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這是自由象限活動【核爆末世】的連載小說。
此為【第三輪】。
題目為：一個小嬰兒、小熊玩偶、差點被刀捅死
程暮博士，您的這一階段冬眠已經終止。
總冬眠時數共計32年7月21日8小時。
歡迎您，抵達未來。
東亞第十七號冬眠中心
末日後紀元十六年 八月二十一日 14點38分
當程暮從漫長的冬眠中醒來時，眼前看到的是一片白茫茫的天花板，伴隨著滾輪的聲音嘎吱作響，似乎正在被人推著前往恢復室。她勉強撐著尚沉重的眼皮，試圖抬頭仰望，只見一張無機質的面容，對她投以僵硬的笑容──啊，是機器人，原來在這個時代裡，人工智慧化的醫療照護已經普及了嗎？
「他呢？」程暮開口便提起她最關心的事，呼吸器裡凝結出薄薄的霧。
「請問您是說哪位？」
「那個孩子。」投向機器人的栗色瞳眸盡顯茫然。「他在哪裡？」
可惜了機器人並無法理解人類的感情。面對程暮突如其來的追問，只在安置好她後微微頷首，透過雲端資料庫檢索關於她過去五十多年來的歷史紀錄、查找出可能指涉的人物，最後得出的結論卻差強人意。「他不在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不可能！」程暮大叫道，試圖反駁機器人的論述，旋即感受到肺部裡一陣冰冷的刺痛，迫使她不得不躺回床上，按著胸口試圖平緩呼吸。
「程博士，您的情緒太激動了。」機器人基於理性做出判斷，甚至沒過問她的意思，便逕自向她輸了一針鎮定劑。「您需要好好休息。」
程暮收緊了拳，壓抑住想要一拳打爛這破銅爛鐵的衝動，只是鎮定劑藥效比預期中來得更為快速，沒過多久，身體便不受控制地癱軟了下來。她覺得自己彷彿做了一場超現實的夢，夢醒夢中的強大反差，讓她感到十分無力且疲憊、油然而生的焦慮在心底無盡蔓延。
算了，還是睡吧。
至少夢裡一切安好。
只是他會去哪裡了呢？
孩子、那個屬於她的孩子……
她明明還欠著一聲抱歉的啊。
＊
那座位於南太平洋孤島上的研究所，並不屬於任何政府或組織，是建立於末日後的獨立科研機構，集結了一群高知識份子，在各部門之間運行著不同的試驗，試圖找出讓人類存續的辦法。哪怕試驗過程多麼地激進與違背常理，反正再怎麼樣，狀況都不會再更糟糕了。
程暮雖然年紀輕輕就取得生物學博士，但在機構裡相對持著保守態度，在整個科研機構裡，她的地位其實並不高。或許是基於人性的良知？又或是更為基本的理由……關於創造新人類這種如同造物主在做的事情，她在心底一直頗有微詞，雖然表面仍和著上層的決議執行本分。
就在第一批經過基因設計的嬰兒誕生之時，程暮是唯一一個主動選擇擁抱孩子們的人，像個慈愛的母親，將小小的身軀護在懷裡，唱著悠久的搖籃曲，安撫著他們直至沉睡。
仔細回想起來，她可能早在那時候就已經被上層或是其他勢力給盯上。
無所謂。她不在意。
她對權勢或名利一點興趣都沒有。
就算孩子有著超乎尋常的能力、就算他終將會背負過於沉重的罪責。
程暮在心底發誓，不論最終結果如何，她都會一直愛著他的。
「程博，我還是建議妳不要對那孩子放太多感情。」
「但要是不曾體會過愛，他又要怎麼帶給人類希望呢？」
有句俗諺是這麼說的：「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正如同牛頓被蘋果砸到後意外發現了萬有引力那般，那些主宰著世界的定律，往往存在於再普通不過的小事物上，只差在人們是否有心注意。
不知怎地，那時的程暮確信自己能從孩子的視角找到挽救世界的方法，甚至可以為此暫時擱置實驗、或是把自己暴露在風險之下，花上無數個可貴的時光，卻什麼都不做，就只是待在孩子旁邊，與孩子一同觀察著這個世界運行的真理。
「寶寶、寶寶，你在看什麼？」
猶記得那是一個雨後的冬日，她跟孩子一同蹲在研究所旁的海岸邊，悉聽著海浪擊打在岩石上的節奏、觀察著天空中降下的輻射塵埃融著一波波白色浪花消逝無蹤。但比起這些看似平常的自然現象，程暮更在意孩子赤紅色的瞳眸，恍若冬夜裡的一把炬火，在彼時的那個瞬間，幾乎就要成為專屬於她的、希望的光芒。
程暮專注在孩子的視線上，而沒有看見過程。似乎只是稍有閃神，孩子手上便突然出現一片跟手掌一樣大的冰晶，看上去直徑至少有十五公分長，並且有著完美的解理，明顯不是能夠自然生成的產物。
程暮不明白在她恍神的時間裡發生了什麼事，只發愣地接下孩子給她的第一份禮物，試圖找出這片冰晶得以如此完美的原因，在手中端詳了好一陣子，雪花卻完全沒有因為掌心的溫度而消融。
「這可以給我嗎？」
孩子沒有答話，僅是點著頭，唇邊一抹似笑非笑，讓程暮至今印象深刻。
＊
程暮把雪花帶回了研究所，交給氣象科學部門的葉文淮博士進行觀測。經過多次實驗證實，那不僅僅是一片固態水這麼簡單，而是一個二維平面。
像是為了重複確認自己的結論，葉文淮隨手帶了個鐵鎚狠狠敲擊在唯一的樣品上，只聽得一聲清脆的聲響，像是雨水彈迸在玻璃杯上的樂音，冰晶絲毫沒有斷裂的跡象。「我覺得妳把這個案子轉交給物理學部門會比較好。」
「他把水給降維了？」
「不知道。這已經不在我能理解的範疇了。妳要再去確認看看嗎？」
為了確定這件事情真的是由孩子一人所做出來的，在他滿周歲的這一天，程暮贈送了孩子一個小熊玩偶，作為回報。
彷彿是知道程暮的目的，孩子展露了純真的笑顏，張開雙手，主動抱住了跟他身子差不多大的布偶。
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讓程暮感到不可置信。
隨著孩子纖白的手在毛茸茸的布料上挪動，那頭玩具熊漸漸失去了體積，被壓縮成了一個扁平的物體，彷彿一個精緻的畫，玩具熊的輪廓、皮毛、與其內部填充物的所有結構，都被好好地保留在平面之上，再透過多次摺疊，更進一步降至單維層級，這麼看過去，就像是一個浮在空中的黑色米粒，最終消失在肉眼可見的範圍裡。
程暮想到這個年紀的孩子因為對世界認知尚淺，以自我為中心，時常出於純粹的好奇心而有虐待小動物的行徑。孩子碾平玩具熊的態度就跟前述有幾分類似，一邊破壞著、卻笑著樂著，感覺十分愜意。她幾度支支吾吾，想問為什麼，最終還是把話給吞了回去。
＊
程暮真正意識到自己做錯的時間點，是在她把報告提交上去的二十天後。
由匿名人士提交出來的計劃通過了審核，並列在最優先執行項目。那大概是科研機構第一件有大型跨部門合作的案子，聯合了生物學、氣象學及物理學部門，打算共同研究潛在於孩子體內的異能力。只是高層竟然把這個案子稱之為機密，不讓太多非相關人士涉入。依照程暮的位階，甚至無權理解具體的計劃內容。
「他們想做什麼？葉博，你知道嗎？」
「我也被排除在權限之外。該死……」
最先發現孩子異常的人明明是他們，最後卻說什麼也不願意讓他們參與研究。後來更輾轉得知，那孩子將會被隔離好一段時日，讓程暮覺得此事有詐。
但依照結果來看，程暮大概真的擔心太多了……她不知道孩子是從哪時候開始知道他們的計劃，或許，對於這樣一個超越自然法則的生命來說，普天之下已經沒有任何事情能夠瞞得住他。
如同他們一直以來會交換著信物的習慣，離別之時，孩子透過研究人員的協助，轉交給了程暮一捲親手繪成的塗鴉。
程暮並沒有多想，直覺地要拆開來看，腹中卻在圖畫攤開的同時傳出一股劇烈的疼痛，伴隨著大量的溫度與液體流失。早先致贈的禮物在她的懷中化為真實的利刃，一路穿過了腸子與內臟，而且還在持續變形，殺意十分顯然，明擺著要致她於死。
意識模糊之際，那一句明顯不像嬰孩會說出的超齡的話，清晰地銘印在她腦海裡。
「放心，我們會在未來見面的。」
在冬眠以前的記憶，就到這裡結束了。
＊
對了，她都想起來了。
那一幅刀子的圖畫在她的肚子裡被提升維度，變成了真實存在的凶器，有一部份跨入了四維甚至是五維領域，散落在腹中的高維碎片揉合破碎的器官，以數十年前的醫療技術根本就無法清除乾淨，只能先做急救止血並且讓她冬眠，消極地期待著未來的科技得以解決。
誰知道這一過去就長達了數十年之久。
那個孩子，如今也已經長大成人了吧。
「我得去找他。」
「程博士，您的身體還在恢復中，請您……」
「我要去找他！」
這次她不會再讓機器人有機可趁了，搶在鎮定劑再次輸入身體之前，程暮突地移動了手臂，讓它一針插進床板裡，再徒手拔起點滴，一路踉蹌奔逃著、扶著牆壁走到了冬眠中心外頭。
只是迎接她的卻是一片煙硝味襲來，與前所未見的荒蕪。
三十年過去，這個世界並沒有變得更好。
程暮還沒有時間多想，地面便傳來一次劇烈的鳴動。近海處的黑色沙灘上突然有一處坍縮，彷彿是走在地面上的漩渦，將附近的石木與所有生物給無情地全數吞沒。
而後，從那巨大沙之渦流中爬出來的，是一頭接近四米高的怪物，驟地出現在她眼前，揮舞著螯爪，身軀也由荊棘也似地紫紅色背甲構成，張著一口利牙，朝著她咆哮並以肉眼追不上的速度暴衝而來。
最讓她感到驚訝的是，那個怪物啊……卻長著玩具熊的頭部。
就跟她送給孩子的一模一樣。
【下一章】
說到末世文當然是一定要參加的啊，雖然前幾週過度忙碌現在才有空XD
最近吸了很多很像毒的東西，下筆行雲流水。
話說我一開始就加入了魔幻元素（RY）
比起活動組給不給過，我更怕自己先被設定搞死ｗ
