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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米斯戰巢》。
壁與導彈,盾與矛。
沒有錯,那防護壁是號稱『與世隔絕』,能攔下整顆導彈引爆的所有衝擊。
但。
隔著一個,號稱可以攔下導彈衝擊的防護壁。
面對整整一顆導彈爆炸的中心點區區十幾公尺的距離,換作是你。
繼續待著看下去,你敢嗎?
鬧劇。
尖叫著,慌亂著,倉促著,推擠著。
所有人爭先恐後逃離,這一票難求的觀眾席。
紛亂的觀眾席裡,哪裡不是殺人不眨眼的梟雄?
但現在,面對一個據說可以防止導彈爆炸的防護壁,與即將要爆炸的導彈。
到底有哪一個真正可以拿命談笑風生,見證矛與盾互擊下誰能贏?
跌倒了。
一個特地花大筆鈔票,買到靠近鬥技場中央好位置的觀眾,跌倒了。
排了好些日子的隊伍,因為很多人退票而才有幸輪到自己。
這是他這輩子做過最傻的事,
前一天他是多麼興高采烈,現在就是多麼沉痛欲絕。
專程花多一倍的錢,把自己送上最危險的虎穴。
他倉皇地撐起身體。
視線對上正前方的即時投影大螢幕。
而畫面都被貫穿防護壁,向下推進的導彈填滿。
他傻了。
腦筋一片空白,嘴角流出口水。
什麼見鬼的跑馬燈也沒有,就只是眼睛直勾勾、乾巴巴地看。
看著那導彈朝著地面落下,等到它正式砸到地面上,一切都將塵埃落定。
或許什麼事都不會發生。
但也或許會,死。
胖子的眼珠子映著螢幕上。
時間以剎那當單位推移,距離則以毫米為單位越來越近。
滴答,滴答。
靠近,靠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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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斂勁』、『綻勁』、『氣鎖』、『震氣』,一百七十七門武學戰技套路與內脈心法,現在就連急不來,需要靠經驗與反覆鍛鍊慢慢培養的『讀氣』,雖然還差得很遠,但姑且也已經能算及格了。」韃子在洗硯後腦勺五十公分處,疾射一枚硬幣。
「不然怎樣算出師?」讀氣聽勁,洗硯回頭咬下那枚硬幣。
「呃,可以在打下來的導彈爆炸之前,透過電子活動軌跡事先推測出感應器及計時器迴路,再同樣透過電子軌跡避開所有陷阱引線拆了那塊模組,讓導彈變成啞彈的話就算了吧?」
「……你真的沒有搞笑的才能呢。」
看著螢幕的那胖子猛然撐起身體。
一聲驚呼,表情回覆生氣。
整個鬥技場逃離而紛亂的觀眾席,開始星星點點的注意到螢幕上的異象。
那異象病毒般改變了鬥技場的爭先恐後逃離,所有人不禁放慢腳步,抬頭看著螢幕。
最後,連腳步都停了。
螢幕裡,除了越來越向下墜落的絕望,還有一道黑影。
黑影踏空激射,帶著毫不畏懼的自信,與根本不可能畏懼的本事。
以一己之力舉劍踏空。
蝦米與鯨魚的構圖。
正面廝殺。
與那整整一枚導彈?
不!
不是廝殺,是逆轉!
不是對決,是奇蹟!
不是黑影。
是如同八年裡,每一個日子一樣的。
白色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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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沒在說笑啊?」
「呃……」
「跟導彈打一架啊……我的人生究竟哪裡走岔了呢?」
綻勁!
踩著爆發的氣破空激射,那拿著黑色戰劍的白髮握著不該存於世理的武學。
感受著體內那同樣逆天而行的神丹,對吼天理的澎湃能量。
看著越來越靠近,那朝自己打下的巨大爆裂物。
「真是夠了。」
自己主動迎上去。
在那生死交叉,賭那光明縫隙的間距裡。
嗅著根本不是練武奇才自己,唯一最擅長的呼吸。
他勾起嘴角。
這氣質,是他與生俱來的天性。
「我現在居然也覺得,說不穩真的辦得到?」
讀氣!
在靠近導彈的空中雙眼緊閉,運起獨步武林的斷江劍派二代掌門,引以為豪的獨門功夫。
迅速感受到在導彈裡蓬勃而循序程序規律迴盪的電子,不一的溫度,集中回流的地方。
於是他張開眼。
因為他找到了。
所以如同預料或規劃或是恰好。
此時此刻他正好跟導彈擦身接觸。
十分之一個剎那。
一隻手臂的距離。
斂勁!
五指成鋼,他將手按在導彈的彈身,五隻手指牢牢的釘進那鋼鐵鎔鑄的彈身鋼板。
以左手當成韁繩,固定身軀讓自己騎在導彈上,馴服著普天之下最凶暴的馬。
於是另外一隻手,抽出那因為慘叫而聞名。
銳利卻寧靜,漆黑卻仁厚,天下第一的劍。
嗡嗡…
嗡嗡……
震氣!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嗡嗡嗡嗡!
「!」 「!」
「!」 「!」
「!」 「!」
「!」
「!」 「!」
「!」 「!」
「!」 「!」
導彈離地面,十二公尺。
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
鬥技場內,十三個不可一世的王者,瞠目結舌。
莫非,這正有生以來。
第一次看著其他人,來拯救自己?
「!」「!」「!」「!」「!」
「!」「!」「!」「!」「!」「!」「!」
「!」「!」「!」「!」
「!」「!」「!」「!」「!」「!」
「!」「!」「!」「!」「!」「!」「!」
「!」「!」「!」「!」「!」
「!」「!」「!」
「!」「!」「!」
「!」「!」「!」
「!」「!」「!」「!」「!」「!」「!」
「!」「!」「!」
導彈離地面,十一公尺。
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
鬥技場外,還在場的逃亡觀眾止步,仰頭呆滯。
明明是人生至此最兇險的一次,為什麼,會感到,如此安心?
導彈離地,十公尺。
現在,那就是,這麼回事!
空中。
看著鬥技場內,那呆然看著自己的十三張臉。
看著著鬥技場外,那看著自己的二十萬視線。
寧聽著。
這整齊劃一,不含任何雜質。
並且在場每一個人都張開口,吼出聲。
百分之百的參與。
整齊劃一的音頻。
他或許曾經在某個時期就已經忘記。
但這確實是他以『劊子手』當成代號時,就一直希望能描繪的風景。
也就是……
「劊子手!」「劊子手!」「劊子手!」
「劊子手!」「劊子手!」
「劊子手!」「劊子手!」
「劊子手!」「劊子手!」
「劊子手!」「劊子手!」「劊子手!」「劊子手!」
「劊子手!」
「劊子手!」「劊子手!」「劊子手!」
「劊子手!」「劊子手!」「劊子手!」
「劊子手!」「劊子手!」「劊子手!」
「劊子手!」「劊子手!」「劊子手!」
「劊子手!」「劊子手!」
「劊子手!」「劊子手!」
「劊子手!」「劊子手!」
「劊子手!」「劊子手!」「劊子手!」
「劊子手!」「劊子手!」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手上呼應震氣抖動而尖叫的舊戰劍,高了一個音節。
那代號劊子手的白髮奇蹟掄起手臂,黑劍朝著導彈的外殼鈑金揚起。
價值連城的豪邁一斬。
導彈外板與舊戰劍擦出火星。
外板如同鋁箔紙般被割了下來,露出裏頭的東西。
「劊子手!」「劊子手!」「劊子手!」
「劊子手!」
「劊子手!」「劊子手!」「劊子手!」
「劊子手!」「劊子手!」「劊子手!」
「劊子手!」「劊子手!」「劊子手!」
「劊子手!」「劊子手!」「劊子手!」
「劊子手!」「劊子手!」
「劊子手!」「劊子手!」
「劊子手!」「劊子手!」
「劊子手!」「劊子手!」「劊子手!」
導彈離地面,九公尺。
那螢幕裡,白髮把劍插進去電線堆裡。
閉上眼,像在感受著什麼規律。
他根本不懂什麼是電子。
但他卻是世界上,最了解被電是怎麼回事的人。
也是世界上跟電做朋友,最久的人。
「那麼只要是電子,你沒有理由感覺不到它的活動軌跡吧?何況被程式控制的電子比起我們平常控制的體內電子不是很單純嗎?既然可以感受到也可以讀懂,你不就可以知道只要拔掉哪些線它就會變成啞彈了嗎?」
「……這該不會也是見鬼的理論上嗎?」
「對啊?」
所以他當然知道。
此時此刻,這個系統心臟到底在哪裏!
「劊子手!」「劊子手!」「劊子手!」
「劊子手!」「劊子手!」「劊子手!」「劊子手!」
「劊子手!」「劊子手!」「劊子手!」
「劊子手!」「劊子手!」「劊子手!」「劊子手!」
「劊子手!」「劊子手!」
「劊子手!」「劊子手!」「劊子手!」
「劊子手!」「劊子手!」「劊子手!」
「劊子手!」「劊子手!」
「劊子手!」
導彈與地面,七公尺。
剝著管線,震碎鋼材,斬裂一層又一層的板。
代號嗎?
洗硯看向韃子。
一個正在提起一個加了十罐酒的冰桶,仰頭就灌,然後嗆到在地上打滾的白癡老人。
很臭,很醜,很墮落,連乞丐說不定看上去也比這個人威風。
「……我…準備叫做……
原本我以為,是因為所以沒辦法再讓那名字再次響徹雲霄,才讓你眼裡有那抹落寞。
所以我這麼自稱,想讓這個名字能再一次的,在世界敲響。
結果到頭來是我誤會了。
原來你打一開始就不想要那個名字。
「害我還專程用這個當代號,真是的。」
「劊子手!」「劊子手!」
「劊子手!」「劊子手!」「劊子手!」
「劊子手!」「劊子手!」「劊子手!」
「劊子手!」「劊子手!」
「劊子手!」
導彈與地面,四公尺。
那跨坐在導彈上的白髮揮出最後一劍。
最後一塊板金被切了下來。
算了。
事已至此,就讓我按照最開始的安排吧。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能夠打到這最後的一場鬥而還活著。
那我就能以不敗的姿態,讓所有人都再一次認識,這個代號。
屆時。
「他是!劊子手!」
雷管,感應器,引信。
總算找到他要的東西。
抽出左手,兩條腿在導彈彈身上夾緊,雙手則將舊戰劍反握。
仰起身體,鼓起一路走來畢生所學,不得失敗的那,如雷貫耳的禁忌起手。
氣鎖!
舊戰劍的尖叫提到最大。
在鬥技場內看著的殺榜十三王不禁摀住耳朵。
在鬥技場外看著他的數萬觀眾不住停止躁動。
「我的——」
洗硯咆哮。
震動的舊戰劍刺落。
貫穿引信與感應器。
離地半公尺。
揚起塵霧。
他大吼。
在不被紙筆記錄的地下世界,僅能口耳相傳的歷史裡。
在整個地下世界的轉播中,將這個蒙上灰的外號,再次送進整個世界的耳朵。
他是。
我的——
「——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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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地零公尺。
導彈接觸到地面,炸起一陣沙浪。
鴉雀無聲,所有的人都在等著那塵埃落定。
而最終,在經過十數秒的沉默後,出現在螢幕上的。
是斷成兩截的導彈!
「如果導彈沒有爆炸,也就只是一攤特別臭的土嘛,哈哈哈。」醉醺醺的韃子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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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場內或是場外,無論是武人或是毒梟。
無論是目睹經過的少數人,或是根本看不清動作的所有人。
都只知道一種結果。
「獲勝的是……」
同樣嚇出一身汗,主播蘭蒂絲這才呆呆的開口。
剛才,她可是清晰地瀏覽了自己的跑馬燈呢。
她總算想起,有一些事情是還沒做,卻是自己想做的。
等一下就立刻開始吧,再也不找理由了!
而現在,最重要的是…
她勾起嘴角。
拿起播音器,扯開嗓子。
以感激又憧憬的心情,說著這當務之急而最重要的,自己最後的一段賽播。
「鬥神!劊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