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Elegant No More
Humanity
Thomas Bergersen｜Two Steps From Hell｜2020
先烈講過這麼一句話，說魔法師的詠唱是一種祈禱，祈求不失敗。要是出了差錯，本應絢麗的法術就會變成嗑藥後精神病患的產物。它將反噬、或者異變，一團亂七八糟，輕則教你往後有口難言，重則讓你再也沒有往後。
夜臨婕不禁認為進化後的赫利奧波斯九神衛軍深刻明白這點。
自崇鱷神索貝克一舉爆破義勇軍背水召喚出的宏偉大皇冠以降，某些衛軍一看見己方魔法兵正在施術，就如狼群般無差別的往其集火。接戰之初，就有幾名睿智且機敏的義勇軍術士在施展自己得意絕學時被炸成許多濕黏團塊，產生的震波從背後沖倒本應掩護他們的前排戰士。要不是有工蟻機甲，說不定魔法師不適合出此一役。
但是，人們有選擇餘地嗎？或許有吧，選擇戰死，或等死。婕是心態幽默、處事隨和的月升精靈，可在那天吉埃伯漫天飛揚的塵砂之中，她戰鬥的身影不再如以往般華美。
只記得那一瞬間是電閃雷鳴，不知名的多重衛軍熱線襲來，那接戰前充分布置的能量護盾竟是如此薄弱，光束穿透了它，接著刺穿胸前正在成形的魔法大水球。水被點燃，球體應聲炸裂，狂暴蒸氣扯裂衣衫，灼傷胸腹，並將她與周身戰友噴飛上天，又重重落回沙地上。
婕耳鳴，頭暈目眩，一時聽不見自己吃痛的悶哼。她的魔杖飛落了，一張臉大半埋在沙中，勉強仍有效的能量感應圈在腦海裡尖聲嚎叫，警告敵人又已逼近。她想爬起，她要站起來重入戰局，但可惡的左腿卻只顧著發麻，一點使不上力……
難道，就該這般結束了嗎？狼狽卻也淒美的女魔法師想著。時間彷彿變得緩慢，她很努力地撐起身軀，同時詠唱語言，呼喚新的術式。可那無所不在的沙塵正集結著，撲向她，即將蠶食她的身軀，驅逐她的靈魂。那沙塵──
「轟噹！！！」的一聲撞擊巨大金屬軀幹前端。
有一具工蟻機甲及時趕到，電光火石之際擋下敵人致命強擊。
「術士型沙兵先由我應對。」那個人透過擴音器的嗓音較平時低沉，儘管摻雜機器沙沙作響，仍能令婕精神一振，覺得身體好似變得輕盈，連麻木也退卻。
「請你們集中處理九點鐘方向的敵軍步兵！」
是唯。
「明白。」精靈答道，翻身躍起。「它們很刁鑽，妳當心。」
「了解。」愛人說，操縱起高大機甲朝敵陣連續開火，口徑不俗的機砲彈藥傾瀉而出，回敬方才讓婕難堪的那些傢伙。
晚孚，稀疏的阿庫亞，回應吾呼喚。
吸氣凝神，直視眼前漸漸成型的水球，精靈張口詠唱異界言語，手掌翻轉之際，湛藍色光彩繚繞周身。衛軍當然看見了，它們瞄準並齊發，強度尤勝先前。
前來，前來，懸浮並繚繞的阿庫亞，展開並滲透饑渴之土，擠壓並軟化貧瘠之地──
那砰砰擊發聲中，被沖散的義勇軍編隊重新聚攏，依唯的要求為婕提供掩護。敵人箭矢穿透工蟻前肢護甲，被友軍拼命擋下。
──依吾引導，化為泥淖──
她反舉長杖，其頭端指向地面，將成形的水球推入地面。
──浸潤，浸潤，埋藏醜惡的大澤。現身，芬雅歌！
隨著語言終止句最後一個氣音發出，受引導的能量大幅加速，蛇般地游向目標地點，緊接著朝全方位散開，瞬間液化敵人腳下沙壤，成為吞噬流沙，那隊衛軍足部片刻間下陷半截，硬生生中斷它們張弓的動作。
精靈沒有停滯，消耗另一顆水球，纖指一彈把它送入泥淖中央。
回流，回流，殘餘的阿庫亞，凝結為霜華，唐突而鋒利的劍，閉鎖那汙穢。
黏稠沙壤被拉扯向上又迅速凍結，形成升起的混亂冰錐，或刺穿、或攔阻，將整隊衛軍陣形給困在原地，猶如籠中困獸，等待被剿滅。唯利用機甲身軀優勢在戰場上縱橫來去，開炮還擊那些陣中用魔法射擊的頑強衛軍，降低友軍壓力。隨著控場術式的成功，己方優勢愈發顯著。
遺憾的是，瞬息萬變的戰場完全不合作。
卻見喧囂再起，一隊身高可媲美機甲的重裝衛軍攻破右側友軍陣形而來，它們血染的身上還掛著些許工蟻殘枝，是為進化後的敵人前線精銳。領頭者一馬當先衝至唯前方，沉沉大斧撞碎機甲鋼刃和前肢，並砍進其機甲頸部連接處，削掉半個頭去。
「唯！」眼前景象令婕吃一驚，她這才有機會察覺到唯的載具狀態本來就欠佳，早就因早先在別處戰鬥而傷痕累累。她知道唯正拼命催動控制環要開到她身前抵擋下一個猛擊而來的敵軍，她聽見唯高喊：「攻擊！」，死瞪敵人即將破進駕駛艙的武器。
精靈中斷了原本維持的冰刺。唯要戰友進攻，但他們之中沒有阿達歐或愛麗絲，再多攻勢於此刻都破不了收割性命的巨斧。她豁出去，反其道而行，把當下殘餘魔力全部挪去「結網」──啪喳作響的冰柱彼此交疊，成為一面網格狀之盾，在關鍵之刻攔於工蟻表面，被破開時更加緊密地交錯，卡住那巨斧。
唯同時揮出半截鋼刃切進衛軍頸子，抬腳猛踹它腹部，加上雙管機砲不要命地集火，才終於把那沙兵打成往風中飛散的齋粉。
其餘義勇軍以及馳援的工蟻隊伍挺過第一波攻擊，重整態勢，再次與敵軍相撞。九神衛軍不知道死為何物，散去的它們不多時就又重新聚集起來，幾乎沒有損耗。從一開始聯邦軍的目標就只有前進，不止地前進，直到最後一兵一卒，直到敵人決定不再繼續原地重生。
此刻，衛軍魔法攻擊愈發猛烈，掩護婕的義勇同袍已經耗盡體力，難以維持護盾，更有兩人已被射倒。她明白這並非什麼關鍵時刻，確實每走一步都可能會死，但是就算成功踏出了，下一步也只會更加艱難，永無止境，轉捩點好似不存在。
不遠處一個大型衛軍以某種方法轟飛對手，轉而面向婕，張開大口。暗色能量在前方聚集，轉瞬間成為漆黑浪潮席捲來。
婕不禁歎氣。
橫舉長杖，催動一時乾渴的魔力，哪怕是一個水球也好，心中理性那一面卻明白已經來不及。
然後眼前被黑影壟罩，工蟻機甲再次不可思議地停在前方，它其實已經倒下，一側摩擦地面，以身軀為盾，最大面積將婕等人護住，被黑潮澆灌著，在其中腐蝕、崩解。
「唯，快出來！」
「脫出系統故障，我盡快處理，婕請優先自保。」就連擴音系統也不再管用，婕只能隔著厚重的裝甲板隱約聽到唯斷斷續續的叫喊聲。機體毀損嚴重，愛人受困其中，婕不再遲疑，讓水往杖頭匯聚塑形成高壓水刀直切下去。
「嘖……！」
這具工蟻胸前原先已有個直通內部的破口，是以水刀能迅速擴張它，那短髮的女劍士與她四目相交，並推開身旁一具血淋淋友軍屍體，爬過駕駛艙內許多已經變形的金屬件。
滿身浴血的唯讓婕心中緊揪，伸手要把她拉出，可千瘡百孔的機甲再也承受不住更多攻擊，於黑潮腐蝕之下起火燃燒，眼見就要爆炸。唯把心一橫，攔腰摟住搭檔奮力一跳，後方隨即轟然巨響，唯緊抱對方在沙地上連續滾出十幾圈，拼命遠離原爆點。
她們實在顧不到其它同袍，僅能彷彿聽見傳來的吶喊與嚎叫，好不容易打散的衛軍復活大半，而己方卻死傷慘重。
她們彼此攙扶，搖搖晃晃站起，緊握各自的武器，咬著下唇瞪視敵軍重新集結、逼近。
「婕，還能跑麼？」唯問道。
「還行，戰鬥還沒結束，我不能倒下。」婕緊握對方的手。
「……我們必須盡快和其他隊伍合流。」
「顯然是如此。」
迴避敵人精銳並往友軍處集結的途中，婕這才意識到，那戰鬥時總是伴隨在唯身邊的獅鷲奧斯本不見蹤影。她詢問後者去處，唯什麼也沒說。
因為這僅是整場戰役中不起眼的一小環節，戰鬥仍未結束，沒那麼容易落幕，說什麼，都仍太早。
（完｜Fin）
－ PLACE －
馬特魯關口
－ MISSION －
| 【戰爭章．之六】 |
| 最後的戰役就此展開，聯軍兩百多萬人從安全屋出發，分成三路朝著薩爾巴德靠近，雖然索貝克約定讓希莉卡籌軍，但他手下的九神神官可不會放義勇軍靠近。一場慘烈的戰役在黃沙地上敲響，最後究竟誰能存活下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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