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看完電影回家,我很快就想起放在我櫃子上的泰戈爾詩集。
是1989年出版的舊書了,扉頁上還寫著我媽的名字。但這並不是坊間母親將詩集傳給兒子的那種故事,而是更加單純地,是我在高中時候從我媽的櫃子上「借」來的。我把它拿下來翻了翻,翻到漂鳥集的那一頁,坐在床上邊對照著中文邊讀。沒辦法,因為我的英文並不好,但就是慢慢地看。
我從小就讀了很多書,好吧,相對很多書。所以我很難相信喔,我今天只是要讀一本書,我只是對某一本書感到好奇,我只是遵循本能地,單純渴望知識。卻是要躲在滿是灰塵的閣樓,鬼鬼祟祟地看,不能光明正大地,像瓊瑤小說一般在陽光晴朗的午後,胸口抱著書坐在樹下迎著微風翻閱,我不行噢!只要被抓到,我就是顛覆國家。
幹,不過就是一本書而已嗎?為什麼不能讀?
然而國家機器(真正的國家機器,不是市長口中的國家機器)說:「不過就是一本書而已嗎?為什麼要讀?」
我倔降地回:「因為讀書是學生的本分。」
國家機器從袋子裡抖落國文(審查過的國文)、數學(審查過的數學)、歷史(審查過的歷史)、地理(審查過的地理),它修長的手指間輕輕劃過我的脖子,我感受到一股熱辣辣的感覺流淌下來。它說:「這才是學生的本分噢。」
「你們不需要思考呀。」國家機器說:「黨,永遠是對的呀。」
我嚇得驚醒,坐起來才發現t恤領口已經濕透了。房間漆黑到連一到光束也無,就好像墨水染似的。我打開燈換了一件上衣,瞥見一旁攤開的詩集還停留在漂鳥集的頁數,我不禁對自己的英文程度感到可笑。雖然它確實爛的值得感到可笑。
書上面寫著:The bow whispers to the arrow before it speedsforth-‘’Your freedom is mine.’’
但我拒絕,我這個人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對自以為比我強的人說NO!
於是我對著看也看不到的國家機器大喊,我的自由是要真正的自由,我要讀書的自由、我要寫作的自由、我要發表意見的自由、我要好多好多自由。倚靠在威權背後的,決不是自由;建築在恐懼之上的,更加不是自由。
一個人負氣似地說完,我關上燈繼續睡覺。
在夢中,幾千個巡迴後我又來到了電影院內,我看見當憲兵把黃老師從教室拖出來,並且用力一棍打下去的瞬間,鏡頭轉到迎風飄盪的青天白日滿地紅旗。
我在黑暗中吃著爆米花,心裡想著:「啊啊,這面旗子的滿地紅,果然是用鮮血染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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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這跟我一開始打算寫的面相不一樣,但還是可以啦。
有幾個朋友問我返校可不可怕,我跟他們說,返校不可怕,鬼出現的地方都會給你提示讓你有心理準備;但如果你是問白色恐怖的話,那真的很可怕。
2019/09/27 傲金追申:2020/01/11請記得去投票。 2020/01/08傲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