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就是狙擊地點嗎⋯⋯」
狩刀現在站在某個老舊的商業大樓頂樓。
他走出月影大樓後,團隊就追查到狙擊點,因此他首先來到這座大樓頂樓。
這棟建築物不高,只有六層樓。不過正對神鳴家的方向沒有其他建築物,距離大概也只有兩百公尺左右,以狙擊視野來說,相當良好。當初制定護衛計畫時,這裡的確是必須提高警覺的地方。
因此這個地方應該安排了護衛小組的人盯防,甚至配合祐的放學時間,調整了一般隊員巡邏這個街區的時間。
那麼為什麼狙擊還能成功?犯人甚至逃跑了呢?
「總司令。」
正當狩刀審視著周遭環境時,青走了過來。
他原本為了尋找燿嗣而暫時離開部隊行動,現在知道燿嗣人在月影,已經回歸崗位。他遞出狩刀剛才要他拿來的狙擊瞄準鏡。
狩刀拿起瞄準鏡,就這麼往神鳴家的方向看。
祐和蘭德等人遇襲的地點在瞄準鏡放大下,看得非常清楚。狩刀可以看見那裡站著幾名正在維護現場狀況的隊員、警察,以及圍觀民眾。
狩刀確認完畢後,放下瞄準鏡,青也跟著報告:
「已經問過當時戒備狙擊點的人員了,他們表示值班表中,並未要求將這棟大樓列入警戒範圍。」
「不可能。天夜不可能會漏看這麼明顯的地方。況且祐的回家路線一直都是那條,從以前到現在,這棟大樓在他的放學時間應該都是警戒區。」
「是,您說的沒錯。但今天的值班表確實沒有列出這棟大樓⋯⋯」
「什麼?」
狩刀訝異地轉頭。
「祐當天的行程只有貼身護衛才會知道,守在外圍的人不知道這一點,以為他可能要去別的地方,因此就算這棟大樓不在名單中,也沒有人起疑。」
當初為了情報控管,並簡化護衛小組的工作內容,規定只有貼身護衛才能知道祐的行程。沒想到此刻卻成了盲點。
「原來如此⋯⋯駭客的目的是這個嗎⋯⋯」
聽見這句突如其來的推測,青瞪大了眼睛,一臉驚訝地看著狩刀。
為什麼會突然提到駭客?
剛才他們的對話中,有什麼能想到駭客的關鍵字嗎?
「一開始攻擊雷帝的資料庫就只是個幌子,真正的目的是竄改護衛值班表,故意做出漏洞⋯⋯」
狩刀左手托著下巴,持續思考。
但他的大腦處理速度實在太過快速,青根本跟不上,只能愣在原地看著他。
「看樣子那男人這幾年把我們摸得很清楚⋯⋯嘖⋯⋯」
狩刀不悅地砸了嘴,放下左手,看著遙遠的前方。
一提到「那個男人」,就會讓他想起自己多年前和隆文・費利爾周旋的情景,還有那張嘴臉。
一開始真的只是個意外。
不管是和研究所接觸,或是那場邂逅。
他和研究所的因緣,起於一場司空見慣的意外。有了第一件意外後,各種偶然接踵而至,在一連串偶然層層堆疊之下,造就了現在的一切。
雖然當時他不以為意,但現在想想,那些意外、偶然或許都是命中註定。
他的人生中註定會遇到那些人,註定會碰到那些事,而他——也註定會做出選擇。
十四年前——
「啊啊⋯⋯結果只是火災,搞屁啊。」
「文康,你要抱怨可以,但小聲一點。」
「是是是⋯⋯」
執行任務中的月影成員因為一道爆炸聲響,來到費利爾研究所查看事態,最後發現只是實驗不當引起的火災,一行人確認沒有異常後,現在正準備返回駐紮地。
才剛踏出研究所大門,其中一名隊員——李文康便開始抱怨。
畢竟他們中斷拉比尼斯殲滅任務,一路從沿岸跑來這裡,以為有什麼大事發生。結果並非拉比尼斯入侵,也不是黑幫鬧事,就算是火災,也算好事一樁。但文康的說法要是被有心人士聽見,會被彈劾品行不佳,以為月影都是些巴不得事情越嚴重越好的人,因此隊長才出聲警告。
「我剛才和現場確認過了,拉比尼斯已經排除,所以我們不必趕著回去,保留體力慢慢走吧。」
隊長說完,其他人也跟著應聲「是」。
他們沿著過來的路線往回走,狩刀走在最後面,一邊看著設施,一邊往前走。
「⋯⋯⋯⋯」
他有一股很奇怪的感覺。
他不會形容,但就是覺得似乎哪裡怪怪的。
原以為只要持續看著研究所設施,就能看出、想出什麼端倪,卻只是加深自己的疑問。
「小狩?」
隊長見走在最後的狩刀離他們越來越遠,忍不住停下來呼喚他。
「你怎麼了嗎?」
「⋯⋯⋯⋯」
儘管收到長官的疑問,狩刀卻依舊面不改色地盯著研究所。
幾秒後,或許是覺得不能因為自己這種莫名其妙又不確實的感覺,就拖延所有人的腳步,他這才放棄追究內心的疑問,轉過頭,追上他們的腳步,同時開口說道:
「沒什麼。」
「這樣啊,幸好只是火災。」
狩刀回到駐紮地後,將結果告訴映良。
其實早在隊長走出研究所聯繫通訊官時,映良應該就聽說了這件事,但基於兩人長久搭檔的習慣,還是會親口報告經過。
「你們離開之後,我們這裡也沒發生什麼大事,跟平常一樣解決掉拉比尼斯了。」
「嗯⋯⋯」
見狩刀回答得心不在焉,映良開口問:
「怎麼了嗎?」
「⋯⋯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我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什麼感覺?」
「我不會形容。」
聽見這一連串曖昧的回答,映良的眉頭一下子卡了好幾道皺褶。
「呃⋯⋯不然這樣好了,你什麼時候有那種奇怪的感覺?」
「什麼時候?」
「比方說看到什麼的時候啊,聽到什麼的時候啊,總有一個契機吧?」
「⋯⋯⋯⋯」
這回輪到狩刀皺眉。
他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
只是感覺到奇怪,所以奇怪。
因此他開始思考,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抱著那股怪異的感覺?
然後他想到了。
「⋯⋯研究所。」
「什麼?」
「我一看到那個地方,就覺得哪裡不對勁。」
「那你現在知道是研究所了,想通是哪裡不對了嗎?」
「⋯⋯沒有。那個地方很正常。」
討論完全繞進死胡同。
這讓映良忍不住無奈地嘆了口氣。但他還是想辦法整理了狀況。
「你剛才說他們是製藥公司,也會研究、開發藥品。然後引起火災的原因,是工作人員在搬運的時候,不小心讓裝有大量鎂粉的箱子掉進水裡,然後就爆炸了。」
「嗯。」
「爆炸之後,跟其他易燃物產生連鎖反應,火勢就這麼一發不可收拾。」
「嗯。」
狩刀點了點頭。
映良又皺起眉頭,思索了一會兒。
接著他似乎想通了什麼,卻在開口前,左右張望周遭有沒有人,然後才小聲地說:
「該不會是你以前在組織裡看過太多要命的實驗,所以才下意識覺得研究所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吧?」
「⋯⋯是這樣嗎?」
「既然你都想不通,也只能先當成這樣吧。」
「是嗎⋯⋯」
狩刀低頭思索,試圖接納映良的說法。
「可能⋯⋯真的是這樣吧。」
後來,這件事就這麼被放著不管。應該說只能不管。
畢竟狩刀並沒有空閒到能為了這麼一件連自己都不清楚的事,花費大半天時間去釐清。更別說這並不是一件花時間就能釐清的問題。
儘管卡在心中的感受很不痛快,狩刀也只能盡量不去理會,告訴自己要專心在任務上。
時間就這麼來到晚上。
部隊這兩天原本就預計在這裡停留,等到明天早上,便會移動到黑幫們頻繁起衝突的鷹森市郊外,跟駐紮在那裡的隊伍換班。
狩刀此時坐在沙灘上凸起的風化岩上,專心望著海平面。
今晚正好輪到他站哨。
「⋯⋯⋯⋯」
海面上浪潮不斷,倒映在漆黑海平面上的殘月就像熱浪一樣,搖擺不定。
狩刀對酸海沒有什麼好回憶。
畢竟曾經被人當活祭品丟下去,差點死於非命,有好的回憶反而比較難。加上之後被黑幫撿走,過著打打殺殺的生活,那讓他曾經一度產生酸海的血腥味就像詛咒,會這麼跟著自己一輩子的錯覺。
「啊。」
想到這件事,狩刀忽然想通了。
「血腥味⋯⋯」
沒錯,就是血腥味。
那個研究所——有類似的氣味。
雖然他們沒有進入設施中,狩刀還是感受到一股鮮血特有的鐵鏽腥味。
所以他才會放在心上。
與其說是奇怪的感覺,不如說是討厭的感覺。
「哈⋯⋯搞什麼?就這點小事⋯⋯」
狩刀抓了抓頭,對自己感到傻眼。
又不是有心靈創傷的小鬼頭,為了一點討厭的腥味就這麼敏感,要是被陣內總司令知道,一定會被捉弄。
「絕對不能讓他知道⋯⋯」
狩刀一臉嚴肅地咬著牙,下定決心要埋葬這件事。
這時候——
沙。
狩刀聽見左後方傳出一道摩擦聲。
他立刻拔槍,轉頭對準聲音傳來的方向。
但才剛回頭——
「呃⋯⋯」
是個女孩子。
他看到有個女孩子狼狽地站在沙灘上看著自己。
女孩和他年齡相仿,身上穿著單薄且殘破的衣物,全身上下髒兮兮的,頭髮也像遭人隨意剪過一樣,長短參差不齊。
除此之外,看得出來她身上都是傷。
殘月細微的光線照耀著兩個人,狩刀看著女孩,不改拿槍指著她的動作,冷靜地開口詢問:
「妳是誰?」
「⋯⋯⋯⋯」
女孩似乎沒聽見狩刀說了什麼,只是失神地看著他。
最後——
「呃⋯⋯喂!」
昏倒在沙灘上。
狩刀放下槍,本想跑過去查看女孩的情況,卻在踏出一步之前,想起自己必須按照程序行事。
他來到距離女孩一步之遙的地方,再度舉槍對著女孩,接著利用袖口的通訊裝置呼叫隊長:
「獵神呼叫總管。」
『怎麼了?』
「我在沙灘上發現一名受傷昏倒的人,身上看起來沒有攜帶武器,想請問是否能帶回去接受保護?」
『又——是你⋯⋯傷口有急迫性嗎?』
隊長的聲音似乎有些厭煩。狩刀不明白隊長為何如此不耐煩,但他可以想像,此刻隊長應該是胡亂抓著頭髮發洩情緒。
「我無法判斷。」
『唉⋯⋯知道了。批准。你直接把人帶回來,我調另一個人頂替你的位置。』
「是。」
通話完畢後,狩刀將手槍放回腋下的槍套,接著靠近女孩。
走近看才發現,女孩身上除了少部分較嚴重的傷口,還有多處細小的擦傷。沒穿鞋的腳上也都是傷痕,看得出來在來到這裡之前,恐怕已經在附近的森林裡走了許久。
狩刀將她扛到自己的背上,準備走回營地。
「嗚⋯⋯」
女孩發出嗚咽聲。
「救⋯⋯」
那是一個隻字片語,含糊到不仔細聽,根本不知道她說了什麼。
狩刀理所當然摸不著頭緒。
「就?」
就這樣,狩刀頂著頭上的大問號,一邊小跑步,一邊小心別讓女孩覺得太晃,迅速返回營區。
【待續】
後記:
大家好,我是差點忘記今天是星期三的阿悠。
最近工作很多急件,我再度被時間壓榨了。
SOHO族可能就是這種宿命⋯⋯(淚)
不過好處是,像現在這種非常時期,就不會覺得關在家裡有什麼XDDDDDD
希望大家一切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