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究竟是誰的機師?我叫你塗料就給我塗料!」
沃克鮮少地朝他的飛機維修師如此嘶吼。若要說些什麼的話,恐怕就是在酒吧回途後直到飛機被歸還四人眾的現在,沃克情緒都一直不穩定。
「敬愛的舒瓦特准尉,把機身塗料改為全深藍色,可是會……會成為標靶啊!」
的確,這名機師果然老練,在空中飛機最理想的顏色絕對逃不過深綠色、咖啡灰等等仿照大地的顏色,如此一來就不會被敵人從十、二十公里外偵查到進行攻擊。
「好吧……咳咳。我──命令你,將舒瓦特准尉的軍機塗料全部更換為深藍色,明日以前稟報。」
聽到這番話語,令機師眉頭深鎖,沃克是個豪放不拘從來不會以軍職命令人的傢伙,換句話說他根本就不覺得自己在從軍,也因此最適合皇家獨立空軍。如今,沃克竟然以軍職命令時常伴隨左右的機師,由此可見他想將飛機塗料更改的決心。
「謝謝……」
沃克撇開頭離開停機棚時,類似唇語般的輕音由空氣蔓延而出。
──孩子……
機師看著逐漸走遠的沃克,心中充滿了難以用言語陳述的難過,之所以心會如此痛是因為機師早已將沃克當成自己的兒子。從編入正規軍還未上戰場就被看中駕駛技術成為皇家獨立空軍的他,有太多太多戰場上的殘酷事實並沒有看見。從開始一路到現在,機師只是看見一個孩子追求著某一個人的身影,將戰爭當成騎士競技,不斷在皇家獨立空軍接獲的特殊任務裡擊墜敵機。
──你不適合當個軍人啊。
師機微微苦笑後,安詳的眼神投向身後的飛機。
「這下有得苦囉,不只沃克要被上司罵,就連我肯定也會被開除吧?」
機師苦中作樂地虧了自己,不過在他心中向來非常信任沃克,想必這個笨蛋孩子會有如此舉動一定是碰到了什麼事情。但願,這個笨蛋能在塗了藍色的飛機上學到戰爭的殘酷。
頗為奇怪的是,機師從聽到漆成藍色塗料到現在,從不覺得沃克會因此被擊墜,遭受攻擊雖然在所難免,但沃克已經在敵國打響了名號,想必要在空中以二公分口徑的一挺重機槍打中飛行節奏雜亂不定的沃克,是痴人說夢話、想都不敢想的奢望。雖然軍方下令不得讓沃克知道敵國如何稱呼他,但『urchin(頑童)』這個稱號已經讓各界體認到他在空中令人冒冷汗的作戰方式和與生俱來的技藝。
微風徐徐吹過,沃克呈現大字型的姿勢壓在草皮上方,看著有些刺眼會讓人打噴嚏的太陽,一面想著那句話語。
──『敬愛的下士,這裡有被您擊落的敵方軍人、在你身旁但你卻無法拯救他的同伴……』
──在你身旁但你卻無法拯救他的同伴……
沃克想起了他曾經短暫蹲過的正規航空軍,那是一段非常痛苦又難以忘懷的記憶。大型軍團裡有許多依照戰況而改變的飛行陣勢,但過於軍事化的編隊很容易造成傷亡,只有在接近戰場、依目標狙擊大夥們鳥獸散時,沃克才能夠靜下心來專心投入戰場。
──『軍人都要有著視死如歸的覺悟。』
這是航空軍每個人的精神標語,畢竟人類在天上翱翔的技術才開發僅僅不到十餘年,想擁有掌控戰局的節奏換取的代價,無非就是不知何時會被無情彈火與滑翔機發生突發異狀。
很多人以為軍人很勇敢,可以無動於衷看著隊友的死,然後想著:『戰爭,有死傷是在所難免的嘛』這種荒謬至極的說法。或許真的有這種人,但相信大部分的航空軍人都與我相同,看著夥伴從身旁的絕對領空中墜落,肯定會想盡辦法把射擊的敵方軍機也跟著他一起下墜,這就是我們能夠給夥伴的禮物。
人民們總是因為不同國家的教育因而對他國造成偏見,還記得以前還在學校的印象裡,老師與課本上都說著巴穆特王國裡的人民都長滿尖牙、以食人為驕傲的蠻夷種族,但是事實是什麼?
巴穆特王國的軍人們也依舊會想念母親、看到夥伴被殺死會不顧軍令想盡辦法要把殺死夥伴的敵機擊墜。
打了數十年的戰役其實雙方的航空隊都了解,如果用正規戰打下去的話,肯定在天空上翱翔的軍人剩下不到百位,所以才會有不成文的默契,那就是──只攻擊敵方滑翔機,逼迫降落。
就因為這個不成文的定律,雙方航空隊才能處於不滅絕的處境,將死亡率大大降低到剩下墜機死亡、誤射殺身亡、機體故障等等三大項目。
沃克翻成了側身閉上眼睛,細聞青草撲來的香氣,回頭想著最初女子說的那句依然忘不掉的話語。
──『在你身旁但你卻無法拯救他的同伴……』
──那女子說的對,在正規軍時我只能看著同伴從身邊掉下去,但現在我能守護住夥伴,就
依靠紐蓋斯‧博爾‧伊樞給我的定律和……
嗵!
舒服過頭的草地讓沃克意識逐漸模糊時,忽然感到屁股傳來一陣疼痛,他皺眉地看看後方,只見圍著圍巾的諾卓踢了他屁股一下,然後說:「你在這裡幹嘛啊?」
「沒什麼,想事情罷了。」
沃克揉了揉屁股,側身回過頭繼續裝睡。逐漸由身後蔓延而來的氣息,讓沃克了解是他那既是好朋友同時也是戰友的傢伙──維森‧諾卓前來搗亂。
「我聽了你那猶如爸爸般的機師說了。」
諾卓躺在側身臥睡的沃克身旁,雙手墊在青草與後腦杓之間。
「哦。」
沃克就像孩童一樣裝傻地答道,其實他比誰都還要清楚身後的諾卓說的是什麼。
「老實說,我剛聽到時感覺很不可思議。沒想到……」
諾卓停頓了語氣,試圖以長年友誼裡尋找出比較不會傷害沃克的言詞,但隨後想了想──或許真正的朋友就應該講出實話,讓朋友別誤入歧途──這種想法在他腦海中蔓延,於是……
「沒想到,你竟然會愚蠢到在天空上將機體全身塗料搞成深藍色,該不會已經忘記幼時軍校裡指導的知識了吧?」
──戰鬥用滑翔機身塗料一般而言分為上層與下層,基本上保守塗料顏色上下均以灰系列色彩為主。若進行特殊任務或夜晚任務的機身塗料,上層以深藍色、下層以銀灰色為主,如此一來無論是高高空的敵軍駕駛員還是低空駕駛都會被所謂的掩護色欺騙。
在諾卓的疑問句出現瞬間,沃克已經沿著記憶追隨到過去,試圖以最簡單的句子翻譯過往那該死教官的長篇大論。當然在交戰的過程中,往往有看過以深綠、淺綠等等綠系列色彩交雜的迷彩色,這般色彩在空中雖然會成為敵人一眼就發現的目標,不像在路地上士兵們穿著迷彩可以掩飾自己的存在,不過……往往可以給飛行員一種心理上與視覺上的壓迫感。
──我會將飛機顏色塗料漆成如此,不是因為掩蔽的目的。
「……」
沃克依舊在腦海裡想著事情,沒有多做任何回應。
「哈啊~我知道你已經在腦海裡面,回憶起戰鬥指導教官的話語,我也大概已經可以猜出你漆成在空中會被當成標靶顏色的目的。」
諾卓打了個哈欠便緩緩起身說道。
「你……一個人,究竟能拯救多少生命?一架戰鬥機,能夠給予敵方多大的壓力?」
沃克咬緊了牙根聆聽摯友的一番肺腑之言,藏在身前的手握的好緊、好緊,慘白色的指尖彷彿都在哀號般發出喀啦聲響。
「不過為了看到結果,身為你最好朋友的我,一定會讓深藍色的飛機被敵方譽為『來自西方的藍色獵人』並且在心理產生壓力,喝止敵方的進攻意識減少更多生命消逝。」
──減少更多生命消逝。
沃克鬆懈了咬緊的牙根睜大雙眼,過了幾秒後眼神轉為柔和,帶著微笑說道。
「你何時變得如此有文藝氣質啦?連生命都用消逝來說,怪噁心。」
「要、要你管!」
正當諾卓要離開時,某兩位雙胞胎像忽然冒出似的異口同聲言道。
「嘿!剛才聽了你們這對夫妻(狗男女)的真情告白,我們也會盡全力幫忙!」
「什……你們兩個傢伙(人)剛剛說了什麼鬼話(鳥話)!」
罕見的,連沃克與諾卓也由不同張嘴說出相似的話語。原來,異口同聲是會像感冒傳染病般漸漸蔓延開來。
緊接著在風光明媚綠草佈滿之處上,可以看見四個大男人像孩子般扭打在一團,相信無論是誰看到這番景象都會瞠目結舌,畢竟這四個男人是普魯特王國經過百般挑選而得出的菁英。
或許,人們口中的天才與精英就是因為比任何人更沉浸、投入在任何時刻,才能在玩樂時得到最大的滿足、作戰時得到最專注的精神吧!
只可惜,這四位在草原上大鬧特鬧的傢伙們萬萬沒想到,一場爾虞我詐的特殊任務即將等待著他們。
一名身材壯碩身著黑色西裝的男子,手持一份經過特殊牛皮紙袋包裝過的文件快步走向一間不起眼的雜貨店內。
說也奇怪,雜貨店內鮮少客人裝潢斑黃老舊,看起來就像年老的忠犬被主人拋棄般苟活著。坐在櫃檯的年邁老先生帶著一副圓眼鏡,斜眼瞄向方才走進店內的西裝男子。
男子沒有因為這道帶有敵視的視線而退步,反而是大步走前面對老闆,開口就是難懂無解的句子。
「Are you selling any of these books?(你賣這些書嗎?)」
西裝男子將牛皮紙袋封住的文件舉起,只見老先生輕輕撇過後,慵懶地說道。
「Left straight!(右側直走!)」
「Thank you(謝謝)」
西裝男致謝後往右轉並且直走,接著面向他的是一張巨大無比的書櫃。接著,他舉起沒拿文件的手伸出食指,輕輕推入某一本書籍後,原本看似不動的書櫃咻的一聲翻轉,男子左右顧盼無人注意後,快速踏入人稱秘密作戰指揮室的地方裡。
他步步迅速而簡潔,不一會兒進入到一處牆壁上布滿碩大張地圖的空間內,一名髮絲班白的人物挺起胸膛,炯炯有神的雙眸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瞧。
「總理傳來的密令,請血緘。」
西裝男拿出藏在手中的文件,並且把手指咬破後在牛皮紙上寫入自己的名字。
依言,老先生依樣畫葫蘆在文件上簽上名字後,撕下牛皮紙取出文件後丟給西裝男,旋即叫喚一名文官入內。
這名文官以最短的時間解譯了信件內容,將訊息與交耳方式遞給老先生後默默走出這個空間。
「這樣子……妥當嗎?」
西裝男子斜眼瞄向入口,一面對老先生說道。
「這──不算什麼機密,若真是不可告人的祕密,你與他可是看不見明天的太陽啊!哈哈哈哈──」
西裝男由額間冒出冷汗看著老先生哈哈大笑,不一會兒便請辭離去。老先生望著離去的西裝男子自言自語地說道。
「DI以EA突擊第六航空隊啊……還真是驍勇善戰呢!」(*附註一)
老先生傻笑似的看向地圖敵方號稱菁英聚集的航空隊基地,順手把叉叉標誌的鐵塊釘在上頭。
「此戰將會寫在歷史上萬留青史吧!同時,或許可以趕緊將這像大便般又臭又長的戰役作個了結了!」
接著,老頭子又將二十架飛機模型的鐵塊釘在叉叉標誌右側。
相信誰都瞭解,飛機之所以在剛發行出來就迅速投入戰場的意義,那就是加速戰爭結束的時間,以揹著炸彈的投彈式滑翔機加上戰鬥用滑翔機,可以癱瘓敵人後勤、更可以給予敵方軍人難以抹滅的恐懼。
「漢昇!」
「是!」
「你簡化加密將我下述話語『散布出去』」
「您是說……刻意用發佈在1874被破譯戰用頻道嗎?」
老先生瞪視了文官一眼,後者瞧見後快速地下頭拿出紙與筆。
「DI、BR、FIRSTCC」(*附註二)
被稱為漢昇的文官寫完後至上軍禮,迅速離去。
「接下來,可有好戲可瞧了!」
老先生輕舔了嘴角,想像著明天敵人震撼的神情。
時間悄悄地轉動著,彷彿就像想趕快見證即將被歷史歌頌的戰役──
附註一:DI與EA是美軍作戰時常用的代號D1等於一天時間執行、EA等於實驗機。
附註二:DI二十四小時、BR轟炸機、FIRSTCC第一區集中營。
後記:嗨!相信有很多人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地想我對吧?(有嗎?哪有?)不過有太多事情讓我無法使用電腦連發此篇都是在網咖張貼(這裡有好奇怪的味道!而且也有很多人長得好恐怖──)
因為我曾說過會完成這部作品,所以一定會盡全力完成!至於大家在一、二章的疑問可能要延著故事的進展才會有慢慢地體會了!
在此,無論剩下多少人觀看、無論剩下多少人在小屋裡繼續經營,我都會繼續完成本作,同時大家一定要等待我回來的時刻!(雖然現在有辦法假日短暫上線一陣,幾乎都在早上時刻比較多)
小桐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