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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費迪南多家族現任族長有一位從小伴隨在身邊陪伴他長大的管家，也是家族裡唯一一位讓現任族長十分信任的人。
作為回報，現任族長給付給他的薪資很高，甚至可以讓他的家人們一輩子不需要外出工作，還有多餘的閒錢滿足娛樂愛好。
然而，持有這麼高一份薪資的管家，卻在上周向現任族長提出預支下個月一半薪資的請求。
當時的現任族長沒有說話，只是看了他一眼，問他需要現金還是支票，管家沒有多想便回答「現金」。
一直到今天，管家又小心翼翼地向現任族長提出預支剩餘一半的薪資。
這回現任族長沒有答應他，僅是問一句：「多久之前的事？」
管家戰戰兢兢地與他四目相對，不敢說話，按照他從小對現任族長的瞭解，想必已經察覺到某些事。
「別擔心，我不會為難你。」羅爾露出一貫的笑容安撫管家不知所措的情緒。
費迪南多˙羅爾，現任家族族長，同時也是獨自一人坐擁近百分之五十的市佔率的企業董事長。能到達如今的成果，管家的功勞自然是一分不少，所以他想盡全力幫助眼前這位已有些許白髮的年長管家。
「有說幾天期限之前交出『贖金』嗎？」
「這個……」聞言，管家冷汗直冒。並不是他害怕被苛責或挨罵，而是對眼前這位年輕族長的敏銳度感到敬佩。
但是想到處於危險之中的家人，管家盡量穩住不安的內心，回答「三天」。
「三天啊……時間足夠。」羅爾頷首思考一會兒後，對管家說：「先跟你說聲抱歉，未經允許擅自調閱你的匯款紀錄。我沒看到金額流動的動向，那些錢他們叫你放去指定地點，對嗎？」
「……是。」
「我知道了。」說完，他拿起一直放在腳邊，平時用來裝文件的公事包，放到桌上推到管家前面。
管家打開公事包，僅僅撇了一眼後，迅速闔上鎖好。
「……多、多謝老爺！」
「要感謝我，等你的家人安全之後再感謝。」在管家瞪大眼睛的目光下，羅爾把公事包拉回自己面前，解釋說：「這些只是用來拖延的方法，你要做的是三天後把手機交給我，讓我直接跟那些傢伙對話。」
「可、可是老爺，我……」
「你心裡應該清楚，如果他們要放人，早該第一次交錢的時候就放了，而不是討了三次還不肯罷休。」
「我知道，但是……但是我接到女兒打來的電話，聽見她和妻子的聲音就……」
「我能理解你現在迫切的心情，所以我答應你，會把你的妻女平安救出來。」
「老爺……」
「需要我叫醫生幫你開幫助入眠的藥嗎？昨天你可是連烏龍茶和綠茶都搞混了喔？」
「不，我不需要，多謝老爺關心，但是……算我這個老管家拜託您，務必救救她們……」
「我會的。」
不僅會平安救下人質，還會給他們一點教訓。畢竟，敢動他的人，下場都不會太好。
──
02.
三天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算短。管家一早懷著忐忑不安的內心整理好衣著，踏進用來接待賓客的接待室。
待在裡面的人，除了羅爾以外另有一人──銀髮紅眼，身穿正裝的青年。
儘管只見過對方幾次面，但從羅爾有時會稱讚他的聰明才智來看，管家至少能稍微放下懸在心上的巨石，因為這代表他服侍的主人確實相當重視這件事。
只不過……管家忍不住多看了青年幾眼。他若是在這裡的話，恐怕連那位閣下也已經知道這件事……
管家不明白他服侍的主人打算如何贖回妻女，只知道上一回那位閣下親自出手時，場面可謂是腥風血雨。
太多的未知和不安逐漸佔據管家的內心，他只希望能救回妻子和女兒，越快越好……可眼下情況他別無選擇，只能全心相信他的主人。
鈴──鈴──鈴──
突然其來的鈴聲打斷細微的討論聲，還有管家慌亂的情緒。
他連忙拿出從口袋裡拿出手機，螢幕上顯示的依然是未知電話號碼，抬起頭就看見服侍的主人與他對視後，伸出一隻手攤開來說：「放這吧，是時候看看他們還能耍什麼把戲。」
管家艱難地點頭，顫抖的雙手將手機放在羅爾面前的桌上，接著，羅爾將一條另一端不知接在哪裡的數據線連接到手機，並接通電話。
「是我，把錢準備好了沒有？」
聲音並不是從手機裡傳來，而是這個房間的某一角落。
雖然知道會有人幫他解決問題，管家還是有口難言，只是一直將視線在手機螢幕與羅爾身上來回掃視：「這、這個……」
羅爾倏然插嘴：「人都在你們手上，這錢，怎麼會沒準備好？」
「誰！警察？臭老頭，居然敢報警──！」
「冷靜點，我是他老闆。」羅爾笑了笑。警察？怎麼可能，他可是有比這更好用的武器。「你們要錢好歹也隔久一點，讓我的管家頻繁預支薪水，換誰都會察覺有問題。」
「你……不跟你廢話，既然準備好贖金，就跟之前一樣，放到我指定的地方。不許搞小動作，也不許報警，聽見沒有！否則那個臭老頭就再也別想見到他的家人！」
「別急，我們會的。不過在那之前，我就好奇問一句……你們知道綁架他家人的老闆是誰嗎？」
「……」
「……嗯？哈囉？在嗎？」
「……該死，我勸你不要考驗我的耐心！」
隨著對方拔高的怒吼，還伴隨著不怎麼清楚的尖叫聲──管家知道是妻子和女兒的聲音。
「老、老爺！」
「好吧，不鬧了。」羅爾攤手，他也聽出對方的急迫和憤怒。「『費迪南多』，聽過沒有？」
「費迪南……操，該不會是那個『費迪南多』？」
「知道就好說，你們綁架我的管家的家人，就沒有事先調查他的背景嗎？」
電話那頭頓時陷入沉默，恐怕是開啟臨時討論也說不定。
冷若靈趁機按下關閉麥克風的按鍵，對管家說：「看樣子他們是隨機擄人勒贖，並不是直接針對您，這樣的話確實會容易處理些。」
管家不曉得該說什麼，只能一個勁地點頭。
「既然如此，我們……我改變主意了。」等重新恢復通話後，電話另一頭除了一直和他們對話的人，似乎還有一些人，但是聲音過於模糊，沒辦法聽清楚。「一千萬，只許多不許少，拿到錢就放人。」
「一千萬？」羅爾故作驚訝──或許他確實感到驚訝──他說：「我這麼重要的一個管家，你們綁架他的家人，只跟我要一千萬？」
「……不然呢？」顯然，對方被羅爾的話說懵了。
一千萬難道數目還不夠大嗎？這些錢都夠一般人不愁吃穿好幾年！
「換成是我，怎麼也得要一億或兩億吧？嗯……感覺還是少了點，不然就是威脅我，拿我跟人質也行啊。雖然我沒仔細計算我現在身價是多少，但是可以肯定比一千萬多好幾倍。」
「……」羅爾哥，您這恨鐵不成鋼的語氣是怎麼回事？冷若靈汗顏。
先前聽說過羅爾喜歡搞事，屬於看熱鬧不嫌大的那種，只是萬萬沒想到連遇到這種事也是這副模樣，他甚至不知道羅爾說這句話時是認真還是開玩笑。
綁架可不是件小事，而且一通電話打來就要他三天內想出多種計劃和模擬實測，只能說羅爾是認真的……吧？
「少開玩笑，當我沒見過世面？誰都知道你們有錢人各個貪生怕死，能用錢處理的事怎麼可能會說這種話。」
「嗯？你認為我剛才是開玩笑？」
管家：「……」老、老爺！
冷若靈：「……」抱歉，羅爾哥，我確實以為您在開玩笑。
「那還用說！」
「要賭嗎？或者說……做一場交易？」眼見對方逐漸上鉤，羅爾露出得逞的笑容：「時間和地點由你們決定，需要的交通工具我可以提供喔？」
──
03.
「羅爾哥，您確定要這麼做嗎？」切斷與對方的通話，冷若靈站在策畫者的角度對羅爾的決定表達不贊同：「且不談為何您打算拿自己作為人質與對方交換，萬一出了什麼事，玄前輩他……玄前輩知道這件事嗎？」
「不知道，我還沒跟老玄說。」羅爾拔下傳輸線，把手機還給管家。
在通話的過程中，為了確定管家的妻女目前平安無事，羅爾要求雙方以視訊的方式詳談交換人質的時間及地點，同時對方也能確定是「費迪南多家族族長」本人與他們交涉。
合理的條件，也很有說服力，令人找不到一絲破綻。
「正式會面前我會跟他說一聲。」話音剛落，羅爾的手機傳來鈴聲。看一眼來電顯示號碼，不禁感嘆除了弟弟，哥哥的辦事效率同樣高得令人咂舌。
按下通話鍵，羅爾直說：「有結果嗎？」
「畫面是真的，沒有作假痕跡。」
「嗯，意料之內。」
「通話訊號偏弱，我猜不是在市區，可能是郊區或更遠的地方。除此之外，人數初步推算至少三人，很遺憾，對面的情況恐怕不是若靈說的隨機擄人勒贖這麼簡單。」
「怎麼說？」
「首先成員裡面有人口音不像本地人，如果是那個成員負責找目標下手的話，很可能不知道人質是管家先生的家人。再來，跟你們通話的人是目前正在被通緝的通緝犯，罪名是非法走私槍枝跟運送毒品……怪不得我聽見背景有像是子彈裝進彈匣的聲音。」
「哼嗯……難度提升呢。」
「羅爾哥，我覺得這種事情要不就交給玄前輩吧？他的話肯定能平安把人救出來。」
「我知道以老玄的能力完全沒問題，不過嘛……誰讓他們欺負我重要的管家呢，不好好教訓一下可不行。」
「羅爾哥……」
「行了行了，大人的事你跟若靈兩個小鬼就別管那麼多，到時候聽指令行事就行。」
「……好吧，羅爾哥，你自己到時候小心點。」
語畢，羅爾結束通話，緊接著撥出一通電話，簡單交代幾句後，再一次掛斷電話。
拿起一開始還沒聽完冷若靈寫出來的計劃書，羅爾以最快速度將所有計劃方案瀏覽一遍，選出其中一項交到策畫者手中。
「就用這個，回頭幫我再把交換人質之後的撤離方案寫詳細點，資金方面不用管，要動用多少人力都沒問題，甚至按照你跟若嵐在組織裡的做法也無所謂。」
冷若靈接過的資料本，光看標題就知道羅爾選是哪一種方案，在躊躇一會兒後，他還是忍不住提一嘴：「因為羅爾哥並沒有說要拿自己當人質交換，所以這裡只有我方的撤離方案，要不……」
「任務目標不就是確保人質的安全？這個方案正好，我喜歡。」
「……我認為您還是給我一點時間修改──」
「大可不必。」羅爾擺擺手，別過頭，看向桌面上一張被貌似燒焦痕跡的舊照片，危險光芒在眼底一閃而逝。「我就是進去玩玩，玩膩了，自然就有機會開溜。」
──
04.
轉眼間，到了與對方交換人質的時間。由於對方對此意外謹慎，中途換過不少地點，讓坐在車上的管家很是焦急。
所幸，最後的交易地點如實見到管家被綁架的家人們。
「想不到堂堂『費迪南多』的董事長會自願當人質。」與他們通話的首領身材高大魁武，羅爾甚至還需要稍微抬頭才能與他對視。
嗯……總感覺似曾相似呢。羅爾心想。
「怎麼會？商人講求信用，這不是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信任嗎？」
「呸，說得好聽。」
雙方之間依然隔著一段距離，對方要求羅爾先站到中央，他們才會帶上人質向前走。
抬手阻止管家想跟著一起走的舉動，羅爾隨即點名六位隨行的保鑣，命令他們各帶著一箱金屬手提箱追隨其後，來到中央位置。
顯然對方首領看出金屬箱裡面是什麼物品，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押著人質與兩名手下接近羅爾。
三個人？不……不對，對方的車子處於發動狀態，理論上不可能沒有人留守。
看來冷若嵐的情報還算可靠，後續再一次通話的時候，他說過裡面的出現的聲音都是男性。然而這次見面卻出現一位女性同夥，既然如此人數方面……最少四個，最多五個。
待雙方近距離見面後，羅爾簡單一聲令下「放下」後，保鑣將金屬手提箱放置在地上。
「我擔心這個身分您看不上眼，不足以交換兩個人質。」羅爾笑了笑，指示保鑣稍微後退兩步好讓對方的手下檢查內容物。「一點心意，或者說見面禮？檢查一下如何？」
為首的人看一眼一臉誠懇的羅爾，側頭示意一旁的手下過來檢查金屬手提箱裡面的內容物。
其中五個金屬手提箱裡放的是突擊步槍，剩下一個金屬手提箱則是塞滿已裝填子彈的彈匣。
不管怎麼說，光是那五把突擊步槍已經遠遠超越他們目前擁有的槍械，更別提還有十多個彈匣可以替換。
「哎呀。」倏然間，羅爾發出一聲驚嘆，引起眾人注意。只見他故作誇張地扶額嘆氣說：「您瞧我這記性，怪不得我總感覺少了點什麼東西。」
語畢，他朝後方一輛深綠色越野車招招手，接收到訊號的車手將越野車開到雙方側邊，並且打開後車門。緊接著，位在駕駛座的人未將引擎熄火便打開車門跳下車，朝羅爾恭敬行禮。
命人退下後，羅爾獻寶似的向對方介紹起這輛越野車的特殊之處。
「七人座越野車，所有窗戶都是防彈玻璃，車身配有裝甲板，輪胎同樣經過特殊處理。」一邊說明的同時，羅爾不忘此行的主要目的。「如果您滿意的話，不妨先把人交給我的保鑣們？不用擔心我們會偷溜，槍都在這裡，要是偷溜的話，直接舉起來開槍便是。」
已經把槍拿在手的手下湊到首領耳邊竊竊私語，只見對方沉默片刻後，下令放開人質，讓她們自己走向羅爾。
一失去他人的束縛，管家的妻女連忙跌跌撞撞地跑向羅爾身後的保鑣們，同一時間，六名保鑣整齊有序地將妻女二人圍在中間，以防對方意圖不軌趁機撕票。
眼見目標達成，羅爾神情愉悅語帶輕鬆地引領首領和他的手下繞到越野車後方。
後車廂裡除了更多金屬手提箱之外，最外面還放著一個與眾不同的黑色手提箱。手下打開一看，裡面全是白花花的鈔票，粗略估計至少有一千萬。
「如何？這誠意還算到位吧？這輛車同樣作為交換人質的籌碼送給你們，要是擔心上面裝定位器的話，大可放心進去搜索。」羅爾見三人的目光都放在越野車上，試探性詢問：「既然交易完成，若是沒有問題的話，那麼人我就先帶走了……」
「慢著。」
正準備轉身離開的羅爾腳下一頓，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你不會以為就這樣算了？『商人講求信用』，那兩個女人可以帶走，你，別忘了你現在是我們的人質。」
羅爾回頭，果不其然，嚐到甜頭的傢伙正舉著槍對著他。
示意所有下屬將管家和他的家人們平安護送離開此地後，羅爾笑盈盈地說：「當然，這是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信任』。」
至於這個「信任」伴隨何種風險……就算知道也已經來不及囉？
──
05.
越野車在遠離城市的道路上高速行駛。
羅爾百無聊賴地望著窗外風景，他的雙手被繩子綑綁嚴實，手法奇特，嘗試幾次都沒能成功掙脫，不愧是綁架過人的專業人士。
「目的還沒到嗎？我的屁股快坐麻了。」羅爾實在忍不住抱怨問。早知道會坐這麼久的車，當初改裝的時候就順便把裡面的設備重新裝潢一遍，至少選個好坐的車座啊。
「老大，你見過這麼不把自己當人質的人嗎？」
「……」他也想知道這人的腦袋裡都裝了些什麼，之前綁來的人質不是整天哭得唏哩嘩啦，就是扯開喉嚨這種謾罵嘶吼，甚至有的嚇到不能自理。
還是說，有錢人的思維其實跟他們所認知的完全不同？
「喂，你，知道自己現在是我們的人質嗎？你知道『人質』是什麼吧？」
「嗯？知道啊。」羅爾舉起被綑綁的手，理所當然說：「不就是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換錢嗎？」
「既然知道還沒有身為人質該有的自覺？真當以為我們不會把你殺了？」
「我這麼好的軍火供應商，你們哪捨得撕票？而且我是被綁架，又不是被控制……不是我要說，被綁架可比被控制自由得多。你看，我們這不是聊得很愉快嗎？」
全車陷入一片沉默。
……敢情這傢伙腦子真的有病吧！
──
「事情就是這樣，老爺他……被帶走了。」管家戰戰兢兢地對眼前身穿黑色軍服的人解釋羅爾不在家的來龍去脈。
「唉……」
「我以為老爺會與您說一聲，莫非老爺沒有……」
「他的確跟我說過。」黑髮軍人深鎖的眉頭從進門就沒舒展過，「但是沒告訴我時間約在今天。」
「非常抱歉，是我這個老管家的疏失，還請您趕緊去老爺身邊吧，萬一……萬一老爺他出了什麼意外的話，我……」
「不必擔心，我會安全帶他回來，這是我的職責。」話音剛落，黑髮軍人轉頭望向一旁一直待命的冷若靈。「羅爾現在在哪裡？」
「不知道，哥哥把能追蹤羅爾哥位置的所有訊號全部攔截，是羅爾哥要求他這麼做。」
「有線索嗎？範圍越小越好。」
「我們的血。」
「……知道了。」
「雖然快到晚上時間，不過既然羅爾哥是玄前輩的伴侶，我想您應該不用太擔心羅爾哥會被吸血鬼襲擊。」
「……嗯。」
他擔心的不是他的伴侶，而是那些綁架羅爾的人類……唉，希望他趕過去的時候還能看見全屍。
而且看樣子，大人的伴侶們完全沒有察覺到羅爾的真正目的。也好，那兩個孩子作為他曾經的學生，他不希望世界的黑暗汙染他們的單純與正直。
──
距離城市約數十公里處，有一座外表看似廢棄已久的大型工廠。當越野車穿過工廠大門，慢慢停下時，羅爾知道他們總算到達目的地。
被粗魯地推搡下車，羅爾一邊跟著眾人走的同時，抬頭四處打量這間廢棄工廠的內部構造。
頭頂的梁柱錯綜複雜，視線因為夜幕逐漸降臨而相對昏暗，至於他們下車的大型空曠地……確實是個完美的實驗場所。
趁著沒有人將注意力放在手無縛雞之力的他身上，羅爾將袖口暗袋往皮帶上的金屬扣環一勾，一小瓶裝有不明液體的玻璃試管順勢滑出暗袋墜向地面。
緊接著，羅爾將它一腳踩碎，寂靜的空間發出兩次清脆的玻璃聲。
「什麼聲音？」
為首的人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後面的手下，手下們你看我我看你，紛紛搖頭，並開始檢查聲音來源。
「我好像踩到什麼東西。」羅爾抬起腳，漫不經心地看了地面一眼，發出驚呼：「誰這麼沒公德心，把玻璃碎片扔在這裡不處理？要不是我穿著鞋，肯定會劃傷我細嫩的皮膚。」
沒人理會羅爾的怪叫，既然得知聲音來源只是個不明來歷的玻璃碎片，一行人繼續朝內部臨時基地前進。
視線逐漸被黑暗蒙蔽，羅爾見眾人紛紛打開手電筒探路，隨口問一句：「好黑啊，這裡沒開燈的地方嗎？」
「傻了嗎？這種地方要是開燈不就告訴大家這裡有人藏著？」一路上受不了羅爾一直嘰嘰喳喳吵鬧的手下忍不住大聲懟他。
「我這不是怕黑嘛，而且萬一遇到吸血鬼怎麼辦？」
「吸血鬼？哈！嚇唬誰呢，老大，你聽聽這傢伙說的。」手下樂呵呵地朝他大笑：「要是世上真有吸血鬼，那我就是狼人！如何？哈哈哈──」
回應他的，是羅爾看智障眼神加上不失禮貌的微笑。
「只是打個比方而已，不過，我聽說吸血鬼很難被殺死。」
「笑話！咱們這裡這麼多傢伙事，就算真的有吸血鬼，也會被咱們打成篩子！」
「是嗎？那我就放心了。」
……事先預祝你們，要拚上性命好好活下去喔。
──
06.
夜幕降臨，黑暗令日行動物變得昏昏欲睡，即便是人類也不例外。
被帶進臨時基地後，為首的人將羅爾關進一間不到三坪大小的房間，裡面有用來睡覺的床墊，幾瓶水和兩三包壓縮口糧。
「好小……比我家廁所還小。」羅爾抱怨。
「少廢話，也別想著逃跑。」首領隔著牆上不大的窗口對他說：「等大伙們討論好要哪些東西當贖金，拿到貨，自然就會把你放走。」
「我不會逃跑啦，畢竟不想錯過精彩的部分嘛。」更何況，老玄應該已經在趕往這裡的路上吧。羅爾心想。
首領不想再跟這個腦子不正常的人質有過多交流，就這麼把羅爾丟著，跟其他同夥商量贖金去。
一直到眾人準備睡覺前，按照慣例有人必須待在外面守夜，以防有人發現這裡住著一群人。
經過幾輪划酒拳的勝負後，那位先前忍不住懟羅爾的男性成了守夜人選，倒楣的他罵罵咧咧地提槍出去守夜。
「喂，順便再去車上拿寶貝下來給大家瞧一瞧。」
「神經病啊！大半夜的，不會明天再去嗎？」
「你該不會……因為那傢伙說有吸血鬼所以怕了吧？哈哈哈──」
「誰、誰怕了？不就是去拿東西嗎？給我等著，回來先敲你一槍托子。」那人估計酒喝多開始發酒瘋，總之一邊口中念念有詞，一邊往通向樓下停車的樓梯走下去。
沿著來的路上，男人手持手電筒，搖搖晃晃地哼著小曲，內心想著等會回去之後要怎麼教訓嘲笑他的傢伙。
隱約之間，他聽見前方不遠處傳來奇怪的聲響，以及不怎麼明顯的低鳴。不過，他並沒有把這些聲音當一回事，這個地方年久失修，偶爾進來幾隻老鼠啊，貓啊，野鳥啊，還是有可能的。
只是沒想到，這個「野生動物」的體型似乎比預想中龐大，又或者說，單論形體上和一個人差不多。
難道說……是熊？男人疑惑地將手裡唯一光源往「野生動物」身上照去，同時心裡美滋滋地想著如果能獵頭熊回去給那些傢伙看，一定很威風，甚至搞不好……老大的位置還能讓他當當。
正當他從美好幻想中回神，把視線聚焦在他認為所謂的「熊」身上時，瞳仁中的喜悅瞬間被驚恐取代。
那、那種東西……那種東西怎麼看都不是熊！是、是……是人！
被刺眼的光芒照在身上，「熊」停下一點一滴汲取地上那攤紅色液體，轉而看向眼前對它更有吸引力的新鮮食物。
腥紅的雙眼、尖銳的獠牙、鋒利的長爪……那傢伙是……
難、難道說……那、那傢伙是──！
──
啊──！
一聲悽慘無比的尖叫聲在寂靜的廢棄工廠顯得特別響亮滲人。
聽見同夥的慘叫聲，其他準備入睡的人立刻清醒過來，將手邊最近的武器抱進懷裡。
「怎麼回事？什麼聲音？」
「聽起來像是那傢伙的聲音，該不會有人真的找到這裡吧？」
「喂！是你通風報信的嗎！」首領憤怒地用力敲響關押羅爾房間的鐵門。「喂！混帳傢伙！問你話呢！」
過了半晌，門的另一邊才傳來慢悠悠的聲音：「冤枉啊。被你們綁來這裡之前，我已經請熟識的駭客朋友幫忙攔截所有能追蹤到我位置的訊號呢。換句話說，這裡不管出什麼事，都沒人能救得了我們。」
「你！」
首領對於人質不按牌理出牌的行為舉動已經放棄思考其目的性，眼下最重要的，是確認同夥的安全，於是他命令其中一留下來繼續看守羅爾，自己則帶著另一名手下出去查看情況。
由於不確定入侵者是什麼人，首領和手下將手放在板機上，一旦發現情況不對就立即開槍。
小心翼翼地來到停車的大廣場，兩人發現不遠處貌似有個人影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雙方交換眼神，收到指令的手下將手電筒往人影腳邊一照。
是守夜的同伴，而且看樣子，應該是背對著他們。
「搞什麼？你這個渾蛋，大半夜的突然叫什麼叫……」手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他聽見對方叫得那麼逼真，還以為真的攤上大事。
正當他放下戒心，好奇對方怎麼完全不說話時，一邊靠近，手裡的手電筒順勢向上半身照去。
「啊……啊……」
一個人？不，不對……那傢伙……一個像人的東西正用力撕咬同夥脆弱的脖頸，大量鮮血噴湧而出，浸染了半邊身體與衣物。
第二次被打擾用餐的吸血鬼發出一聲怒吼，扔下已無生息的屍體，朝二人猛撲過去！
──
留下來看守的人在聽見第一次慘叫聲沒多久後，又聽見外頭傳來綿延不絕的槍擊聲。
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那人已經顧不得人質是否會逃跑的可能性，拿起槍便迅速衝向外頭支援。
「喂──倒是把我放出去啊──」
已經沒有人能回應羅爾。
唉，失策，這樣的話怎麼知道引來多少吸血鬼呢。羅爾聽著外頭不曾間斷的槍聲，遺憾地祈禱他們能撐到人來救他。
不曉得過了多久，羅爾聽外面的聲音減弱許多，卻依然夾雜些許槍聲和謾罵聲，他內心盤算著對方應當是又折損一名手下。
倏然間。
「砰」地一聲，看似堅固的金屬門被人一腳踹開。
羅爾瞥見來者一眼，語帶委屈地抱怨：「太慢了！老玄！我都快得幽閉恐懼症了。」
「抱歉。」玄慕笙來到羅爾面前，替他解開手上的繩子。「疼嗎？」
「有點疼，你幫我冰敷。」
看著被勒出痕跡的手腕，玄慕笙有些自責，脫下手套輕柔地握住略紅腫的腕部，利用自己的體溫起到冰敷的作用。
「還有哪裡受傷嗎？」
「沒有。倒是你，進來的時候沒被發現？」
「底下那些人的注意都在那隻吸血鬼身上，我靠著血的味道才找到這裡。」見羅爾的手腕沒那麼紅腫後，玄慕笙輕輕嘆一口氣，問他：「為什麼不告訴我時間是今天？」
「因為你肯定會偷偷跟過來，到時候哪有吸血鬼敢靠近這裡？」
玄慕笙無奈。羅爾說得對，他的階級比絕大多數吸血鬼都高，只要他在這裡，那些比他低階的吸血鬼就會避開這塊區域，前往其他地方狩獵。
「而且，我也需要他們替我做個實驗，你知道的。」
「羅爾……」
「好嘛，這回是我錯了，所以……要懲罰我嗎？還是要家法伺候？或者……」羅爾給了玄慕笙一個Wink：「想對我做什麼都可以喔？」
「這裡不安全，回去再說。」無視羅爾哀怨的眼神，玄慕笙起身走向房間外頭察看樓下戰況如何。
羅爾跟在他身後探頭。
由於他們位處二樓一間休息室外，隔著欄杆低頭就能發現不知何時發動的越野車，以及在四周盤旋尋找下手機會的吸血鬼。
「那隻吸血鬼什麼階級？」
「低階。」
「嗯……你能看見它身上有傷口嗎？」
聞言，玄慕笙藉著自身夜視能力，仔細觀察那隻吸血鬼身上的負傷狀況。
「有一些擦傷，還有兩三個……不，四、五個彈孔。」
「低階不是躲不過子彈嗎？」
「確實沒那麼容易躲開，但不排除沒打中的可能性。」
「那還真是……意料之外的爛槍法。」
「不去救他們嗎？」
「不需要，死就死了，誰叫他們欺負我那老實的管家呢。」羅爾的眼神在看向困在車中的兩人時，狠戾在眼底一閃而逝：「敢動我的人，下場都不會太好。」
是啊，羅爾就是這樣一個人。玄慕笙很清楚，表面上總是笑臉迎人，談生意時令人難以捉摸的他，對付其他人類的手段要多少有多少。
不管怎麼說，他是個連吸血鬼族群中最高階級的那位大人都有所忌憚的人類。
「再待下去沒啥意義，走吧老玄，回家去！」羅爾招招手，朝樓梯慢慢走下一樓。
在玄慕笙的引領下，羅爾跟隨在他身邊朝出口準備離去。
突然一陣耀眼刺目的光芒自身後照亮他們四周，並且還能聽見急促的喇叭聲。
羅爾回頭，用手遮掩過於刺眼的光亮，瞇起眼睛想看仔細是哪個傢伙做這種沒禮貌的事。
原來是綁匪們的首領，他旁邊的副駕駛貌似同樣坐著一個人，至於那隻低階吸血鬼嘛，在車頂上捶車呢。
才喝那麼點那對雙子的血液就飢渴成這樣，看來在這之前它很久沒有進食過任何一滴鮮血。
吵雜的喇叭鳴笛聲總算結束，羅爾隱約聽見車裡傳來人的聲音，仔細聽一會兒後才知道原來是叫他們幫忙把車頂的吸血鬼殺掉。
見狀，羅爾立即雙臂抱胸，假裝一臉氣憤地說：「我可是人質耶，你見過哪個人質會救綁匪嗎？」 或許是被聽見，也或許車上的人等不了他的回答。羅爾剛把話說完，就見對方用力踩下油門，朝他們衝過來。
玄慕笙一個閃身擋在羅爾面前，抽出腰間長劍，將體內力量依附在劍刃上，隨即朝疾駛而來的越野車中心位置猛力一揮，長劍猶如菜刀切豆腐那般，輕而易舉將車體一分為二。
那隻吸血鬼則在玄慕笙揮劍之前，感知到來自同族的壓迫而提前跳車。
聽見身後零件散落，硬物撞上牆壁發出的聲響，羅爾心想這下沒被吸血鬼吃掉，被撞死了吧。
──可對上玄慕笙看他的神情，彷彿在說他的猜測是一個天大的錯誤。
「殺了那個鬼東西……否則別想活著離開這裡。」
果不其然，羅爾感覺到背後被什麼東西抵住。
稍微側頭一看，只剩下首領還站著，原本坐在副駕駛的同夥嘛……大概率不是死了就是昏過去了。
「你還不明白現況嗎？」羅爾搖頭嘆氣，示意玄慕笙不用理會他，隨後轉過身，將對方的槍口抵在自己的胸膛上。
「……什麼？」
「我跟你不一樣，那隻吸血鬼只會咬你，而不是我。畢竟……」說話的同時，羅爾抬起一隻手，勾住衣領向外拉開，露出不明顯的兩個小洞──
「我是吸血鬼的伴侶啊。」
不等首領反應過來，失去壓制的吸血鬼迅速越過羅爾朝他撲上去，在淒烈的慘叫聲中歡快地享用難得的大餐。
──
「啊，原來如此。」
「羅爾？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不不，除了想睡覺之外，我好得很。」
「那是……？」
「是那傢伙的身高跟你差不多高，說話都得稍微抬頭……怪不得之前我有種似曾相似的感覺。」
「……」
──
【小劇場】
羅爾：「我直接說結論，不參雜銀的子彈真的打不死吸血鬼，連最低階都不行。」
「（點頭）」
羅爾：「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
羅爾：「非純血吸血鬼再怎麼說原本是人類，人能被普通子彈殺死，為什麼變成吸血鬼就殺不死？」
「……」不知道，不想知道。
羅爾：「你的血借我一點，我回去研究研究，看看吸血鬼跟人類的血液成份到底有什麼程度上的差別。」
「……」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