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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雀躍的疲憊聲音。
「妳……上班到現在?」日延抓著髒兮兮的頭髮。
今天他可是在離地348公尺的熱死人85大樓頂端,戴了一整天的工地安全帽。
他才剛收工,現在正背著筆電把玩著木頭鉛筆,站在三多商圈捷運站的月台上。
「沒有啦……剛剛在做瑜珈嘛!減肥啦!」停頓的聲音。
「……」
……厲害,居然有人這麼不會扯謊。
日延苦笑,對比著先前墮落無比的自己,甚至幾年前一直以來忙著做夢的自己,她總是很認真的面對著現實的人生。
他們真的都,很厲害。
「那妳很累了吧?我們改天聊嗎?」日延勾起嘴角。
或許因為有她,因為知道有總是這麼有精神活著的她在自己身邊。
而讓自己能有一個理由不跟電影的『湘瑩』一樣,從這不要自己的世界解脫。
或許。
幸好,有這個或許。
「是還好啦所以你想說什麼?因為我好累所以太無聊的話先扣分喔。」維竹的聲音聽起來多了一點精神。
真是體貼呢。
日延莞爾。
背著不離身的筆電,他上了捷運。
「結果那個女一號對對就是湘瑩,她走路時臉上的表情無可挑剔,但鏡頭往下帶時就能看見她整隻腳都在發抖呢,只好多多NG囉。」
「哎呀哎呀那你呢?不怕高的年輕人?」
「閉嘴。」
幾乎是末班車,這個車廂只有他和一個翻報紙找工作的老人。
他在只有兩個人的車廂上哈哈大笑,手上轉著那木頭鉛筆。
「湘瑩真的很漂亮對齁?」
「對啊,而且私下還蠻溫柔又陽光呢,跟您在基因上就不太一樣呢。」
「哼。」
美麗島站。
背著筆電的日延下了車走在一個人的階梯上,勾起嘴角。
空曠的可怕的美麗島站穿堂,他說話的回音迴盪在空間中。
「羅導居然因為氣溫不對NG耶,氣溫妳敢信?我就因為這樣要多掛在空中一次耶。」
「反正湘瑩很漂亮嘛?」
「鬧彆扭?」
「像嗎?」
「不像。」
刷了悠遊卡出站,將筆電抱在懷裡。
讓背能倚著手扶梯,好繼續說著電話。
手扶梯緩緩朝上。
越是靠近地面,就越冷了一些。
「所以你到底一共拍幾次啊?」
「三十二次,就只是走過去然後跳下去這樣,可因為分鏡破碎細膩,一般來說就是跟在棚內的影像互相合成嘛,但是導演說這是整個電影最關鍵的十秒,不該也不想這麼做。」
「對啦對啦,反正湘瑩很漂亮唷,我懂我懂,不虧不虧。」
從主幹道進入人越來越少的住宅巷裡頭,手上多了一杯硬跟店員多要一包糖的咖啡。
走在兩邊都是紅磚圍牆的小巷子,影子映著微弱的白色路燈拉長,日延笑著對話筒搖頭。
紅磚的圍牆上,一隻黑貓對他眨了眨黃色的眼眸。
「唉,好歹我也是忙到現在耶,這樣攻擊我刺激我傷害我還酸我妳良心不會痛嗎妳說?」
「有什麼了不起我也是剛下班啊!」
「果然啊,瑜珈?」
走進租屋處的走廊,在這麼晚的陰暗走道裡頭,他依然沒有壓低音量。
他知道這很白目,但實在捨不得。
將鑰匙插進鑰匙孔裡頭,他轉開喇叭鎖。
「……對啦!怎樣!有意見嗎!」
「有啊。去休息。妳。」
日延打開自己房間的門,一如往常的多出了幾隻蟑螂。
用腳踢開泡麵碗與垃圾,嚇壞十幾隻蟑螂寶寶還聽到一聲貌似可能是老鼠的叫聲,日延在桌面上清出一片空白的地方後,放下自己背後的電腦。
插上插座。
「……你每次都來這套。」
「誰讓妳每次都吃這套?」
「囉嗦。」
「那不囉嗦,妳聽話,好嗎?」
「……好啦。」
「真乖,祝好夢。」
「祝好夢。」
***
他掛掉電話。
剛好筆電也開好機了。
脫掉外套和鞋子,隨便扯下襪子後進浴室,打開水龍頭隨便沖了沖臉。
他明天還有工作,估計開工會有點早,今天也實在很累,最合理的選擇就是直接睡覺。
但是今天很特別,所以他洗洗臉,也買了杯咖啡。
他現在更加想趁著這種特別還鮮明時,紀錄下這份體驗。
用劇本。
日延對著電腦螢幕笑著。
今天是85大樓啊……那裡的景色真是不錯。
他想起今天拍攝時曾經往下一看,這一眼價值連城,妥妥足夠自己三秒的折壽。
他看見幾個一眼就知道是大學生,只是看不出來到底是觀光客還是本地生的男女,騎著機車,對著85大樓拍照,又叫又跳的。
說起來,自己從台北第一次來到這個城市,當然也就直接來參觀這南部最高的建築。
他也是抱著一個叛逆的心情,想要證明一些什麼的心情,就算全世界都不支持就是所有指向都是劣勢,就算SWOT結果都是威脅,他依然想要證明一點什麼。
這是他的人生,他的奮戰。
他『謝日延』是個自由個體的證明方式,他的仗。
而六年後,他現在很確定自己戰敗了。
說起來,他有多久不曾瞻仰過85大樓了呢?
「來吧。」日延一個人,對著螢幕喃喃。
咖啡蒸騰著霧氣。
筆電的螢幕閃耀著微弱的光線,他自己偏好將亮度調低。
他笑了,實在太習慣這麼個小房間,一個人,一杯甜咖啡,一臺打開文件介面筆電。
打開一個新的文件資料,熟悉的訂定版面、訂礎、格式設定、封面排版,這是他失敗四十九次所至少應該學習到的東西。
第五十回合。
他知道這個故事該怎麼開始。
第一場:
【時間:晨六時。】
【景:85大樓……】
/*嗯,有點短,真是不好意思啊這是我上次分割的不漂亮的問題。啊然後最近感冒了唉,溫差有點大,各位注意不要睡覺不蓋被子,也祝各位中秋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