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事件零．妖狐的忌子（８）
「你還真是跑不膩欸，許空仁。」
同日夜晚。
工作告一段落後，空仁又獨自來到位於村落深谷的封印所和紗月見面。
「別這麼說嘛，紗月小姐。和妳聊天感覺挺舒服的啊。」
「每天晚上都來這種鬼地方，找『忌諱之子』聊天，你也真是個怪人。」
「有什麼關係，我能待在妖狐之里的時間也不多，趁還能見面的時候多聊聊吧。」
「老實說，你這樣有點像跟蹤狂。」
「哪個跟蹤狂會這麼光明正大和跟蹤對象見面啊？」
「……果然是怪人。」
儘管嘴巴還是一樣毒，但紗月也沒有表現出明顯的排斥。
隨意的閒聊幾句後，兩人就像昨晚一樣找了個岩石坐下。
「是說你每天跑來這裡，都沒有人懷疑或是覺得奇怪嗎？」
「我跟老爸他們說我只是出來散步，來的路上也盡量避開妖狐們的眼線，應該是不會有問題啦。」
「還『應該』咧，你是瞞著父母偷跑出家門的國中生嗎？」
紗月一副拿對方沒轍的樣子低聲嘆息。
以這聲嘆息為起點，兩人再度開始了如昨晚那般的夜間閒聊。
倒也沒有到相談甚歡的程度，就只是其中一人隨口開啟話題，另一人再接下去，內容也沒什麼重點，只是想到什麼說什麼。
這段時間說不上充實，卻也不會覺得無聊，散發著平靜的氣氛……彷彿能把白天的疲憊都沖散的平靜。
或許就是喜歡這種氣氛，空仁才會想再來和紗月見面吧。
「欸……原來你去過那間『風之亭』啊。」
聊到吃過的料理時，空仁順勢向紗月介紹起自己喜歡的店家。
「是啊，那裡的甜點種類很多，還會定期堆出季節限定的特製蛋糕，每次都廣受好評喔。我之前有搶到一次，那個味道我到現在都還記得。」
「我只有聽過一些傳聞。妖狐之里的店家都是族人自己營業的，要是不出村落，根本就吃不到其他店的料理。」
「你們不能從外面買回來嗎？」
「有些到村外工作的族人或許會吧。但就算有，也輪不到我吃。」
「啊……」
聽見紗月的語氣變得低落，空仁才驚覺自己踩到雷了。
「畢竟我是『忌諱之子』，哪分得到其他族人帶來的東西。」
「……幾塊蛋糕而已也不給，妖狐族比我想的還要小氣。說到底，『忌諱之子』這種習俗本身就莫名其妙。」
「就算莫名其妙，但這就是妖狐之里的規矩喔。七尾大人訂下的規則是絕對的，誰都不會質疑，更不會有人違抗。」
紗月的聲音冷漠的完全聽不出情感，給人一種早已放棄掙扎的淡然。
空仁默默看著她低落的側臉──
「……吶，紗月小姐。」
「嗯？」
「妳討厭妖狐之里嗎？」
這個問題讓紗月忽地身子一顫。
她先是訝異地微睜雙眼，接著視線不自覺向下垂落，用瀏海的陰影遮蓋眼神。
良久，紗月才緩緩地開口。
「……當然是討厭。」
白髮少女的語氣比剛才又更冰冷了一分。
「只因為天生多一條尾巴，就說我被詛咒了，說我是忌諱之子，把我關在這個房間裡，這種村子誰會喜歡。」
「……」
「以前我還會透過送貨的使魔去跟長老們抗議一下，但那傢伙根本不聽我的話，只說這是村落的規矩，是七尾大人訂下的規則，不能違抗。」
「……那麼，妳會想要出去嗎？」
「想過不只一次了，但憑我自己根本解不開這裡的結界。族裡也沒有人會幫我，就連哥哥也一樣。」
「等等，哥哥？」
「啊……算了，告訴你也沒差吧。」
紗月嘆了口氣說道。
「我有一個哥哥──他叫做紀宗日。」
「……！」
聽見的名字讓空仁一瞬間顫抖。
「妳說的是那個『狐刀眾』的……」
「喔，你知道嗎……這麼說也是，畢竟你是來調查那個事件的。」
「我這幾天可都是和那人一起搜查，他可是個不好相處的傢伙。不過居然是妳哥哥……」
雖說當初從姓氏還有髮色多少猜到了一點，不過實際得知還是不免訝異。
「雖然是哥哥，但我一出生就被關在這，也沒多少和他在一起的記憶。以前他還會像你一樣，時不時來和我說話……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哥哥也不會再來看我了。」
「……」
「我本來以為是他工作變忙了才沒有來。但有次他到封印所拿東西，我向他出聲，他卻一句話都不對我說，甚至沒有看我一眼。」
空仁腦中閃過那位五尾妖狐的面孔。
要說的話，前面講到他會來見紗月反而比較意外，後段的描述才比較符合空仁對紀宗日的印象。
那個男人，原來曾經也是會來看妹妹的人嗎？從現在的樣子完全想像不到。
「到頭來，哥哥也是妖狐之里的一份子。跟那群長老和族人一樣，都把我看做『忌諱之子』。」
「……」
「不管是哥哥或這個村子，我現在都不抱什麼期待了，他們要幹嘛我都沒興趣。」
紗月的表情空洞又虛無，那和一般的憎恨或嫌惡都不同，而是種對一切都感到失望的冷漠。
不再期待，不再冀望，正因如此，也不會感到失望和憎惡。
「忌諱之子」的心靈，早已被妖狐之里消磨殆盡。
看著妖狐少女空虛的神情，空仁也無話可說。
「算了，別聊這些讓人心情不好的東西。再跟我說說其他村外的事情吧，許空仁。」
「啊……說得也是，但時間好像不早了。」
看看手機，又快要到深夜時刻了。空仁差不多該回別館去，否則同伴們可能會在意。
聽到他這麼說，紗月的眼神似乎閃動了一下。
「……這樣啊。」
「難道妳覺得寂寞了嗎？紗月小姐。」
「你在說什麼鬼話。」
空仁隨口開了句玩笑，結果紗月馬上就變回了原本的冷漠表情。
「好啦好啦，開個玩笑～～真是個不可愛的女孩。之後有機會再來找妳吧，今天先到這裡為止。」
「別亂開那種不好笑的玩笑……下次見。」
說完，紗月便站起身，逕自往封印所的方向走去。
轉頭過去之前她似乎又看了空仁一眼。他希望這不是錯覺。
直到少女的身影從視野中完全消失，空仁才跟著站起來。
……不過他卻沒有馬上轉頭離開。
而是站在原地環視一遍周遭的景色。
「……但願別讓我找到。」
§
又過了一段時間，空仁才動身離開封印所。
當他再度從小徑回到大街時，路上已經不見人影，只有路燈閃爍著微弱而寂靜的光芒。
似乎待得比想像中還久，已經接近深夜時分了。
不曉得是剛才見到了什麼，空仁若有所思的仰望起夜空。
右手不自然的握起拳頭，好像手裡握著什麼東西。
（……算了，現在想這麼多也沒用，還是先回去吧──）
最後他還是放棄般地搖搖頭，轉身走往回程的路途。
「──呦，空仁。」
但在路上，空仁見到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
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父親──許千賀。
「老爸？為什麼你……」
「兒子出門好一陣子還沒回來，我這爸爸當然要來看看吧。」
「……真不像你會做的事啊。」
在空仁的記憶中，父親幾乎不曾像這樣關心過他，總是以委託工作為優先。
即使在學校生病受傷，他也不會趕來探望兒子，而是做完委託才慢悠悠的到來。就算空仁一聲不響地在外過夜，整晚沒有回家，這男人也只會若無其事在事務所等他回去。
「你可是我兒子，這點小事才不需要擔心。」──他本人是這麼說的，但空仁覺得他就只是不在乎兒子而已。
可是現在父親居然主動來關心他？到底是吹了什麼風？
「以前我相信空仁不會有事，所以不會管你太多。但這裡可是妖狐的村落，操控妖怪的犯人也還沒找出來。多少還是會注意一下的吧。」
「喔，是嗎。就像你看到的，我還好手好腳的站在這，一點事都沒有。」
「嗯，不愧是我的兒子。」
許千賀一臉清爽的豎起大拇指，但空仁只覺得無言。
「你只是出來找我的嗎？是的話可以走人了，我也要回去了。」
沒興趣理會父親，空仁逕自從他身邊走過去。
但在擦身而過時，許千賀又忽地開口。
「那麼，跟『忌諱之子』在一起開心嗎？空仁。」
「……！」
空仁霎時間停下了腳步。
「你那什麼表情？」許千賀咧嘴一笑。「這種大半夜獨自一人跑出來，用膝蓋想也知道不可能是單純散步。大概是偷偷在找女孩子幽會吧。」
「怎麼就沒想過是在調查……？」
「是的話，你早就能拿出更多線索了吧，哪還需要跟著我。」
「……」
「而且你之前也突然問起『忌諱之子』的事，這樣就更好猜了。」
「……我又沒說對方是女孩子。」
「喔，這只是直覺。我家兒子應該對女孩子比較有興趣。」
「……」
難以想像自己在父親眼中究竟是什麼樣子。空仁只能無奈地嘆氣。
結果自己和紗月見面的事早就被發現了，一想到這裡就有種想找個洞鑽進去的衝動。
大概是察覺兒子面有難色，許千賀聳聳肩微笑道。
「我也沒有要說你什麼的意思啦，你想去哪裡或是跟誰見面，都是你的自由。或許妖狐之里會有意見，但我們也不會在這待上多久，不用去管他們。」
還真是有許千賀風格的發言。空仁暗想。
「不過啊──」
這時，許千賀轉過身，一手搭在空仁的肩上。
「不管怎樣，還是要把委託放在第一優先喔。你沒忘記許願事務所的名字是什麼意思吧，空仁。」
「……『無論如何都會完成委託人的願望』。」
「沒錯，所以我們現在該做的，就是找出操縱妖怪的犯人，完成妖狐之里的委託。這點可不要忘記了。」
「……」
「好了！我們回去吧，明天還要早起，早點上床睡覺吧～～」
留下這麼一句話後，許千賀就率先踏出腳步往回程的方向走去，也不看身後的兒子有沒有跟上。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而空仁只是默默低語一句，才接著追上父親的腳步。
──似乎握著什麼的右手，不自覺的握得更緊。
（翔君後記時間）
大家好，這裡是過敏又發作導致這幾天很不舒服的翔君。
這個春天到底是怎樣，要冷要熱可以統一一下嗎，過敏人很痛苦。
雖然過敏很苦，但該更新的還是得更新。
白天打完怪，查完線索，晚上就要來找美少女幽會，對吧空仁（空仁：欸
和紗月拉近距離雖然很爽，但還是要記得自己是來做什麼的。
空仁究竟是看見了什麼呢？敬請期待下回，事件零準備進入重要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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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我是翔君，我們下次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