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這裡是貓尾。
本文是以物視人的模式,以扇子的角度看事情。
總字數為2329字。
不多說,看文吧。
〈扇子〉以物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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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淨的扇面,檀木透出香氣,流蘇自扇尾順流而下,這是我有意識時自己的樣貌。或許出自某大師手筆,但我並不記得。
我被一位白面書生買下,他並不有錢,但是氣質頗具書香,如我身上的檀木香。他細細觀察我的扇面,在我身上提下一首美好的詩,一字一字地寫用心書好每一筆一劃,看著我身上的字像是要在眸中刻下印記般。字是如烙印般在我的身上,燭火照了又照,他看了又看,輕輕吹了吹墨跡,呵護上面每一個字。
他很年輕,但卻沒什麼財富,讀書是他可以改變人生的唯一方式。我想,在陪著他的每天裡,他日夜讀書,偶爾出門也只是看看她罷了。夜裡的燈火如眸閃爍,夜裡的疲倦許多,但他堅持讀書,寫下許多未乾的墨跡便草草睡去,每日如此。
總而言之,我對他的印象只是如此而已。
「我……」他欲言又止,眼前的少女尚在二八年華,俏麗而又青春。少女睜大雙眼,想清楚地看著他接下來所說、所做的每一處細節。
「妳會等我嗎?」
少女看著她,沉思良久,最終點了點。
「那此物便是我們的定情信物,」他說完就將我遞給了她:「等我回來定當上門提親。」
少女的纖纖玉手溫柔地將我抱入懷中,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悵然若失。
我聽見她微弱的耳語:「等你回來。」
***
夜裡的生活總是平靜,每次夜深人靜時,她總把我拿出來,眼睛看著的彷彿不是我,是當初買下我的那人。
韶光易逝,時光光匆匆而過,許多事物都變得滄海桑田,少女也漸漸長得落落大方、亭亭玉立,但那人仍沒有回來。雖然時光快進似的,但少女仍然在每一個夜欄人靜時,悄悄地將我拿出來端詳,輕輕地撫摸著我身上的詩句,一字一句地默唸著,彷彿失了神。
我想,那人終有一天會回來吧。癡傻的人不只有他,她在收到我後也變得癡傻。
可時光終究不等人,少女之父終有天要將她嫁人,相親在這個時代是很常見的,女子到一定歲數若沒嫁出,很容易讓人覺得有問題。可少女仍然想要等待,她仍然常常拿出我來端詳,有時落淚,眼睛裡只有那人。
「他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呢?」她說。
為此,她不願嫁給任何人。
他仍未歸,她仍未嫁,終有一天,總會等到他的歸來。我看著落淚的少女,悲哀地想著。不論如何,時光是不會等待的,不論是他的未歸,還是她的未嫁,都只是暫時。
***
那天雨下得很大,若是將我放於窗邊,頃刻間我就將失去我美麗的外表。
她倚在窗邊,看著窗外的雨,滴答聲闖進她的心中。
「上榜了!小姐!」侍女急急忙忙地告訴她好消息。
她只是點了點頭,臉上表情未露出任何的喜悅,但唯有我知道,她的內心一定在微笑。因為那天窗外的雨不斷的下,像是她的喜悅正癡狂著,她足足看著我好久好久,甚至連一向將我珍藏於箱的事都忘記。我陪在她的床榻上一夜,夜裡的她一定做了個好夢,整夜都是滿滿地笑容,像雨後的虹。
***
但之後仍然是無盡的等待,她仍然看著我,想著那人。
那人為什麼不回來呢?我想。
等待是漫長的,但那人終究有歸來的一天,歸來的那天少女也上了街,在街上看著他騎著馬,往日的窮公子已變得不同。現在是著官服的朝廷官員,風光無限,少女看著那公子卻看傻了眼。
頭頂官帽的他樣貌如前,面如冠玉,唇紅齒白,唯一不同的只是他的服著不同,身後還跟著一輛馬車。
「這窮小子不一樣啦!」
「聽說娶了皇親國戚之女,真令人羨慕。」
「一中狀元、二娶驕妻,果然容光煥發。」
「我以前就很看好他,現在他當官了,想必也會拉拔,拉拔我吧?」
少女聽完旁人的話,那天在那街道的角落站了一天,侍女怎麼叫她都沒有反應,她的手中緊緊抓著我,在我的身上都抓出了好幾道的指印。
痛,平常溫柔的她哪去了?為什麼那公子會變心?非人的我跟不上他們的思維,但我只知道,她比我更痛。我的痛只是眼睛能見,她的痛卻是在心裡,我清楚地知道,夜夜期盼那人回來的她,現在的心情之低落,如同扇子沒有了扇面,所有有依靠全都消失。
後來深夜時,她一個人走到了他的家門口,看著裡面燭火通明,而那與他相處的那人卻不是她。我看著她的眼中有火,卻不知道是什麼火燄。
之後幾天,她像丟了魂魄,請了侍女帶我去問他。
「我家小姐請問你家老爺,這扇之事是否還算數?若可以就請回封信給我吧?」侍女帶著我又到了他家門口,我跟著僕役進入,又一次看見了他。
此刻的他果真容光煥發,不似以前窮公子的模樣,連笑容裡都不一樣。以前的笑是純樸而又簡單的,而今天的他竟有些陰沉,他好像變了。
明明她什麼也沒變,只是等他;但他卻什麼都變了,只有外表沒變。
他展開了我,又飲了一邊的酒杯,笑了笑說:「哪有什麼承諾,就只是把破扇。」
隨後將我丟予僕從。
「告訴她,本公子已不是當年的窮小子,我看不上她,叫她另找良人吧!」
你可知道她為了你等了多少年?你可知道她每夜觀星看我,一顆心只在你的身上?你可知道……。我想身為扇的我,永遠無法告訴他這些。
我被送回她的身邊,那人的話帶給了她。
她沉默好一陣子,看著我又笑又哭,閨間的事物全部都被她破壞,撕毀、搗毀、砸毀,但卻唯獨沒將我弄壞。
那一夜,天空星星滿佈,但她的心卻破碎如夜空,星光點點如房間裡破損的所有。
那一夜,她拿著我,點燃了自己的房間,大火漫延,火光變成了當夜最亮的光。
那一夜,她的眼裡也有火,也有星,也正在下雨。
我看著她的額上長出雙角,口中呢喃著恨意。
她走到那人的家,也點燃了他的房,手中持著劍,恭敬地將我放置在屬於我的盒,隨後將自己的上衣脫下,置於我身邊;她換上一身紅衣,獨自持劍進入,額上的角越發巨大……隨後火與血交織,大火將一切吞噬,我耳邊仿佛傳來少女化作惡鬼之聲。
「恨恨恨……」少女聲於火光內不斷漫燒、漫延不絕,這場大火裡沒人生還,整夜都能聽見少女的「恨」燒光了一切,而這一切都只落入我的眼裡。少女那時到底如何憑藉嬌小、柔弱的身軀,殺死院落裡的所有人並燒毀一切已不重要。
只是那個「恨」字,已深深地刻印在我的記憶裡。
如果,那人遵守承諾,事情是不是不會變成這樣……
202009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