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得從一個平凡的早上說起…
:早阿。
:早阿...唉,左手又再沒力了…
:老爸,又出現了阿…
:時好時壞啦,大概等一下就會好了。
:阿呦~趕快去看醫生啦老爸!你這都已經不是第一次發作了,你還不去看喔?
:好好好~聽到了啦,我今天去看看…
老爸一如往常地用話語應付我勸他去看醫生的建議,這大概就是他的牛脾氣吧...很難改的,隨後我便去上班了…
最近正好是機構要舉辦畫展,我們全體同仁都忙著在準備畫展的一切事務、從早忙到晚…
「小安阿~把這些畫掛在那裏。」
:來了~
又是個忙碌的一天,「今天大概要加班了吧」我這麼想著、一邊將畫掛在指定的位置上,這時手機的Line通話響了起來,是老爸打來的…
:喂~老爸。
:你到家了沒啊?
:還沒,我現在還在忙畫展的事情,大概還要好一下子。
:這樣啊...我跟你說,醫生說我得要住院,所以我今天不會回家了。
:什麼?誰住院?
:我啦!我去中X醫做了檢查、照電腦斷層,醫生說我腦袋裡長了個東西,要再做核磁共振、然後住院。
:什麼?怎麼會這樣啊?
:反正我今天是回不去了啦,老媽等一下會回家裡幫我拿一些衣物,你再幫忙他一下嘿。
:你們等我,我現在就去找你們。
電話的另一頭,老爸的聲音一派輕鬆、而我的內心卻有如大海翻騰,腦袋長東西...那不就是腦瘤嗎?這可不是什麼小事啊!我飛快地完成手邊的工作、隨即收拾東西…
:長老,我有點事情要先走了。
「怎麼啦小安?看你很急的樣子。」
:我老爸他...被檢查出長了腦瘤,我現在要去醫院看他。
「什麼?哇這很嚴重了,你快去!這邊我會想辦法,你就快去照顧你老爸。」
我的上司對我很好,聽到我的狀況直接讓我畫展期間可以不用來上班、專心顧家裡的事情就好,我離開機構之後,立即驅車趕往中X醫的急診處,我走到門口時,老媽已經在那裏等我了…
:老媽,情況到底是怎麼樣?
:我也不知道...醫生說什麼那個叫什麼「腦膜瘤」,我也不是很清楚…
:阿老爸現在人勒?
:在急診室。
老媽帶我走進急診室、走向位在角落的床位,老爸正一臉輕鬆地划著手機,看到我還立即向我打招呼…
:嘿~你比我想像中的還要早到。
:天啊...老爸...我..我真的…
:不用擔心啦!這不是什麼大事,腦膜瘤通常都是良性的,沒事沒事~
看老爸表現的一派輕鬆、我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原本我想這只是一些神經上的小毛病,但沒想到居然是腦部長了腫瘤,在我的印象中,腦瘤出現明顯症狀代表病情已經是到很嚴重的地步了,我坐在他的身旁、許多不好的想法不斷地在腦海中閃爍,我不禁哭了出來,、並擁抱他...
:阿呀~有什麼好哭的?要是真的那麼嚴重,我現在應該已經在隔壁的殯儀館了。
:現在不是亂講話的時候阿老爸…
:欸不不不,這你就不懂了,我跟你講我來檢查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老爸坐起身來,開始跟我講他的檢查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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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老爸下午兩點就來中X醫坐檢查了、一開始是掛神經內科,他將症狀一五一十的告訴醫生…
:你這樣的症狀持續多久了?
:大概兩天吧。
:恩...但是你的血管檢查結果看起來都沒有什麼問題。
:欸?這不是中風之類的嗎?
:看來不是,我現在會將你轉到急診。
:啥?有那麼嚴重嗎?
於是老爸就被轉到了急診、一上來就是被叫去做頭部電腦斷層,隨後便是那令我們都意想不到的結果…
:王先生,你的狀況是頭部右前額接近太陽穴的地方,長了一個4.5公分的腫瘤。
:我的老天,這麼大啊?
:這種東西叫做「腦膜瘤」,是一種蠻常見的的腦瘤,大多是良性的。
:但怎麼會長到這麼大?
:通常會長到這麼大,大概都是經長了5到10年,腫瘤開始壓迫到神經出現明顯的症狀之後才會被發現。
:那這要怎麼辦呢?
:處理的方式必須等到做完核磁共振之後、與主治醫師討論之後再決定,我們會幫你安排今天晚上的核磁共振,這段時間就請您先在急診室的病床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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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事情就是這樣啦,沒什麼大不了的啦。
:那他們有說核磁共振要什麼時候才能做嗎?
:不知道,他們沒有告訴我,但我想肯定會等到很晚...唉~其實我根本不想住院阿…
:對阿...我們家那麼近,有狀況可以直接過來啊…
:還是住一下啦老爸,畢竟要檢查阿…
:阿呀~我跟你說,他們這阿...我看是為了業績啊,跟我說什麼怕我回去後會癲癇...拜託,我現在不是還好好的嗎?原本我左手還沒什麼力,聽到是腦膜瘤,我嚇得左手力氣都回來了勒。
:我先回去幫老爸拿一些衣物過來,你在這裡顧老爸、我去去就回。
:知道了老媽,待會見。
時間來到晚上7點多,老媽先回家裡去準備老爸的衣物、我則留在急診室陪老爸…
:欸今天工作如何?上司有沒有又刁難你啊?
:沒有...都還好…
:長輩們好不好啊?要辦畫展了他們應該很興奮吧。
:大概吧…
老爸一如往常的用輕鬆的態度跟我聊天,然而我的心情卻一點都輕鬆不起來…
:現在也快7點了,你趕快去吃點東西、別餓著肚子了。
:沒關係啦老爸,我高中的時候可是有一段時間都是晚上9點才吃飯,為了啦啦隊的練習…
:阿~對對對,那個時候我都晚上9點去校接你,那時我還真是個「可憐的家長」。
:所以說我的耐餓功力還是有一定水準的,放心啦!
:不過...從他們下午3點叫我等核磁共振到現在已經快8點了,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啊?
:我去問問看好了。
我走到櫃檯、那時值班的是一位金髮的年輕醫師…
:你好。
:那個...請問一下E7號床的王先生,他的核磁共振什麼時候才能做?
:這個喔...我剛剛也看了一下,因為之前排隊的人數很多、我們已經是讓他插隊做檢查了,但大概要等到半夜。
:什麼?半夜?!
我差點沒有昏倒...半夜?難道要等到通宵跨日?隨後我跟老爸講了這個消息…
:歐買尬...半夜喔…
:唉...看來是有得等了。
說時遲那時快,那位年輕醫生出現在了我們身旁…
:王先生,我有件事情得跟你說…
:什麼事情啊?
:阿這...這個...就是…
看他一時間支支吾吾,八成不是什麼好事…
:就是呢...您當初寫說您想要住的是雙人房,但現在沒有雙人房的床位了...所以可能要先請你住4人的健保房,之後再轉到2人房…
但是老爸聽到這件事不但沒有不高興,反而話鋒一轉…
:這樣啊,那乾脆就不要住了,你們這工作是真的很辛苦、乾脆就把床位給其他需要的人吧!
:啊?
醫生聽到老爸的回答一時之間不知所措,他又說道…
:那個健保房是不需要額外花費的,只要住一下子就可以…
:阿呀我剛剛說過,我乾脆就不住了啦!錢不是我在乎的,反正我做完檢查還是會回診嘛,我家也很近,讓我回家休息不就得了嗎?
:這個...因為是怕會有風險...所以…
:真的出了什麼狀況我們也能立即趕過來,不用怕啦!
老爸發揮了他以前當公司老闆時那種擅長與人「交流」的能力,即使連護理長都來解釋關於病床的事情,在他的「說之以理、動之以情」之下,年輕醫生與護理長才反應過來說原來老爸他不是在講病床的事、而是希望可以回家休息,明天早上再過來回診…
:好的,那我明白了,我們會幫你掛名天早上的門診、做完核磁共振之後就先出院吧。
:謝謝、謝謝,我們就是想要這樣。
跟醫生與護理長道謝之後,老爸他鬆了一大口氣…
:呼~他們終於聽懂我的意思了…
:他們好像真的很想要你「住」的樣子…
:就跟你說了嘛,業績~業績~
這時老媽拿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回到了急診室,不知道的人大概會以為他是要去哪裡旅行…
:妳也拿太多東西了吧…
:阿不就是你的衣服、褲子、充電器、書…
:那也拿太多了吧…
:對了,什麼時候能照到核磁共振啊?
:他們說要等到半夜…
:蛤~~這太誇張了吧...半夜欸...我們下午兩點就來了,有沒有這麼折騰人啊…
:他們說這已經是幫老爸「插隊」的結果了…
:好啦沒關係,我們已經談好說做好檢查就能出院,這裡有子安在,沒事的啦!
:等等...你剛剛說做完就能出院?
:恩亨~對阿!
:那你怎麼不早講啦?害我拿這一堆大包小包的東西來。
:我有什麼辦法?我也是跟醫生們好好「談」了一下他們才同意的阿!
老爸老媽在急診室裡也能這樣鬥嘴、看在我眼裡還真的有點哭笑不得,但這也是我的家庭可愛的地方,老媽體力沒有說很好,於是老爸叫她東西就先帶回去然後好好休息,雖然她走之前又跟老爸互嘴了幾句,但這就是所謂「中老年式恩愛」吧…
為了等到醫生所講的「半夜」,我特別去買了「紅牛」能量飲料來準備挑燈夜戰,管你什麼半夜2點、3點還是通宵,通通放馬過…
「王先生,輪到你做核磁共振囉。」
:阿~終於終於。
「請跟我來。」
時間,晚上11點,比我預計早了很多,我看了一下手中已經喝完的「紅牛」飲料,看來等等應該是會睡不好了…
由於老爸之前也照過腰部的核磁共振,對於這類檢查算是很熟悉,檢測師帶他進去之後、我就在外面等候,這段時間我打開神魔、打個幾場魔神的防守戰,甚至還遇到了打開兌換頁面會卡死的BUG,果然神魔出BUG是不分時段的…
過了大概45分鐘,老爸從檢測室裡走出,隨後我們就去急診室收拾東西,這時那位年輕的醫生也弄好門診單與出院單之類的東西在等我們了…
:抱歉讓你們等這麼久,真的一切都很…
:我知道,你們都很忙、真的辛苦了。
:我也很想幫你們趕快處理好這些檢查,但我也處處碰壁...不管怎麼問都是沒有消息。
年輕醫生也跟我們談了一點他在工作上遇到的鳥事,還表示說他是第一次見到像老爸這樣的病人。
:門診是明天早上,記得要報到喔!
:好的,謝謝醫生。
:那就這樣啦~我們走吧。
經過長達10個小時的折騰,我們終於是在晚上12點離開了中X醫急診部,一道外頭老爸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呼~終於是出來了…
:老爸,現在感覺怎麼樣?
:爽阿~終於可以吃點東西了,我從兩點到現在都沒吃東西、點滴打了3袋,我快餓死啦!
隨後老爸摸了摸口袋想拿菸出來抽,但都尋不著…
:看來老媽在回去的時候偷偷也把我的煙拿走了…
:你就少抽一點吧…
:但她不知道的是...我總會有備用計畫~
隨後他就從另一個小口袋掏出一根菸…
:你喔…
:哼哼哼哼~~
回到家之後,餓壞了的老爸隨即拿出罐頭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向我抱怨他在醫院是多麼的無聊,同樣在醫院陪他的我也感同身受,隨後他叫我趕快先去睡覺、他等等洗個頭就也會去睡,但他不知道的是...那罐「紅牛」讓我一點睡意也沒有,但為了不讓他操心、我還是回到了房間,但我時不時地會打開門縫觀察他的情況,等到他洗完頭、吹完頭髮、進了房間之後,我才能安心臥床…
臥床個頭啊?紅牛不讓你睡的啦!
到了隔天早上也就是今天,我們到腦外科回診,雖然我們的號碼是67號、也就是最後一號,但報到之後居然沒等幾個人就被叫進去了,還真是幸運…
「王先生,那我現在跟你講一下你的情況。」
主治醫生拿出昨天電腦斷層與核磁共振跟我們詳細的解說,老爸那長在頭部右前額接近太陽穴的腦膜瘤壓迫到了神經,才會出現左手無力的情況,但老爸算是幸運的,因為這個腦膜瘤是長在頭腦與頭蓋骨之間,也就是長在大腦的外面,沒有包覆到血管與神經、是屬於最好處理的類型,聽到這裡我們也算是放下心中的大石,不過醫生也提醒我們,老爸的右腦有出現一點點中風的現象,雖然現在沒有任何的症狀、但這必須小心保養身體才行;醫生當下猜到老爸是個老菸槍、同時也拿出老爸昨天做檢查時照的肺部X光,提醒我們老爸的肺部肺紋有些明顯、會再之後安排做一些肺部的檢查…
手術安排在下個禮拜進行,隨後還得住院7到10天,老爸聽到不禁感嘆自己要準備「被戒菸」了,醫生也勸老爸要趕快戒菸、這樣對身體才比較好。
這一趟醫院之旅,心情就像坐雲霄飛車一樣,聽到是腦瘤的當下,各種負面的情緒就排山倒海而來,反而是身為病人的老爸來安慰說我不要擔心,一整個角色根本是相反了的狀況,不過這就是我的老爸,我那有牛一般脾氣的老爸,希望手術能夠順利不要有後遺症、然後也希望他真的能趕快戒菸...希望啦…
有句話說:「家人可能會是一個男人的弱點、他的軟肋,但家人也是支持一個男人能抬頭挺胸、繼續走下去的後盾。」我現在可能稍稍也有些體會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