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妖術師
藍道並不想坐以待斃。
他聖神的。死也要多拖一個當墊背。
雖然他自己也不認為有辦法對付一個獸人妖術師。
以半爬行的姿態，他爬過血泊，往發出紫光的屍洞裡窺視。
這屍洞到底怎麼形成的？
周圍的屍體，不知道經歷怎樣的惡鬥，竟層層疊疊的堆在一起。
屍體有獸人也有人類，獸人的屍骸居多。其中大多數的屍體是焦黑的。
凹陷進去的血窟裡，被魔法力量的光芒照的通亮，洞窟底部一個母獸人蜷縮成一團，牠穿著被血染紅的無袖長袍，比公獸人小的獠牙從嘴角露出，正流著口水張大眼睛看著藍道，面目猙獰的詠訟著聽起來粗啞刺耳的咒語。
一個母獸人，一個該死的妖術師。
獸人也有母的，這件事對皇家學院那些學者來說可能有什麼特別的意義。
或者某些心裡有病的傢伙，會對這些母獸人有什麼特別的企圖。
但是對藍道來說，公的母的？沒什麼差別。
反正一樣醜，臭，強壯，難纏，而且要命。
剛來「圖塔」的時候，藍道還以為獸人只有公的。
因為戰場上看到的母獸人，身體肌肉也相當結實。
看慣宮廷中手無縛雞之力的貴族女性，這些肌肉扎實的雌獸，看起來不過就是胸部飽滿，身材略受瘦的公獸人。
最重要的是，牠們都長著一張極為相似的臉孔，每個都是青面獠牙，實在難辨雌雄。
獸人的這些妖術師，又或者是學者們說的什麼巫醫、薩蠻、祭司，反正藍道也不在乎他們是什麼，其實並不常見。
但藍道很倒楣的，在戰場上遇過幾次。
大多數的狀況，就像藍道在「大淨化」戰爭中面對過的魔法師一樣，只要能把握時機，在牠詠唱完咒語釋放力量之前砍倒牠，中斷咒語，要殺死一個妖術師並不難。
麻煩的往往是保護牠們的獸人戰士，這些保護妖術師的傢伙通常格外的強壯。
他很肯定，現在那個還站著的無頭屍體，一定就是這個母妖術師的守護者。
在有守護者的情況下，無法立刻制止妖術師施法，那就要有心理準備，要挨個火球或者被電擊的全身刺痛顫抖。
藍道左臂上的大片燒傷就是一個妖術師留下的紀念品。
一般來說，只要人數比對方的守護者多，能牽制守護者，有人能直抵法師身邊，事情就好辦的多。
不過凡事都有例外。
藍道曾遇上一個妖術師，留下了難以磨滅的陰影，讓他看到妖術師就冷汗直流。
那個可怕的怪物，幾乎一個人就殲滅了一整個百人團。
藍道當時剛穿過門，抵達圖塔世界，還是驚嘆小隊的菜鳥。
驚嘆小隊負責引誘了一群獸人，踏入軍團包圍的陷阱。
這群獸人在如雨般的箭矢，以及騎士大隊的衝鋒突擊下，很快的瓦解守勢，成為單方面的屠殺。
但是裡面有個穿著長袍，長得跟一般獸人沒什麼差別的傢伙，卻頻頻使用不用詠唱，立即釋放的妖術，擊殺了很多人。
本來只負責誘敵的驚嘆小隊也被迫上陣。
那時，還是菜鳥的藍道抓著龍牙跑進包圍圈，遠遠就聞到濃烈的皮肉燒焦氣味。
軍團包圍的盆地裡，豎立了一柱一柱的黑碳。全部都是可憐步兵。
他們身上廉價鎖子甲被融的凝固成片狀，與焦黑的肉體融合。
看的到身體的部位全部都燒成黑碳。噁心的氣味與黑煙迷漫整個盆地。
藍道跟著隊友跑進碳柱堆的中央，看著一個精疲力竭的妖術師，包圍的士兵卻沒有人敢上前。
「神鬼驚嘆！！！！！！！！！！！！！！！！！！」
驚嘆小隊瘋狂的老鳥們一看見敵人，不顧一切高聲吶喊，舉著武器領著大家衝進那個法師的施法範圍。
藍道還記得那個傢伙全身冒出火焰，卻拼命揮劍砍進法師身體的模樣。
驚嘆小隊就是有這樣的瘋子，才造就出現在傳奇性的地位。
那個獸人後來還用一雙燃燒著紫色火焰的手，又燒死了十幾個人才在亂劍之下斷氣。
從此以後，戰場上只要看到穿長袍的獸人，都被藍道列為優先殲滅的目標。
藍道看到這個母獸人詠唱咒語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好險，不是那種能瞬間施放妖術的怪物」。
那個妖術師留下的恐懼，在藍道心裡日久彌新。
既然你不是那種怪物中的怪物，那就去死吧。
藍道咬著牙，拼命驅使著自己的身體，爬向那個母獸人。
在牠完成咒語前殺死牠！
在牠完成咒語前殺死牠！
那個母獸人流著口水狀似瘋狂的快速唸著又臭又長的咒語，眼神中似乎充滿恐懼。
不要怕。不要怕。我很快就會殺了你。沒什麼好怕的。
流動的紫光開始凝聚成一個一個發亮的圖騰。
浮現出蛇，熊，狼，鷹等等圖案，在牠身邊不停旋轉。
藍道已經爬到了洞口。屍洞不深，那個母獸人的位置離洞口沒幾步。
很好，有機會了，我死前又多了一個墊背的怪物。
藍道顫抖的抬起龍牙，努力的把搖晃的劍尖指向獸人。
在牠完成咒語前殺死牠！
在牠完成咒語前殺死牠！
藍道遞出武器，緩慢的他自己都想抱怨。
可惡.....
身上的肌肉都已經到了極限，他現在還能爬進屍洞，沒趴在地上動彈不得已經是奇蹟了。
該死....這時候如果能再來點「狂熱」的話....一切就.....
藍道舉著劍逼近獸人。眼見劍尖已經可以觸碰到敵人。
只差一步。
忽然間母獸人高聲喊出最後一個音節，流著口水的臉上，露出魔力充盈的喜悅神情。
紫色圖騰轉而圍繞在藍道周圍，並且一起發出奪目的光芒，射向藍道！
藍道開始感覺到被光芒照射的身體無比灼熱。
該死！差一步！
他瞄準獸人的脖子，雙腳用力蹬了出去。
藍道用盡殘留的餘力把不斷顫抖的龍牙往獸人脖子上刺。
這次沒有奇蹟了。也沒有看到什麼隊友的幽靈出來扶助他。
他跳出不到半步，龍牙就無力的落下，一劍插進獸人的腹部。黑血從傷口湧了出來。
母獸人發出淒厲的哀嚎！
嘿嘿........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藍道聽見了自己的哀嚎聲同時響起。
炙熱的高溫開始溶化他的皮膚，肌肉，燒灼的熱焰灌進藍道的肺部讓他無法呼吸！
雙眼觸目所及全都是刺目的紫燄，火焰似乎正從他五官噴出！
無比的痛楚讓他不斷的發出痛苦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忽然中斷。因為熱焰已經燒穿了他的耳膜。
伊莎貝拉......
我果然......回不去了........
很好.........這樣........哈格雷森堡就有了新的主人........女主人.......
伊莎貝拉........希望你喜歡我的安排........。
伊莎貝拉........
伊莎貝拉.......
「伊莎貝拉！」
「幹麻！你不要突然喊人家的名字，你嚇到我了！」
「呼........呼........我.......我做了好可怕的惡夢........好可怕........好可怕........」
「別怕。別怕。我在這裡，我在這裡........。你夢到什麼了？臉好蒼白........」
「我........我........」
藍道感覺到一雙柔軟纖細的手輕輕握著他的手，傳遞過來的溫暖，給他帶來無比的安慰。
一抬起頭，伊莎貝拉清麗典雅的臉龐整個佔滿他的視線，讓他一瞬間心漏跳了一拍。
淡淡的淺金色長髮，輕輕的飄蕩，蒼白的臉孔露出擔心的神情，她清澈的粉紅色瞳孔反映出藍道那張癡迷呆蠢的臉。
「嗯？夢到什麼？」伊莎貝拉穿著樸素的工作服，圍著白色的圍裙，一副女僕的模樣。她正一臉擔心的表情低身看著他。
「我........忘記了........」
伊莎貝拉細細的眉毛皺了起來。
「你喔........每次都要騙我擔心你.......」伊莎貝拉撅起嘴，露出微嗔的表情。
「才沒有......」藍道移開視線，努力平復伊莎貝拉造成的呼吸急促。
伊莎貝拉大大的眼睛轉了一圈後，生氣的臉又轉而浮現出甜美的笑容。
這麼甜美的笑容，通常不是什麼好事。
「伊莎貝拉可不可以請教王子殿下一個問題？」
藍道的爺爺是榮耀聖神帝國下哈格雷森領地的領主，確實算是一個小國的國王。
嚴格來說，藍道的父親才是王子。
藍道雖然能排在繼承名單中，但絕對還不適用王子這個頭銜。
王子這個稱謂，實際上是兩個人獨處時的戲稱。
「公主殿下請問。」藍道說。
所以，藍道私下稱呼伊莎貝拉為公主。
「王子殿下為什麼大白天的會躺在伊莎貝拉的床上睡覺呢？」
「啊........這個嘛........」藍道一時語塞。
藍道環顧了這個滿是緞帶與蕾絲裝飾的小房間。
「因為........因為這裡很溫暖啊.........又很香很舒服........」
「哼，那伊莎貝拉午餐前，看到神學老師一臉氣急敗壞在城堡裡跑來跑去找人，不知道是在找誰喔？」伊莎貝拉又撅起小嘴微嗔。
「這個嘛........」
「老師已經回去了，下次要躲，不要躲到人家床上！」
說著就把藍道轟下床，開始整理起床鋪。
藍道忙著道歉要幫忙整理，卻被嫌礙手礙腳，一腳踢了出去。
「喂！公主怎麼可以踢人！」
「王子怎麼可以偷闖女生的房間！」
「很多故事裡的王子都闖公主的房間啊！高塔上的公主，沉睡之城的公主........有個王子連公主的棺材都進去了........」
伊莎貝拉整理完房間打開門，皮笑肉不笑的說「可惜我不是真的公主，所以王子不可以闖進來，而且我還有事情要忙，沒有時間陪王子鬥嘴。」
藍道握住了伊莎貝拉的小手，讓她臉上露出羞澀的表情。
「你又要幹麻？」伊莎貝拉又噘起嘴。
「你本來就是公主啊。」藍道認真的說。
她確實是，她是「風暴的公主」。如果不是因為到了哈格雷森家，她當然是公主。
伊莎貝拉睜睜的看著藍道，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藍道則是被她的雙眼吸引，心跳的越來越快。
走廊上響起的腳步聲，讓伊莎貝拉嚇了一跳。
少女蒼白的臉頰上，泛起了紅暈，急忙撇過臉，迴避了他的注視。
「對了！我想起來要跟你說什麼了，」藍道連忙拉回不由自主前傾的身體，小聲的說「公主花開了。」
「........那........又怎麼樣？」伊莎貝拉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這花，每年這時候都會開啊？
那是一種這裡常見的野花，每年春末會在路旁或者森林角落綻放，短短的花期，在夏天來臨時會凋謝結成豆莢。一般人叫它「知夏草」。
外緣白色中心粉紅的花瓣，加上粉紅色放射狀的花蕊，看起來像極了伊莎貝拉的粉紅色雙眸。
小時候，藍道曾拿給她看，跟她說，「這是你的花。像你的雙眼」
屬於伊莎貝拉的花，所以叫做公主花。
那年，藍道11歲，伊莎貝拉10歲。
「你忘記了嗎？我們不是收集了一整個夏天的豆莢........把種子灑了整個山谷？」
伊莎貝拉屏住了氣息張大了眼睛，眼睛裡慢慢閃爍起光芒，淡淡的紅雲飄上她的臉頰。
「我前幾天就有發現花苞，早上去看，已經........」藍道做出滿山遍野的手勢。
伊莎貝拉雙手掩著嘴，身體卻忍不住雀躍起來。
看著她強自忍耐幾乎發出尖叫的樣子，藍道忍不住竊笑。
「該不會........現在........整個山谷都........」
藍道點了點頭。
「討厭........怎麼辦........可是........人家現在是淑女........不能隨便去荒野的........而且........人家答應伯爵要整理書房的........」伊莎貝拉掩著紅通通的臉頰，不知所措的團團轉。
藍道翻了翻白眼，「老爸後天才會回來啊，要是公主殿下擔心整理不完，王子可以幫忙喔。」
「可是........可是........」
藍道輕輕著握著她柔軟的手。搖頭晃腦的哼著歌。牽著她轉圈。
伊莎貝拉，走吧
去山谷吧，去山谷吧
那裡是我們的樂園
真正的樂園
即使大雪紛飛
風暴少女揮舞著戰戟
那裡依然溫暖
那裡依然翠綠
微風在原野奔跑
我們可以伴著他們舞蹈
鮮花在原野綻放
我們可以對著她們歌唱
伊莎貝拉，走吧
去山谷吧，去山谷吧
那裡是我們的樂園
真正的樂園
創作內容
「我的騎士哪有這麼獸人」七，妖術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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