椿逆瞳並不是靠著阿斯嘉特的牽線才來到這個地方。
在經歷諾爾斯戰亂的事件之後,青歲原本想邀請逆瞳一起加入董事會,但她以自己想繼續在外地旅遊不易聯絡到為由拒絕了,半推半就之下,她還是成為霓央企業的股東,只是這依舊沒有改變她不想待在阿斯嘉特城的事實。
這份堅持在不久後迎來了回報,她終於在外地與分隔數年的戀人洛瑿璟重逢,以著不想再與對方分離、同時也想保護對方的決意,在那之後她就與對方同行遊歷米德加爾特,即使不是一直都如膠似漆,但至少能夠確保彼此都在可以聯絡到的範圍之內。
由於兩人都有東方血緣,因此活動區域也以東方最為常見,自然也在因緣際會之下,得知「米德加爾特東方文化推廣協會」的存在,進而在他們的文宣中看見「倭」這個有獨特傳統文化與優美風景的地區,並決定一起來到此處遊玩。
她們的落腳之處是高山之間的一座永夜小鎮。由於山壁過於高聳,這個鎮上只有正午時才能沐浴到陽光,但這並不影響居民的生命力,反而發展出蓬勃又熱鬧的夜市。
越過鄰近的海峽,即是平整的綠意一覽無遺,視線所及正如不見雲的天空那般無際,伴隨清新的草香令逆瞳感到意外,這個景色似乎讓她暫時釋放了內心的什麼東西,獲得前所未有的平靜。
不只是她的心靈,她甚至發現從海峽那裡呼嘯而來的風,一吹到這座平原也都緩和了下來。
據說這和平原中央的那個圓形區域有著不小的關聯。最普遍的說法是──那是很久以前的一批商隊沿路走出來的路徑,但這塊直徑三百公尺的大圓卻能免除任何的災害,像是被什麼超自然的力量給保護著。因此後人便協議不得侵犯這神聖的場域,甚至若要經過平原,就必須依循那最初的商路繞圓的外圍一圈。
不過,現在倒是能看見從鄰近平原的七個村莊而來、環繞圓域叫賣的攤子。導覽員曾說過,凡是有流星雨的時節,平原上都會有市集。
「真不愧是逆瞳,挑了這樣一個好地方。」
紮著馬尾、看起來僅有二十歲上下的少女站在逆瞳身旁,眨著琥珀色的眼眸直面前方,像是要好好將這份美景烙印在記憶之中。
逆瞳搖搖頭──她認為自己就只是一個隨口提提建議的人,但採納的是對方。如果瑿璟沒有同意過來,她們就不會在這裡。
她在諾爾斯體驗過頻繁的戰爭景象之後,就更覺得現在的安逸極為可貴。和瑿璟在一起的這段日子中,除了接接委託、偶爾還是要面對一些魔物之外,確實很久沒有擔心過任何大型危機的問題了。
一想到大型危機,青歲的話再度浮現於她的腦海:
『每一個踏上阿斯嘉特土地的人,都是「奇蹟的後裔」,都有可能為世界「帶來希望」,所以在因果律上,也容易接觸到需要「救贖」的事件。』
雖然對青歲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如果冒險者們的使命都是拯救世界上的一些什麼的話,不是太累了嗎?她無法想像自己如那些奔波前線的英雄一刻不得閒、總是為了別人而奮鬥的模樣。
只要她現在過得好、心愛的人也平安的在她身邊就足夠了。
「聽說這邊晚上就能看見很多星星耶,一定會很美吧。」瑿璟見逆瞳沒有說話,便繼續聒噪下去。
「妳想看的話我不介意陪妳再來一次。」
「不過,到晚上的話祭典和市集應該都會比較熱鬧吧?逆瞳覺得該去哪比較好?」
「看妳吧,我會想在倭待久一點。」這是在她看到這片平原之後才有的想法。「嗯……不如我們在這邊的市集逛到太陽下山再回去好了,這樣看完星星以後,回程還有住處附近的夜市,妳覺得?」
「好啊,就這麼辦。」
瑿璟仍是答應得那麼快,其實逆瞳到現在還是不習慣當個出主意的人,但是對方的隨興程度總是讓她必須先有點想法。
※
倭絕對是逆瞳旅行以來逛過最多市集攤販的地區,而且還不單指光從書面宣傳所得知的訊息而言。
山之峽以夜市著名、谷之橋有著送神名義的慶典,就連這環之原也有延續傳統的移動市集在營運著。
不過,環之原市集有個前兩者所見不到的特色,就是這裡的人會販賣故事,和西方城鎮的吟遊詩人有那麼一點相似。
在形形色色的招牌中,就有個穿浴衣、系著布頭帶的倭族男子。他的身旁沒有任何的攤位,只是坐在旁邊的造景上說得天花亂墜,就有一大群人聚在他面前,可見他說的故事是最受歡迎的。
男子送走了這批打完賞的聽眾之後,逆瞳和瑿璟才因為好奇而走上前。
「哦?兩位是從東方的其他城鎮來的吧?還喜歡這裡嗎?」
「是的。」 「還不錯喔,我很喜歡!」
一人保守、一人直率,先後回答了男子的提問。
以說故事為生的人們最喜歡的就是觀光客。
因為這樣他們就可以沿用舊的民間傳說,而不用去配合那些把老傳說倒背如流的當地人們絞盡腦汁的想新故事,就能擄獲聽眾感到新鮮的情緒變化,任誰都喜歡這麼輕鬆呢。
「如妳們所見,環之原周圍有七個村莊,兩位現在是住在哪一個呢?」
逆瞳和瑿璟的眼神交會了一下。
「我們住的地方跟這裡還有一段距離,是在兩座高山之間的那個小鎮。」
「啊,莫非是跟『霞夜朱光斬』有關的那座鎮嗎?」
見到兩人疑惑的表情,男子心裡更愉悅了──是完全沒有聽過朱雀刀傳說的客倌呢。
「好,我就講這個故事給妳們聽吧,這樣當妳們回程若是親眼看到有人在跳相關的舞蹈的話,應該會更有共鳴。」
相傳很久以前,山之峽是個豐饒的土地,在某一天山壁忽然拔高後,吸引了許多夜行性的妖物前來作亂。在深受其害的居民向神祈禱之時,一隻發光的神鳥飛來,留下的一根羽毛化為了朱雀刀,由一名自告奮勇的少年拾起,斬妖除魔維持了小鎮的安定。
除此之外,兩人也在這裡一邊品嘗美食、一邊聆聽各式各樣的當地民間故事,確實地在環之原待到了和煦的夕陽西沉。
很幸運地,那是個有流星雨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