，讓我們能夠更貼近主角的視角，也更加容易引起作為讀者的我們的共鳴，畢竟每個人(又或許不是每個人)都體會過完全的迷茫，經歷過理想與現實的衝突，走過不安與不確定感充斥的道路。然而人們在努力的生活時會遺忘自己曾經的煩惱或心情，這是再正常不過的，而《正義與微笑》在觀看芹川進的奮鬥與抗爭時，將領著讀者回憶忘卻的情感與記憶，再次體會作為少年的人生。文學是面鏡子，照出不同的樣貌，每個人閱讀時都會以略微不同的方式去詮釋故事與角色心境，以下我將在夾雜對筆法(表現手法)評論的同時，講述我對於本書重要要素的看法，其中包含:幻滅與自我否定、聖經與哥哥、正義與微笑。
……
「晚餐後喝的那杯茶，當真甘甜好喝。哥哥也說好喝。我心想，酒會不會也是這個味道。(4/18)」「比完賽回家的路上，我和學長在目黑暢飲啤酒。益發覺得自己像個蠢材。(5/17)」我經常喝酒，我知道:除非喝醉，否則酒並不會像是晚餐後甘美的茶。這是發生在進生活中極其細微的小事，也並不是在本作中代表性的幻滅的例子，但是作者在故事中安插了數量龐大且難以清數的生活中的幻滅，營造出強烈的衝突。這些對人、對組織、對制度、對生活、對自己的失望極其是微小的，除了體現了主角敏感的特質外，也描寫出一個不盡滿意的世界，不斷地觸碰、試探芹川進放棄希望的底線。(或許芹川和《人間失格》的葉藏真的只有一線之隔，只不過芹川遇到了更多可貴的幫助罷了)
芹川原先景仰木村，僅因他在閱讀尼采，而後又因木村推薦的電影過於無趣，認為他是個沒有文化的人。芹川也曾僅憑印象而仰慕橫澤導演，又因和想像不同認為他只是庸才，也認為他帶領的劇團僅僅是烏合之眾。主觀感受的微小改變而導致的心境上的轉變快得令人發笑，這種幻滅的事件以帶有不協調感的太宰式幽默，不斷出現在芹川進看似正常的生活。我對這種諷刺、矛盾的劇情和情感情有獨鍾。日本純文學時常如此，在平淡中帶一些激烈，在日常中帶一些美和感情。就像是夏目漱石的貓一般，總能在圍牆環繞的小村中，漫步找到屬於自己的樂趣，講述自己的故事和悲傷，如果不仔細地去閱讀、感受，可能只會看到一篇又一篇無趣的日常生活。
……
「你已經要出門啦?天國像什麼?」
「像一粒芥菜種。」我回答。
「會長成樹。」哥哥以滿懷關愛的口吻說道。
聖經的字句在《正義與微笑》中不斷出現，甚至連書名都是主角受其啟發而寫下的座右銘。芹川進與其兄長醉心於聖經。聖經內容在《正義與微笑》以對話、引用的方式呈現，內容總離不開期待、希望、說教與救贖。聖經在象徵意義上是神聖且具有規範性的，像是亮光，在本書中無序的世界中點起一盞燈，時刻給予主角活著的正向能量。『「父親」感覺很巨大。基督徒在悲痛欲絕時，會大聲呼喊“Abba Father”我隱約明白了他們的心情。』芹川進並沒有父親，在生活中擔當著父親角色的人反倒是他的哥哥－一個就讀帝大英語系，卻為了寫作而休學的哥哥。正是這樣的兄長，看起來招搖無助，前途不明朗卻又溫和且淵博的角色，在成長過程中無條件地給予芹川進支持與信賴。聖經與芹川進的哥哥無疑在《正義與微笑》中代表著光輝，領著芹川進探索黑暗與未知。
「你的話是我腳前的燈，是我路上的光。」是聖經中尤其有名的句子，在想不到禱告詞時總是被我採用。儘管現在的我在數個世紀前的歐洲會作為叛道者接受審判，但這改變不了我在教會生活中長大的事實。我對現代的基督教報有敵意，儘管如此，我仍不得不佩服太宰先生是如何運用這些象徵意義與文字，悄悄地在被憤怒與否定填塞的世界中為人物帶來救贖。
……
『有個叫羅伯特的人說過:「有一名礙事者，時時在我身邊糾纏，其名為正直。」芹川進也說過:有一名礙事者，時時在我身邊糾纏，其名為考試。」』這是芹川仍然在考慮是否應該全心投入演員生涯時寫在日記上的一個句子，同時讓讀者看見困擾著芹川的因素。對於芹川來說，做自己應該認真對待的事就是正義，而和這衝突的就是考試。所以實際上，糾纏在芹川進身邊的並不只是考試，還有他自己放不下的正義，阻礙著他，使他迷茫。
我並不敢妄言我能夠理解他的心思，但相似的經驗我想我是有的，太宰先生也有這樣的經驗，也很清楚這個事實－大部分的人都有那麼一兩條「沒有選擇的路(*The road not taken)」。被迫在現實與理想之間進行抉擇的我們，一度感到如窒息般不和諧的痛苦，但隨著時間過去，我們遺忘。而太宰先生則藉由一位少年的日記，讓我們再次(某些讀者或許還無法體會)體會到又酸又苦的青春。
「你們禁食的時候，不可像那假冒為善的人，臉上帶著愁容；因為他們把臉弄得難看，故意叫人看出他們是禁食。我實在告訴你們，他們已經得了他們的賞賜你禁食的時候，要梳頭洗臉，不叫人看出你禁食來，只叫你暗中的父看見；你父在暗中察看，必然報答你。」芹川進在聽到這一個聖經篇章之後頓悟(雖然並不符合基督教觀念，但這個字真合適)了:即使再認真的對待生活，刻意裝作嚴肅或是穩重的樣子是虛偽的，因此必須像個演員一般，以微笑作為掩飾，同時認真生活。這種迂迴的想法令人發噱，像個演員一樣總是掛著微笑以常理判斷是虛偽的，到了太宰先生的筆下反倒成了合情合理的，行使正義的方法。這種詼諧的手法正是太宰先生獨特的魅力所在。
……
《正義與微笑》講述了少年在昏暗的世界中找到希望並堅持保有自我的少年時期，絕非像是「我的成功我決定」或是「簡單哲理改變一生」(註1)這種陽光到令人感到反胃的勵志小說。太宰先生運用大量具象徵意義的事物將故事連貫，其中意象文字皆美不勝收，墨黑色的諧趣手法不時出現在日記中，不由得莞爾一笑。除去趣味本身，由日記體呈現的本書映照著我們曾經走過的路，若年齡與主角相仿則更易激起共鳴，喚醒我們的記憶和過去幼稚的情感，著實值得一讀。
註1:書名僅胡亂拼湊而生，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